第四卷 邁向天空的明天

Q…選出適合下列算式的詞語。

「」X「」X「」=「」

「藤和艾莉歐」

「大叔」

「太空人」

「身為地球人的小學生」

「媽媽很厲害」

「環境破壞者柏木」

「在公園特訓!」

「好啦,真討厭」

「借物賽跑的時候要努力」

「等比例的自己」

我真的跟同學打過很多次架。

但這是第一次被學校的老師與媽媽得知。雖然我很努力不讓自己的臉受傷,但這一天剛好對方同學的指甲比較長,所以就在我的臉頰上留下深深的抓傷。因為這個關系,我沒辦法再繼續隱藏下去,而被叫到教職員辦公室。

坐在辦公室椅子上,環抱著手的老師以可怕的口氣問我們為什麼要打架。這個班導師私下被學生稱為禿頭老爹。他面無表情,而且很明顯的偏袒自己喜歡的學生,所以大部分的人都討厭他。被他喜歡的孩子,也為了不被別人排斥,而說「他好煩喔」,並且討厭老師。小學生也是很可怕的。

被叫來坐在我旁邊,跟我打架的女生,把長了腫包的頭低下去,而且淚眼汪汪的閉著嘴巴。因為是她先動手的,所以本來應該能夠輕易的說明,但是她似乎考慮到自己的立場,所以不願意開口。站在她後面,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的她母親,似乎是第一次被叫來學校,所以帶著緊張又不安的心情看著辦公室。她好像很在意其他老師的視線,在與別人四目相交時,就立刻低頭。

禿頭老師歎了口氣之後,就瞪著我。他似乎是在用眼神命令我把理由說出來。雖然我想錯開雙眼,但還是忍住,並且瞪回去。

打架的理由有很多,例如她嘲笑我沒有爸爸丶說我的頭發與眼睛的顏色很惡心,然後來拉我的頭發等等,但因為我不想說出來,所以就閉著嘴巴。

媽媽就在身邊,所以我當然不能說出來。

被找來的我媽媽也是保持沉默。但是媽媽並沒有緊張的看著四周,而是看著我臉上被抓傷的傷痕。她帶著會讓我感覺到「哎呀!居然讓我家艾莉的臉受傷,真是過分。把那孩子的皮膚稍微剝一點下來再小心的貼上去!」這樣的想法來看著我的傷口。被她這樣盯著臉看,讓我覺得有點難為情。跟老師比起來,媽媽更讓我在意。

老師以低沉的聲音說妳們不說我怎麼知道?來威嚇我們。旁邊的女生肩膀抖了一下,並且像是在求助那樣,看著自己的媽媽。女孩子的媽媽對那個視線與老師憤怒的聲音感到困擾,便擺出「快說啊」這種催促的表情來回應。可是她卻像是喉嚨被某種東西堵住那樣說不出話來,而只是淚眼汪汪的瞪著我。

我覺得好像會沒完沒了。我覺得無聊,所以心里只是在想能不能趕快結束。

跟去宇宙比起來,這真的是很不怎麼樣的事情。

只不過是稍微打架就叫媽媽來,誇張也要有個限度,難怪禿頭老師的風評很差。我也討厭這個老師,因為他以前曾經嘲笑我家是單親家庭。然後我就跟他吵架,從此之後,跟他的感情就很差。

我順便告訴大家,我也很討厭據說跟我很像的爸爸。

「那個…」

我媽媽突然像是會發出咻一聲那樣舉起手,這個動作跟她那謙虛的聲音成為對比。看到媽媽突然說話,老師感到有點困惑,但還是催促著說請問有什麼事?

媽媽聽到老師這麼說之後,就帶著微笑說道…

「因為我正在准備晚飯,請問可以回去了嗎?」

除了我之外的三個人都露出啞口無言的表情。我在想今天的晚飯是什麼。

因為基本上我媽媽就是「這種人」,所以我並不會感到吃驚或怎麼樣。

事態如果停下來就立刻行動,這就是我媽媽。像這樣會說話來讓事情結束,不喜歡讓事情無謂的拖延,有點像是小孩子。我就是喜歡她這一點。

老師帶著嚴峻的眼神說這沒辦法喔,我們再聽聽她們的說法,來了解一下打架的原因…等等的來否定媽媽的提議。媽媽「嗯~」的低聲呻吟著。

「嗯…原來如此…」

啊,她一定沒在聽。她嗯嗯…的點頭,果然絕對沒在思考。媽媽就是這種人,在對自己不利的時候,她就完全不會去聽別人說的話。

但是她這一點讓我非常(以下省略)。真像我媽媽的作風。

「那就決定打架的雙方都要受罰吧。再見。」

媽媽帶著笑容這麼說之後,就拉起我的手,讓我從椅子上站起來。當我抬頭看著她的時候,她很高興的摸摸我的頭說「自從教學參觀日之後,我們就沒有一起回家了呢。」

然後她就握著我的手,開始往教職員辦公室後面的門走動。她帶著笑容,完全不回頭去理會老師制止的聲音。真不愧是媽媽。

這樣這學期我的成績單就會變得很慘,但是也沒關系。

走出去到走廊上之後,媽媽雖然帶著笑容,但是卻稍微睜開眼睛低頭看著我。我以為即使她的口氣溫柔,我還是會被罵,於是就緊緊的咬住臼齒,並且抿住嘴唇。

媽媽就像是在等我做好准備那樣隔了一段時間之後才開口…

「艾莉歐,妳打架的實力真強呢。」

媽媽這麼說之後,慢慢的揮動握住的手。

而且還像是微笑著在炫耀。

本來做好被罵的准備,聳起來的肩膀撲了個空。

雖然沒被罵,卻不知道為什麼,我的眼淚流了更多出來,於是我就拚命吸著鼻涕忍耐。

「嗚嗚…」我很努力。

我叫做藤和艾莉歐。

是有著顏色像是外星人的頭發與眼睛的地球小學生。

每次我的夢中都會有許多星星與廣大的夜空。

我的夢就散布在每天晚上,從家里的院子里抬頭看到的廣大景色中。在吹著秋風,覺得有點寒冷的院子里看到的夜空,清澈得讓我感覺得到深度。但是薄薄的云就像派皮那樣懶散的散布著,所以有點不適合觀賞星星。

「別待太久喔。艾莉感冒=媽媽沒辦法專心工作喔。」「知道了?」從客廳里探頭出來的媽媽跟我這麼說,於是我就回答她。

我媽媽幾乎每天早上都會說「嗚…今天頭痛。頭痛到像是要變成有超能力那樣,腦袋快裂開了。」「因為肚子痛,所以要請假~」等等的話,好像是不想去上學的小孩。我認為就是因為這樣,她才會永遠都被田村婆婆當做小孩子看待。

回到家之後,媽媽果然沒有罵我,也沒有詳細問我打架的原因。只是在我的臉被抓傷的傷口比較深的地方,貼上OK絆就結束了。

如果我自動說出來,她大概就會仔細地聽,但我並不打算自動說出來。所以吃晚飯的時候,我談到的是音樂課考試的時候,我用直笛吹出嗶嗶的聲音丶營養午餐的石狩湯里的蛤蜊有沙子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

在廚房吃飯的時候,我跟媽媽會面對面地坐著,雖然餐桌上沒有別人,但這樣就足夠了。因為從以前就是這樣,而我也喜歡媽媽。媽媽也會談很多關於工作的事情。我媽媽是零食店的店長呢。真了不起。

「今天我雇用了一個新的工讀生。她的年紀是我的生肖倒轉一圈都還比不上的年紀呢。嚇死我了,嗚吱!」

因為媽媽一個人就跟五個人一樣吵(婆婆的說法),所以我家一直都很熱鬧。

今天的晚餐是姜燒豬肉,很好吃。

「回歸正題。」

繼續觀星。這樣連著說,就好像是成語。

我覺得白天的天空被地球覆蓋,晚上則是被宇宙覆蓋。而現在就是宇宙。

即使一直看著充滿我的夢想與目標的夜晚光輝也不會覺得無聊。

我心中出現總有一天要去那里!的想法,讓我再也安分不住。

「好!」

我高高舉起右手,指向最亮的星星。

我的志願是太空人。雖然在其他地方不太有這種人,但是在我居住的這個城鎮里,其實有不少這種人。

這個城鎮有許多關於宇宙的事情,而且被稱為外星人之城。因為這個影響,讓我會被當成外星人看待。雖然我有點不服氣,但是沒辦法的事情。

艾莉,妳很成熟呢。媽媽可能會這麼說。

迎面而來的風把我的頭發吹起來。旁邊的頭發做出像是鍾擺那樣的動作,碰觸到我的耳朵。因為有點癢,所以我的上半身抖了一下。

「艾莉,如果會冷就進來吧。」媽媽喀啦地打開客廳的落地窗之後跟我這麼說。我有點吃驚的回頭看,原…原來她一直在監視我啊。

「媽媽會用緊緊抱住妳的方式替妳取暖,進來吧。」

她對我招手,然後又用雙手抱住虛

構的我。

「嗯~我還要再待一下。」

「艾莉已經到了叛逆期了!嗯…太早熟了吧。我可沒做促成栽培啊。」

媽媽把頭縮進去,並且關上落地窗之後,就滾到房間的角落去。她那藍色的長發,就配合她的滾動來轉動著。我稍微用目光追蹤那個頭發,然後往前走幾步。在媽媽因為滾過頭而撞到房間牆壁的同時,我的右手就放在落地窗上。在客廳的燈光中,我的臉模糊地照映在玻璃上。

「嗯…」我學在辦公室里的媽媽。

用左手手指抓起一點之前才剪短的頭發。

「是不是剪太短了…」

因為不方便運動,所以我才剪了短發。但現在要注意的焦點不是那里。

我的眼睛瞪著這個頭發的顏色丶「眼睛」與照映在玻璃上的那張自己的臉。

水藍色。

在小學里。除了我之外,沒有人把頭發染成這種顏色。這種顏色很引人注意。

而見過我的許多人都說我「很像外星人」。

跟這顏色比起來,這種說法反而讓我覺得不可思議。

宇宙根本就不是水藍色的,為什麼大家都會覺得我的頭發與眼睛像外星人呢?人類的遺傳因子之類的東西,會存在著這種東西嗎?那地球人以前有跟外星人見過面嗎?而那個外星人是不是全身發出水藍色的光呢?這樣子我也想見見他們。

但實際上,我身邊的人全都是地球人。

不過到時候會由我主動去見外星人啦。

「既然這樣…」

目前的問題就是——

最近我覺得我的地球有點難以生活了。

因為被這個頭發與眼睛的顏色要得團團轉。

要去小學上學的時候,我都會用跑的。

要成為能前往宇宙的太空人,這是有必要的。科學館的大姊姊告訴我,要成為太空人就需要體力。所以我會奔跑,而且是猛烈的奔跑。

「我要走了喝!」

早上我在大門口跟媽媽打招呼,順便正要拿出干勁跑出去外面的時候。媽媽從走廊的深處探頭出來,跟我說了路上小心以外的話。

「今天要不要媽媽用腳踏車送妳去呢?」

「好啊~」

有時候會這樣子,主要是媽媽賴床的日子等。

我用鞋跟嘰嘰的緊急煞車,然後在家里外面一邊踏步一邊等媽媽。外面是讓人覺得老天爺心情很好的晴天,而且是沒什麼云的藍天。今晚應該能夠清楚的看到星星。

「好期待喔。」

「艾莉,妳真是的。平日的早上就這麼興奮啊。」

當我偶爾墊起腳尖,讓身體上下擺動的時候,被走出大門的媽媽罵了。我覺得這種生氣的方式,我應該不需要反省。

媽媽從院子的倉庫里牽出腳踏車。我在放假的日子要去朋友家等等的地方時,也會降低坐墊高度來騎這輛車。

這是去年我要求的生日禮物,是稱為LEGENDCOLOR的彩色腳踏車。我聽說英文也要很流利才能成為太空人,所以為了讓我的ENGLISH很流利,現在就要多用英文。

媽媽先跨坐到坐墊上之後,就把放在籃子里的黃色安全帽拿給我。這是學校指定說騎腳踏車時,必須要戴的安全帽。雖然大家都不太會戴,但當媽媽交給我的時候,我就沒辦法拒絕。

我乖乖的戴上松垮垮的安全帽,並且調整帽帶。嗯…因為能夠遮住頭發,所以應該剛剛好。當我想起打架的事情時,我就對乖乖待著這件事覺得不是很舒服,結果伸手去抓臉頰時卻感到疼痛。對喔,臉頰上有被抓傷的傷痕。OK絆在昨天晚上睡覺的時候,因為翻身的關系而黏在枕頭上。

我把書包放進籃子里之後,就坐到媽媽後面的貨架上,並且伸手去抱住肚子。媽媽的腰很細。必須常常這樣說才行,小孩子也必須要學習很多事情。

「客人,要去哪里呢?」

出發之前,媽媽把腳放在踏板上,並且帶著開玩笑的口氣問我目的地。「嗯~」我在思考帥氣或好笑的台詞,但是卻想不到。雖然我想到一屁股坐進腳踏車的籃子,然後說「我想飛上天!」的搞笑,但這麼做可能會讓我的羞恥心受不了,所以就算了。

而且腳踏車的籃子,也不是地球人該坐的地方。

「嗚~嗚~嗚~」

我煩惱到腦漿似乎快燒焦了,並且發出呻吟聲

「客人,可以交給我嗎?」

「嗯…」

不只是玩計程車游戲,媽媽還開船幫助我。讓我感覺好像已經稱霸交通工具了。

媽媽開始踩踏板,腳踏車開始慢慢的在我們家外面前進。然後開始緩緩的加速,車輪開始演奏出輕快轉動的聲音。

「啊~天氣真好。真不想去上班,而是想去旅行。」

媽媽盡情的看著別的地方,並且因為陽光而眯起眼睛說道。

「之前不是才去旅行嗎?」

兩星期前放五天連假時,我們才去了海邊的旅館。那已經是九月底了,媽媽還跑去海灘游泳,結果游了大約三分鍾的自由式之後就開始發抖,於是就上岸了。

而且牙齒還喀喀作響,並且她還說出「大海是魔物」這樣的感想。

「因為小女女基本上是個旅人,所以只要有空就想去旅行。」

嚕~啦啦~嚕~啦~啦啦!嚕嚕~啦~啦~啦~她開始這樣唱歌。完全不把走過去的鄰居放在眼里,這就是媽媽厲害的地方。真是帥呆了。雖然我聽不太懂她在說什麼,但這大概是所謂大人在談的事情吧。

我用沒有被抓傷的那一側臉頰去摩擦媽媽的背後。雖然媽媽的背後只讓我感受到衣服布料的感覺,但不管我多用力把臉頰湊上去,我都覺得她能夠支撐住我,讓我覺得很高興。

「艾莉,妳想去哪里?」

中途不再唱歌的媽媽,把腳踏車的龍頭轉向跟上班的地方相反的方向,並且一邊右轉一邊問我。

「不過因為金錢兄先踏上旅途了,所以暫時沒辦法去吧…嘻嘻嘻…咳…」

「嗯?」我並不是在煩惱這次一定要說個很棒的答案。

我有想要去的地方,但我在猶豫是不是該說出來。

而且我也在想到底能不能去。

「宇宙。」

「什麼啊~宇宙又沒有溫泉。」

媽媽噗?的不滿的說著。看來她這次想去洗溫泉。我可以輕易想像如果媽媽去洗溫泉時,看到沒有其他客人在,就會在澡堂里游泳。

右轉之後再往住宅街上直走,然後就接到大馬路上。這是有很多汽車駛來駛去的真正馬路,跟我家前面只有腳踏車在走的路不一樣。實在是不覺得這兩個地方是相連的。

這條大馬路是小學生丶國中生與高中生會會合的一條很好走的路,據說容易發生車禍。老師們偶爾也會在通知單上督促我們要小心。

其實這並不是從我家通往學校的路,但今天因為跟媽媽在一起,所以就沒關系。

「艾莉歐。」

在腳踏車加速穿過綠燈開始閃爍的斑馬線途中,媽媽跟我說話。

「嗯?」

「今天妳也可能會在學校打架嗎?」

我暫時停止摩蹭。像是在靜靜的確認媽媽體內的聲音那樣,把耳朵貼在她的背上。

我發現媽媽可能是因為想跟我說這件事,所以今天才要送我去上學。

「如果可能會打架,就等到放學後再打吧。媽媽會去幫妳的。」

她很開朗的這麼說之後,就鈴鈴它的弄響腳踏車的鈴鐺。可是前面沒有人。

「嗯…」

在腳踏車穿過斑馬線之後,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所以就短暫的發出喜怒哀樂等曖昧的聲音。

「嘻嘻嘻,被小女女的正直拳打中,有哪個小學生能夠不倒下去呢?」

「六年級的常盤同學,聽說身高超過一百七十公分呢。」

「我還是能對付她!」

媽媽雙手放開龍頭,並且把雙手咻咻咻的往前伸出去。妳不需要對付她啦,還有腳踏車搖搖晃晃的很可怕,所以請妳別搖動上半身。

我是小學五年級。最近因為常常打架,所以過著以高年級學生來說,實在是有點丟臉的學生生活。其實我並不想打架。

在大馬路上行駛的途中,有幾個我認識的人從旁邊通過。四目相交之後,我的嘴角就微微上揚。對方也發現我,於是就揮手跟我說「早安!」。

一般的同學是沒什麼問題。

教室里只有幾個地球人,會嘲笑我是外星人。

「……………………………………………………………」

媽媽有時候會像外星人那樣,說出

奇怪的話。

但她絕對是地球人。

所以我也是貨真價實的地球人,應該吧。

至於爸爸,我就不知道了。

我的教室是五年三班,位在校舍三樓的最里面。學校里有兩棟校舍,靠近正門的校舍是一年級與二年級的教室。我兩年前也是受過那個校舍的關照。教職員辦公室與保健室也在那個校舍里。


我跟媽媽在正門前分開,而且跟她約定「今天不會打架」。所以我打起精神來覺得我必須遵守。我從鼻子吸入空氣之後,就全力跑向里面的校舍。在鞋櫃那里脫下鞋子換上室內鞋之後,就從樓梯全力沖刺到三樓!因為媽媽把我送到學校前面,所以很輕松。Takeiteasy。

當我一口氣跑上三樓之後,也沒有停下腳步,繼續噠噠噠的踢著說不能奔跑的走廊那鋪了油布的地板,抵達了最里面的教室。我從後門進教室。

我被先到的幾個同學注目,而我也跟其中的朋友稍微打個招呼。有不少同學因為家住得離學校比較遠,所以反而比較早到學校。反而是住在學校後門前面的同學,每次都是在快遲到的時候才來。

我走向中間那一排從後面數過來的第三個位子,那就是我第二學期坐的位子。第一學期是從左上開始依照五十音的順序來排列位子,但這一學期是用抽簽來決定位子。

其實我覺得坐哪里都沒關系,但其他人好像不是這麼想的。大家也都很熱中於抽簽。大家是不是想跟比較好的朋友坐在一起呢?

雖然我也有朋友,但不屬於任何派系的我實在是搞不懂這種感覺。

在我坐到自己的位子上之前,我先看看教室里的人。昨天跟我打架的同學好像還沒來,太好了。

坐下之後就把書包放在桌上,坐在隔壁位子上看書的女生就像是對這聲音有了反應那樣抬起頭來,她簡單地跟我說「早安」。因為我不太跟她交談,所以覺得有點困惑,但還是以有點怪怪的聲音跟她說「早安」。

這個女孩子比較嬌小,她使用的桌椅跟她比起來,看起來就比較大。雖然我也不是很高大,但比她嬌小。我記得她叫做前川同學,是個眼神有點可怕的女孩子。

前川同學跟我打完招呼之後,立刻把視線轉移到書上。看來她是先跟我表面上打個招呼吧。我也不再注意她,而是坐下來。

我用手托住臉頰之後,呆呆地看著正面的黑板與掛在上面的時鍾。時針才剛指在八點。距離衛生股長詢問大家身體狀況,老師宣布重要事項與今天特別的預定等等的朝會,還有大約二十分鍾。

「嗯?無聊還有二十分鍾。」

這是一件大事。因為我根本不會看書,所以沒辦法學前川同學。我看看到處都還是空位子的教室,想跑去找朋友聊天,但卻看到朋友正在跟別人聊天,實在不方便插話。朋友的朋友對我來說只是同學。

實在是沒有辦法,所以我只好趴在桌上。由升到天上且淡淡地照耀著教室的陽光,與還有點寒冷的氣候所演出的早晨消失在某個地方,馬上就出現只屬於我的夜晚。

鼻尖貼住的桌子木紋,傳來橡皮擦的味道。因此讓我覺得「惡」。

我在想看能不能睡到朝會開始為止,於是就期待即席制造出來的夜晚,並且閉上眼睛。

「呼嚕~呼嚕~」我發出這樣的聲音。呼嚕…呼嚕………………………………………………「嗚啊」。

身體抽搐了一下,然後喀喀地晃動桌子抬起頭來。因為我擔心流口水,所以就一邊擦嘴邊,一邊看看四周。「喔~」周圍多了不少人。

本來似乎可以聽到鳥叫聲的寂靜教室,已經變得像是鬧區一樣吵鬧。還沒有變聲的男生尖銳的叫聲很吵,女生熱鬧的笑聲也很熱鬧。我看了一下時鍾,看到長針已經走到十五分了。

我發現似乎只有我沒跟上教室的氣氛,所以有點不安心。可能是有十五分鍾的記憶消失了,教室里的變化讓我覺得不安。就像是回過神來才發現我跑來別的地方了,不然就是經曆了時間跳躍,於是我就轉頭東張西望。

我看到跟我打架的女生,也就是柏木已經來上學了,而且她正在跟其他的女生聊天。我本來在想她會不會很故意地用繃帶去包紮頭上的腫包,但她卻沒這麼做。她坐在從我的位子往左前方數兩個位子的地方,如果她正常的上課,就看不到我。但是我覺得她只要跟我四目相交,就會瞪我的次數很多。

我覺得她現在好像也會突然轉頭過來很痛恨地看著我,所以我把臉不是面向教室的窗戶那邊,而是面向走廊那邊,忍耐剩下的時間渡過。以柏木為中心的那一群感情很好的女生,就是害我住在地球上的心情變差的人。她們是環境破壞者。

我對我的生活,被她們毫無道理的打擾這件事感到不滿,並且等待老師抵達。

後來班導師禿頭老師就一如往常的,好像很不高興的扭曲著嘴唇走進教室。

腋下夾著要發給我們的通知單與老師的手提包。他迅速的穿過教室,把那些東西粗暴的丟在旁邊的教師用桌上。疊起來的紙與手提包發出沉重的聲音。

接下來老師站在講桌前,環視教室里的時候,只在看到我時擺出嚴厲的視線。而我也拿出像是要從眼睛射出光線那樣的力量來對抗他。我並不是血氣方剛的人,但我不喜歡在我討厭的人面前安分下來。

老師覺得很無趣的移開視線,然後瞪著柏木。柏木縮起肩膀,身體也縮得像是要變成椅子的一部分。柏木雖然是個會怕老師的普通小學生,但她為什麼會拉我的頭發呢?虧她還說我的頭發與眼睛很惡心呢。

老師不再特別注意我與柏木,眼神變成在看整個教室。然後他一邊發通知單,一邊叮嚀我們據說城鎮里出現可疑人士,放學後要乖乖回家之後,就宣布完事情了。我以為我跟柏木後來會被老師找去,但在大家的面前,老師並沒有特別說什麼。

老師離開講桌前面之後,接下來上台的衛生股長男生,打開用厚紙板制作的健康調查表,然後有點懶散的問「有沒有人身體不舒服~」,我一邊聽這個問題,一邊把眼睛看向左邊的窗戶方向。柏木還是縮起來了。這是件好事。

今天從第一節課開始,就要到那片藍天下上體育課。

因為下星期日就是運動會了,所以上體育課的時候都是在練習。我們練習跑步或是拔河。

因為我每天都靠跑步來鍛煉體力,所以去年運動會的時候,我在五十公尺賽跑中拿下第一名,表現給來看我的媽媽看。

所以今年我也一定也要拿下光榮。

成為太空人的嚴苛之路,其實也是有好處的。

我「嘿!」地把大約十個球丟進比賽的籃子里,拔河的時候拉繩子順便「嘿!」地拉前面同學手肘的體育課結束之後,因為太拚命使得第二堂課的數學課我在打瞌睡,第三堂課的自然課還沒什麼,第四堂課的社會課在寫筆記,營養午餐的咖哩加了豬肝讓我覺得「惡~」,打掃教室的時候很認真,下午的課則是有一半在呼嚕呼嚕。

所以呢,被拘束在學校的時間結束,放學了。因為沒什麼重要的事情,所以就跳過一些事情。小學生的一天是從放學後才開始。

我並沒有被禿頭老師叫去,看來成績單真的是危險了。

今天我遵守跟媽媽的約定,一整天都沒有跟柏木打架。其實明顯的是柏木在躲我。但她有時候還是會從遠方瞪我,看來她並沒有放棄。說不定她打算在事情過去之前,先保持得安分一點。但我覺得她應該會跟往常一樣,只能自制大概三天。

柏木就像是以第二學期開學為契機那樣,開始來找我麻煩。

我記得在第一學期的時候並沒有被她說什麼,頂多是在鞋櫃區那里遇到的時候,會打招呼說「早安」的關系。結果她卻開始破壞環境,真是讓我搞不懂。柏木與她的跟班們所主張的觀點就是我很惡心。她們還曾經起哄喊著外星人!外星人!吵死了啦,白癡。

當她只是用嘴巴說說時,我就不理她們,但她拉我的頭發時,我就生氣了,所以昨天才會打她。我握起拳頭,像是在猜謎節日中按鈕搶答那樣碰的打了她的頭。我打她的時候,因為她剛好在大笑,所以上面與下面的牙齒就碰一聲很大聲的撞在一起,於是她就「啊嗚~啊嗚~」的一邊呻吟,一邊壓住下巴掙紮。雖然我不是故意的,但她那種疼痛的方式,讓我稍微感受到好像做得太過火的罪惡感。所以我跟她道歉,但是柏木卻淚眼汪汪的揮手攻過來。那時候她留長的指甲就抓傷我的臉,這就讓我的罪惡感萎縮了。

於是我又生氣,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我已經很用力的抓住對方的衣服,並且跟她互相拉扯。事情變成這樣之後,柏木的跟班們就立刻逃走,她們好像怕被老師罵。柏木真沒人望啊,不過我也只有媽媽會站在我這邊。

昨天打架的就是這樣。雖然我打柏木的

次數比較多,但這是沒辦法的事情,因為互毆並不像健身房那樣看次數的。

我把課本與夕會上發的通知單放進書包里,然後雖然不知道自己第幾個,但是就跑出教室了。當然,腳還是用力的踢走廊。我追過慢慢走的同學們,然後像是從樓梯上往下跳般的下樓。我沒辦法像其他同學一樣,慢慢的回家。我不能悠閑的回家,也不能去同學家玩。

因為宇宙很遙遠。

如果太過悠閑,那即便投注我的一生都到不了。所以我就在鞋櫃那里把室內鞋脫掉之後就塞進去,然後穿上鞋子趕往進行特訓的地方。

放學之後,就是我鍛煉體力的秘密特訓時間。我噠噠噠的跑向正門。

我想到如果媽媽在外面等我,那今天的特訓就必須中止,但並沒有發生這種事!於是我就依照原定計畫往右轉。但是覺得有點可惜。

「她今天是不是在認真的工作呢?」

我一邊想著遙遠的媽媽,一邊噠噠噠的踢地面。

我要前往的地方是在住宅街旁邊的那個,而且在神社隔壁的公園。因為周圍都是樹木,所以白天也比較昏暗的那個地方,就是讓我的成為外星人之路,啊…是Road拉開序幕的秘密基地。

因為偶爾只會看到來打掃神社的叔叔,住在旁邊的人也不會來,所以那個公園是屬於我一個人的。雖然還是有小鳥,夏天的時候還會有蟬,甚至有陣子還有流浪漢住在那里,但這些東西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最近都沒感覺到他們的存在。

這是件好事。特訓不能讓別人注意到,這是我在漫畫上學習到的。

而且因為宇宙沒有聲音,這也可以用來練習忍耐沒有聲音的地方。寂靜會成為讓我的宇宙熱更加加溫的燃料。大概吧。

「………………………………………………………………………………………」

我一邊跑,一邊仰望天空。夕陽還有點遙遠。

有時候我心中會出現疑問。

我會這麼景仰宇宙,是因為我真的是外星人嗎?

「不…」

就是因為我是地球人,所以我才會抬頭看著沒有地面的宇宙。如果我是外星人,那應該早就已經看習慣地球外面的景色,而不會抱持著景仰的想法。

跑了大約十分鍾之後,我就抵達神社。因為一路從學校的教室跑過來,所以呼吸有點急促。但以前如果要跑這麼遠的距離,中途必須要休息才能跑到目的地,所以這種舒服的疲勞會讓我感覺到我的體力變好了這樣的充實感。接下來我就用走的在公園里移動。

公園就像是亮光融入茂密的樹木之中那樣昏暗。風比外面吹的風還要冷,我認為難怪到的接近冬天的時候,流浪漢叔叔就會消失。

平常我都會把書包放在用把輪胎切一半後,像是埋在地面上做成的游樂器材上,然後開始特訓。特訓的內容是拉油漆掉光,而且生鏽的單杠丶在公園里跑好幾圈等等。但我並沒有想出基本的特訓內容。

因為在宇宙可能會碰到意想不到的事情,所以不需要手冊,而是要臨機應變!雖然好像有點不太對,但是要做也太麻煩了。

我就跟往常一樣,先稍微用手撥一撥黃色輪胎的表面,然後把書包放上去。打掃神社的叔叔並不會來打掃公園。我一邊說「偷懶~」然後離開書包前面開始跑步。今天我覺得還跑不夠。

因為柏木在放學後挑釁我,所以昨天沒辦法特訓。今天要把進度補回來,「嗯…?」

在我懷著決心開始跑的時候,有個不禁讓我停下腳步的東西跑進我的視線,而且是從下面跑進視線。

我噠噠噠地小跑步過去,靠近了看到那個東西的鐵管塔。我探頭去看由被塗成淡綠色的鐵管搭起來,構造像是建築物的那個,結果發現我並沒有看錯。

有個大叔與貓一起躺在鐵管塔里。

「……………………………………………………………………」

貓似乎在大叔的肚子上懶洋洋的享受自由,但大叔則是躺在鐵管塔的空隙里,似乎沒有做翻身的動作。他的表情看起來有點難過。

那就不要睡在這種地方嘛。但我又覺得大叔會這麼做,說不定是有理由的。難道這個鐵管塔就是大叔的家嗎?這里沒有棉被,也沒有寢室,所以我不想住在這里。啊,大叔醒了。他懶洋洋的睜開眼睛。

好像是我的存在把他吵醒了,他那惺忪的眼睛立刻看到我。

「啊…小妹妹,妳好啊。」

嗯…他用粗獷的日文跟我打招呼,先確定他是地球人了。

「大叔,你好。」

因為上次媽媽才誇獎我,艾莉是個有禮貌的好孩子,所以我也打了招呼。可是大叔好像不服氣的嘟著嘴。

「妳至少該叫我叔叔吧,反正只差一個字。」

「大叔先生。」

「我要求的不是這種有禮貌的表現。」

「反正只差兩個字,別管那麼多嘛!」

「真是愛說話的小孩子啊。」

大叔這麼說之後,好像很快樂的笑著。但他還是跟貓一起躺著。

大叔揉揉惺忪的眼睛,然後打了一個呵欠。這位大叔瘦瘦的,以流浪漢(大概吧)來說,他算是滿乾淨的。衣服也沒有破破爛爛的感覺,打扮得比我的班導師禿頭老師好看多了。他算是流浪漢的初學者嗎?

「啊…大叔,你是可疑人士嗎?」

我想到老師在朝會上說的事情,於是就直接說出來。

被我稱為可疑人士的大叔,皺起眉頭地呻吟了一聲「嗯」。他好像在猶豫要怎麼回答。那個表情就跟我被叫起來回答數學難以理解的問題時一樣。

「算是吧?我也不知道,因為世上有很多可疑的人。」

「可疑人士的代表說出非常有道理的話了。」

「那妳可以悠閑的跟可疑的叔叔說話嗎?」

大叔說出他沒資格說的話PART2,然後問我的意思。

嗯!沒錯。如果我跟不認識的大叔說話,媽媽也會不高興吧。但是我又沒辦法理會待在秘密特訓場所的大叔,而且即使有危險也沒關系。

「反正你躺在鐵管塔里,根本出不來,我也可以趁著你鑽出來的時候逃走。」

因為我的腳力很好。如果我的體力會輸給這個看起來像是中年人的大叔,那別說是宇宙了,我連要離開日本都有困難。

「所以只要你不出來,那我跟你說話的時候,安全就受到保障。」

「妳把我當成格列佛了呢。」

大叔苦笑著說道。可能是身體配合他的苦笑震動,讓貓起身了。貓身上有著像是黃色的毛,而且體格還胖胖的,好像不是野貓。它那種露出肚子的睡覺方式,讓人感覺到它的生活似乎很輕松。跟大叔正好相反。

「這個公園是妳玩樂的地方嗎?如果是的話我就離開吧。」

卡在鐵管塔里的大叔(好像繪本的名字)一邊往上看著茂密的樹木,一邊問我。這是個好機會,於是我就宣示我的專有權。

「是啊,這里是我特訓的地方。」

「特訓?真了不起啊,聽起來真了不起。」

大叔笑著說道。哈哈哈的笑著。這個震動讓貓從大叔的肚子上滑下來,並且下到地面上。貓對必須用自己的腳站著這一點發出不滿的叫聲之後,就抬頭看著我。

我跟貓互望之後,發現了貓的眼睛特徵——沒什麼光輝,就跟裝在超市包裝里的魚的眼睛一樣。我看著它的眼睛,會讓我對貓的印象從生物變成被制作出來的物品。

「大叔,那是你養的貓嗎?」

雖然特訓與專有權的事情才談到一半,但我不經意的問道。大叔「嗯?」的看了自己抱在腰邊的東西,等他確認了貓的位置之後,就「喔…」的在臉上浮現笑容。

「該說是我養它呢?還是它在養我?」

「嗯?」我聽不太懂抽象的說法。

「它會幫我找到有食物的地方,所以幫了我不少忙。」

大叔動動右手想去摸貓,但是貓似乎不想被它摸,所以就逃到鐵管塔旁邊的圍牆。雖然體格胖胖的,但似乎動作很敏捷。

大叔發現貓逃走之後,「哈哈」的發出笑聲,然後再把視線看著我。

「先不管…特訓吧。妳是小學生嗎?」

「是啊,五年級。」

我張開右手手掌,立起五根手指。

「是喔。我覺得最近的小孩子發色很奇特呢。」

「嗚…」

果然注意到那里啊。雖然從來沒看過有人頭發的顏色,跟我的頭發相同。

據媽媽說我的發色跟爸爸完全一樣,這就是所謂的遺傳。

「那是真的頭發嗎?」大叔毫不客氣的繼續追問。

看著這個感覺有點呆呆,而且人好像很好的大叔的臉,就讓我不太容易擺出凶悍的態度。

「嗯…經常有人說我像外星人。」

「原來如此,確實有這種威覺。」

大叔輕易地同意了。你就不能看看我的表情之類的嗎?當我覺得有點痛恨的時候,大叔的

笑容就像是潮汐所引起的海浪那樣慢慢退去,然後變成正經的表情。

然後他就說出一般的大叔,甚至是躺在鐵管塔里的大叔,不可能會說出的台詞。

「不過宇宙里沒有像妳這麼可愛的外星人。」

從大叔的角度看,那應該是帶有一點開玩笑意味的感想。

但是這一句話,卻非常足以對我的好奇心火上加油。

我不經意的蹲下對我低頭看著的大叔說話。

「大叔,你知道哪些關於宇宙的事情?你看過宇宙?也看過外星人?」

可能是因為我感興趣的樣子超乎他的想像,所以大叔像是害怕的那樣把頭縮起來。但後來他擺出得意的表情,以賣關子的口氣這麼說…

「哪些事情啊…我用肉眼看過宇宙啊。」

說完之後,大叔就嘻嘻嘻滿足地笑著。這跟班上的男生在炫耀打電動抓到罕見的怪物時的表情沒什麼差別。

「好可疑啊!」

一個看過宇宙的了不起大叔,為什麼會住在鐵管塔的家里!

「喂…我沒騙妳啊。叔叔我以前曾經去過宇宙。」

大叔說得很輕松,看起來不像是在騙人,而且他騙人也沒有意義。說這種事情來騙我這種第一次見面的小學生,根本沒有意義。「真的嗎?」但我還是繼續懷疑。現在的小學年如果不這麼慎重,就無法適應嚴苛的環境。不過在跟這種大叔說話的時候,就已經太大膽了。

「是啊,不過我只去過一次。」

大叔一邊這麼說,一邊流露出看著遠方的眼神,但嘴角卻微微上揚。

「難道你是太空人嗎?」

「不是啦,我不是那麼了不起的人。叔叔我…沒錯,叔叔我…」

不需要這麼強調啦。是宇宙啊,宇宙。宇宙。曾經去過宇宙。這種人也存在於城鎮里的這種地方。有幾個紅點出現在我心中,可是這些點並沒有被線連起來,所以覺得可惜。我看到貓在眼神的邊緣跑來跑去,就讓我覺得更靜不下心。

「太空人會靠著熱情上宇宙,但我卻是花錢上去的,感覺很好呢。」

大叔的語氣有點自暴自棄,這跟他在說完話之後表現出來的感覺正好相反。但是我還沒有整理完感情與情報,這樣說只會讓我更加混亂。

而且談論宇宙的大叔,雖然不是很明顯,但看起來就不是很興奮。

「那為什麼你現在會躺在地上呢?」

如果喜歡宇宙,就不會這麼做吧。我這麼想。我反而覺得他很喜歡地球。

貓似乎同意我的意見那樣,喵喵叫之後,就對大叔招手。

「那是因為…」

大叔像是含糊其詞般停止說話。但是接下來的話他並沒有含糊其詞。

「結束了。」

「什麼結束了?」

他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像在敷衍我般的微笑。

可是那個擺出來的笑容,立刻就消失了。

「當我上宇宙的時候,我的人生就已經結束了。已經達到目的了。」

大叔這麼說,同時好像對留在宇宙的某種東西感到懊悔那樣,看著樹木與鐵管的縫隙。

我也像被他影響那樣,抬頭看著地球的天花板。

天空還是藍色的,並且被某個地方有盡頭的「地球」包覆著。

我從正面緊盯著照映出黑色畫面的電視機,並不是沒有轉到有畫面的頻道,而是這台電視機無法接收影像,且只有小小的聲音從電視機傳出來。我覺得這樣好像是在接收宇宙的電波,所以覺得很帥,因此就聽了一陣子。

在遇到大叔之後,我從公園回到家,然後跟家里的電視互望。

雖然我想繼續聽曾經去過宇宙的大叔說的話,但他說要准備吃飯了,所以就跟貓一起離開公園。那就像是逃跑一樣。雖然我也想過要去追他,但我認為如果跟不認識的大叔閑晃到太晚,媽媽就會擔心,所以就乖乖回家了。而且我也覺得不能完全相信不認識的大叔,所以就提防他。總之我很久沒有連續兩天沒進行特訓了。

「………………………………………………」

我安靜的豎起耳朵。比電視設定的音量還要小聲很多的聲音就傳了過來。這是一個女性在說的日文。好像是別的頻道的新聞。但是從一片漆黑的電視畫面聽到,就會覺得有神秘的感覺。讓我覺得很舒服,也覺得安心。


⑻ьoOK.сOm

躺在鐵管塔里的大叔,還留在我的眼中。因為他讓我感覺很遙遠,而且缺乏現實的感覺,所以讓我覺得平常我在陸地上奔跑,當作目標的宇宙,就在我的身邊。

那個大叔對我來說就是外星人。他突然來到地球,來到我住的城鎮…但他看起來沒什麼特別的,不過還是讓我覺得興奮。

那個大叔出現在這個據說有外星人守護的城鎮,是不是偶然呢?我還覺得說不定有關連。真希望能播一個揭開大叔的謎團這樣的特別節目。

我還想見那個大叔一面。還想再聽他談談宇宙的事情。但是他明天會不會還在公園里呢?

而且…

他說宇宙沒有像我這樣的人,讓我覺得很高興。因為我被看過宇宙的人這麼說。

我果然是地球人啊。柏木那個白癡。

「我——回——來——啦——!」

我聽到大門吵雜的打開的聲音,以及媽媽的大喊。我走到走廊上之後,像是把鞋子踢飛般的脫掉鞋子的媽媽,就一如往常的臉上帶著笑容。

「媽媽我今天要從上班的地方逃去漫畫出租店,結果失敗了,所以我很認真的上班呢!耶!明天會下雨呢!」

媽媽像是在要求我稱贊她那樣張開雙手揮舞,並且跑向我這邊來。然後就大喊「嘿!」並且往我這邊撲過來。但是她在碰到我之前就跌倒,額頭碰一聲撞到地板的媽媽就動也不動了。她趴著倒在地上,完全動都不動。

「妳…妳還好吧?」

「我沒事啦!」

「哇!」

她抱住我了。我被媽媽的手緊緊抱住,而且頭與視線都在搖晃。雖然撞到的額頭變紅了,可是完全沒有表現出疼痛的樣子。

「艾莉~親一個~」

然後就直接親我的臉頰,還親了好幾次,而且還順便啾啾的吸了幾口。

「怎…怎麼了?到底怎麼了?」

「沒怎麼樣!」

讓我認同大概真的沒怎麼樣的媽媽完全沒有動搖。

媽媽充滿自信這一點也好帥。我只能這麼想。

翌日,有件事情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柏木又開始積極的行動了。

早上,今天我從家里用自己的腳全力奔跑到學校,而且比昨天晚五分鍾進到教室。雖然教室里跟昨天一樣沒什麼人,但是在教室里的人卻不一樣,讓我的心情變差。剛好今天也是陰天,晚上應該看不到星星。媽媽的天氣預報果然不容小覷。

柏木在教室里,而且在我進入教室的時候,她就從位子站起來並走過來。不團結的柏木軍團的其他成員雖然不在,但我覺得可能又會變成麻煩的事情。

我沒有停下腳步,而是盡量不理會柏木,並走向自己的位子。但是柏木沒有放過我,而是粗暴的對我說「喂!外星人!」因為我是地球人,所以就不理會她,結果她從後面抓我的頭發,於是我就回頭。

我很火大地覺得真是不會學習的家伙。所以在回頭的時候,就順便把右手往後揮。我的手掌打到柏木的脖子。發出啪一聲這種脖子的皮膚被漂亮打中的聲音後,在教室里的同學就一口氣把視線集中在我身上。

被打到的柏木用高分貝的聲音慘叫著「好痛喔!」然後就放開我的頭發,用手壓住脖子。我看著她那個樣子,就想到今天我沒答應媽媽不打架,所以就稍微安心了。

「干嘛?」

雖然我覺得打了她之後才問她真的很好笑,但還是問她。不知道柏木是不是不滿意自己被打這件事,她的眼角上揚了。她的眼睛本來就比較細長,而且嘴角也歪了,看起來就覺得她的個性很怪,那個表情不是很可愛。另外因為我打了好幾次,所以知道她的頭凹凸不平,觸感很像馬鈴薯。

「外星人就回宇宙去吧!別來學校啦!」

「我不要。柏木,妳走開啦。難道妳又想被老師罵哭嗎?」

我還做出噓噓噓~這種用手把她趕走的動作。因為柏木每次都說我是外星人,所以我已經習慣了

。雖然心里不是很高興,但並不會生氣。

「白癡!我哪有哭啊!」

柏木帶著憤怒的表情反駁。因為她的個性沖動,所以很容易煽動。雖然我不是要找她打架,但因為我討厭她每次都來找我麻煩,所以想趕快讓事情結束掉。

「我看到妳淚眼汪汪呢。」

我以稍微挑釁的口氣指出事實,結果柏木的臉就變紅了。當時她只是淚眼汪汪,並沒有哭出來,可是從她這麼生氣這一點來看,說不定她回家之後,就真的被媽媽罵哭了。柏木動手打我了。

我用手肘把柏木想抓我頭發的手掌推回去。接下來要怎麼攻擊柏木沒有防守的身體呢?老實說,我到目前為止,跟柏木打架都沒有輸過。但是我最近感覺到光是打架就好像輸了。有了這種想法之後,我就不想動手打她,於是就用指尖去捏柏木的嘴唇,然後像轉動水龍頭那樣扭動。

「啊吐!啊吐!啊吐!」

柏木好像在叫「好痛好痛好痛」,但是她的氣息卻很亂。我發現柏木持續幾秒的慘叫聲改變之後,就放開她的嘴唇。結果柏木用手掌摀住嘴唇,身體也往前彎曲。身高比我高一點的柏木,馬上就變成矮子。但是她說不定還是比前川同學高一點。

雖然柏木並沒有變得淚眼汪汪,但卻一邊摀住嘴巴,一邊用充血的眼睛瞪我。因為我捏了她的嘴唇,讓她的臉變得好像鼻子被打一樣。感覺上好像我才是壞人,所以心里不是很舒服。

柏木離開我身邊。我還以為她會出去到走廊上,但她似乎要逃回自己的位子上遠離我的柏木除了嘴唇以外,被我用手肘頂回去的右手似乎也會痛,所以她用左手壓著。

「死外星人,去死啦!」

「好啦,真討厭。」

我隨便敷衍了她丟下的話,然後終於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把書包掛到桌子旁邊的掛鉤上後,再看看周圍同學們的反應。幾個人聚在一起聊天的同學們,在跟我四目相交之後,就很不自然的別開視線,並且看著柏木。而且他們似乎以同情的視線看著柏木,可是對我卻擺出害怕的樣子。

一般來說應該是反過來吧?

「真討厭!」

為什麼我一大早就要打架,而且還要覺得好像是我在欺負弱者?

接下來要說的算是稱贊。柏木的優點就是不會用陰險的手段來欺負我。不論是說壞話還是要打架,都會像剛剛那樣從正面針對我。不過因為我對她的風評很差,所以只是壞心程度的差別而已。

我的地球上確實有個環境破壞者。住起來真不舒服啊。

柏木根本不算什麼,別因為這種小事而妨礙我去宇宙!

放學後,我就去公園。平常的目的就是為了特訓,但今天不一樣。我已經偷懶兩天了,所以我本來也打算要好好的特訓,但是這次,這只是個附加目的。

我的目的是要去找鐵管塔的大叔。我一邊想著鐵管塔的大叔這個名字聽起來很可疑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並且噠噠噠的在路上奔跑。

書包的背帶配合上下搖動的身體陷入肩膀。因為今天的第二堂課是美勞課,所以雖然攜帶的課本與筆記本比較少,但卻帶了繪畫的顏料盒,所以比較重。我發現重心跑掉,自己的身體稍微往右偏,但還是趕快跑往公園。

如果不趕快過去,那個大叔可能又會跟貓去找食物。今天離開學校的時間比昨天晚太多了,這是因為發生了出乎意料的事情。

今天我花了不少工夫逃離柏木軍團。雖然我不知道缺乏忠誠心與團結的柏木,是怎麼說服夥伴的,但是她們為了把想要趕快離開學校的我抓起來痛扁,而找來幾個人攻擊我。

在我誇獎她之後就使出集團施暴這種手段,柏木還真是沒用的家伙。我為了躲避柏木包圍網,害得我必須在學校里打轉。首先在教室里甩掉柏木之後,就跟在走廊上埋伏的手下A(同學丶臉很長)握手。在她動手打我前,我就很用力的握她的右手。當我看到手下A開始慘叫時,就放開她的手,並且輕松地從旁邊走過去。我在走廊上筆直的往樓梯奔跑。其他班級的同學也開始從教室里出來,我就跑過這個人潮的空隙。這時候發現手下B(皮膚白白的)在樓梯前面。

我一邊奔跑,一邊握住拳頭,並且把右手舉起來。結果手下B就用雙手擋住臉,立刻擺出拒絕暴力的姿勢。我就趁隙踏上樓梯,噠噠噠的分別跳過一階跑下樓。既然怕被打,就不要來幫忙打架嘛。不過這麼說,其實我也怕被打。柏木真的很討厭。

柏木軍團基本上沒有可愛的女生,感覺就像是有馬鈴薯在里面滾動的鐵臉盆。

我急急忙忙地跑下後面的樓梯,在我已經開始喘氣的時候,柏木也出現了。

如果被四對一包圍,狀況就對我不利,所以我只好逃離鞋櫃前面,朝通往另一個校舍的連絡走廊跑過去。真麻煩啊,我在某個時候,開始真的覺得很麻煩。

我跑出一年級同學他們所待的校舍,如果不去回收自己的鞋子,赤腳在外面跑就輕松多了,但這樣回家會讓媽媽擔心,所以不能這麼做。因此我只好利用我跟柏木軍團的體力與腳力差距來拉開跟她們的距離,等到所有人都散開之後,再來各個擊破。我必須要做這麼麻煩的事情。因為連續兩天沒做特訓,所以我認為能夠動得比較靈活算是些微的救贖。

「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呢!」

「小學生果然很有精神呢。」

大叔聽到我帶著肢體語言說的話之後,便像是感受到鄉愁那樣的微笑著。

大叔今天也卡在公園的鐵管塔之中。但是他並不是躺著,而是扭動著身體,像是被扭曲的牙膏軟管里的東西一樣,把手腳與身體穿過鐵管塔的縫隙坐著。

他看起來就像是線纏在一起的傀儡,非常地惡心。真不愧是大叔。

貓在鐵管塔的外面縮起身體,並且轉動自己的尾巴游玩。它好像很閑,慵懶的翻身方式,

讓我聯想到假目的媽媽。

「真是麻煩死了,我並不是激進派啊。」

大叔哈哈哈地輕松笑著敷衍我的憤慨。

「我覺得她們是嫉妒妳的可愛。」

「喔?是嗎?我可愛啊?」

「我並沒有常常認真地看過小孩子的長相,但妳應該算是長得不錯吧。」

「謝謝啊。」

我幾乎沒看過自己的長相,因為會注意到頭發與眼睛。

但是柏木這個麻煩人物會要我去死的原因是這個啊。她真的是到了青春期呢。

「算了,柏木根本不重要。大叔,說宇宙的事情給我聽吧。」

我就是為了這個目的才逃過柏木她們的追趕跑來的。快說吧。大叔,快說宇宙的事情吧。

「要我說啊…可是我要說什麼?」

「就是…宇宙是這樣!或是宇宙很大!之類的。」

我張開雙手,期待大叔能夠說明很多事情,但不知道他本人是不是覺得很好笑,於是就嘻嘻的晃動肩膀笑出來。

「干嘛?大叔,你說你去過宇宙果然是騙人的啊?」

「不,沒這回事。我只是想起十年前的我也是這樣。」

大叔這樣笑著,並且好像很擠地搖動身體。生活在鐵管塔里當然會很擠吧。先跑出來的貓

很聰明。我蹲下來之後對那只貓招手,但是它卻豪邁地不理我。它似乎熱中於追自己的尾巴。

「十年前…你是年輕的大叔嗎?」

「真是的…最近的小孩子不會說年輕人這個字嗎?我就是年輕的大叔啦。當時我是個不管要做什麼都有點太老,而且根本沒用的年輕人。」

大叔露出懷念的眼神,這個動作很適合大叔這樣的年齡,但媽媽有時候也會像這樣呆呆地

看著家里的院子。雖然我是個小孩子,但我知道這時候她應該是在想爸爸或婆婆的事情。

「大叔,你說的事情太抽象了,我不懂。」

「妳二十年後就懂了。」

「你就說得讓現在的我聽得懂吧!」

大叔擺出像是被丟在大型垃圾場的模特兒衣架的姿勢,笑著說妳真是個直率的孩子。真惡心啊。我個人倒是想踢大叔的肚子,讓他的肚子進去,讓他變成像是花刺在花瓶上的姿勢,但因為我還沒聽到宇宙的事情,所以就忍住了。可是我在想,如果他去宇宙這件事情是騙人的,我就一定要動手。

「我並不像妳在這麼小的時候,就對宇宙抱持憧憬了。而是在過了三十歲的時候。」

「大叔,你現在幾歲?」

「四十二歲。」

「去死。(注…日文42的諧音同去死)」

「閉嘴。到了那個年紀才要成為太空人,是有點不可能的。」

大叔本來想擺出把手舉起來(注…意指束手無策)的動作,但因為手臂鐵

管塔的鐵管壓住,使得手只好強硬的往別的地方彎。大叔「嗚啊」地呻吟,結果又被鐵管塔纏住,又強硬地往別的地方彎…花了大概一分鍾,大叔才穩定下來。在這段時間內,貓玩膩了尾巴,而開始在公園里散步。大叔並沒有去阻止貓。

「三十歲過後才要鍛煉身體,重新學習英文.ε通實在是不可能。而且當時日本籍的太空人還少得可憐,所以我認為自己根本不可能成為太空人。」

「那你怎麼去到宇宙?」

「靠這個。」

大叔把手掌向上,然後用拇指與食指比出一個圓形。我歪著頭在想「那是和尚或地藏王菩薩擺的姿勢嗎?」時,大叔就說「靠錢」。

「我花錢去參加宇宙旅行。當時的我就是有錢。我靠著從事與宇宙完全沒有關系的工作,像是在地面上爬來爬去那樣賺來財產。」

大叔嘻嘻嘻嘻這種詭異的笑聲響徹公園。然後他抬起頭看上面,看著沒有鳥會飛起來,像是天花板的數目。

「但是當時宇宙旅行詐騙很盛行…在找到真正的宇宙旅行之前,本來有很多的錢幾乎都被我花光了,但最後還是真的參加了宇宙旅行。」

大叔像是想起喜歡的料理的味道那樣,有如在體會那種感覺般的小聲說當時我很高興呢。我非常羨慕這樣的大叔。如果要花錢,那我家根本就沒辦法。我沒看過媽媽中過彩券,所以我還是只有成為太空人這個選擇。

我這麼想之後,心中就浮現斗志。讓我想用力伸直彎曲的膝蓋來奔跑。但是大叔的話還沒有說完,好無奈啊。真希望上半身與下半身能夠分開去分攤不同的工作。就分成聽大叔講話的一方與在公園跑步特訓的一方。

「我投注了所有財產,搭了進行彈道飛行的火箭三分鍾…不,好像是兩分半。我在這短暫的時間內,體驗了無重力的世界。但因為我太緊張了,所以根本沒機會感動。」

「兩分半啊…真好…好棒喔。無重力真棒…」

「哈哈哈,更加羨慕吧。」

大叔顯得很得意。真不甘心。如果像這種除了鐵管塔之外,就沒有別處住所的大叔都能去宇宙,那跟媽媽住在家里的我應該也能夠輕易地去宇宙。

但是現在的大叔看起來就是沒有錢,所以一想到如果硬是前往宇宙到底會怎麼樣,就讓我不會那麼不甘心了。

「不過你為什麼會想去宇宙呢?」

「嗯?」

大叔把被鐵管塔撐住的頭抬起來。我看了這樣的他之後再看著貓。大叔眯起眼睛。眼睛眯得比笑的時候還要小。

「因為我認為去了宇宙,人生就結束了。」

「什麼?」

「我去了宇宙,我的人生目標就結束了。我深信我的人生會在那時候結束。實際上,既然達成目標了,那如果能夠結束就好了。在甲子園拿下冠軍之後,那個季節就沒有比賽了。應該要結束了。」

大叔以不適合十月的熱血口吻述說著自己。雖然大叔說的話很抽象,我聽不太懂,但我知道這是關於「結束」的事情。

「飛上宇宙之後,我就有了某種改變。不,是確實有東西改變了,而且當時我剛好在人生的頂點。但是這些事情結束了,我的人生卻沒有跟著結束。我失去了所有東西,並且回到地球。我歪著頭在想真奇怪,並且被趕出火箭,然後我又踩到地面了。」

「……………………………………………………」

「結果過了十年之後的現在,還是像這樣活在地球的底層。真奇怪啊。」

就像是流下眼淚那樣,大叔的聲音也像是在啜泣。大叔只是在被鐵管塔困住的狀況下抬頭看著天空。簡直就像是覺得自己待在地球很不可思議那樣看著天空。

「那你不想回到地球嗎?」

「嗯?」

我覺得臉頰上的抓傷好像又痛起來,於是用手掌遮住臉頰。

「你想去了宇宙之後,就直接變成外星人嗎?」

「我不知道…雖然我沒想過,但這樣也不錯。即使不是地球人也好,總之我想那樣…」

就結束掉。大叔這麼說之後,就閉上眼睛。然後就放松身體的力氣,讓我覺得他似乎不會再張開眼睛。但是大叔到時候,過了幾秒鍾丶幾分鍾丶幾小時後,一定會再睜開眼睛,我是這麼感覺到的。

大叔已經通過了自己想去的地方,所以只好在地球上迎接結束。

「喔?艾莉歐要參加借物賽跑啊?」

「嗯。」

「如果要借美女大姊姊就交給我吧。啊…如果要借美妙的美女也行。還有妖豔的美少女也行,即使是Beautiful或是跟『美』這種根源有關系的東西,我小女女都可以幫忙喔。」

「媽媽好可靠喔~」

在我放學後跟大叔見面的幾個小時後。在太陽下山之後吃晚飯時,我跟媽媽高興的在談運動會的事情。高興的主要是媽媽。

今天我們利用朝會的時間,決定每個人要在運動會上參加的項目。我要參加的是借物賽跑。能夠讓對體力感到自豪的我活躍的持久賽跑,並不在運動會的項目之中。但是在上了五年級之後,大約有兩個人腳程比我快,所以我也沒辦法參加五十公尺賽跑了。

於是腳程還算快的我,就要參加在賽跑競技中,比較奇特的項目。因為這是運氣比較差就會輸的競技,所以能不能在媽媽面前活躍這一點很難說,這一點我很討厭。

我用筷子去戳媽媽做的馬鈴薯燉肉。媽媽有去上班,到底是什麼時候煮飯的啊?嗯~這是個謎團。

「………………………………………」

就像是我用筷子夾起來的馬鈴薯上,有著洋蔥與肉片那樣。

現在的我心中有點複雜。主要是那個大叔的關系。

宇宙真棒,去過那里的人當然也很棒。但是大叔卻說得這一切都是個失敗,而且還像那樣躺在公園的鐵管塔里。

這一點讓我覺得很怪。去宇宙到底是什麼樣的事情?這一點讓我陷入混亂。

居然毀了小孩子的夢想,真是個不好的大叔。

「艾莉歐?」媽媽叫了我。看來她對我停下動作緊盯著筷子前端這個舉動覺得怪怪的。我抬起頭來補上「真好吃呢」這句話。

媽媽稍微收起笑容,並且看著我的水藍色眼睛。媽媽的眼睛介於黑色與紫色之間,顏色跟我有點不同。

「妳打架了嗎?」

「沒有啊。」

今天我單方面的展開反擊,並且將對手打得很慘,所以那不算是打架。

「對了,學校說街上有個奇怪的叔叔,所以要小心點。」

我稍微強硬的改變話題。媽媽張開嘴巴,想要繼續談吵架的事情,但是她像是揮舞指揮棒那樣揮舞著筷子,並且臉上重新浮現笑容。

「我們那里新來的工讀生,說他看到奇怪的叔叔呢。」

「是喔…」原來大叔與那只貓跑到商店街那邊去了。

「另一方面,當時小女女正在努力的做馬鈴薯燉肉。」

啊…原來她在店里煮飯啊。我記得她說過即使去上班,也完全沒有工作可以做呢。真不愧是媽媽,不會浪費時間呢……咦?

「如果有不認識的叔叔跟妳說話,妳也不能跟他走喔。艾莉實在是太可愛了,如果我是陌生的叔叔,就絕對會對妳下手。」

為什麼她會說得這麼有自信呢?尤其是後半。

「現在我也會對妳下手喔!」

「哇!」

媽媽繞過餐桌靠近我,並且抱住我。我們正在吃晚飯,但是我跟媽媽卻一邊哇哇叫,一邊在客廳的地板上打滾。「哇!」

這感覺就像是剛吃飽之後,跳進流動游泳池里的感覺。我們滾來滾去,並且撞到牆壁與門。但主要是媽媽撞到。


「可惡!但我會保護艾莉的!」媽媽說出帥氣的話。

「本末倒置了啦!」

但我還是像被丟進果汁機里那樣,視線跟身體都還在旋轉。但是媽媽的懷里比鐵管塔好太多了。

「艾莉,妳今天可以跟媽媽睡同一張床喔!」

「啊~!」

我一邊在充滿引力的家里滾來滾去,一邊想著。

跟去宇宙這件事比起來,柏木的事情是小事,我這麼想著。而且我也有了要為了「宇宙」超越的困難。我的目標就是要跟年輕大叔一樣去宇宙。

我沒有想過去了宇宙之後會怎麼樣。

對我這個地球人來說,宇宙到底是什麼?

看來並不是有了成為太空人這個目標之後,就能夠突破任何困難。

我稍微感歎的覺得從這角度來說,我就是個沒有超能力的地球人呢。

過了二天,到了星期五。這段時間內,我的生活並沒有什麼差

別。

平日的白天要去小學上課,柏木也在學校里。因為我痛扁了柏木,所以這三天來,她都沒有直接來挑釁我。頂多只是在教室里離我比較遠的位子上,跟她的夥伴聊天時,故意大聲的談論外星人的話題,然後最後說外星人乾脆去死。但這對我完全沒有效用。所以小學的生活很普通。

然後是放學後。從四天之前有變化之後,就一直維持那個樣子。我去公園特訓時,大叔就一定會跟貓住在鐵管塔里。大叔還是被鐵管塔纏住,貓則是在公園里悠閑的散步。有時候還會追逐自己的尾巴。真和平啊。

即使我問大叔宇宙的事情,他也是都不甘願的說「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跟宇宙無緣的大叔對我來說沒有意義。於是我就幾乎不聽大叔說那些跟宇宙無關的事情,並且繼續進行在公園里跑步的特訓。有時候我還會跑去追貓。它真是厲害。

就這樣過了沒什麼變化的三天。

今天的第三堂課要為運動會做准備。搭設帳篷丶在操場上畫白線等工作是在下星期的運動會前一天才要做,但之前還是要做很多事情。例如制作寫有運動會節目流程的手冊丶准備比賽要用的小型道具等。

我這一組被下達制作借物賽跑的題目。先把紙用剪刀剪成長方形的便條紙般大小之後,再把東西的名字寫在表面上。這就是我們的工作。

我心中抱持著「讓參賽的選手做這種東西好嗎?」的疑問,但是拿著要寫題目的簽字筆的手,卻從剛剛就一直停在空中。我在煩惱到底要寫上什麼樣的題目。

雖然題目可以由我們這些制作題目的人隨便寫,但這要看制作題目的人的智慧了。大家也是先做好所需數量的長方形紙片,並且煩惱或跟旁邊的同學討論。要寫上有趣,但又有點困難的東西呢?還是要寫上容易借來的眼鏡丶帽子等等的東西呢?到底該怎麼做,老師並沒有告訴我們。

我到目前為止寫的三個題目都是是「狗」丶「紙杯」丶「紅色大球」這種很無聊的東西。雖然我想寫上天體望遠鏡,但這絕對不可能借到的。而且如果是我抽到就糟糕了,這樣絕對會在媽媽面前拿到最後一名。

「真令人苦惱。」

我小聲的這麼說之後,就把椅子往後蹺。我椅子的前腳蹺起來,只讓後腳著地這樣搖搖晃晃,並且保持著不會倒下去的平衡,然後就這樣看著吵鬧的教室里。

結果我跟在另一組里,負責制作裝飾在運動會入場門上的花的柏木四目相交。我們的視線會這麼輕易地相交,難道是因為她也一直看著這邊嗎?她似乎一邊看著我,一邊露出奸笑。雖然那表情看起來是在動歪腦筋,但柏木大部分都會帶著那種表情來正面挑釁我,所以應該沒什麼特別的意義吧。這就是她的標准動作。

她可以對我吐舌頭,或是明顯擺出討厭我的表情,但柏木只是帶著那討人厭的笑容,然後像是把頭縮回去那樣移開視線。我實在是搞不懂怎麼區分。我到底要跟柏木打架到什麼時候?

因為她一直都是那個樣子,所以實在是搞不懂。我到底該怎麼做?

「結束啊…」

前幾天大叔說的話,還在我記憶中的最前線。

大叔在追求結束。我針對柏木也有同樣的感覺。

例如把柏木從窗戶推下去,讓她從頭摔下去…這樣一定就不會再打架了。

但如果做這種事,我大概就必須抱持著跟那個大叔同樣的心情活下去。這種手法實在是太快了,會讓自己的內心變得空蕩蕩,才會讓心情變那樣。

會變成像是用手拚命的壓住只有最上面與最下面的彈簧那樣的心情。如果變成這樣,我就會跟大叔一樣,必須在沒有腳踏實地的狀況下,繼續當個地球人。我並不想為了變成這樣,而把打架結束掉。

那我要一直跟柏木打架嗎?我覺得這樣好像也不太對。

我認為不是拖得越久越好。並不是只要主張我是地球人,並不是外星人,就能夠讓所有的事情漂亮的結束。那我該問自己或是大叔我該怎麼做嗎?看來不論是誰都不會有個好答案。

再這樣下去,不論是宇宙丶柏木還是借物賽跑。任何事情都不會解決。

但如果太著急,是不是就會變得跟那個大叔一樣呢?必須去想討厭的事情,說不定就表示以後必須要一直背負著這些事情。不管是先做討厭的事,還是先做喜歡的事,都會是失敗。

也就是說只要不著急,慢慢的熬煮,人生就會變得更有味道嗎?

「嗯…搞不懂…』

我把椅子弄回前面,並且用手指壓住剩下的長方形紙片。然後托住臉頰,呆呆地看著其他人的手邊。我期待有沒有人已經把題目寫好了。

當然,還沒有寫好。雖然距離下課時間只剩下不到一半的時間,但其他同學都已經專注在聊天了。在教室角落的禿頭老師也沒說什麼,只是在看著正在打分數的考卷。雖然禿頭老師比大叔年輕,但如果我看到他被鐵管塔纏住,那我大概會鄙視他吧。

大叔去過宇宙之後,似乎真的失去了許多東西。

但就是因為他失去很多東西卻沒辦法結束,所以覺得很痛苦。

「…………………………………………………」

我想了很多事情,並做出一個結論。

這跟是不是太空人或是花錢去旅行完全沒有關系。

時機丶心動的方式這些部分就是原因。

大叔就是在以正當方法去宇宙這件事上失敗了。

所以我認為他才會感受不到結束的感覺。

「大叔,你從什麼時候就在這里了?」

不理會因為沒有在一小時內完成小型道具的制作,於是放學後還是被留下來做事,因此感到不滿的同學,迅速離開校門的我,還是前往神社後面的公園。

來打掃神社的叔叔,還沒有發現大叔嗎?這個公園有可疑人士出現的傳聞,還沒有在城鎮里傳開。我也不希望我進行秘密特訓的地方被別人知道,所以覺得這樣就好了。

「嗯?我在想差不多要移動。在一個地方待太久,到時候就會引發問題…而且天氣會變冷,所以我必須要南下。」

大叔說的話沒什麼份量,印刷在語言上的顏色偏淡。我看得出來他覺得其實這並不重要。大叔有點在假裝成一個看清世界的人。今天他也在鐵管塔里,像是躺在吊床上那樣的躺著。他的身體不會痛嗎?

「你不是在這里出生的嗎?」

因為他跟宇宙有關。不過這個城鎮也跟外星人有關系。

「不是啊。我是從深山的鄉下小鎮來的。」

「是喔…貓也是嗎?」

「是啊。對了,它也一起去過宇宙呢。當時也具有實驗的意義。」

「真的嗎?」

我用雙手把貓抱起來。有點重。貓似乎是因為討厭雙腳浮起來的感覺,所以稍微掙紮了一下。原來我的宇宙經驗還輸給這只貓啊。「嗯~」這股敗北的感覺到底是什麼?

「現在還有在企劃宇宙旅行嗎…如果那是一場夢該怎麼辦?」

大叔這麼說之後,便有點空虛的笑著。這種像是剛失戀的女生呆呆的笑法,實在是不適合大叔,看了並不會讓人感動。

「大叔,聽你這麼說之後,我對自己想去宇宙這件事情稍微感到不安了。」

我在旁邊像是插嘴般試著說出這個不滿。大叔稍微收起有點難看的笑容。

「喔?為什麼呢?」

「我在想去了宇宙之後,會不會變成你這個樣子。」

我把貓放到地面上之後,就老實的這麼說。大叔「啊~」一聲覺得不太好意思的移開眼神,但卻沒有停止說話。

「我說不定對宇宙抱持過度的期待,妳不需要在意我啦。」

「可是…」

「因為那個地方遙遠到以平常的方式前進,根本就碰不到。如果迷惘的話,我覺得就更沒辦法到達宇宙羅,年輕人。」

大叔帶著有點開玩笑的口氣替我打氣。他說得沒錯啦。再這樣下去,問題就不在於要不要去宇宙了。

「大叔,你覺得外星人存在嗎?」

我稍微改變話題。大叔「嗯!」的呻吟,並且用眼神去追在空中飛的鳥。

「存在會比較有夢想吧。不過現實之中要存在有困難吧。」

「如果我說其實我爸爸是外星人呢?」

「外星人應該不會像妳對宇宙這麼有興趣吧?」

大叔說得很對,但是他多說的一些話,讓我稍微覺得想吐槽。

「相對的,外星人也會對地球的生活感到困惑,或是有興趣吧?」

就像現在的大叔嗎?我把這句話收回去之後,蹲下來嗯嗯~的煩惱。

外星人到底是要以什麼樣的基准來稱為外星人?來自宇宙嗎?還是

出去到宇宙?那曾經去過宇宙的大叔算外星人嗎?那這麼說起來,所有太空人都是外星人嗎?

為什麼沒去過宇宙的我,會被稱為地球人呢?

即使問這些問題,這個大叔也不會回答我吧。這種基准必須由感到疑問的人來決定才行。就是因為柏木把我認為是特異或者是跟普通不同的人,所以叫我外星人這件事才會變成是在說壞話吧。

「嗚啊…」

大叔與我都沒有辦法解決任何問題,而是在煩惱。心中有這種感覺的時候,最好的方法就是在寬廣的地方全力奔跑,但如果只是在奔跑,就只會覺得疲累。

幸好,我記得有個舞台能夠讓我爽快的奔跑。在不久的將來,我就要參加了。

「嗯…」

大叔沒辦法在那里奔跑,但能夠讓他看到某個人奔跑的樣子。

而且…

目前在這個城鎮里,最接近「外星人」的人就是這個大叔。

「下星期日我們學校要舉辦運動會…你要來看嗎?」

「什麼?」

大叔抬起頭來。我像是把信投進信箱那樣,從鐵管塔的縫隙把運動會用的手冊遞給他。

我跟媽媽的份。只准備要給學生跟家長的手冊之中,現在我要交給大叔的是我的手冊。大叔沒有立刻收下那東西,而是擁擠的歪著頭。

「你為什麼要邀請我?」

「為了謝謝你告訴我宇宙的事情。」

雖然我嘴巴是這麼說,但我覺得心中其實還有別的理由。但是那個理由很模糊,有個沒辦法形容的核心。

大叔用手指抓抓頭,然後以不經意的手勢收下手冊之後,就翻開來看里面的內容。大叔看著手冊說道「喔~是這所學校啊。」

「妳說妳要感謝我,可是妳剛剛又罵我毀妳的夢想。」

「別管小事了。你不來就算了,那就把手冊還我吧。」

我還沒有把伸進鐵管塔里的手縮回來,大叔「啊~嗯~」這樣很猶豫的答覆我之後,不只是抬頭,連身體都起來了。他很俐落地讓身體鑽過鐵管塔的空隙,只讓上半身筆直地挺起來。然後他拿著手冊,並且用手指摸摸山羊胡。

「大叔我是個單身漢,被女兒邀請去看運動會的感覺就是這樣嗎?」

「這我不知道。」

我也從來沒有邀請過爸爸。

「如果我有空…我就是有時間啦。如果我想去就去吧。」

「是喔…」

我稍微點點頭。大叔則是大大的點頭,但他的身體不再是直的。

其實我是預期到一件事情才邀請大叔的,但這是只屬於我的秘密。

運動會在跟體育日沒什麼關系的十月的星期日舉行。

媽媽說「我小時候都是在平日舉辦,時代變了呢。」因為我念幼稚園時的運動會就是在星期六或星期日舉辦的,所以以前的事情我不清楚。

在運動會當天早上,媽媽看過我交給她的手冊之後,就跟我說好「我會在借物賽跑要開始的下午抵達。」然後就去上班了。因為她是在商店上班,所以她感歎星期日並不是休假的日子。可是她常常在感歎,而且也會在我覺得怪怪的日子休息,所以不管我到了幾歲,媽媽都還是個神秘的人。神秘真棒啊。

今天的天氣陰天,下午可能會放晴。因為太陽沒出來的時候比較方便行動,所以我看著天空祈禱希望在運動會結束之前都是陰天。雖然我要一個人參加借物賽跑,但其他還有班際對抗比賽,所以我也必須要參加。大隊接力與拔河是每個學年都有的班際對抗比賽。

上午我只要參加拔河。因為我不可能嘿咻嘿咻非常活躍的拉繩子,所以借物賽跑與大隊接力在媽媽會來看的下午舉行這一點讓我很高興。

出門的時候就穿著運動服去上學已經是暌違一年的事情。今天我在去學校的路上,看到很多這樣的同學。有很多同學沒有把水壺放進書包,而是從肩膀上斜背著。我也一邊搖晃著水壺,一邊噠噠噠地輕快的在馬路上跑向學校。我好像是個在運動會時最熱血沸騰的運動少女,但並沒有這回事。

到了學校之後,我先放下書包。然後一般的同學就會拿著自己用的手冊與自己在教室里坐的椅子前往操場。因為我已經把手冊給大叔了,所以我就空手抓住椅子的靠背。我在猶豫要不要帶水壺過去,但因為外面是陰天,所以我決定留在教室…嗯…等等。如果把便當留在教室,會不會被柏木之類的人弄爛掉啊?我想她應該不是那麼陰險的人(她從來沒有對我的課本或書包動手過),但說不定會被夥伴慫恿而這麼做…不過…應該沒關系吧。

我跟平常一樣,在稍早的時間來到教室,但是在教室里的同學比平常多。其中有兩個是柏木的夥伴,但柏木還沒有來。結果我把書包丶水壺都留在教室里,只帶著椅子離開教室。雖然有同學想在教室里聊天到時間快到為止,但我想在柏木來到之前先前往操場。

我在鞋櫃那里把剛剛脫掉的鞋子穿上,並且踩了操場的土。用柏木她們上星期制作的紅色丶藍色的花裝飾的入場門,已經被設置在操場上。

「與其做這種東西,不如把外星人的頭發剪下來貼上去還比較簡單呢。』

我想到柏木在工作的時候,大聲的說了這句話。雖然我想回說那妳就去理發廳要啊,但那時候我沒說話。現在就難說了。

我把椅子放在用白線做區隔的五年級休息區。我是紅隊,另外還有白隊與藍隊。因為藍色跟我的頭發顏色相似,所以讓我待在藍隊應該也沒什麼奇怪的。但我也不會覺得高興。五年級的休息區除了女生之外,還有幾個男生坐在一起。因為他們看到我之後就跟我打招呼,於是我也稍微對他們揮手說「早安」。

我坐在放下來的椅子上。正面的家長席都還沒有人來。說得也是。

「…………………………………………………………」

大叔也會來嗎?雖然這不是很重要的事情,但在這一瞬間我卻很在意。

我在有點悶熱,夏天的尾巴還在動的操場上,等待運動會開始。

我的身體,尤其是背後有東西慢慢地跑掉,讓我感受到討厭的無聊時光。

當我一直等待到打了二次呵欠的時候,全校的學生都已經來到操場上,並且舉行運動會的開幕典禮,然後還做了暖身操。因為我一路從家里跑來,所以根本不必暖身,可是如果偷懶就會被禿頭老師瞪,所以只好扭動身體。

當我扭腰轉向後方的時候,有時候因為身高的順序而排在我稍微後方的柏木就跟我四目相交。柏木很奸詐地笑著,而我每次看到她那種表情,就讓我皺起眉頭。

在做暖身操與校長漫長的致詞時,家長開始慢慢抵達,被繩子圍起來的家長席就坐滿了。

就像是看到那個狀況那樣,九點過後就開始舉行運動會的第一項比賽一一滾大球。而我只是坐在椅子上看著。

上午的我幾乎都是跟坐在旁邊的朋友聊天,不然就是用撐著大腿的手托住臉頰來呆呆地看著運動會的狀況。

老實說,我還覺得有點困。然後也稍微看看大叔與那只貓有沒有出現在家長席,但至少在我正面看得到的地方並沒有看到他們。媽媽也沒有提前來到學校。因為如果她來了,就會忘情地對我揮手。

對了,如果大叔與那只貓來了,說不定會被別人報案說有可疑人士出沒。怎麼辦?不過這是難免的吧。應該…沒問題吧。

家長席里的幾位媽媽,在看到我的頭發與眼睛之後,似乎在談論某些事情。雖然這是常見的事情,但是看到她們跟爸爸談這件事,就讓我覺得不高興。

除此之外,並沒有發生什麼顯眼的事,然後就到了要進行午休之前的比賽——拔河的時間。之前都只是在動嘴的同學,在輪到五年級上場的時候,就陸陸續續的前往入場門。那些討厭運動會,平常上體育課時動也不動的人,臉上真的帶著很不甘願的表情。他們的媽媽沒有來看嗎?

我們依照身高排成一列,然後從入場門進場,並且所有人抓住躺在操場上的長長繩子。我可以感覺到家長們的視線,更是投注在我的頭發上。我真想大叫「混帳,煩死了。」

「外星人,別太囂張啊。」

在我背後的柏木,以挑釁的口吻及獨自的方式警告我。雖然我那時候沒有反應,但是在開始拔河之後,我就用力的把繩子往後拉,順便倒在背後的柏木身上,把她壓垮並夾在我跟地面之間。她還喊出「啊~」的叫聲。

在有點有趣的拔河結束之後,就是午休時間。因為學校說午休時間要在哪里吃便當都可以,所以也有同學跑去家長席跟媽媽一起吃飯。因為我知道媽媽午休時還不會萊,所以就打算去教室吃午餐。

「可惡啊!如果工讀生沒有請假,我就會丟下店里的工作去陪艾莉啊!」

昨天媽媽像是任性的孩子那樣,用手腳拍打地板,並且很不甘心地這麼說道。光這樣我就覺得媽媽真好。

然後我順便吐舌頭說我不需要爸爸。

目前藍隊是運動會中得分最高的。雖然我覺得輸贏不重要,但是目前紅隊是最後一名,而且跟第二名的白隊也有一點差距。不過真的不是很重要。

我在進入校舍之前,回頭看了家長席一眼。媽媽丶大叔與貓都好像不在那里。在確認這件事之後,我也沒有特別失望,然後就回到教室。

回到教室之後,我稍微做好覺悟打開書包,並且拿出便當。打開蓋子之後,發現里面的食物安然無恙。這樣我安心了,相信柏木果然是對的,雖然在拔河的時候把她壓扁了。

水壺里似乎也沒有被下毒或加了橡皮擦屑,於是我就安心了。我因為稍微對柏木刮目相看的關系,而在教室里找她,結果她正好要帶著水壺與書包離開教室。可能是因為感覺到我的視線的關系,她又陰險地笑著。

在這種狀況下,我跟柏木就好像變成單純的打架朋友,讓我覺得感覺很差。為了消除這種很差的感覺,我開始吃媽媽做的便當。「真好吃~」等一下再跟媽媽說便當很好吃。

吃完便當之後,我立刻離開教室,並且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因為媽媽可能已經來了,所以我有點著急的跳下樓梯。

我急急忙忙地穿上鞋子,並且出去到操場上。我一邊抬頭看著太陽稍微從云的縫隙出現的天空,然後全力地跑向椅子。我像是一個人在玩大風吹那樣,用力地坐下去之後,就一邊把手的側面貼在額頭上,一邊看著家長席。

「啊…」

媽媽不在那里,但大叔在那里。大叔把貓放在肩膀上,然後穿著平常的衣服站在那里。他被兩個家庭夾在中間,因而擺出有點難以適應的表情。他跟我四目相交了。

大叔像是有點難為情的笑著,並且摸摸貓的頭。我看著這個狀況,並且從大叔站著的樣子,聯想某件事情。

「爸爸來看運動會就是這種感覺嗎?」

不過我討厭爸爸,但我也不是非常喜歡大叔。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會把大叔跟我沒見過的爸爸重疊在一起嗎?對只在舊照片中看過爸爸的我來說,那是個我根本無法理解的世界。爸爸這個人,比木星還要遙遠。

雖然我暫時跟大叔互看了一陣子,但因為運動會下午的節目開始了,所以我就移開視線。而且我就快要上場了,媽媽也差不多快到了,所以我決定先找媽媽。

「媽媽還沒來嗎?」

這比在夏天的夜晚,等待看流星雨的時候還要緊張。因為我大概只能在運動會上,讓媽媽看到我的活躍,所以我很緊張。真的是…嗯…

可能是難得工作很忙的關系,媽媽還沒有到。就在等待媽媽的時候,投球比賽就開始了。因為接下來就是借物賽跑,所以我必須離開位子。

我雖然「呃…」地在意媽媽還沒有到這件事,但還是很不甘願的往入場門那邊走。

當我到了入場門旁邊,並且依照身高排好隊之後,又再次看了家長席。

「啊!」

媽媽就在那里。媽媽很誇張地在最前面那一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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