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Ending No.4 丹羽小姐

「真同學。」

「嗯~?」

「嘿嘿,怎樣?我總算牢記你的名字了吧?」

見到前川同學有點得意的笑臉,覺得自己的靈魂好像被揪緊了。原本打算吐嘈「才怪,有〡時還會講錯姓氏呢」嘴巴卻不爭氣地傻笑個不停,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由于身高差距,彷佛跟大姊姊交往般的不好意思感,以及心中覺得「前川同學真可愛啊」的靦腆感,兩種情感在我心中忙碌地交錯混雜,彷佛水位高漲的河川般混濁,但這種感覺並不會叫人不愉快。在這種積極的焦躁戚圍繞下,覺得心癢難耐。

在這午休時間的學校餐廳的紛鬧氣氛里,看到前川同學挺直背脊坐著,就像見到一根即將消磨殆盡的冰柱插在那里。雖然不由得擔心起這根細長冰柱或許即將在視線下消融得無影無蹤,但獨特的冰涼感卻也讓人上癮。

「這里的親子丼果然還是太甜了。啊,當然我知道真同學喜歡這種口味啦。」

在我開口前搶先解釋了。我突然感覺疑惑,將端在手中的碗公放到桌上,開口詢問:

「那你怎麼不點其它的餐點?」

我自以為這是個不錯的提議,但在我說完後,她停頓了一會,歎了口氣,帶著有點受不了的語氣開口:「我說啊……」接著搔搔額頭,有點害臊地說:「其實本來我不太想講的。」前川同學把臉湊近,凝望著我的眼,以彷佛自言白語般的微小音量說:

「我只是想吃跟真同學一樣的餐點而已嘛。」

「………………………………唔哇!」

口中差點噴出比親子井更甜的蜜汁,鼻孔也被嗆到了。

「我……我也知道吃一樣的東西並不會發生什麼特別的好事啦,嗯。這種心情就跟用科學的……啊不,跟甯可相信迷信的人的心情有點相似吧,哈哈哈。」

前川同學劈哩啪啦地補充說明一大串辯解似的意見。但是辯解不僅沒有效果,反而只助長了可愛感而已嘛!真是個罪孽深重的女人啊。內心想著這些,帶著力氣與熱情,激動地緊握衛生筷。

「將來與小前前共組家庭的機率從八成上升到九成了。」

「你……你那什麼白癡情侶式的報告啊,好了好了,別再卿卿我我了,快把飯吃完吧。」

被剛才也在卿卿我我的另一位人士說教後,將剩下的親子井塞進滿臉惡心笑容的嘴里。對于由室外鑽入的冷風毫不在意。

跟前川同學交往已經過二個月以上。

文化祭時向她告白的事情還像是夢境一般難以置信。當然,這也包含了她肯定的回答。

而現在,在這高中二年級的十二月里。轉學至今差不多快跨年了,就在我逐漸開始感覺到仍被叫作轉學生是種痛苦之前,能與前川同學交往可說是件幸運的事吧。因為還叫我轉學生的,就只剩前川同學而已。前川同學在成為女朋友後,跳過丹羽同學,直接改稱我為真同學。唔哇,真讓人害臊啊。

附帶一提,一開始被用「真同學」稱呼時,我當場請她重念了五次。至于這五次我都萌到差點死掉則自然不在話下。前川同學逐漸成為我的毒藥了。

「前川同學比較適合冬季制服耶。」

「真的嗎?」

她拉拉衣袖,邊自我確認邊懷疑。

「可是,即使最大號尺寸也還是不合身,我覺得袖子長度不太夠耶!」

「不不,這件角色扮演制服真的值得贊美啊。」

「才不是角色扮演……咦?之前好像也有過類似對話哦?」

的確,兩人回想起往事,相視一笑。接下來,由于午休時間即將結束,我們減少開口次數,增快筷子速度。越吃越覺得這親子井的甜度好讓人上癮啊。只不過對前川同學而言好像真的太甜了,看她一直猛喝水。我看下次還是別吃親子井,改點其它的好了。想著這些平凡小事的我,想必每一天都過得很幸福吧。

「……今天吃太多了。」

吃空碗公內的菜肴,前川同學語露懊悔地說。

「你好像每天都這麼說吧?」

「那就表示每天都吃十二分飽嘛。真傷腦筋,會胖啦。」

前川同學邊說邊伸手硬拉一點肉也沒有的側腹部。前川同學,您這是在對全世界為了減重,辛苦得死去活來的女性挑釁嗎?而且,我覺得再多長點肉才比較好呢。

「不不不,我啊,只要一不小心馬上就會胖起來哦。因為我一點肌肉也沒有嘛。呼呼,你看,我的上臂細成這樣,還有人間我是不是吃到橡膠果實了呢(注 漫畫《航海王》主角魯夫吃下的惡魔果實,能自由伸縮身體)。」

她卷起冬季制服的袖子,露出自傲的細手給我看。從上臂到手腕,粗細幾乎完全相同,因而給人一種彷佛手臂異樣地長的錯覺。但我才不管粗細,我比較想舔她蒼白的肌膚……慢著慢著,不純潔的欲望怎麼突然冒出來了。明明跟前川同學只有接吻過而已耶。

「可以摸摸看嗎?」

「你……你突然說啥鬼啊!想摸也是可以啦……」

起身離席,走到她身邊,輕捏前川同學向前伸出的上臂。不只是摸,還又抓又揉地享受了一番。她說幾乎沒有肌肉,所以摸起來才會這麼柔軟吧。冰冰涼涼的,跟冬天截然不同的沁涼感。就跟前川同學的耳垂一樣,摸起來很舒服,又嫩又軟。

「喂喂,你干嘛突然興奮地搓起我的手了,大……大家都在看了啦。」

所謂的「大家」是指哪些人?啊,是那些坐在其它位置丶創造餐廳紛擾氣氛的家伙嗎?幾個坐在同一桌的男子的視線正朝向我與前川同學。原來如此。

「我就是故意做給他們看的。我還想大聲昭告天下,你的上臂多麼有魅力呢。」

「你用爽朗的笑臉宣告啥鬼啦!好了結束了,上臂時間結束了!」

強行掙脫我的手,急忙將手臂藏回袖子底下。「呿!」午休時間快結束了,我只好邊表示不滿邊收拾桌上的碗公等物。才將托盤拿到回收櫃放置,前川同學已經將自己跟我的碗公與筷子疊好,方便收拾。從這種小地方可以看出她是個很習慣做家事的人,真令人佩服。不愧是我未來的老婆啊。

「總覺得最近真同學的變態度越來越高了,不早點預防不行。」

「沒辦法嘛,同學年有對白癡情侶前輩,去請教過後,自然就變成這樣了。以前的話,看到他們就想丟石頭,真是嚴重誤解,他們其實是好人啊~」

「……原來如此,我大致了解狀況了。下次我會對他們嚴重警告,要他們別對我男朋友做出洗腦。」

前川同學手指抵著額頭,歎口氣,表現出一副「真叫人頭痛啊~」的態度。我哪有被洗腦,太誇張了吧。

我只是變得稍微理解白癡情侶的樂趣而已嘛。

「真同學,你聽好,如果你變成變態的話,我就不得不跟著一起變態。但這種行為是無法走回頭路的,所以你一定要自重。懂了嗎?」

「嗯啊~」

「感謝你SUPER隨便的回答。」

臉頰被擰了一下,只不過並非用力的擰,而是種開玩笑的力道,所以我維持著這個姿勢繼續一起走。

離開餐廳,一陣冷風襲來,不禁縮起身子,前川同學放開手,輕輕咳了幾下,對我說話。「咳咳……」真擔心她是不是感冒了。而且耳朵鼻子也有點發紅。

「對了,真同學。」

「啥?」

「求婚的機率還要加上什麼,才能把剩餘的一成補上呢?」

「噗嘿,」

鼻水隨著噴嚏一起飛出去。看來兩人都感冒了,一起發紅著臉。

當一對白癡情侶真是好哇。

才剛從餐廳回到教室,馬上就開始上課了。依依不舍地在教室入口向前川同學道別,各自走向自己的席位。在我慌忙取出日本史的教科書與筆記時,瞬間,感受到有股視線注視我,連忙抬起頭。或許對方立刻轉頭了,也可能是單純我自己神經過敏。朝向疑似視線的來源,粒子同學臉看黑板,在手中耍弄自動鉛筆。

「……自我意識過剩?」

理所當然地,現在已經與粒子同學疏遠了。下課後一起去閑逛,或假日在外頭碰面之類的接觸機會大量減少。不,這幾個月來恐怕一次也沒有吧。

雖然是不得已的事,倒也覺得有些寂寞。不管是不知不覺間習慣了這種狀況,或是認為這是不得已的事情而看開了,人類的適應力有時積極得非常殘酷。

不只與粒子同學的關系改變,跟藤和家的關系亦是相同。不知不覺間,與艾莉歐的距離逐漸拉開,再也看不到她天真無邪地喊著「表哥~」追隨我走的情況。至于與女女姑姑的關系嘛……或許沒變吧。再說,把那個人納入考慮本來就是很奇怪的事。

總之就

像這樣,我親手把來到這個小鎮後構築的人際關系一一破壞了。

但是那是我以自我的意志選擇,並熱切期望改變我周遭一切的結果。感到寂寥無妨,就是不能感到後悔。心中邊暗自下了決定,邊翻開日本史教科書,最後順便望了前川同學一眼。前川同學並沒有看我。

真是遺憾。即使成了情侶,想要達到完全心電感應還是有所困難啊。

「接下來有事嗎?要不要一起去哪兒逛逛?」

一放學,前川同學立刻來到我的座位旁。大概東西都收拾完畢了吧,她已經拎著書包等我。而我卻連抽屜里的東西都還沒拿出來呢。我想想……該做什麼好呢?

當然了,放學後的時間與前川同學一起度過的大前提則完全不用考慮。

「有什麼想買的東西嗎?還是想去看什麼?」

「不,暫時沒要買什麼。因為……啊,對了。真同學,你對速度有興趣嗎?」

「啥~?」

突然問這個做啥?一看,前川同學眯起眼,仰起頭,很得意地嘿嘿笑了。看來她似乎想對我炫耀些什麼,但我卻猜不到內容而感到困惑。前川同學指著我的胸口說:

「今天的放學後,就讓你見識一下腳踏車下一步的世界吧。」

「什麼?」

「總之你跟我來就對了。啊,不過最好換下制服哦。好,一個小時後在我家前面集合如何?不是居酒屋,而是住宅那邊哦。」

「好是好,但真的是值得那麼HIGH的事嗎?」

前川同學抿嘴微笑,就是不肯透露消息。看來她打算這一小時內都守口如瓶。邊猜想究竟會是什麼,邊將該帶回的東西塞進書包里。「總之……」我站起來.向她伸手。

「至少到換鞋間為止跟我一起走吧?」

「……嗯。」

確認前川同學怯生生地握住我的手後,兩人一起離開教室。盡量不左右張望,特別留心不讓粒子同學進入我的視野之中。我這樣的行為該算膽小嗎?

在獲得某些事物的同時,往往也會失去某些事物。

至少沒有死纏爛打地試圖挽回某些早已不可追的事物,我覺得我算是十分干脆了。

「要記得換便服喔。」由于前川同學再三叮嚀,一回到藤和家,我立刻脫下制服隨手扔。女女姑姑在工作,艾莉歐在田村商店看店,室內悄然無聲。陽光照射不到走廊與樓梯,所以這一帶總是冰冰冷冷的,我開始後悔從玄關就早早脫下衣服了。為什麼要邊走邊搞出這場脫衣秀啊,我這家伙。反正約定的時間是一小時後,根本用不著著急也絕對來得及啊。內心邊吐嘈自己,邊快步移動,撿起脫下的制服,飛快地沖向二樓的自己房間。當然,房間里也很冷。

與早上離開時相比,室內一點變化也沒有,頂多只有窗口射入的光線由朝陽變成夕陽,沒有東西被動過的痕跡。早上起來之後折疊好的棉被保持整齊的形狀,再也不會被卷入被人拿去卷在自己身上的行為之中了。棉被上只剩自己的味道。這麼說來,姑姑晚上也很少來騷擾我了。我逐漸脫離了藤和家的步調,逐漸成為這個家中的異物。

換好便服,戴上手套後,試著坐在床上等候時間到達,但要不了三分鍾就等不下去,起身離開房間。反正同樣要等,也可以去前川同學家等嘛。只要沒碰上岳父,也就是前川爸爸應該就沒問題。一旦碰上的話,在我開口之前,照例得被他咬牙切齒地瞪視一番,每次都很煩惱該怎麼應對,最後總是用傻笑帶過。

到玄關重新穿上鞋子,這才發現一件事情。那雙准備給艾莉歐,可是每次都派不上用場的白色鞋子不見了。看了一下鞋櫃底下丶里面,也沒有收納起來的痕跡。

「她開始穿鞋了嗎?」

理解了這個事實之後,不可思議地彷佛聽見了耳鳴。

不知不覺之間,艾莉歐開始穿起鞋子了。或許是以她自己的意志穿上的吧。

我有所變化,文莉歐也有所變化,就在彼此不知道之處一點一滴地改變。對她而言.我不再是「表~哥~」而是成了「……表哥」;對我而言,艾莉歐也變成了缺乏交集的藤和文莉歐。穿鞋,或許也是這些變化當中的一環吧。

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關系正逐漸在失去中,若說沒有失落感是騙人的。

但是現在的我,在價值觀上已經與過去的我致命地不同。

有人認為圓形是最理想的形狀,有人覺得三角形才是完整之美。


而現在的我,則愛上了長方形。我不會再回頭了。

超越了青春點數的丹羽真,准備出門離開。

「嗚嗡~轟轟~」

「嘟嚕嘟嚕嘟嚕……」

「希望你別發出一點夢想也沒有的真實效果音啊。」

前川同學嘟著嘴說。抱著她挺直的修長背部,彷佛平時的不可靠都被打消,反倒具有某種威嚴呢。但另一方面,又不由得令人擔心如果太用力抱的話,背脊會被我折斷而兩人雙雙倒地;想到這里,反而安心起來,前川同學果然還是前川同學啊。進入彎道,環繞在她身體上的手臂自然而然更用力了。「你的力氣用錯地方了吧?」前川同學微笑地說。

「能被真同學倚賴真是愉快。」

「能倚賴前川同學我也覺得很新鮮啊。」.

向左轉彎,前方就是橋。兩人騎著機車,在能一覽河岸空地的橋上盡情奔馳。

原來前川A夢從口袋中拿出來的便利道具,就是這台輕型機車(注:指50cc以下的輕型機車,日本道路法規定速限30公里,較近似台灣的電動腳踏車)。

而腳踏車下一步的世界,指的就是騎機車兜風啊。雖然冷風刮臉,鼻水流個不停,第一次試搭機車的加速度與腳踏車沒啥兩樣,卻令心中雀躍不已。

前川同學把打工的薪水全部拿去買機車,還神不知鬼不覺地考上了駕照,所以現在我才會摟著她瘦巴巴的腰部,兩人一同享受這趟兜風之旅。當然,法律禁止兩人共乘輕型機車。不過法律也規定腳踏車籃禁止載人,所以沒差沒差。

「不愧是冬天的平日,空地上都沒人來運動呢。」

俯視河岸空地上的操場,前川同學說。也許是季節的緣故,在構成巨大H型的兩根橄欖球門柱矗立的操場上,連一道尋覓蚯蚓的烏鴉影子也沒有。被割掉雜草而裸露的地面不堪入目,營造出蕭瑟寂寥氣氛。或許走下坡道,一個人孤單立于操場中心的話更能感到這股氣氛吧。

流經橋下的河水水位不高,河底的水藻顏色反映在河面,成了河川的色彩。

「其實應該等天氣暖和一點才來試乘的。」

過了橋,停下來等紅燈時,前川同學回過頭,苦笑地說。在隨便戴著的安全帽底下,前川同學的眼睛下方與嘴巴兩側一帶染上一片紅,口中呼出白色氣息。才剛過下午四點,陽光卻已逐漸稀薄,彷佛即刻就要沉入遠方的地平線里。

「但是你還是急著想炫耀一番吧?」

「沒錯。又不能騎它上學,所以一點也沒有機會展示嘛。」

帶著不滿的表情,眯起眼,盯著前方。待燈號一變綠,再度向前駛出。

「對了,轉學生……不對,是真同學。」

「什麼事?很小前前的前川同學。」

「那是哪門子的形容詞啊……呃,你會冷嗎?」

「我有前川同學可以抱,所以很暖和。」

機車瞬間蛇行,差點手滑的前川同學對我肘擊了一下。

「就只要回答我『會冷』丶『不冷』就好,誰叫你回答關于熱源的事了。」

「我喜歡看到前川同學害羞的樣子。」

她害羞的樣子超可愛的啦。這種事一點也不需要我全力主張,根本就是常識等級。

「……老實回答很好。可是我希望偶爾也換真同學害羞啊。」

「接吻之類的時候我還很害羞啊。」

「說什麼『之類』,其……其它根本還沒做過嘛……真是的。」

前川同學接著嘟囔地說:「只要跟你說話,就會被牽著走。」臉上卻難掩欣喜笑容。

輕型機車繼續筆直前進,來到車站背後。這邊很靠近當時跟艾莉歐去打正面試時的地方。現在想來就像古早往事一般,回憶老舊得想令人遙望遠處,說出:「以前也曾發生過這件事啊……」充滿疏離感。突然覺得寒冷,把臉貼在前川同學身上,用力抱緊。忽視眼睛想遙望的欲求,強迫它凝望近距離的前川同學的細長背部。

「真同學要不要哪天也去考駕照,一起出遠門玩?」

「……嗯,」

「啊,如果你沒興趣我也不強迫哦。」

「不,我只是在想,考了駕照就失去能毫不客氣抱前川同學背部的機會了。」

機車的行動又

再度陷入左右不安定的狀態,最後終于先在道路角落停下,前川同學回頭。受到寒風以外的因素,臉部整體變成火熱的色彩,看起來很嬌豔,令人心醉。

「這……這種事情……只……只要真同學有要求,我都會積極檢討的啦。」

「真的嗎?」

「真的真的,嗯,超級真的。當然沒問題,放馬過來吧。」

「那,胸部也一起來吧。」

「你趁機說什麼鬼話啊啊啊!」

非常難得地,前川同學語氣變得粗暴。輕型機車再度加速,而前川同學的氣勢也跟著超乎平時的極限,不斷不斷向前。一改平時冷靜的態度,她仰頭朝向天空大叫:

「關于胸部!」

「唔……哦哦?」

「關于胸部,要等發育得更大一點才給摸!」

聽見前川同學的大膽發言,走在旁邊原本低著頭的一群學生抬起頭,做出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狗兒般驚訝的反應。另一方面我則將額頭貼在前川同學的背上,感覺熱度傳遍臉部,蔓延到鼻頭上,同時深深陷入「這個人是我的女朋友真是太好了」的謎般感動中。

雖然被暫下禁令,但碰到前川同學可愛的一面也只好作罷。

同時,也感到憐憫。

對無法與前川同學交往丶存在于另一個宇宙的自己感到憐憫。

讓我心情寬裕得足以分神體恤位于平行世界的另一個我,前川同學真是太棒了。

兩人在與上學時走的不同的道路上隨意閑逛,途中找了一家便利商店買肉包吃後,又回到前川家。臉頰被寒風吹得干巴巴的,鼻子冷冰冰,但兜風很愉快,所以全部一筆勾銷。

這就是所謂的兜風式約會吧。可惜已經結束了。

「呃,等等,要不要到我房間坐坐?」

將機車停到車庫的屋頂下後,前川莫名有點客氣地指著二樓。真是非常具有魅力的提議啊,即使她提出「但是得爬屋頂進來」的要求,我想我也毫不猶豫願意挑戰。

不過,只有一件事令人掛心。

「伯父伯母在嗎?」正確而言,是「岳父在嗎?」

「這個時間兩人都在店里准備營業。」

我的掛心一瞬間就消解了。那還用說嗎,當然要去羅。

「之前我都會被叫去幫忙,最近媽媽比較體貼我。我交男朋友真的有那麼稀奇嗎?」

「咦?不稀奇嗎?」

前川同學是情場高手的可能性突然浮現。前川同學鼓著腮幫子,沒好氣地回答:

「當然很稀奇呀。男生們好像都不太喜歡身高太高的女生。」

「哦~很正常。」

「真同學也是嗎?」

「身高高才像前川同學啊。」

反之,我實在難以想象小不點的前川同學會是什麼模樣。從認識的第一天開始就得仰頭觀看她,今後也絕對不可能趕過她的身高。但是這樣才好。就是要身材高挑卻虛弱的小前前才好。

「聽別人這麼說,說實在還滿不賴的,嗯。」

前川同學滿臉甜笑。我看豈止不賴,根本是心滿意足吧。

「多虧了這個身高,呃,現在是我第一次與人以男女朋友的方式交往。」

「地球人真是沒眼光,瞧瞧這位前川同學,明明這,麼可愛。」

張開雙手,誇張地表現「這~麼」的部分。害前川同學嗆到,瞪大雙眼。

「呃,反……反正真同學有眼光那就夠了。」

「〈娶小前前當老婆〉作者:二年級 丹羽真。『我將來的老婆已經從虛幻的夢想變成了現實……』」

「不要念奇怪的作文!」

邊打情罵俏,邊進入前川家。我早就忘記計算這是第幾次來。但是我還記得第一次來拜訪時的情形。那是今年暑假,還沒跟前川同學交往前的事情。

脫下鞋子,走進走廊。基本上還是先確認一下玄關是否有伯父伯母的鞋子,看來真的不在家。「我回來了~」跟著對無人的家里打招呼的前川同學向前走。走廊很冷,「幸虧前川同學的體溫還留在我的肌膚上,所以我能忍耐。」

故意念出口。原本以為會被責罵「別把奇妙的心情說出口!」沒想到回過頭的前川同學臉頰依然染紅,卻擺出一張臭臉瞪我。整體表情給人一種彷佛在要別扭丶十分生氣的印象。

「你被洗腦的程度太嚴重了,看來得花上一番工夫治療才行。」

「咦~這很普通吧?小前前本來就很暖和啊?」

「我頂多允許到白癡情侶的程度,可是變態就不能放過了。」

前川同學似乎下定決心。握拳高舉呼喊宣示決心,只不過幾秒後,一如宇宙真理所既定的事項,立刻「唔啊~」一聲,差點昏倒。扶著她的背,兩人爬上樓,走向前川同學的房間。總覺得剛才的暈眩有點故意。

每次見到前川同學房間,總是整理得很乾淨,與桌子上總是擺了幾本剛開始看的書的我有著天壤之別。以前稱贊過她這件事情,她回答「因為真同學要來,當然要整理乾淨啊」所以用力地抱了她當作獎勵。差點被告性騷擾。但還是不留悔恨地用力擁抱。

前川同學拿出遙控器,打開房間內的暖氣。接著打開房間里收藏大量角色扮演服裝的衣櫃,說:「房間變暖前可以先穿這個」丟了件布偶裝給我。看起來是藍色的,抓住像是頭的部分攤開一看,原來是企鵝。

「毛茸茸的,很暖和喔。就當上一次當,穿看看嘛。」

「……沒別的候補了嗎?」

「如果你覺得白熊比較好的話。」

「……大家好,我是企鵝~」

穿上了。因為是配合前川同學的尺寸,頭部多餘的部分軟啪啪地向後垂下。用「披著企鵝皮的某物」來形容狀況比較恰當。鰭也比手還寬大,觸不到底而顯得皺巴巴的。像尾巴般拖著布偶裝的剩餘部分,在房間內繞圈。

「真同學非常可愛唷,好想養一只在房間里呢。」

被穿上白熊布偶裝,從白熊嘴巴露出臉來的前川同學贊美了。而前川同學這邊則是與一百八十公分高的白熊非常相配,也非常……可怕。閉起嘴巴就完全與真實白熊沒兩樣了。

「嘎哦~」白熊雙手舉高,向假企鵝威嚇。

熊的叫聲是這樣嗎?這個問題在她穿鱷魚的布偶裝時也懷疑過。

「嘎啊~」


⑧ВooK·CΟm

白熊口中的前川同學又頭昏眼花了,眼睛開始咕嚕嚕旋轉,感覺連白熊的眼睛也跟著旋轉了起來。

這麼可愛的白熊,我才想養在藤和家里咧。

坐在前川同學准備的黃色座墊上。企鵝裝的確很暖和,配上暖氣的溫度,感覺到夏目的炎熱。我開始汗流浹背了。

對面的白熊手摸著下巴,眼睛滴溜溜地盯著我瞧。白熊與企鵝面對面坐在一起,彷佛成了可愛動物村的居民,很好笑。

「以初學者而言,倒是穿得挺有型的嘛。」

「只不過松垮垮的。」

舉起手,鰭的前端自然而然向前鞠躬。話說回來,企鵝應該是鳥類,那這應該不是鰭而是翅膀吧。不管是哪個,反正都松垮垮,而且真的很熱。

「下次要不要一起角色扮演去鎮上繞繞?即使平時看慣的景色也會變得新鮮哦,大概。」

「我看頂多是我們被人用奇特的眼光看待而已吧?」

「那也沒關系啊。」

「哈哈哈……」在莫名其妙中被強制參加了。雖然有點擔心,不過前川同學的白熊模樣相當可愛,多少也有點想向社會炫耀,所以也好。

「嗚~好熱好熱,沒必要開暖氣了。」

前川同學關掉暖氣的電源。穿布偶裝算不算本末倒置啊?

「要喝茶嗎?」

「嗯,算了。更重要的是乎要聊天?還是要玩游戲呢?」

拍拍翅膀,詢問前川同學接下來想干什麼。「我想想……」前川同學眼神游移,思忖下一步。我耐心等候她做出結論,斜眼看著床鋪……糟糕,早知道應該借用棉被做棉被怪的角色扮演就好。這麼一來就能進入天國了。

因為可以在前川同學每天使用的棉被中暖呼呼地變暖呢。

如此靠近的樂園選項,我竟然這麼輕易地就忽視了。

算了,就算沒辦法去樂園,現在也還是很幸福。最後我得到的,仍舊是前川同學果然很偉大的標准答案。

「真同學。」

「嗯?」

依依不舍地將視線移開床鋪,轉頭面對前川同學。前川同學半眯著眼看著我。

「有……有什麼事嗎?」

「……你跟藤和沒發生什麼過錯吧?」

「過錯……跟艾莉歐?什麼過錯?」

難道是

指她又自稱外星人?「不是不是。」前川同學搖搖頭。

「那麼,有跟粒子出軌嗎?」

「最近幾乎沒說過話哩。總覺得已經不像以前那樣能輕松交談了。」

前川同學,或者說白熊同學「嗚嘎~」嚎叫,表現出苦惱的樣子。

「那麼,請你交代一下被新婚妻子吃掉的前後經過吧。」

「那誰啊!新婚妻子?」

雖然沒說出口,其實底下還有後續「新婚妻子應該是你吧!」這一連串質問到底用意是什麼?

「真同學很不合理又很可恨地受女生歡迎,不定期做確認不行。』

白熊對我生氣了。咦?我很受女生歡迎嗎?而且連姑姑都得算進去,也太不正常了吧。雖然疑問不少,不過真正必須先反問的不是這件事。

「意外地,前川同學的獨占欲很強?」

一經反問,前川同學立刻馬上搖起頭表示否定,

「身為女朋友,問這些本來就是天經地義吧?」

「是哦?」

「沒錯。」她猛點頭。「哦,原來如此。」我也跟著接受。白熊摸摸我的頭,說「好孩子。」總覺得上述對話猛烈地有所偏差.算了算了。

摸完頭,前川同學用手指搔搔白熊口中的自己的鼻子,好像很癢。

「但是……比方說,嗯::那個……畢竟真同學還是高中生,晚上不是會使用夏天在書局買的那種書嗎?」

「被發現了!」

「當然啊……嗯,因為我一直都在注意你嘛。這不是重點。」

「不不,對我來說是非,常~大『的問題哩。」

「言歸正傳!」

我的抗議被打斷。熊小姐打直腰杆,正襟危坐。看到眼前有熊正座,不由得退縮起來。

「總之,即使情非得已,一想到真同學想象著其它女性的裸體,並做出這個那個……有的沒的的行為,我就不甘心得有點想咬枕頭出氣呢,這樣懂了嗎真同學!」

「……懂了。」

聽完連鼻尖都紅透了的前川同學的嚴正抗議,仔細思考。原來如此,對女性而言,那也算是種嫉妒的對象。既然她都特別提出了,有必要尊重對方的心情。

「好吧,那我就盡量多拍一點前川同學的照片,把臉部剪下,貼在裸女身上使用吧。」

砰地一聲,頭殼被白熊狠狠地敲了一記。

「誰叫你手工制作裸體合成照了。」

所以說希望我采取別的解決法嗎?嗯了那麼答案只剩一個了。雙翅一拍。

「好,那現在就去選A書。接下來換去我房間吧。」

暑假苦戰半天買了一本,後來又瞞著家人與朋友的視線追加購買了幾本!每一次都緊張刺—激,這其中有多少可歌可泣的動人故事啊……在此請容我割愛。

「咦?……你……你說啥?」

連續驚訝兩次。握住前川同學纖細的手,摸起來的感覺……沒感覺。

沒辦法,因為我的手是翅膀,她則是熊掌嘛。

「今後我決定改收藏前川同學公認的精品!」

「別清爽地露出閃亮牙齒卻淨說白癡話啊!」

「走啦走啦。好,兜風約會第二回開始!」

帶著希望,威風凜凜地出發。只不過模樣還是一樣松垮垮。

「給我等~一~下,!」拖著大叫的前川同學,朝向寒冷的屋外出發了。

企鵝與白熊在暮色之中騎著輕型機車的姿態怎麼看都像愉快動物村的一景。也許人類滅亡八十萬年後的未來,這般光景會變得很稀松平常吧。

「老實說,為什麼我就該跟你去選A書啊……」

「老實說,我只是想看小前前害羞的樣子而已。」

「這算是霸凌了吧……」

白熊邊叨念個不停,邊發動機車。用翅膀抱住白熊軟綿綿的身體,試著提個一直在意的問題。覺得現在間似乎不會被生氣。

「我說,前川同學啊。」

「什……什麼事?」

「干麼那麼露骨地警戒?」

「不,只是覺得現在的真同學似乎會說出很恐怖的事情……什麼事?」

「前川同學,你晚上做這個那個有的沒的的事情時,會想象我以外的對象嗎?」

「現在人家是白熊,所以不懂這種事~」

似乎早就猜到我會問這類問題,毫無動搖地回避了問題。真有一套啊,前川同學。

特別是多少保留點粗暴的語氣,看得出其實並非完全不在意這點更是棒。

就這樣,邊聊著全日本最幸福兼最無聊的話題,白熊與企鵝抵達藤和家。將機車停在儲藏室旁,順便進行確認,沒看見女女姑姑的腳踏車。那艾莉歐呢?小心翼翼地觀察她的房間。

窗簾是拉上的,應該還沒回來。她人在房間時,總是會將窗簾拉開,這樣才能看到外面風景。也許是想讓自己與星星的距離更接近吧。

「那,我們走吧,企鵝同學。」

吞咽口水,與白熊一步步緩緩前進。我從衣服口袋中取出鑰匙,由布偶裝的內部吐出。沒辦法,只有嘴巴是張開的。

用翅膀不太好開門,我將鑰匙交給前川同學。雖然五只手指黏在一起的白熊布偶應該也好不到哪去,但前川同學還是輕易地打開了,真靈巧。

「因為我習慣穿布偶裝過生活。」

「但是前川同學應該很難去布偶秀打工吧。」

多半會因酷熱而倒下。而且她應該也沒辦法做出華麗的動作。前川同學縮著身子,布偶裝本來就沒穿鞋,所以直接就走上走廊。而我則將從前川家帶回來的自己的鞋子擺好,走向二樓。在沒有聲音也沒有溫暖的空間中搖頭晃腦,感覺到空無一人。就算有人,應該也不會來干涉我們。

「很久沒來真同學的房間了。總覺得……很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

「這個家里有藤和在的關系,大概。」

「……啥意思?」

我裝傻,她苦笑回答:「少裝傻了。」真是敏銳,真的。贏不過她啊。拖著企鵝下垂的頭皮,低著頭上階梯。朝下看,才發現自己白白的肚子的模樣很好笑。這就是我選擇的道路嗎?沒想到在道路盡頭等著我的竟然是企鵝呢。

「藤和……不在嗎?」

看了一下二樓艾莉歐的房間,前川同學放心似地小聲說。我的心情也是相同,老實地點頭說:「是呀。」快步朝位于深處的自己房間前進。急著與女朋友一起選A書……總覺得令人臉紅心跳吶。

「哦~這就是真同學的房間啊了哦哦,」

「沒必要勉強裝出贊歎的樣子嘛……等等,記憶中這些話好像以前就聽過一次。」

前川同學咕嚕咕嚕地在房間中繞來繞去。要是某一天白熊突然出現在房間里的話,說不定就是這種反應呢,太可怕了。前川同學走到電燈底下坐下,雙手交叉胸前。

「……好,那麼,就開始『那種東西』的審查會吧。來吧,就拿出來嘛。」

「哈哈。」


反正偷藏A書的事情已經被知道了就沒啥好怕的。倒不如說我正享受著這種狀況,喜孜孜地將全部收藏推到前川同學面前。前川與白熊不相配的紅臉越漲越紅,特別是眼睛周邊像是充血似地染成了一片紅。

有如築起圍牆般,我用A書包圍前川同學身邊。話雖如此,手上其實也只有三本。沒辦法,人際關系的支出一向高昂。相對于若無其事的我,前川同學則是毫不饒赦地瞪著我,配上白熊凶惡的表情,多少令人膽寒。

「你說說看,從什麼時候開始養了這麼多小老婆的?」

「現在人家是企鵝,所以不懂這種事~」

「等等,那是我專用的梗!」

帶著怒氣,前川同學開始跟三本A書封面大眼瞪小眼。我打趣地說:「圖書跟A書只差一個字而已耶。」前川同學白我一眼,又回去專心思考。我靜候判決結果,當然也不忘繼續享受她的表情變化。

不久,抬起頭來的前川同學眉間留下一道深深的皺紋。看來她就是沒辦法接受的樣子。是沒辦法接受我的品味嗎?還是對于我都選胸部大的女性有意見?唔哇哇……

「我有點想全部沒收了。」

一一指著封面,前川同學鼓起腮幫子。雖然這個反應很可愛所以無妨。

「大人饒命啊……不然,前川A夢,請給我前川同學的A照~」

「沒……沒這種東西!」

「啊,只要把前川同學自己送給我就萬事解決了嘛。」

手指在企鵝翅膀中動來動去,裝出要侵襲的動作,白熊「嘎咿~」地威嚇,牽制企鵝的進逼。雖然白熊的吼叫聲與剛才不同

,不過,誰怕誰。才剛准備要撲上去的時候,一樓玄關傳來開門聲。

與前川同學彼此表情僵硬地互看一眼。關門聲。上鎖聲。隨隨便便脫鞋亂丟聲。是艾莉歐。咚丶咚……上樓的小小腳步聲。

腳步聲不再如過往會在我的房間前稍作停留,而是老實地消失于隔壁房間里。關上門,接著由窗外傳入打開空調開關或電風扇的回轉聲。

「……你回來啦了」

小聲向隔壁打招呼。但是理所當然地,並沒有回應。那家伙,開始開空調了。難道已經不再卷棉被了嗎?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藤和回家了嗎?那我們不要太吵比較好嘛?」

看著搞不好會說出要回家的前川同學。她別扭地干笑,壓低了聲音,低著頭開口說:

「總覺得……我一直想問一件事,選我真的好嗎?」

「什麼意思?」

「嗯……真同學,不,轉學生只要有心的話,跟藤和或粒子都有機會交往吧?可是卻選擇了我。」

刻意改成過去的稱呼,看來前川同學在試探我是否感到後悔。對于這樣的前川同學,企鵝發怒了。

「就算我現在不是企鵝,也不懂這種事!」

張開翅膀,繼續進逼。構圖變成被企鵝的氣勢所壓倒的白熊。前川同學微微顫抖。我注視著白熊口中,朝熊口內的那張困惑的臉說出我全部的真心話。

「『這個』我喜歡的是前川同學,不是艾莉歐也不是粒子。」

說出口後強烈覺得,並不感到後悔也不想回頭的自己非常正確。前川同學的反應更讓我堅信如此。

是的,我選擇了這個未來。不管其它所有一切的可能性如何蠢蠢欲動,也無法干涉現在的我。我的過去丶我的心情,都朝著這個未來邁進。

或許在這茫茫宇宙之中,存在著喜歡上別人的自己。

但是那家伙與我~一~點~也~沒關系啊了!

當帶有其它心情的時候起,那個「丹羽真」就不再是「我」,我與那個「丹羽真」沒有半顆素粒子相同。

「就是這麼一回事。」

一鼓作氣地發表演說。等說完了,羞恥心才開始燃燒起來,烙印在眼睛與喉嚨深處。似乎由腹部底部揚起一股忘卻已久丶曾經主宰過我的行動的青春點數氣息。

前川同學吸吸鼻水,在白熊嘴里勉強笑了。

「你打動我了。白熊好感動。」

「企鵝好像也自我陶醉了。」

「呼呼呼」兩人為了掩飾害羞而大笑。我們現在感受到的溫度有如盛夏般火熱。

「但是,你說『這個』不就表示如果有其它宇宙的話,也存在著並不喜歡我的真同學嗎?例如說,沒跟任何人交往,專心照顧藤和的『轉學生』。」

「對現在的我而言,那簡直是不可能發生事情。不過,或許存在吧。」

「這樣總覺得……令人不太舒服耶。」

前川同學雙手交叉胸前,輕輕歎了口氣。一瞥難以窺見的側臉,煩惱該先擁抱她還是指責問題,最後決定先說出口:

「前川同學果然很愛嫉妒耶。」

「哈哈,或許吧。」

接著用力擁抱她。隔著企鵝與白熊,她細瘦的身軀依然健在。

送結果暫時(她特別強調「暫時」)放棄接收A書的前川同學出門,來到門外,太陽西下,深沉的夜晚早已到來。被放逐到遠方的夕陽像是退去的浪潮,在與餘暉色彩形成對比的夜晚天空上,染上一層幾近黑色的紫,星星如沙灘上的白沙般閃耀。

「聽好,今後想增加房間里的小老婆要先跟我商量。」

「是~」

所以說,當我覺得「好想要A書哦~」的時候,跟前川A夢商量就對了?嘿嘿,我已經迫不及待想看她的反應哩。

「……啊,對了,真同學的腳踏車還放在我家耶。」

跨上機車的白熊,也就是前川同學喊了聲「糟了」,把臉別開。

「明天早上上學時,我會先去你家回收腳踏車,順便一起上學吧。」

「嗯……那就這樣吧。啊,企鵝裝就給你了,希望你能經常使用。」

「……好棒哦。」

舉起無力沉重的翅膀。這種翅膀根本飛不起來嘛。連走路都很辛苦耶,這只企鵝。

「真同學,你來一下。」

她向我招手。拖著松垮的尾巴接近。突然,白熊同學伸手繞到我的背後,一把拉了過去。白熊的臉急速接近,「唔哇!」要被白熊吞了。

被白熊一口吞下,藏在內部的前川同學漲紅著臉,強行與我的嘴唇交接。

「…………………………………………………………」

白熊與企鵝的接吻持續了幾秒。白熊把臉移開,接著用手將熊嘴上下闔了起來,遮住自己的臉。在這種狀態小聲地說:

「這是……俗稱的道別之吻。」

紮紮實實地感覺到血液在身體各個地方彙集。翻騰的血液正在對我號招。我在松垮的企鵝裝里,被脹大的這個或那個所命令,張開了嘴。

「不夠。」

「嗄?」

「接下來我想要晚安之吻。」

用翅膀拉開闔起的熊嘴。前川同學的眼睛正咕嚕咕嚕亂轉。

「等等,可是太陽才剛下山耶!」

「預借啦,預借!」

踮起腳尖,手繞到前川同學的頸子背後,像是擁抱一般讓彼此的嘴唇互相結合。前川同學或許放棄抵抗了,彎下膝蓋,體貼我踮腳尖的辛苦。其實我也可以再踮高一點,但要是前川同學突然站直了就慘了。

「……企鵝與白熊的接吻,感覺好超現實哦。」

「有愛就好。」

「不管我說什麼,你都打算用那句話來回應吧?」被看穿了,以笑容裝傻。

「我說前川同學啊……嗯?怎麼了?」

對方眯起眼盯著我。表情似乎有點不滿,重複了一遍我的話,說:

「前川同學……哦。」

「咦?怎麼?你比較喜歡被叫做小前前嗎?」

無視我的調侃,前川同學苦笑,白熊的頭搖了搖,說:

「照這樣下去,真同學搞不好將來會叫我丹羽小姐呢。」

「什麼?你想來我們丹羽家當養女嗎?」

「才不是。」前川同學立刻吐嘈,但氣勢很快就消失,又回到忸怩害羞的態度。

「我覺得……等訂婚了之後就該改稱呼我的名字了說。」

「在那之前得先決定婚禮的日子吧。」

「問題點不在那里啦!我是指,希望你稱呼我的名字啦。」

「呃,可是,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啊。」

搖搖企鵝翅膀。「咦?真的嗎?」前川眨眨眼,楞了一會,「原來如此。」低下頭,白熊的臉也跟著搖晃。

「好像每次想將名字說出口時,總是受到神秘阻力而失敗呢。」

「真的很不可思議。」

上一次應該是文化祭吧,兩人聳聳肩,看看周遭。雖然附近有人帶著疑惑的眼神觀望,不過這次應該總算沒有妨礙彼此自我介紹的東西了。為了將來不產生丹羽小姐這個稱呼,應該現在就公開前川同學的名字才對。兩人點點頭,互看一眼。

推開白熊頭部的上半部,前川同學的臉從熊嘴里出現。接著,她帶著自信的微笑看著我,蠕動略為干燥的嘴唇。

從嘴唇流泄而出的音節,即將揭曉她的名字。

「文化祭時沒機會說出口,這次我一定要說出來。」

「嗯。」

「我的名字是……」

「咕嘿嘿。 」

「表哥流著口水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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