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行第一天夜
海面上,一只小船在前進。
說它小,只不過是與豪華客輪相對而言。
這只船作為游艇應該算是比較大的,它正快速行駛在海面上。
周圍再看不見有別的船。
四下都是海。
只有星空異常美麗,就像在照片中見到的那種天然天文館一樣展開。
在這樣的空間里,讓人覺得仿佛陸地都已沉沒,只有那只船在向著某處前進。
不久——小船捕捉到一個影子。
在遙遠的前方,有一道不同于星光的光亮浮現在海上。
再靠近些後,才發現那道光源十分巨大,甚至會讓人覺得是座小島發出來的。
當小船來到了足可判明這是一艘豪華客輪的距離時,它降低了速度和照明亮度,偷偷向客輪的方向貼近。
一般來說,豪華客輪的速度比較快。
小型船要預先判斷出大船的路線,搶先到達後,再慢慢等它過來。
這樣——
當果真要與大船沖撞時,卻從小船上放出一個影兒。
那是一個黑色的塊。
雙手握著小型推進器之類的東西,一個身穿黑色橡膠服的人向大船悄悄前進。
在化為一片漆黑的海水中,那個人宛如一支魚雷。
來到近前再看這艘豪華客輪,它的速度比想象中更快。擁有如此巨大的體型,可航速有時卻能超過每小時50公里。
若是相撞當場就要完蛋,如果從後面走則有可能被卷入巨大的螺旋槳,在無人知曉的情況下變成肉泥。
但是,那個人影仍就向大船靠近,沒有一絲恐懼——
用極其自然的動作,一下貼到了船壁上。
可能是在手腕上戴了巨大的吸盤什麼的。
那個人影一下一下地交互用吸盤吸住船壁,像昆蟲一樣往上爬。
不久,人影攀上了有普通大樓屋頂那樣的高度——終于進入了一間最下層客房的陽台。
降落于此的男子默默地著手進行作業。
從背上的箱中取出絞盤,把自己腰上那條垂至海面的繩索安到上面。
然後,正當他開始要把浮在繩子一頭的箱子一點點拉上來時——
背後響起了連接船室的玻璃門開啟的聲音。
從中出現的人影看著陽台上的男人,倒抽了一口涼氣。
那名男子全身包裹著特種部隊一樣的黑色戰斗服,整張臉不僅完全被矽性面具覆蓋,上面還戴了一個夜視鏡。
看到這明顯異常的人物出現在自己的陽台上——
房間的主人卻是一邊歎氣,一邊說道:
“別嚇我哦,‘生(Life)’,進來前要先敲門吧”
——聽了“職員”這番話,被橡膠服裹得嚴嚴實實的男子淡淡說道:
“我是按預定時間來的。倒是你沒在陽台上待命才嚇了我一跳呢”
好像機器一樣淡淡的聲音。可能是因為戴面具的緣故,他的聲音含糊不清,只勉強能聽出是個年輕男子。
“如果大伙都蜂擁跑來待命,可能會被住在周圍的人懷疑喲”
“上下左右十五個房間里應該都是我們自己人吧”
對于Life冷靜的指責,房間的主人從陽台朝海里吐了口吐沫。
“你這家伙太他媽細了……果然還是死了的‘死’最好”
“的確,他是最強的。他死了我們也就完了”
“別說這麼不吉利的話”
“說起來,在大任務前的小任務中居然死了最強戰力,真是太不像話了。我就是這樣被社長嘮叨的,雖然前來參加了這次作戰,不過老實說我覺得成功的希望渺茫”
Life將事實擺明,態度淡然到令人討厭,職員對此焦躁地歎了口氣。
“你很煩耶,你們‘四苦’都給我閉嘴,老實聽咱們說就好了。東西拿來沒”
“你想確認的話,就請趕快幫我把箱子拉上來吧”
“切……”
職員雖然一臉不滿,但還是老實地過來幫Life把貨拉上來。
幾分鍾後,他們打開了拉上來的兩個重重的箱子——
“……太完美了,Life”
職員微微笑出聲來,剛才的焦躁一掃而光。
放在箱中的是大量“職業道具”。
被集中在一起的大量槍械,以及許多好像手榴彈一樣的物體。
在這里,甚至連那種乍看之下不知如何使用的東西都有,此外還有數種戰爭時會用到的裝備。
然後——他們實際上也確實想要發動戰爭。
“什麼啊?連對戰車炮RPG都拿來了,你是想擊沉這條船嗎”
一邊取出那格外顯眼的炮筒,房間的主人無奈地笑了。
“如果事態演變成那樣,這個也會用得著”
“哈!你知道嗎?那些會把這種武器帶到船上來的反角啊,最後都會反過來被主人公拿了這個,連同逃跑的直升機一起打下來的。”
“為了避免這種事情,希望你們慎重行事”
“這話你跟Illness說去”
拋下這一句,男人轉身背對Life。
“我去叫其他同伴來。Illness那笨蛋應該是泡在電影院里了,所以就放到後面再說吧”
“……”
“什麼啊,雖然我不知道你是在用什麼表情看我,用不著那麼緊張,這條船上只有我們拿著那種武器。即使出了事,船上的警備員有的也只是鎮壓暴徒用的散彈槍和飛碟射擊槍。最近對恐怖活動的警戒可嚴了,乘客要偷偷帶什麼進來根本不可能”
職員想著在這一瞬間他們便化身成了能夠蹂躪整艘船的怪物,不禁笑起來——
“果然,站在這種可以像外星人一樣進行蹂躪的立場,心情就是個爽啊!”
“我覺得這好像是在游戲比賽中作弊,讓人心里不踏實”
Life第一次對這種玩笑話作出回應,男人聽了哼笑一聲,離開了房間。
只剩下Life一個人,他一邊逐個確認殘留在箱中的物品,一邊小聲嘟噥:
“真的是……蹂躪的一方嗎”
話語中帶著諷刺,但那下半張臉上有沒有露出笑容就不得而知了。
“在最後的最後,可不要被英雄打倒了喲”
Life這樣說道,又打開了下一個箱子,里面裝的是跟武器和劫船八竿子打不著的東西。
“你們決不會是弗萊迪(Freddy)和傑森(Jason)(譯:這兩位出自電影《弗萊迪大戰傑森》,又譯《十三號星期五半夜鬼上床》,是一部2003年拍的恐怖片)……充其量,只不過是個劫船的反角而已”
那是在意大利的城市中舉行狂歡節時被用到的純白面具,一個個摞在一起。
“沒有思想沒有信念,連這次劫船的目的社長都沒告訴,只是,為了生意剝奪他人的未來,不過是群沒有信念的壞蛋。這里也包括我”
這就好像是將未露真容的Life映照在了無限鏡上一樣。
Life取出一只面具,同時訓誡自己道:
“……自言自語得太過分了。自己都覺得惡心了”
同一時刻船內俱樂部“特萊維噴泉”(TreviFountain)
“這是什麼啊……”
一走進這里,菲羅輕輕地屏住呼吸。
又放煙花又放鴿子,出港儀式華麗至極,之後菲羅換下晚禮服,穿上了方便行動的夾克,與艾妮絲和切斯一起在船內閑逛。
基本上,船里什麼都有。
說“什麼都有”可能有點不對,但是菲羅覺得船上該有的設施大抵上是都全了。
餐館不只有高級料理,連便宜的漢堡店也都一應俱全,其他還有意大利菜、日式料理、中餐,甚至好像還有飯店提供被稱為澳大利亞大自然料理的生吃蜜蟻。
至于購物,那簡直就像把一個巨大的商城涵蓋其中一樣。雖然不賣食材,不過從時裝商店到體育用品店,甚至連書店、玩具店和美容院、游戲中心都有。在輪船中央有一個大大的樓梯井,感覺就像是包圍了那個空間一般,並列著好幾層的環形商店街。樓梯井的天花板是透明的丙烯酸屋頂,白天時利用鏡子將光線汲取到樓梯井里來。
更為豐富的是休閑設施,雖然沒有游覽車和卡丁車,當在船上看到了造波池時不禁被一種難以形容的違和感包圍。
另外這里甚至還配備了網球場和飛碟射擊設施,這使菲羅對“Entrance”的印象由“移動的城堡”變成了“移動的城市”。
第一天首先是習慣住房,菲羅吃了服務生送來的飯菜作為晚餐。
然後,艾妮絲聽了切斯的話去了女性專用的美容院,菲羅在等她的時候,決定去俱樂部瞧瞧,便向那里走去——
船中的俱樂部在至少經營過賭場的菲羅看來便是——
絢爛。絢爛。絢爛無比。
在優雅的船中,只有這里散發著庸俗的臭味。
但是,在菲羅看來,這種偏見輕易就
給打破了。
——這里,整個就是一個拉斯維加斯嘛。
從天花板上垂下來好幾盞枝形吊燈。
那光芒反射在房間中擴散的籌碼和紙牌上,讓人更覺燦爛耀眼。
撲克和BJ(廿一點,BlackJack)自不用說,甚至還准備了輪賭、吃角子老虎機和巴卡拉台。
他們賭的不是游戲幣,而是之後能兌換現金的籌碼。在這里唯一的真實就是絕對的實力。
用信用卡計算籌碼,玩完後再支付,菲羅姑且參考馬爾蒂喬家族開的賭場,兌換了100美元一枚的籌碼。
錢生錢,一時的詐術和一點點運氣就能夠左右人生。
對于曾把抽老千的客人生剝指甲的菲羅來說,賭場真的就是人生的縮影——
不過在這里不大能看到那種賭場特有的緊迫氣氛。
但是確實是人生的縮影。
“好咧,那麼下次籌碼全歸莊家”
紳士一邊說著,一邊移動了大約比菲羅多30倍的籌碼。
“快轉到這來,轉到這來!”
淑女一邊說著,一邊將一枚1000美元的籌碼貼在了賭輪的“00”上。
“哎呀,今天輸了呢!”
男人被撲克的相對馬奪去了全部籌碼,不過他依然向贏了自己的男子這樣笑著說道。
當然,在這里的也不盡是這樣揮金如土的人。也有那種會為10美元的勝負而歡喜悲傷的客人——這樣的人們都好像不太舒服似的,待在角落低聲下氣地進行著賭博。
——啊,是嗎。
看到一邊後悔一邊笑著的參與者們,菲羅總覺得很能理解。
——對這幫家伙來說,錢真的就是游戲幣那樣的感覺呢。
完全不計較得失,看著這些盡情享受賭博快樂的家伙們,菲羅理解到此時此刻這里呈現的大概就是他們的人生縮影吧。
那麼。
那麼,可不可以也在這里試試我多年培養出來的經驗呢。
純粹是跟自己賭一把,看看在這里到底能吞掉多少金山也不壞。
這樣想著,菲羅微笑了——然後輕輕地向前踏出了一步。
(譯:這一段講到的賭博術語完全是瞎翻的,懇請熟悉此道的朋友批評指正!)
同一時刻甲板
雖說已是深夜,但船頭附近的甲板上依然聚著許多人。
有些是來參觀設置在那里的大鯊魚的,也有純粹是出來吹風看星星的。
除了因為是船頭有點晃之外,感覺氣氛就跟海邊附近的公園別無二樣,還能看到站在船邊擁抱的情侶。
遠遠地看著這副光景,博比很焦躁地咋了咂舌。
“可惡……那個叫菲羅的家伙到底在哪?”
“他在一個大商場一樣的地方。胡亂行動不大可能會找到。……不如我們去把船上的人員名單給偷來吧?”
“閉嘴特洛伊。咱們這里現在用不著你那種冷靜的聲音”
一面否定了旁邊的黑人少年,博比又向身後的同伴看去。
興趣是收集木馬程序的特洛伊。
高個兒的托爾(Tall)。
胖子漢普蒂(Humpty)。
博比給大家都起了外號,單純因為好叫,所以博比本人非常喜歡。自然了,被叫的一方就算極力表現出他們的不滿,博比也不見得會睬他們。
然後——現在,更令人困擾的是——要如何處置站在他們旁邊的少女。
“怎麼了?看來你們好像是要找什麼人……”
“不,那個。在此之前我們有一件事想請你說清”
“好的,是什麼事”
“你到底是誰?”
默不作聲的狀態持續了幾個小時後,博比他們看准機會,漸漸從緊急救生艇那里溜出來。而導致他們默不作聲的少女則愧疚地低著頭。
“對不起,我是偷渡者,名叫卡爾奈亞”
“這個剛才就聽過了。你難道忘了!”
一邊說著這樣不講理的話,少年又悄悄問道:
“那,你為什麼要偷渡呢?”
“和大家一樣……是來找人的”
“找人?”
“是,他大概是坐的這條船……那是一個像父親一樣的人……”
少女依舊低著頭講話。與那曬黑的皮膚相對照,她的性格有一點內向。
“是你的撫養人嗎?什麼嘛,是因為沒帶你一起旅行你生氣了嗎?”
“不,不是這樣的……我,是來阻止那個人的”
“阻止?”
“是的,他——”
話正說到一半,“等等”博比捂上了卡爾奈亞的嘴。
“嗚嗚嗚”
“不好意思,以後再說吧”
大家躲到牆壁的陰影處,博比向甲板中央望去。
有個穿著兒童禮服的少年正在眺望鯊魚機器人。
少年看上去比博比他們還小很多,在無人陪伴的情況下一個人來回看著船內。
“那家伙……是那家伙。菲羅的弟弟”
“哦,不會錯的。不愧是博比啊。正因為是博比才能這麼好地發現他”
“是吧?再多多誇獎我吧特洛伊”
根本沒覺得是被人小瞧了,少年還露出微笑,開始尾隨切斯。
“好咧,就跟在他後面”
“那個,跟著那孩子……你們打算做什麼?”
聽到卡爾奈亞不安的詢問,博比露出了一副壞人的笑臉——
“那當然是……要怎麼做來著?”
他這樣向特洛伊、托爾和漢普蒂他們問道。
“雖說是抓來當人質,但我看你做不來那種交涉”
“說起來,抓做人質後要怎麼辦?要關在哪里呢”
“啊,或許在抓到那孩子前我們就已經被船員逮住了”
聽了這一堆消極意見,博比那壞人的笑臉凝固了——
偏偏在這時,他卻向卡爾奈亞尋問:
“……你覺得怎麼辦好?”
毫無先兆,上來就是這麼一句。
“那個……你們要欺負那孩子是有什麼目的嗎?”
卡爾奈亞縮著身子如此詢問,博比聽後慌忙搖頭。
“不是的!不是那樣……那家伙的大哥是個邪惡的黑手黨干部,我們被那個黑手黨整得很慘,所以這是複仇!”
應該被恨的明顯就是博比他們,可他現在卻擺出一副正義在我這邊的樣子,繼續說道:
“那幫家伙,把我們辛苦得手的東西從上面一下子就給搶走了,他們最差勁了!所以要讓他們知道知道,我們可不是區區家畜。我們也是有著反抗思想和獠牙的!”
絕口不提從觀光客那里搶相機的事,而且還對自己大唱頌歌,就好像自己是對抗邪惡組織的英雄似的。
“這樣啊……”
卡爾奈亞沒有理會那高亢的宣言,有點寂寞地嘟噥道。
“哪里,都是一個樣啊”
但是,心緒激昂的博比沒有聽到她的話,那小小的聲音,只消失在了另外三個少年的耳中。
他們面面相覷,姑且就先觀望事情的發展吧。
然後,他們本該照看的頭兒為了去追敵人的“弟弟”,已經邁開步伐了。
“喂,你們在那兒發什麼呆!快來追那小鬼啊!”
“……做得太過火了”
踏入賭場後2個小時。
菲羅的挑戰獲得了超乎預想的成功。
他並沒有使詐。僅是靠話術和察言觀色,然後遵循游戲的基本邏輯行事——
結果,他手邊就積累了價值10萬美元的籌碼。
之後,進一步觀察來客的層次,這里還有幾個不止有錢且慣于賭博的猛將。因為一個個都是超有錢的怪物,所以菲羅極力避免對上他們。
發現了被那個有錢的對手占了便宜還在笑的對手,或贏或輸一點點往複于此,然後在適當的時候主動提出大賭注的較量。
這樣來來回回,結果便是籌碼堆積如山。
——做得過火了。
——冷靜下來,我這不是賭上癮了嗎。
要是在自己店里,這時候差不多就會親自出面要求做他的對手了,然後刺探對方是否有在抽千。
但是,在這里即使都是一個人在贏也沒關系,無論賭場這邊還是周圍的客人,就連對手都會坦率地稱贊自己。
雖然沒有人受到傷害,但不知為何卻漸漸生出了一種罪惡感,正當菲羅想要離開這邊,去跟剛才看到的那些有錢的賭博老手們挑戰時——
坐在鄰近的一個男人跟他搭話。
“挺能干呢,小哥。跟我來兩人賭一把如何?”
黑夾克配上黑皮褲,這個男人平靜地說道。
但是,一看就知道他不是正經人。
這不是裝束的問題。那個男人周身所纏繞的氣氛,就讓菲羅立刻感到他和自己是一類人。而且——說不定還是混得比自己還深的那一類。從他身上能感到與克雷亞和基斯或是馬爾蒂喬的上層干部們相似的陰暗又銳利的氣息。
菲羅雖然納悶這種人為什
麼會坐上這艘船,不過覺得自己也不好去說別人,于是就這樣聽從了對方的提議。
“好,不過只賭些小東西吧,以你的眼鏡為注如何”
一邊換上平時作為“干部”時的遣詞造句,菲羅靜待對方做出反應。
“不必謙虛。配合啦技術啦……哦,我不是說你在抽老千,一看積累了多少馬上就會明白的”
“……”
“雖然覺得這純粹是娛樂設施,不過沒想到會有你這樣的人在”
大概是西班牙人或拉美人吧。淺黑的皮膚,相貌給人熱情的印象。單就印象而言,恐怕是那種很受女性歡迎的類型吧。
菲羅正想著這些時,男人向發牌人要了牌,然後徑自洗起來。
刹那間——菲羅看到。
那個男人在令人眼花繚亂的洗牌途中,偷偷從袖口里滑出一張牌混了進去。
周圍的人都沒有發現。從那個位置看,就連發牌人大概也不會注意。
巧妙地將那張牌洗了進來,洗完後將它移到了這摞牌的最上邊。
——很有一手啊。
一邊坦率地發出贊歎,菲羅思考著剛才這一舉動的含義。
如果是使詐的話那就太沒意義了。在那個時間點,且不說莊家,就連要玩什麼游戲都還沒有決定。
說起來,以他的本事,應該能在不讓我覺察到的情況下把牌加進來的。
但是他使詐時卻讓菲羅看到了,這就等于說是他敢讓自己看。
當然了,要是一般人的話即使擺在眼前可能也會全然不覺吧。
——是在試探我?看我能不能看穿這種程度的詐術。
菲羅一邊苦笑,一邊拿起洗好後放在桌上的牌。
“那麼,下面該我洗了”
菲羅從胸前口袋里取出玻璃眼鏡,戴上的同時微微一笑——
他比那個男人的手法更為高明,輕松自如地洗著牌。
一邊響著嘩啦嘩啦悅耳的聲音,一邊讓紙牌以各種方式混在一起。
然後——
“誒,對不起”
從那在兩手間跳舞的紙牌中,有一張掉到了穿黑夾克的男人面前。
在這里掉鏈子了,菲羅露出苦笑,但卻沒有去撿那張掉出來的牌,直接將那摞牌放到了對方面前。
男人拿起那張掉在自己面前的紙牌——笑了,重新開始洗牌。
下個瞬間,他將菲羅特意掉下來的牌放回到了原來的地方——他自己的衣袖里。
再次讓菲羅看到了這招兒後,男人輕輕地笑了,說道:
“那麼,來玩什麼游戲呢?”
就結論而言,之後開始的BJ是以菲羅的勝利而告終的。
最初雙方激烈地你來我往,認真決一勝負,但是——
一到賭大錢時,那個男人卻輕易地超過了21點。
“徹底輸了。只能說不愧如此。你直到最後都很冷靜”
“……多謝誇獎”
雖然心里很高興,不過菲羅也覺得奇怪。
——只能看做是故意輸我了……。
盡管覺得納悶,不過表面上菲羅還是在笑,對此那人靜靜地伸出手來。
“遲來的自我介紹。我叫安傑羅。是一名貿易商。”
“請多指教。我是菲羅•普羅辛奇奧。從事飯店經營工作”
總之先同他握個手吧,自稱安傑羅的男人抱歉地搖搖頭——
“最後的勝負,似乎是我這邊的籌碼超過了你的得分……。如果不介意的話,我請你到房間里來喝一杯,如何”
“……一點的話還可以”
他明顯是早有預謀。
——嗯?我,有跟拉美人或西班牙人結過梁子嗎。
雖然曾和拉克·岡多魯一起擊潰過一個墨西哥的小組織,不過那已經是50多年前的事了。不大可能現在才來報仇。
各種疑問在胸中湧現——不過菲羅還是輸給了好奇心,配合了對方的計謀。
在這里如果不慎重刺探對方,以後要是被打到和艾妮絲與切斯在一起的地方,可就沒臉見她們了。
“明白了,那麼,我就去你那叨擾一番了”
一邊叫茶房把手邊的籌碼兌換成現金,菲羅慢慢起身。
甚至忘了要在下船時把這趟旅行的船費掙出來,現在菲羅心中只有一個不安。
——不過,萬一這家伙要是只是個同性戀的話……我要怎麼逃啊。
Illness這個少女,正如其名,病了。
這是周圍人的判斷,同時也是她本人的希望。
因為有病。
因為自己生病了。
因為我不普通。
她相信如果病了的話,自己現在的所作所為就會被接受。
雖然也知道這不過是妄想。
所以她雖然要做個普通人,但周圍卻否定了這點。
無論做什麼,都會被說“你真奇怪”、“異常”、“不正常”。
因為在這種時候她才知道憤怒為何物,雖然Illness總是很生氣——
但誰也不把這當做正常行為。
她認為說自己有病是在逃避。她認為這是在逃。
但是,每當聽到周圍的反應和言語時,她便心生恐懼。
——萬一,我真的很奇怪呢?
其實她到底奇怪不奇怪,就旁人的反應來說是肯定的。
即使放寬眼界,由她本人來看,大概也不好說是還是不是。
她想。
本來自己,從出生時就很奇怪。
不是自己,而是周圍環境。
以及,將她生下來的父母的目的。
在Illness身上,那些眼睛看不到的地方有著無數的“痕”
從毆打、切傷這種程度,到“刀剜”、“凌遲”這樣的等級,什麼樣的傷痕都有。
但是,她的父母卻說這是正確的。
周圍的人也都如此說。
“你並沒有做什麼壞事”
父母這樣告訴她。
“所以,放心好了”
然後,她被滿臉笑容的父親——親手剝下了背上的皮。
那是,森林里的童話故事。
發生在森林深處的洋房里,恐怖的童話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的童話。
7年前的、古老的童話。
故事以年幼少女的悲鳴開始。
那幾乎是語不成聲的悲鳴。
即使偶爾能喊出些什麼,也毫無意義。
即使叫著好痛好難受好癢好熱好冷好冷好冷好冷,周圍的人也只是祈禱而已。
當然不是祈禱她平安無事——而是將她的悲鳴作為信仰對象,不斷祈禱。
我們很幸福,感謝您讓我們今天也過得幸福。
在痛苦掙紮的少女面前,他們只是向她的痛苦不斷祈禱。
即使如此,少女並不向人求救。
因為他們告訴她救助這個詞,是她應該為別人做的。
那時少女連Illness這個名字都沒有——
她完全不知道喊“救命”的真實含義。
所以她也沒有意識到施加在她身上的這些暴行的意義。
她不知道,不知道還有沒有灼熱沒有痛苦的世界。
不知道還有可以不被剝去指甲的世界。
不知道還有可以不被剜肉的世界。
不知道還有可以不被抽掉肋骨,在上面刻上文字後再放回去的世界。
她不知道斷食了兩個星期後,還可以不吃那種下了毒不死人的毒藥的飯菜。
她不知道還可以不被命令去殺掉一個共同生活了一年的同齡少女。
正當這名少女眼看就要被Illness親手殺掉時,周圍的人幫了她。
這次是Illness被他們綁上。
然後,已經緩過來的少女出現在眼前。
她不知道其實還可以不去激起那個少女名為複仇的暴力。
她一個都不知道,也不會知道。
說起來,她連那種思考都被剝奪了,無法想象除此之外還可能有另一種世界。
直到她9歲時遇見了那些偷偷溜進“聖域”、稍微比她大一些的孩子們。
直到與他們成為朋友。
直到聽見他們說自己的情況“很奇怪”。
直到聽見他們說自己身邊的大人“不可原諒”。
直到他們要來救自己。
直到他們告訴了自己一個嶄新的世界。
直到他們被在一步之後的周圍人抓住——並殘忍殺害。
——殺了他們的,是我。
——因為我跟那幫孩子們說話了。
——因為我羨慕了可以沒有痛苦的世界。
——因為我對那幫孩子說了“救救我”。
——所以,那幫孩子前來救我,然後死了。
——可是,那幫孩子直到最後還是要來救我。
——我的父親對最後剩下的那個孩子說:
“這是我可愛的女兒。你要是挖下那孩子的一只眼,你就能得救了”
——但是
那個孩子
——但是那個孩子,卻對我說快逃,並用遞給他的小刀去砍父親。
——而父親拿著槍。
——于是,那個孩子的故事便結束了。
但是,森林中的童話故事卻還在繼續。
——父親說。父親看著我哭泣的樣子說。
“我們做錯了”
硝煙繚繞,父親向少女道歉,向大家道歉——
之後,她便知道了這個世界。
人們告訴了她森林之外的世界,教給了她各種事情。
還讓她看電視,看圖畫書,甚至讓她看日本漫畫。
還讓她聽音樂看電影,告訴她世界是如何充滿希望,周圍的孩子們又是過著怎樣的生活,然後——
“無知,是會緩解痛苦的”
然後——依舊像從前一樣對她施以虐待。
人們感謝那樣的少女,不斷祈禱。
說她不是人。
說她是神之子。
一年後。
雙親被突然來到洋館的男人們拿槍打殺了。
後來聽說,一年前那個被殺的少年的父親好像是哪個大企業的董事,受到他的委托,他們這幫“假面職人”前來執行任務。
看到手腳和舌頭都被鎖連著的少女,男人用槍指著她,說道:
“……雖然怎麼看都像是被害者,該怎麼辦呢。因為雇主可是說要殺掉在這里的所有人啊”
少女一邊聽著這些,知道了自己的雙親和周圍的大人、甚至連孩子們都死了,不過她只是覺得太好了。
沒有像自己這樣受盡折磨就死掉真是太好了,她只是這樣漠然地不斷想著。
本該恨這些人,本該在少年被殺時哭泣,可自己不恨他們,也不覺得活該,自己這樣一定很奇怪吧。
“還有什麼遺言嗎?”
男人拿槍指著她說,于是少女回答:
“喂喂,你說我啊,是人呢還是神?”
于是,男人為難地笑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雖說要我殺人,不過並沒有說要殺神”
這麼說著——少女被他從那幢洋館里帶了出來。
森林中的故事,至此便結束了。
她是知道的。
那之後的故事也並不讓人高興。
隸屬于被稱作“假面職人”這個組織的她,在那里為了活下去,被教會了各種各樣的事情。
雖然很辛苦,但這和在森林中受的苦痛不同。
為了殺人而進行的訓練。
那里的確是森林之外,不過和她所知的“新世界”全然不同。
但是,她已經知道了可能性,所以也不想隨便死掉。
如果說出討厭殺人,大概就會被殺吧。即使沒有,要是從這里被趕出去,她也不覺得還能再活下去。
在Illness思考著自己是不是有病時候,她回想起了這些往事。
然後,她確信自己果然還是很奇怪。
她堅信。自己毫無疑問是有病。
她堅信。正常人因為愛惜自己的生命,所以也不會去殺害他人。
她堅信。即使當人們被迫做出和她相同的選擇時,他們也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死亡。
因為她見過。因為曾經見過。
對她來說的救贖,就是那些要來幫助她的孩子們。
以及,少年們的死。
他們,對她來說就是世界的象征。
脫離了那條軌道行動的她,不想死的她,大概真是個非常奇怪的人吧。
她相信自己就是個病人——于是今天也毫無霸氣地面對自己的工作。
船內的電影院
“嗚……嗚……”
Illness這個少女,正如其名,不知哪里生了病。
認識她的人都會這麼想——
如果看到她現在的樣子,旁邊的人也會覺得她是哪里不舒服吧。
位于船內的後方,有一座巨大的複合電影院。
在這融合了七個小劇場的電影院里,只限于航海期間推出了名為“SharkFlight特集”,專門放映克勞迪婭過去的代表作以及喬?多羅克司導演過去的作品。
她現在看的是克勞迪婭的代表作之一——
《AttackoftheKiller-Edison》。(譯:殺手愛迪生來襲?什麼鬼名字啊……)
愛迪生晚年發明的靈界通信器重現于世!但是它卻落入了恐怖的惡魔女王之手!一個接一個,愛迪生的發明被惡靈依附,開始襲擊人類!小心!燈泡就是敵人!
……故事就是這樣,任誰看了都會承認是部很蠢的片子,在公布主演是克勞迪婭時,世間一片嘩然。而且,她演的還是幼小身姿的惡魔女王。
克勞迪婭在前作《潛入風中的野狗》里飾演雙親被警察所殺的少女,博得了滿堂喝彩,正當她開始步入實力派女星的道路時,卻在這部白癡電影里飾演了漂亮的邪惡小姑娘,這使得世間給克勞迪婭貼上了一個“什麼都能演”的標簽,不過到底是褒是貶則不得而知了。
總之,這部電影即使在克勞迪婭主演的影片中也被視為是一部商業片,在她的狂熱影迷間還有一種說法,就是誰要能把這部電影看上十遍以上那就是純爺們了。
在這部得到一致公認的白癡電影的高潮——受到尼古拉·特斯拉(NikolaTesla)的靈魂攻擊,墜入地獄的邪惡女王使出最後王牌,宣布要將看這部電影的人們作為人質——看到這一幕,Illness嗚嗚地哭起來。
“嗚……嗚……”
其他觀眾都不明白有什麼好哭的,于是他們擔心少女是不是肚子疼——不過迫于她那奇怪的打扮,大家都沒怎麼敢吱聲。
一會兒電影演完了,當開始滾動播放制作人員名單時,Illness便向銀幕大聲鼓掌。
不明所以的觀眾們在電影演完的同時,都站起來了——
但是Illness依舊流著淚盯著銀幕。
終于只剩她一個人了,正覺得影院里一片沉寂時——
“大姐姐,你沒事吧?”
有一個人走來向她搭話。
“嗚……你是誰?”
Illness一邊擦著眼淚,一邊說著不相干的話,對此眼前的少年笑了,回說:
“我叫托馬斯。……啊,騙你的,我實際上叫切斯瓦弗?梅埃爾。叫我切斯就好”
切斯說著將手帕遞了過來,Illness含淚笑了。
“啊,謝謝你,切斯。不過我不懂你為什麼要撒謊說自己叫托馬斯”
“別介意。那有點類似一種儀式”
“?”
Illness一邊歪著頭,一邊用手帕擦著眼淚。
雖然以為眼影會給弄掉,不過這點眼淚完全沒有破壞到它。
切斯看了,心想這會不會真是黑眼圈啊,要不就是刺青,不過還是沒敢問。
“你為什麼要哭呢?”
經少年這樣一說,Illness想起了流淚的理由。
但是,為什麼會哭她自己也不清楚。
開動腦筋拼命思考,Illness想了起來——
那是臨近傍晚時,自己與某電影明星的對話。
——你一定是好人!
對于那個講話肆無忌憚、毫不躊躇的電影明星,Illness感到喜悅的同時,也有一種罪惡感。
這樣下去,她肯定會被卷入事件里來。
她會被卷入我們引發的這起劫船事件。僅僅因為她坐了這條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怎麼辦。怎麼辦才好。
至今為止,這樣的事情不知發生了多少次。
也有想設法做點什麼的時候。
但是每當這時,‘死’和‘生’就會說‘你真是缺乏職業意識’,然後阻止她的行動。
——我才不是職業的呢。我是業余愛好者。
——所以,只要能救想救的人就好。
雖然不斷想著這樣有些扭曲的事情,但Illness不敢違逆他們和社長,只得以自己的生命為優先,繼而陷入深深的自我厭惡中——
但是今天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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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社長沒坐這條船,‘死’也死了。‘老(Aging)’坐了另一條船,‘生’好像之後才會來,現在不在。
——這樣的話,不就好了?不就好了嗎?
過于簡單的判斷。
非常缺乏深思。
她作為之後企圖劫船的迷之組織的一員,是這條船上的同伴中戰斗力最強的,然而她卻十分干脆地說了不該說的話。
“喂喂,克勞迪婭”
“干嘛?”
面對露出充滿自信笑容的克勞迪婭,了無生氣的少女說道:
“克勞迪婭,之後你能不能下船呢?”
“?為什麼?”
“嗯,雖然說不出理由,不過可能會發生什麼大事。如果你下不了船,就請盡量到靠近救生艇的地方去好嗎?”
Illness對這個爽快地接受自己搭話、還稱她是“好
人”的少女,干脆地說出了不得了的事情。
這種行為是對組織的背叛,但她卻不這麼想。
——我並沒有說出具體的事情。
這種不成其為借口的借口在她心中已經變成了正當理由。
“什麼,Illness有預知能力嗎?”
不理會歪著頭的克勞迪婭,Illness也為難地歪起了頭。
要是職員們在周圍的話,這可不止要讓他們噴飯了,但Illness只說了自己知道的事,並沒有透露具體內容,只是“警告”克勞迪婭而已。
“唔、嗯嗯,雖然不是那樣,誒……啊——、說不出口,雖然說不出口……。總之,要出大事了!”
Illness一邊說一邊用力揮動手臂,之後又好像忘了一樣轉向鯊魚這邊。
然後,她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開始摸著質感逼真的鯊魚皮膚,喧鬧起來。
短暫的沉默。
不久電影明星扭過頭來,吸了口氣,說道。
“喂,Illness。你啊,是好人還是壞人呢?”
看了Illness在鯊魚機器人旁邊的舉動受到感動,站在一旁的克勞迪婭凝視她的臉孔,然後這樣詢問。
“誒、誒?”
“或者說,你在這艘船上做什麼?”
——哇,這孩子的直覺太明銳了!
——我還什麼都沒說呢!
“不、不、不是的!我什麼都不知道!”
這也是事實。
雖然聽說好像是要劫船,不過具體怎麼做就沒有讓她聽到了。
但是,“你是保險。萬一警察乘直升機或高速艇前來,把那幫家伙處理掉就是你的工作。就是說,如果一切順利你就什麼都不用做了”,他們只對她說了這些。
一邊還在對克勞迪婭的話感到吃驚,Illness快速地轉動著兩只眼睛。
“那好,只回答這個問題就好,你是好人還是壞人?”
看到少女正在接近那個了不得的核心,Illness焦急地回答了她。
那是不能與她的質問相比的、直指核心的答案。
“嗯……如果殺人是壞事的話,我就是個大壞蛋了哪……”
“……”
——啊?我,剛才是不是說漏嘴了?
冷靜下來後,Illness意識到了自己的所言之意,不禁嚇得渾身發抖。
“啊。誒、那個……”
完了。
在徹底弄清具體是什麼完了之前,她已經先行想到了“完了”這一結果。
顯然,剛才自己是說了常識之外的話。
自己證明了自己確實很奇怪。
這樣一想,她那原本就病態的臉又露出了快要哭出來的表情,變得更為扭曲——
“嗯——”
但是克勞迪婭卻是比她還要“奇怪”的少女。
“嘛,無論好人壞人,看來我是更喜歡坦率的人咯?”
“誒……”
“而且,你剛才是在擔心我吧?所以說,你對我來說就是好人咯!殺人確實不好,雖然我決不允許對我來說重要的人被殺,但我的曾祖父也是個傳奇殺手,正因為如此他才會同我的曾祖母結婚,然後有了我這個從孫女,所以也不能說殺人是件太大不了的事”
紅發少女依舊露出自信滿滿的笑容,堂堂正正地向年長的少女做出如此宣言。
“所以啊,你要對自己有信心!即使全世界都否定你,我克勞迪婭也會承認你!因為你對我來說就是好人,我,要將你接受到我的世界里來!決定了!啊,但是丑話說在前面哦。以後你可就不能再隨便做壞事咯?我可不喜歡我世界的一部分被警察打死!”
“誒……”
“殺你的時候就由我來動手。所以,你可不能亂來喔?”
這樣強有力地說完了一番不知是傲慢還是白癡的話後,少女又重重地點了點頭。
——還是第一次有人對我這麼說呢。
少女的話還殘留于耳畔,Illness想要再多了解一些她的事,便來到電影院看她演的電影——
從傍晚到現在已經看完三部了,她在每一部中的形象都各不相同。
克勞迪婭似乎擁有自己所沒有的一切。她覺得她什麼都知道。不過她只是在演戲而已。只是在扮演各種各樣的角色。這點Illness是明白的。
但是,即使如此。
銀幕中的每一個形象都是那麼熠熠生輝。
無論是反角還是悲劇女主角,都閃耀著各自的光彩。時而暗淡,時而銳利。要說缺點的話,大概就是演配角時太顯眼了。
世界在對她微笑。
地位、才能、命運,她什麼都有。
而且——這一切還都是憑實力贏得的。
那麼,自己為什麼要流淚呢,
是因為得到了她這樣才華橫溢的人的認可嗎?
或者,是因為意識到自己是該被鄙視的人而感到悔恨?
怎麼想都得不出答案。
只是,一回想起她在銀幕上和實際遇見時的光芒,Illness便又啜泣起來。
“誒……,怎,怎麼又哭了,大姐姐!?”
抓不住對方的感情變化,切斯只得再次慌忙地安慰她。
愛哭鬼以前也認識一個,不過她和那一位又是不同類型的人。
說起來,切斯才沒興趣去安慰一個在電影院里哭泣的女孩呢——他是對這之外的周圍情況感到在意,為了一探究竟才來接近她的。
“啊,那麼去到大姐姐的房間吧?我來跟你一起去”
于是她一邊擦拭眼淚,一邊看著切斯,眼睛還沒哭完就嘻嘻地笑起來。
“嘻嘻,向女孩子求愛你還早10年哦?”
“那麼,100年後再來說呢?”
對少女的這句廢話,切斯回了這樣一句帶有自嘲意味的話。
“不過得要大姐姐還活著才行”
然後切斯與自稱Illness的少女一同去到她的房間。
那條通往前方下層她寓所的走廊,比想象中還要長。
途中還幾次特意繞著遠和她一起走——
在下樓梯時切斯終于確信了。
——我被跟蹤了。
人數身高都不詳,不過明顯有兩個以上的人正在追蹤自己。
他們在人多的地方遠遠地圍著。到了人跡罕至的地方便靠近過來。
在來到電影院前就有這樣的人影若隱若現,為了確認他們是在跟蹤自己,切斯才在電影院里利用了那名哭泣的少女。
如果順利進入她的房間的話,也就能從那里巧妙地窺探外面的情況了。
雖然也考慮回自己的房間,但切斯不希望這樣粗心地讓對方知道了自己的住處。
雖然會把毫無關系的少女卷入其中,不過切斯覺得在掌握了對方的目的後再去幫她一下也就沒問題了。
切斯帶著他所特有的冷靜考慮著這一邊的事,不過在此之上,現在的他還是恐懼的感情占了上風。
自從白天在走廊里遇到那個黑衣男之後,總覺得沒法放下心來。
總覺得,在冥冥中——他回想起那輛列車。
其實在此之後也坐過好幾次火車、輪船去旅行。
最初所受的心理創傷,時隔數年那種忌諱也變得淡薄了。
可是,這一次。
場所是遠比那輛火車要寬廣得多的空間。而且,還有可靠的家人菲羅和艾妮斯一起同行,可是不祥的預感依舊揮之不去。
說得嚇人些,這是自去年造訪北歐那個封閉村莊以來,不,是比那時更為不祥的預感。
——什麼嘛。這寒戰是怎麼回事,簡直和在城里遇見微笑的維克多時一模一樣。
維克多·塔爾波特是切斯感到棘手的一名不死者。
雖然不見得實際受過他的迫害,但他會毫不留情地把切斯那段討厭的過去拿來挖苦,還常常揭他老底。雖然他可能是為了自己的正義才這麼做,但對切斯來說可就太煩人了。
這回也是——事態會不會演變成要暴露出自己討厭的一面呢。
或者,像乘坐列車時那樣,遭遇到直接的恐怖。
又或者,兩方面都有。
——啊,討厭討厭。別想太多了。
——比起這個,現在還是想想跟在後面的那幫家伙吧……
切斯剛要開始盤算今後的事,突然,走在一邊的Illness停下腳步。
“怎麼了?”
“啊—、對不起,切斯君。正好沒什麼人,我就講了吧?”
“什、什麼?”
——難道我要在這里遭到這孩子的襲擊嗎!?
這出其不意的發展完全超出了切斯的預想。在這種場合下,是該高興還是害怕呢,雖然這大概要視襲擊的內容而定——對切斯來說,他只擔心著在處理這邊的時候別被跟蹤者襲擊了。
面對一邊判斷對方是大人還是小孩,一邊提心吊膽的切斯,Illness那有著黑眼圈的眼中閃現出了銳利的光芒。
“對不起,切斯君,我,好像被跟蹤了”
“誒?”
“嗯—、那些人都是小個子。或許是小孩吧。四男一女?不過,因為最近也有像女孩子那樣走路的男生,所以也可能是我搞錯了”
“等等,你在說什麼啊,大姐姐”
切斯一瞬間沒能理解她的話,于是這樣開口詢問。不過Illness只是用力地嗅著空氣,然後說道:
“不過沒有瓦斯什麼的流出來,所以放心好了?”
接著,下一刻——
“稍微,去把他們抓過來吧?正好周圍沒人”
聽到這話,切斯方才察覺。
這里正是在最下層的客房下面,面對輪機室和倉庫的樓梯。
——奇怪,雖然覺得是我在誘導她來著。
樓梯盡頭的門上掛著禁止入內的牌子。
——她,難道是要把跟蹤的人引誘到這里來嗎?而且……還連帶著我?
在切斯思考這些問題時,少女跳了起來。
與其說是跳,不讓說是被射出去來得恰當。
她的腳踏上了那狹窄樓梯的扶手,就這麼以踢著樓梯側壁的氣勢——一腳登到了樓梯上邊。
當切斯慌忙跑上了樓梯時,她已經躍進了上層樓的走廊里。
就這樣好像在牆上跑一樣,她噔、噔地來回在走廊里跳著。
那不是人類的動作。
雖然一瞬間切斯如此想到,不過他馬上訂正過來。
那不是普通人的動作。
對他來說,能做出這種像電影里的忍者一樣的動作的人,他能想到幾個。
尼羅、田九郎、克里斯托弗、夏隆……
幾個人的名字一一浮現,這之中只有一人,是切斯想也不敢想的。
“啊哈哈哈哈哈。啊哈——?”
在走廊的牆壁上跳著,
踢著門把,
身體整個倒過來踢著天棚,
踢著對面的牆壁回到通道里來。
說是荒誕不經也好。
用這種無視重力的動作,在走廊里奔跑、飛馳而去。
她的動作古怪。會讓人覺得她是為了在對方持槍的情況下,不讓其瞄准才做的——她的動作,不,是她的移動軌跡十分奇特。
然後,見識了這些的切斯終于得出了那不願想起的名字。
——就好像……
——鐵路……繪影者一樣……
如此喃喃的同時,背後起了一陣惡寒。
那時的心理創傷又一口氣閃現在腦中。
拼命按著混亂不已的腦袋,切斯搖搖頭,驅逐那個幻象。
——不,那女孩不是他!沒到那種程度,還只是尼羅那種程度的人類……
當腦中開始浮現起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時。
“……啊?”
切斯在這里冷靜地確認出Illness有著超越外表的特殊能力——正在這時通道深處響起了一陣悲鳴,聽到她用愚蠢的聲音說道“切斯君~,暫時逮到了三~個人!”
“……完事了?”
直到現在切斯才意識到自己已經踏足到了非日常的領域。
同一時刻船內走廊
當Illness正在小套房那層跳來跳去時——
在相距甚遠的標准房間層,安傑羅正領著菲羅來到自己的房間。
“那麼,菲羅先生住的是套房嗎,哎呀,實在是讓人羨慕啊”
“不,那里對我並不合適,感覺很困擾呢”
“真是奢侈的煩惱啊。那麼你要和我的標准房間換嗎”
一邊這樣聊著一邊來到房門口,這當兒——安傑羅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抱歉”
從菲羅身邊稍微退開一些後取出電話,對面立刻傳來一個下賤的聲音。
『喲,安傑羅老爺,情況咋樣兒了。剛才在俱樂部里發現你時可把我嚇一跳呢,你竟然跟一個一看就不正經的家伙在那悠閑地賭上牌了』
「……啊,好久不見」
『哦,那家伙在旁邊啊。放心好了,我會適當地給你來幫個腔的。時機趕得巧也挺好嘛?在去俱樂部前,我在你房間里留下了一件很贊的臨別禮物喲。就照聯系好的來,你把房門稍稍打開,我就過去幫忙』
「啊,您身體安康就好。現在可是在輪船航行中,電話費用不要緊嗎?」安傑羅淡淡地接上他的話茬。
電話另一邊的“解剖手”一邊發出下賤的笑聲一邊閑扯起來。
『沒錯。雖然是在同一條船上打電話,不過卻是分別從船上經由衛星來接收的。所以還是直接見面比較省錢。』
「啊,無論如何都想要和您再見一面」
『不要啦。你雖然這麼說,不過卻連一件禮服都不准備。俱樂部里的客人都以為你是那些電影明星里的人呢。總覺得好像是要搞什麼活動的樣子。跟長得像安東尼奧·班德拉斯的你走在一起,我要是被人記住了長相可得請你原諒啦』
「不,對不起。我這邊還有客人等著呢,下次再給你打吧」
安傑羅一邊掛斷電話,一邊向菲羅露出苦笑。
“對不起,是個關系不太好的叔叔打來的”
“唉,我就覺得是這樣”
菲羅回他一個溫柔的笑容,然後兩人間醞釀出一種略帶熱度的沉默。
接著,安傑羅為了打破這一狀況過去開門——把不正經的客人招進了屋里。
“真是了得啊”
菲羅環顧這間標准房間,不禁發出贊歎。
論價格,費用只有菲羅他們住的那間套間的十分之一。
雖然感覺要比豪華旅館的單間稍小些,不過一個人用的話應該沒問題。
沒有陽台,只能從窗戶欣賞外面的風景,不過大夏天的,從空調屋里跑出來特意看海也會讓人覺得很奇怪。
屋里的一個圓桌上放著一個裝酒的木箱。
“那麼,來喝酒吧。這可是我剛剛在船上的購物商場里買的好貨”
安傑羅坦率地笑著,菲羅見此也對他露出了大膽的笑容。
“那麼,我只喝代替籌碼的那份咯”
二人在圓桌前相對而坐。安傑羅默默地把手放到箱蓋上。
——裝酒的木箱嗎。
一邊看著這副光景,菲羅回想起自己剛成為不死者時的事。如果不是對那個木箱產生興趣,大概也就不會有現在的自己了吧,如此一想不禁感慨良多。
菲羅獨個兒沉靜下來,
“話說回來……菲羅先生”
這時安傑羅突然向他發問,于是他馬上轉換心情。
“你那個飯店的公司什麼的”
“是”
“……是不是叫‘假面職人’?”
“————”
那是什麼玩意。
菲羅剛要這麼說——
他的記憶卻阻止了他。
“假面職人”。
一般想來,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了。
制造面具的人。僅此而已。
但是,菲羅所擁有的記憶卻向他發出警報。
這是一個特別的詞。小心,小心,就是這樣唐突的警告。
這是誰的記憶呢。
是不是在這漫長的人生中,自己耳聞目睹的記憶呢。
——不對。
這是吞食塞拉德後得到的,他的人生記憶嗎。
——不對。
還要更深。
那是在樹狀圖般的記憶體中,由塞拉德這根大枝連接的許多小枝。
那是被塞拉德吞食的人們的記憶。或者說比那還要深,是那些被吞食的煉金術師所吞食的記憶。
連續殺人狂意大利好色的領主
父親讓人做的藥謎之怪人以孩子們作為犧牲
臭雞蛋哥哥貝格•加羅德
——格雷特
——這是……麥哲先生的弟弟的記憶。
一邊讀取這些絕不能說是鮮明的記憶,同時,還有一個人——
從另一個人的記憶中也挑出了對“假面職人”這個詞的特殊定義。
孩子們的悲劇兩個少年兩個少女
莫妮卡妮基犯罪組織
傭兵集團錢錢錢死錢錢錢作為一個個體的許多人
——拉布羅
當意識到這是名為拉布羅的煉金術師的記憶時,菲羅一下子無法再對那段記憶做深入探究了。
——不行。
——無法窺視拉布羅的記憶。
菲羅對于窺視他的記憶感到強烈的忌諱。
是因為這男人的記憶是被塞拉德吞食過的煉金術師所吞食的嗎,比起其他的不死者只能窺視到部分記憶。拿自己來說,就像是3、5歲前後的記憶那樣。
即使如此,雖然深入窺探的話可能會更鮮明地“回想”起來,不過菲羅感到不能去深入了解那個叫拉布羅的男人。
——這樣啊,那家伙的記憶竟然不能被我所用。
——這個拉布羅,到底做了什麼——
菲羅想到這兒,突然被拉回到現實中來。
關于假面職人,他其實只考慮了幾秒
鍾。
不過,對安傑羅來說這麼長的時間已足夠讓他產生疑心了。
“果然,你是知道些什麼啊”
那是不能與洗牌時相比的速度。
出現在菲羅眼前的,是在閃著黑光的金屬上加了金色和紅色裝飾的手槍。
就像電影里的一個鏡頭那樣——
眼前的槍手只是淡淡地向菲羅挑明事實。
“那麼,就請告訴我關于‘假面職人’的事吧”
“關于你們的老大,還有——委托他們殺了我們頭兒的那家伙的事,請詳細告訴我”
同一時刻艦橋部
船長。
這就如字面之意是一船之長,全權處理航海中一切事務的人。
但是,與普通的漁船、聯絡船、海盜船的船長不同——像“Entrance”這種豪華客輪的船長,除了要具備海員、輪機員的能力、統領船員的威望外,還必須要有多種才能。
感覺像是超大旅館那樣的客房服務、需要各種店鋪的商城、各種形式的娛樂休閑設施。
在這樣的船中所有一切的最高負責人,就是豪華客輪的船長。
作為掌管航行安全的人,有必要去向乘客們打個照面,有時還必須要答應客人的無理要求。
為了減輕他的負擔,各部門都設有副船長和旅館經理之類的助理職務,由他們來挑起這些繁重的業務。
在電影里人們看到船長和乘客一起喝酒歡談,這也是真的。船長不僅要讓乘客享受到最大限度的歡樂,還要在自己不喝醉的前提下不斷警戒周圍的狀況。
福爾克·克納作為這艘“Entrance”的船長,也做好了這樣的思想准備環視船內的狀況——
他已經從艦橋部接到聯絡了,一邊保持著冷靜一邊推開門——
“怎麼了,副船……”
突然,一把槍從後面亮了出來。
“是,您辛苦了”
然後,船長發覺到。除了在自己面前亮出手槍的男人外,艦橋內還有十個左右的“外部人員”。
他們的衣服亂七八糟,臉上統一戴著在意大利的狂歡節上使用的造型流麗的面具。
感覺像是在聚會高潮溜走的一群醉漢,不過遺憾的是,船內並沒有要舉行假面舞會的預定。
而且他們可不是一般的暴徒——證據就是假面集團中的所有人手上都握著單看造型就很嚇人的槍械。
船長靠直覺判斷這些都是真家伙,他不再動了,盡量用嚴肅的聲音說道:
“我聽說雷達上出現了不明國籍的大型船只?”
“很遺憾。那是我們讓副船長編出來的”
他一看,副船長正被另一個男人用槍頂著腦袋。
“原來如此。沒有沖撞的危險就好”
福爾克船長一邊咬緊牙關一邊盡可能讓自己冷靜,他勉強擠出聲音說道:
“那麼,身為外部人員的各位是禁止進入艦橋的,請你們離開好嗎”
“你不明白現在不是那種狀況嗎?”
一邊露出討厭的笑容,其中一個帶面具的襲擊者向船長走近。
“因為不喜歡之後讓你絕望現在就把話說開好了。我們是先從通信室開始占領的,緊急聯絡什麼的已經沒有了”
“……”
“別那麼害怕嘛。又沒說要從現在開始把乘客都聚集起來。不如說是希望能夠不驚擾乘客就這麼繼續航行!對!在這種情況下萬一在乘客間傳開了劫船的事,如果偶然在這里有個特種部隊的家伙活躍起來,聯絡外界妨礙我們,那可就麻煩了”
劫船犯露出輕浮的笑容,同時說著輕浮的話。
當然,出航的船是不會不考慮到被劫的。
在這艘乘座了許多要人的船上,更是以萬全的警備為傲——
“那麼問題來了”
仿佛是在嘲笑這件事情,劫船犯在船長面前攤開手說:
“攻占了這樣一艘大型船,我們到底是何方神聖呢,又都帶了些怎樣的武器呢?”
“……”
“正確答案不告訴你。即使你去對照乘客名錄也不所謂,我們可是這里貨真價實的旅客喲?不過提示你一下吧。也有從後面搭乘上來的人。具體怎麼做的就不跟你說了”
劫船犯高興地說個不停,看他那樣,船長狠狠地咬緊牙根。
“然後武器都是真的。不—,你看,自從去年那件事以來(譯:是指911吧),因為反恐策略警戒嚴得一塌糊塗,對吧?在船上要弄到這麼點重型裝備就已經相當辛苦了,不騙你”
一邊這麼說,男人自豪地舉起手中的突擊步槍。
腰上也掛了備用的槍支,雖然船長有一瞬考慮要把它奪過來,不過想想周圍的狀況這樣做也不會有什麼效果。
“那麼,單刀直入地講吧。我們雖然在輪機室安裝了炸彈,但並沒有把船上的千名船務員都綁起來。老實說,在這個時間點上覺察出船上有異變的人,只有這里的諸位和通訊室及輪機室里的人”
“怎麼回事”
對于船長的詢問,男人們嗤嗤地笑了,同時告訴了他一個事實。
“哎呀,就是說我們掌握的最重要的據點是船上的通風控制系統和各個通風口啦”
“什……”
“這艘船好厲害呢,從客房到休閑設施甚至倉庫的溫度全部都由一個房間來進行空調管理。連強制通風系統都裝了”
一邊說,男人放下槍,從懷里取出一個小瓶。
那是專供男性使用的古龍水,船上賣的名牌商品。
一擰開瓶蓋,小瓶中發出咔嚓一聲奇怪的響聲。
“那,我問你,這是什麼”
說時遲那時快——他把那個香水吹到旁邊的副船長臉上。
“干什麼……嗚……嗚……嘎……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啊………………”
副船長倒在那里,一邊抓著地板一邊發出昆蟲般的聲音。
如同窒息前的小動物般哆哆打顫,不過還沒死——直到平靜下來還要好長時間。
“是咧,嘛,吸上我吹的這一口的分量就是這副樣子了。連續吸兩回的話死亡率是90%。那麼,好了,如果把這個和通風口那件事連在一起,你明白我想說什麼了吧?”
“你們……!”
船長惡狠狠地瞪著他們,男人避開他的殺氣,靜靜地走回去。
“所以我說別搞錯了。乘客們,誰也沒有發覺。你們要是老實的話,乘客們就會這樣毫不知情地抵達目的地。但是,要是來了警察什麼的,嘛,會變成什麼樣就不用我說了吧?”
“你們的目的是什麼。是錢嗎?”
“對,是錢。因為是在做生意嘛。自然啦,這次的工作中好像也摻雜著我們社長的私怨”
男人干脆地結束了這段對話,和周圍的同伴們一起大笑起來。
那笑使人不安,船長無畏地開言道。
“你覺得我們公司會這麼簡單地付給你們贖金嗎?”
“是,我們不覺得”
啪地打了個響指,劫船犯指著船長的眉間道:
“不不不,如果跟總公司通訊的話,一下就得去見警察了。不行不行,NO。我們沒打算從你們公司撈錢。只不過呢。不把艦橋什麼的壓制住的話,對方可能會不信”
“什……麼……?”
不理會疑惑不解的船長,劫船犯的代表繼續高興地說道:
“那個啊,電影什麼的,我有認真想過呢。像這樣在海上劫船,為什麼總會失敗呢
“那是因為正義終將戰勝邪惡”
“嘛這個也對,媽的,這船長真是意外地冷靜呢。……算了,這個暫且不說,是那個啊,在觸手可及的范圍中有英雄存在,我覺得是這個原因。”
“……?”
船長訝異地看向這個說著奇怪的言辭的劫船犯。
但是男人卻無可奈何地向虛空搖搖頭,淡淡地說出了一件重要情報。
“都到這份上了也沒什麼好隱瞞的所以我就說了吧,我們的交涉對象——就是那個‘英雄’之類的人。不,並不是說那家伙是正義使者。只不過有些特殊能力,好像是看到了人質就會舍身去救他們的一群人。嘛,具體是怎樣的家伙就只有社長才知道了”
一邊喋喋不休地講著,男人擺了個誇張的POSE,一下把臉湊近船長。
“喂,我說。這要不是雙子船還真沒法辦成呢”
“難道說”
“對,如果同時把這兩艘船的人劫為人質的話——”
特意停頓了一下,男人打從心底感到高興,說出了事情的真相。
“只存在于一艘船上的英雄大人,這回也沒轍了吧?”
于是劫船犯們格格笑起來——突然面具深處的瞳孔閃爍出認真的光芒,那人用嚴肅的口吻問道:
“話說回來……我問你件最重要的事情”
“什、什麼”
面對一臉認真的船長,眼神依舊十分認真的男人說道:
“這艘船上,沒有最強廚師塞加爾或特種部隊萬達姆吧?”(譯:原文是
“最強のコック(セーガル)”和“特殊部隊(ヴアンダム)”,不知道是什麼NETA……)
菲羅他們的船室
——菲羅,去哪兒了。
從美容院回來的艾妮絲,皮膚就像雞蛋一樣光潤,可她的表情卻與之相反,非常不安。
——切斯君也沒有回來。
對于艾妮絲來說,這是第一次去美容。
身為人造人的她雖然不是特別需要美容與健康,但她很想知道人類的美容方法在她身上是否會有效。
對于專業的美容師來說,可能會因為她那皮膚彈性的細微差異,而得出“你不是人類”的結論。萬一事情變成這樣該如何是好呢,不過事實證明她的擔心純屬多余,美容師們只是說“好漂亮的皮膚啊、真羨慕”,她們合計為她做了3個小時的美容護理。
雖然不太清楚內部到底發生了什麼變化,總之皮膚確實光滑了,感覺頭發也比平時柔軟許多。
——不會很奇怪吧?
感覺皮膚完全變得和平時不一樣了,這時候艾妮絲很想聽聽菲羅或切斯的意見——可是回到房間一看,兩人還沒有回來。
切斯說過晚上要去電影院之類的地方轉轉,所以不回來也請他們別擔心,菲羅也說了要去瞧瞧俱樂部的情況。
艾妮絲剛才也去俱樂部看過了,可是到處都不見菲羅的蹤影。
回到房間後又等了一會兒,兩人還是音信全無。
——找也找不到……。
這麼想著,艾妮絲站了起來,這當兒,門外傳來了磁卡開鎖的聲音,接著便聽見門開了。
下一瞬間,看到菲羅從對面出現,艾妮絲終于放心地舒了口氣。
但是,當發現菲羅的衣服上有疑似彈痕的洞孔時,這歎出的一口氣又給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怎麼搞的!菲羅!”
“啊,不,不用擔心。大致上已經解決了,大致上”
“到底是怎麼……”
“不—、算了,因為工作的特殊性,這種事情已經習慣了,也只能習慣了”
菲羅苦笑著,從胸前取出了壞得不成樣子的玻璃眼鏡。
“啊—啊—、這個,可是很貴的呢”
雖然身體沒有傷,表情卻十分疲憊,身為一家之主的菲羅一邊聳著肩,一邊說道:
“要解開誤會,總是十分費事啊”
一屁股在沙發上坐下,這時接在屋里的內線電話響了起來。
艾妮絲慌忙跑過去,在那里講了一會兒什麼——
“那個、菲羅”
“什麼事?”
“是切斯君打來的……他說今晚要和熟人一起過,就不回來了,希望我們不要擔心……”
“熟人?”
能是誰呢,菲羅思考了一會兒。
是被克勞迪婭或是夏隆逮住了嗎。或者,是遇到了他們不知道的老熟人。
切斯也活了這麼久,會在這艘船上有一兩個熟人也不奇怪。
“真是的,好容易一家人出來旅個行”
這麼嘟囔的當兒,菲羅突然想起上船時切斯說過的話。
——“我在船上會盡量不去妨礙你們倆”
——“晚上也會待在電影放映室里不出來哦”
噗
嘴里什麼都沒有,不過卻把魂兒給吐出來了,菲羅滿臉通紅呼吸混亂。
“你怎麼了!果然是哪里……”
艾妮絲非常擔心,把臉湊過來,可這對現在的菲羅卻起了反作用。
看著菲羅的臉越來越紅,艾妮絲也變得更加擔心。
“沒事吧,臉都紅了!雖然是不死者,但感染了細菌和毒也會暫時出現發熱症狀的,你不小心點的話……”
“不,不是的,不是那麼回事!”
菲羅使勁兒搖頭,設法讓自己冷靜下來。
艾妮絲不可思議地歪著頭,總之看到丈夫臉色複原,自己也就跟著冷靜下來了。
面對這樣的妻子,菲羅——
“哎呀不是艾妮絲,感覺你的臉啊胳膊的,都變得十分光滑濕潤呢”
重新看著艾妮絲的臉,菲羅說出了對她美容之後的感想。
“誒”
這回是艾妮絲慌張起來,不好意思地移開視線。
“啊,那個……很……奇怪嗎”
“不,非常漂亮”
只是單純地說出了感想而已。
剛才雖然吃了苦頭,不過僅僅看到沉靜下來的艾妮絲的頭發和皮膚,還有那份害羞的表情,菲羅便感到得救了。
“漂、漂亮……嗎”
看著艾妮絲的臉上漸漸染上了緋紅,菲羅不禁感到“啊,害羞的表情也好可愛呀”,于是覺得今天能做到這里就很滿足了。
晚熟丈夫和純真妻子的第一天,就這樣在旁人看來毫無變化地過去了。
然而他們並不知道,這其中,事件正在悄然進行。
間章
翌日——
「喂喂,你這也太急了,操。才只過了20個小時而已哦」
『啊,是,對不起弘子,我有點不安』
「怎麼?想家了?」
『不……那個,你那邊沒出什麼不對勁的事吧?』
「誒?這邊什麼事都沒有啊。托了你的福睡了個好覺」
『是、是嗎……那就好』
「怎麼了?感覺你好像很累的樣子呢」
『不、沒有……該怎麼說呢……總之、很奇怪』
「什麼奇怪?」
『就是坐我這條船上的那幫家伙啊,那個……雖然說不太清,不過總覺得有很多詭異之處』
「是你昨天說的那個戴面具的人嗎?」
『啊、不,不是他……是別的、比較普通的乘客也很奇怪』
「怎麼回事?」
『不、所以說不太好說嘛……。時不時地會聽到奇怪的歌聲還有祈禱聲什麼的,還有許多死氣沉沉的家伙……』
「那些都是外國人吧?」
『啊,是,是有許多外國乘客和感覺像工作人員的家伙』
「你啊,是沒看慣外國人才會這麼想。我覺得沒什麼好擔心的喲?」
『要是這樣就好了。你那邊要是也有事的話可要立刻通知我啊』
「真是的,還是這麼愛操心」
『謝謝,稍微放心點了。啊,對了,還有一件讓人覺得奇怪的事』
「這回又是什麼?」
『不……很奇怪,這里有許多穿相同服裝的家伙,好像是紅黑相間的大衣』
「是童子軍什麼的那樣嗎。不過竟然會乘坐豪華客輪,這點確實有些奇怪」
『是吧?』
「是不是要舉行什麼活動呢?這邊的電影活動好像就是動用了整艘船。啊—,好像已經開始了」
『你不去看嗎?』
「你知道我不喜歡湊熱鬧」
『這麼說的話那——————————————————』
「喂喂?喂喂?操?操?」
「……啊,不在服務區。好奇怪。明明是衛星通信的說」
「討厭啦,竟然打起寒戰來了……是被操的膽小傳染了嗎?」
「……剛才的聲音……」
「難道是、槍聲……?」
然後——時間稍微向前回溯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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