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卷 1935-A Deep Marble 第五章 黑衣女子不後悔

同時刻 紐約某處 公寓的一間房間

──我有辦法殺死他嗎?

身穿黑色禮服的女人,腦中浮現與服裝不搭調的危險想法。

但是,如果看到她手里握著的粗獷匕首,或許就會覺得少女的思想不怎麼激進吧。

少女讓自己的雙眸,映照在研磨到呈現鏡面狀態的匕首上。

她──夏涅‧拉弗雷特,對著浮現在刀刃表面上的自己問道。

──我變了嗎?

夏涅回憶起自己的過去。

為了父親修伊‧拉弗雷特,自己奉獻了一切。

不管是殺人還是什麼,全都遵照父親的期望完成任務。

並且期望自己能如父親所願地「長大成人」──但這樣或許還是不夠。

直到現在,也許仍無法滿足父親。

不,希望滿足父親的想法太不自量力了。

人類沒有太陽就活不下去,然而太陽卻不只是愛著人類。

不可以奢求父親的愛,只要當父親的道具就好。

只要父親在最後將自己利用完拋棄的那瞬間,願意呼喚自己的名字就好了。

僅僅如此,自己的一生就會獲得救贖吧。

假使父親不願呼喚自己的名字──

雖然悲傷,也只能反省都是自己的能力不足。

不可以怨恨父親。

確認自己的那份決心沒有半點動搖後,夏涅再一次告訴自己。

──所以,我必須殺死他。

──殺死那個男人。

──殺死那個揚言要殺死父親的可恨男人。

──拉德‧盧梭。

──……

──我「有辦法殺死他」嗎?

察覺自己的內心起了疑慮,夏涅赫然屏息──

接著像是要刺進自己的心似的,猛地將匕首朝桌子刺去。

匕首宛如柴刀一般刺進木桌,刀刃沒有產生任何缺損。

從周圍有好幾道傷痕來看,恐怕是她每次對自己感到煩躁,就會拿刀刺桌子吧。

感覺到頸子濕漉漉地冒汗,她緩緩將視線往上移。

彷佛從自問自答的世界回到現實一般。

「……」

夏涅依舊保持沉默,開始在房內走動。

夏涅平時是和賈格西等人一起住在傑諾亞德家的別墅里,不過她經常會在想獨處時,瞞著他們來到這間廉價公寓。

這房間原本是「幽靈」的藏身處,只是她沒想到在團隊瓦解的今日,還能夠繼續使用。

雖然房東沒有做出任何通知這一點令夏涅感到詭異,她還是暫時把這里當成隱密住處利用。

這間公寓的屋齡大概還不是很長吧。

石牆的顏色還很飽滿,天花板也沒有破損。

更重要的是,自1920年左右開始普及,款式比較新穎的淋浴間證明了這一點。

夏涅感覺到自己連手掌都在冒汗,于是神情木然地收起匕首,直接走向淋浴間。

§

「……」

夏涅在沖澡時,基本上都不會燒熱水。

任由二月的冰涼冷水淋在身上,她面不改色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在沒有熱氣蒸騰的浴室內,在水花中裸露美麗肢體的女子。

經過適度鍛煉的肌肉和保有柔軟度的四肢,其姿態比起挑動人的情欲,更讓人感受到古希臘雕像般純粹的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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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冷水緊縮全身肌膚的同時,她的內心湧現一個灼熱滾沸的念頭。

殺意。

她試圖從過去的自己身上,喚醒絕對的殺意。

為此,她首先要站在過去自己的角度,回顧現在自己身上所起的變化。

──我變溫和了。

──我已經有幾年……沒有殺人了?

夏涅在飛翔禁酒坊號上,解決了白衣服的小角色。

現在想想,或許不應該那麼做的。

──那時……我……

──殺人不是為了父親……而是出于自己的情感。

在列車上閑晃時遇見的男人,企圖殺害「黑衣人」想要擄為人質的少女──上議院議員的女兒。

夏涅確實遵從「黑衣人」的使命,在少女遭殺害之前殺了白衣男子。

可是,縱然只有一點點──即使僅有不到1%的量,但如果問她有沒有順從自己的欲望,對企圖殺死年幼少女的男人萌生個人的殺意,她無法完全否認。

一旦在「為了使命而殺」的目的中,混入一絲「殺了這家伙也不心痛」的感情,也許就是對父親的一種背叛。

其實,夏涅並不認為那次的殺人會讓自己的心改變那麼多。

但既然水壩的潰堤是從一滴漏水開始,那次恐怕正是一切的開端。

後來,夏涅對拉德‧盧梭起了摻雜憤怒的殺意。


再更之後,她對紅色怪物起了摻雜困惑的殺意。

下了列車後,又對名叫葛拉罕的男人起了摻雜混亂的殺意。

而接下來的這段日子,一方面也因為沒有接收到指令,結果就這麼過了好幾年沒有殺人的生活。

可是,那個叫拉德的白衣男人,不是在這種狀態下能夠殺死的弱小敵人。

況且,屆時仰慕拉德的葛拉罕可能也會幫助他。

幫助。

一想到這里,她的腦海瞬間閃過一張男人的臉孔──

一顆心也變得紛亂如麻。

「……」

她關掉蓮蓬頭的水,水花隨之停止飛濺。

無數水滴滑落夏涅光滑如研磨過的大理石表面的肌膚。

浮現在她臉上的,是哀戚的神情。

以及從來不在人前表露的憂郁眼神。

她雖然不知道自己現在露出何種表情,卻很清楚湧現自己內心的複雜情感是什麼。

正因為如此,她在心中說出了某個男人的名字。

──……珂雷亞。

──我果然墮落了。

才想到葛拉罕有可能幫助拉德,夏涅隨即自然而然地回想起那名男子的話。

──「還是,我幫你將想殺掉你家人的家伙──剛才的那個白衣人殺掉?」

男人是在奔馳的列車上說出那句話。

沒有被軌道傳來的行駛聲掩蓋,男人的一字一句,意外地確切撼動了夏涅的耳膜。

──「既然這樣,我有一個想法……只要我和你結婚,我就成了那個叫修伊的家伙的女婿了。那樣我就成了修伊的家人,然後問題就解決了。」

多麼荒謬的提議。

當時,夏涅絲毫無法理解男人究竟在說什麼。

甚至猜想這是不是某種暗號。

──「我和你的同伴不同,絕對不會背叛你。」

──「因為我沒有必要背叛。強者……比任何人都還要強悍的強者,絕對不可能背叛同伴。因為那是沒有意義的行為。然後我是強者,了解嗎?」

──「我也不會做出你所擔心的,去奪取修伊不死之身秘密的舉動。他要給我的話我會要,但是我不會做出硬去搶奪的舉動。因為沒有必要。」

然而,夏涅後來察覺……不,是男人讓她了解的。

男人所說的話,全是他所認為的真實。

──「我『就算沒有不死之力,還是不會死』,因為我就是這麼篤信著。所以你什麼也不用多想,只管相信我就是了。」

──「相信我,我是絕對不會死的男人。」

直到現在,夏涅依然能清楚回想起紅色怪物的話。

她在紐約這座城市,好幾度見識到男人足以實行那句話的「強大」。

珂雷亞‧史坦菲爾德。

現在因為某些緣故而自稱「斐利克斯‧沃肯」,不過唯有夏涅會稱呼他珂雷亞。

雖說是稱呼,不說話的她,其實也只有在心中這麼喚他而已。

可是,珂雷亞卻光是看夏涅的眼神和表情,就能大致明白她想說什麼。夏涅對這一點感到不可思議,但從未覺得不自在。

自己的心意能夠為某人所了解這件事,反而令她湧起與受父親稱贊時相同的感情。

純粹的喜悅之情。

夏涅並沒有無能到會硬是否定自我的情感。

因為如果沒有自我分析的能力,就幫不上修伊的忙。

──我……

──對珂雷亞有好感。

接納這個事實的她,內心感到無比哀傷。

她不會說是珂雷亞這個男人,讓她變得性情溫和。

但是就某方面而言,她的獠牙確實被拔掉了。

──我……真沒用……

──我一定會……忍不住「拜托」珂雷亞……

──因為我……很信賴他……

夏涅對于殺死父親的敵人一事沒有遲疑。

然而不可否認的,她的殺意已不如以往濃烈。

即使我贏不了,珂雷亞應該也會願意幫我。

她比誰都清楚有這種想法很不應該。

可是,夏涅卻無法將那一絲「依賴」的念頭,完全自心中揮去。

因為她早就知道,珂雷亞擁有絕對的強大力量,而且是她至今遇見的「外人」之中,最值得信賴的人。

就連這次的事情,只要夏涅拜托他──

『好啊。我會替你殺了他,夏涅你就好好休息吧。』

他大概也會如此爽快答應。

對夏涅來說,這樣的回答既令人安心也教人痛苦。

──我什麼事也沒辦法為珂雷亞做。

──一旦依賴珂雷亞,我就對父親毫無貢獻。

──幫不上父親忙的我,沒有任何價值。

──像我這種沒有價值的人,為什麼珂雷亞……總是對我笑容以待?

夏涅垂下雙眼片刻,在淋浴間里思考。

拉德‧盧梭果然得靠我自己親手殺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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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找回失去的獠牙。

為了與珂雷亞處于對等的立場。

最重要的是,為了讓自己繼續對父親有貢獻。

──我必須想起來……

──回想起不假思索就揮刃的過去……

──沒錯……就像那個時候一樣……

夏涅回憶起襲擊列車的前一刻。

那個背叛父親,企圖將「幽靈」據為己有的男人。

以一個比夏涅稍長不過幾歲的年輕人來說,男人的行動力或許很強,可是他那半吊子的才氣和無謀之勇,卻替他招來慘死的下場。

砍斷那男人的右手掌時,夏涅並沒有特別的感覺。

甚至不為他背叛父親一事感到憤怒,真的就只覺得好像在揉紙屑一樣。

現在回想起來,一股不同于憤怒的情感湧上心頭。

「那名不自量力地奔向死亡的男人,真是個不走運又愚蠢的家伙」──純粹的憐憫油然生起。

可是,如今就連那份憐憫也不必要了。

夏涅回顧過往,單純只為了找回當時的感覺。

雖然對長相的印象模糊,不過她清楚記得男人的名字。

涅伊達。

涅伊達‧夏茲庫魯。

那便是夏涅最後一個無情砍殺的男人的名字。

盡管夏涅並未直接殺死他,不過既然古斯在那之後就將他連同據點一起炸了,想必他應該早已歸西。

不管是被炸死還是失血過多而死,都是夏涅為他的死亡起了頭。

猶如不帶感情地完成被交付的工作,裝了齒輪的機械一般。

不為對方感到憤怒,就只是當成垃圾一樣地處理。

夏涅必須回想起,自己不帶憐憫地將手砍斷當時的感覺。

匕首陷進肉里的感覺,涅伊達逐漸失去所有希望的表情。

以及,遭到自背叛者身上溢出的鮮血噴濺,依然沒有一絲動搖的自己的心。

她沉浸在那樣的記憶中,沉默數秒之後──

靜靜地調整呼吸,抬起頭來。

她的臉上變得沒有半點表情,甚至感覺不出任何方才神色中流露的「軟弱」。

一如過去──身為為父親揮刃的機械時那般。

夏涅依舊面無表情,用純白的毛巾擦拭身體。

聽說快的話,拉德‧盧梭今晚就會回來。

到時,夏涅將與那男人做個了斷。她打算先下手為強。

由于給賈格西等人添麻煩並非夏涅所願,因此她決定單獨行動,不再回去傑諾亞家的別墅。而就在夏涅下此決定的瞬間──

專心思考的她,敏銳地察覺到微弱的地板傾軋聲。

──!

聲音是從淋浴間外傳來,恐怕是寢室的方向。

那是小到若是平常,不會多加留意的細微聲響。

雖然沒有聽見門的開關聲,不過夏涅很確定。

──有人在外面。

知道她有在使用這個房間的人就只有珂雷亞‧史坦菲爾德一人。

可是如果是他,不可能會無聲無息地開門,而且他要是聽見夏涅在沖澡,大概馬上就會問「可以偷看嗎?」吧。

夏涅冷靜地眯起雙眼,屏氣凝神地拿起擺在洗臉台上的匕首。

比起規避生鏽的風險,選擇將匕首放在自己伸手可及之處的夏涅,一面心想這果然是正確的選擇,一面緩緩打開淋浴間的門。

走廊的盡頭就是寢室。

可能是站在從這邊望過去的門後死角吧,夏涅無法從走廊看見入侵者的身影。但是,寢室的地板上確實有影子在蠢動。

一邊從窗戶和影子的位置揣測入侵者站立的地方,夏涅將感情從全身細胞中抹消。

還是別把對方想成是偶然進到屋里的竊賊比較好。

假使對方知道這個房間的存在,那麼有可能是以前「幽靈」的成員。

──史派克。

夏涅腦中浮現以前在組織共事的狙擊手的名字。

但是,身為狙擊手的他,不太可能會來這種對自己不利的狹小場所。這麼一來,莫非是他的同伴「前斐利克斯」?

無論如何,都不能掉以輕心和手下留情。

因為沒有必要。

假使人影是珂雷亞,我應該能夠即時煞住手中的匕首。

夏涅做此判斷之後,有如貓一般無聲地朝地板一蹬。

一躍就跳到門邊的她,在對方因為聽見落地聲而回頭查看之前,便搶先展開下一步行動。

夏涅從低位使出低軌道的上勾拳。

拳頭中握著的,是銳利匕首的柄。

讓刀刃陷入對方的頸項。

只要這樣就好。

沒有憎恨,也沒有後悔。

只要接受自己殺了對方這個事實就好。

因為如此一來,我就能確實地回到過去。

可是──

在刀刃觸及對方的前一刻,她卻倏地靜止全身的動作。

不只是身體。


──……?

──……

──……!

「────────!」

經曆好幾道轉折後,就連她的心也變得一片空白。

順道一提,她眼前那男人的衣服也是白色,白色,白色──

也因為如此,男人光亮的黑發被襯托得更加顯目。

「怎麼不把衣服穿上呢?」

聽見男人說話聲的瞬間,夏涅還以為自己正在作夢。

我是從何時開始作夢的呢?

是我在沖澡時,想事情想到不小心睡著了嗎?

還是說,我現在其實還在「飛翔禁酒坊號」上,而包括與珂雷亞的相遇在內,這所有的一切全都是夢?

就在夏涅起了這種摻雜著不安的荒唐妄想時,男人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

「小心被人當成野孩子喔,夏涅。」

即使見到夏涅勻稱如模特兒的裸體,男人臉上依舊沒有半點緋紅,照樣掛著和她自幼所見相同的微笑。

與其說是望著女兒的父親,那抹微笑更像是工匠在欣賞自己所設計的工藝品。

然後,正因見到那抹莫名冷淡的微笑,夏涅十分確定。

站在眼前的人,毫無疑問地是──父親。

名叫修伊‧拉弗雷特的不死者,也是企圖改革世界的恐怖分子。

包括他有一只眼睛纏著繃帶在內,各種震驚如巨浪般襲卷夏涅的心。

然而同時,無盡的喜悅也自她內心深處滿溢而出,令她將心中的疑問全都拋諸腦後。

「……!……!」

對著神情恍惚,眼中蘊藏著複雜情感的女兒,修伊淡淡地說出自己的要求。

「為了進行新實驗,我需要一些人手。」

男人以不像是對女兒說話的語氣,徐徐地說下去:

「你願意幫我嗎,夏涅?」

夏涅不可能會拒絕。

縱使要賭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假如修伊說「我想要你的心髒」,現在的夏涅恐怕會立刻拿匕首刺向自己的心髒吧。

見到夏涅眼中洋溢著前所未有的強大意志與喜悅,男人笑著搖頭:

「不需要卯足勁啦,夏涅。」

「因為這次的『實驗』,像是一場小賭博。」

§

同一天 大西洋上

「修伊尊師好像已經平安進入實驗場(曼哈頓)了。」

「比預定時間早呢。」

刮起陣陣寒風的,二月的大西洋。

站在大型運輸船上的男人們,用防毒面具和黑色防寒用品包裹全身,在看不清彼此容貌的狀態下交談。

「是啊,他好像想先和他女兒說話。」

「……真難得啊。如果是麗薩也就罷了,沒想到他居然會主動去見夏涅。」

「他大概想把能用的棋子全用上吧。」

男人感覺確實相當尊敬修伊。

可是對于修伊的女兒夏涅,卻明白地斷言她是「棋子」,口氣中感受不出一絲敬意。

男人們站在船緣,繼續語氣緊繃地對話。

「……既然『幽靈』已經不存在,我早有預料修伊尊師會

把『妖怪』和我們『節奏』找來。但是……」

「不料居然連『時間』也全體出動了。」

身為「節奏」一員的男人們視野中充斥的,是漂浮于黃昏時分的大海上的無數影子。

那些是「多達數十架的水上飛機,以及約莫五架的飛行船」。

自從萊特兄弟在1903年首次飛行成功至今,已經過了三十多年。

從此有了驚人發展的航空器,因為第一次世界大戰而產生「軍用機」的需求,並且在各方面都有了長足的進步。

其中,能夠從水面起降的「水上飛機」和「飛行船」也不斷進化,如今已經普及全世界。

雖然之後市占率會被陸上飛機搶走,但由于這個時代的技術尚無法應對短距起飛,再加上「如果是大海或河川,就有很長的跑道可使用」這個理由,水上飛機在當時相當受到重用。

有些優秀制造商的水上飛機時速甚至超過七百公里,因此這個時代堪稱是水上飛機的黃金時期。

此刻,在兩名「節奏」成員眼前的,正是航空器界的「名角」們。說得更清楚一點,是以制造商既有的機型為基礎,大幅加以改造。不過,具體來說究竟是哪里經過改造就不得而知了。

這個時代的水上飛機並未配備機槍,即使在軍事方面也主要是用來巡邏、偵察,確認炮彈擊中與否等。

不過,既然有這麼多架水上飛機,就算是從機上徒手扔擲炸藥,也足以當成「武器」使用了吧。事實上,能夠准備這麼多飛機的,大概不是航空公司就是軍方。

當然,修伊兩者皆非。

面對眼前懾人的「裝備」,「節奏」的兩人不禁背脊發寒。

「……這次的實驗是戰爭嗎?」

聽到同僚口氣正經地詢問,另一個男人搖搖頭:

「不,聽修伊尊師說是一場小賭博。」

「……他所做的事情,有哪一樣不是賭博?」

「就是啊,所以這次也跟往常沒兩樣。修伊尊師的實驗永遠都像在賭博,他大概只是想知道最後的結果吧。」

「只不過,這次多投入了一些賭金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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