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三章 森林與巨獸的王國

早已過了中天的太陽之下,褪色的花草在風中搖曳。風乘著野獸的咆哮吹拂而過,里面還混雜著血腥味。

右手邊是廣闊的草原,左手邊是有著略微隆起的山丘的大路,人類們正在和魔物們戰斗。僅有四人的旅人,被近二十只魔物襲擊了。

魔物,是地精和哥布林。它們全都拿著武器,穿著革鎧之類的防具。還有的家伙穿著鎖子甲。

地精是擁有狗的頭部,和人類相似的體格,全身的都被長長的體毛覆蓋的怪物。哥布林是有著將猴子的體毛都拔光一樣的外表,發黑的褐色皮膚的怪物。不管哪一種,都是在大陸上廣為人知的魔物。因為它們通常結伴行動,還會使用武器和陷阱,因此連熟練的戰士也吃過虧。

但是,這里的優勢,卻屬于人少的一方。而且還僅靠兩人,又或者可以說是一個人的奮戰,便將魔物們逼入了絕境。

旅人是路西德他們三人,以及羅帕辛。

飄揚著黃金色的秀發,法爾在地面上奔馳著。伴隨著充滿氣勢的吶喊被揮下的聖劍梅爾薩納修,一擊便砍倒了擁有比她要大上一圈體格的哥布林。那只哥布林雖然穿著鎖子甲,但在法爾的斬擊面前就和紙糊的一樣。

留下手里拿著的砍刀,以及被斬裂的鎖子甲,哥布林的尸體無聲的崩壞了。魔物死亡後,曬到陽光尸體便會消滅。

一只地精在叫喊著什麼。從它的同伴們像是在呼應它一樣采取行動來看,它應該是在說把法爾給包圍起來吧。

接著,那只地精便被羅帕辛砍中倒在了草叢里。雖然不及法爾那般精湛,但他也在著實的一只一只的解決它們。

路西德和康絲坦斯,並沒有像他們兩個一樣下了馬,而是在一旁看著魔物們接連倒下消失的戰場。

「這些家伙也真是不會選目標啊」

路西德把拔出來的魔銃,又插回了腰帶。

魔物們,潛伏在左手邊的山丘上窺伺著這邊的情況。當路西德他們策馬前進到山丘附近的時候,它們一齊扔下了石頭。還有一只魔物放出了箭。

同時,它們還灑下了落網。從高度來看,那是用來絆住馬蹄的東西。

如果他們想要扛著石頭雨,一口氣策馬逃走的話,反而會被圍起來。

但是,魔物們的企圖,在投石的階段就崩盤了。和羅帕辛並馬前進的法爾,迅速的拔出了聖劍,把朝著自己落下的投石悉數擊落。

路西德和羅帕辛雖然無法像她那樣,只能挨個的接下投石,但也只是在身上留下了小淤傷而已。康絲坦斯在兄長的保護下毫發未損。

在奇襲失敗的節點上魔物們就應該逃跑了,但大概是相信數量上的優勢吧。它們把武器換成砍刀和手斧,叫嚷著從山丘上沖了下來。

看到那一幕的法爾,下馬跑了出去,沖入了魔物群之中。看到她的行動的羅帕辛先是驚訝,接著也同樣下馬隨她而去,而那時金發的劍姬已經讓兩只魔物噴濺著鮮血倒下了。

「兄長大人,你不去幫法爾姐姐大人嗎?離開蓋伊瑟斯村之後,我就沒見過兄長大人拔過劍呢」

正如貼在背後的康絲坦斯所說,最近一段時間,路西德一直都沒拔過劍。除了養護的時候。

「劍這東西,沒什麼是比不用把它拔出來就完事更好的了」

「多麼薄情的兄長大人啊。明明法爾姐姐大人,肯定是希望能和戀人並肩戰斗邊揮劍的說」

「感覺要是去她那里,會被她說你會礙事所以離遠點啊」

話一出口,就感覺真的會被這麼說這讓路西德很不高興。但是,法爾就是壓倒性的強到會讓他這麼想。聖劍的劍姬,讓襲擊過來的魔物無法靠近分毫,接連的砍倒了它們。

「你才是,不用魔術去支援法爾和羅帕辛嗎」

「我可沒不堪到會在必勝的戰斗里搶走別人的功勞」

邊和妹妹聊著天,路西德觀察著羅帕辛。和他一起行動已經過了十幾天,而這是第一次見到他戰斗的樣子。

自稱是椅子工匠的這名黑發的拉古拉斯人,幾乎也是名優秀的戰士。他沒有被魔物們包圍,而是不斷游走采取一對一方式,來打倒對方。考慮到戰斗開始時雙方的數量差距,這是很精明的策略。

在法爾打倒了第十只的時候,魔物們的士氣也終于崩壞了。甚至可以說真虧它們還能剩下一半的數量。

法爾和羅帕辛並沒有追擊丟下武器,拋棄同伴四處逃竄的魔物們。確認周圍沒有魔物了之後,二人回到了這邊。

「抱歉沒能幫上忙」

路西德下了馬,對羅帕辛這麼說著低下了頭。雖然對法爾照著往常的樣子犒勞她一句「辛苦了」就行了,但對他就不能這麼做了。羅帕辛笑著答道。

「我幾乎也沒怎麼戰斗,請不用在意」

「不不。你不是打倒了三只魔物嗎」

路西德這麼說完,羅帕辛便眯起了黑發後面的眼睛。「都被看到了啊」他這麼說道。路西德以為他那長長的黑發和雜亂的胡子,是因為長途跋涉造成的,但好像並非如此。羅帕辛的樣子,從在王都艾克見過面之後就一直沒變。

「兩位。再稍微走一會兒,我們休息一下吧?」

康絲坦斯提議道。用碎布擦拭著聖劍劍刃的法爾,抬頭看向了天空。

「是啊。照這個速度天黑之前應該能到達鎮子吧」

羅帕辛也沒有異議,四人騎著三匹馬在大路上前進了起來。

于十四,五天前,羅帕辛加入後變成四人的路西德他們,在琳達的目送下從王都艾克出發了。

四人,首先前往了蓋伊瑟斯村,和村長打過了招呼。村長向羅帕辛,表示歡迎移居希望者們。

幸運的是,村長說願意提供幾棟空房子。只要把除魔的紋樣完好的留下來將其解體,運走的話,新村子受到魔物威脅的幾率也會大幅度減少吧。

接著,路西德他們去勘察了用于建造新的村子的地方。

考慮到還得需要蓋伊瑟斯村的人來幫忙,所以不能選太遠。但如果又太近的話,雙方在開墾耕地的時候可能就會沖突,發生糾紛。另外,他們擔心萬一其中一座村子出現了瘟疫,兩邊都感染的話就不好了。

和村長商量後,他們決定選在從蓋伊瑟斯村向西步行大概有半天路程的平坦的草原那里。雖說是草原附近也有小山丘,山丘的對面還有河川流淌。

「就選在這里吧。雖然附近沒有森林,作為拉古拉斯人來說會有些寂寞」

在山丘上俯視著草原,羅帕辛這麼說道。

在那之後,路西德他們再度進入席艾汀領內,以拉古拉斯為目標向東在大路上前進了起來。

趕跑魔物後又騎馬前進了一會兒,路西德他們選擇了休息。

他們把缰繩,拴在了草原里葉子幾乎掉光了的樹上。把馬鞍從馬上卸下,放下行李袋,給它們擦拭身體。最後從行李袋里拿出蘋果喂給它們吃。

四人在地上坐了下來,風吹拂而過,草原之海平穩的發出了沙沙的響聲。

喝了一口放在皮袋里的葡萄酒呼了一口氣,路西德若無其事的向把腿在草上伸展開來休息的羅帕辛說道。

「話說回來,羅帕辛先生是為何當上了移居希望者們的代表的啊?仔細想想,還沒問過你呢」

和他旅行了一段時間,路西德覺得有幾個地方可疑。

工匠會在旅行中帶著的防身用武器,就路西德所知道的分為三種。槍,棍棒,以及短劍。它們都很容易置辦,和劍不同,就算沒受過訓練也能使用。

那麼他拿著劍是在虛張聲勢嗎,但在剛才和魔物的戰斗中,他用劍的技術很精湛。作為一名戰士,他可能比路西德還強。

接著,是在王都艾克和他商談的時候感覺到的,作為一名椅子工匠來說,他對拉古拉斯的全貌了解的太詳細了。路西德並沒有見過會提及到王家動向的工匠。因為對工匠們來說,說到王侯貴族就是其他世界的住民。

他知道苛政和野獸這個典故也讓他很掛心。那並不是工匠會感興趣的話題。

連路西德詢問的意圖都沒有試探,羅帕辛直接答道。

「因為我習慣旅行。移居希望者幾乎都是村子里的居民,他們別說拉古拉斯了,連薩奇阿姆都沒有出去過」

他很習慣旅行,通過這段時間的旅途已經充分的清楚了。他們野營了兩,三次,羅帕辛能熟練的生火,也能勝任夜間的放哨工作。

「工匠為了修行會在各地旅行啊」

「不,我在特馬那克村作為一名椅子工匠生活,是在五年前。在此之前我是靠當傭兵,或者旅行藝人來糊口的」

路西德不禁盯著羅帕辛看了起來。如果是傭兵的話的確會用劍,是旅行藝人的話會知道苛政和野獸的故事,對王國的事一知半解也並不奇怪。路西德抱有的疑問全都被解開了。

將實現從年輕人那里移開,看向遠方的羅帕辛繼續說道。

「畢竟我從拉古拉斯王國逃出來了啊。多多少少了解外邊世界的事,就成為了選擇人選是的基准。雖然其他還有幾名候補,但最後就決定是還去過席艾汀

和卡維爾的我了」

「原來是這樣啊」

路西德撓了撓焦茶色的頭發。他一邊感到白費功夫的自己很傻,一邊對懷疑他一事感到很抱歉。

忽然,法爾站了起來。

「我稍微散散步。康絲坦斯,不好意思陪我一下」

金發的劍姬,帶著歪著頭的康絲坦斯離開了。羅帕辛看著漸漸的二人的背影。

「這是怎麼了」

「去解手了吧」

邊從行李袋里拿出地圖,路西德掛著沒品的表情說著沒品的話。羅帕辛露出了苦笑,背向了法爾她們離開的方向。這大概是以防不小心看到那邊的情況吧。

「說起來,在我國把為了方便而離開叫做『采蘑菇』呢」

羅帕辛的話,讓路西德從地圖上抬起了頭。

「真是有趣的表達方式啊。說的好像滿地都是蘑菇一樣」

「畢竟幾乎都是森林和山呢。如果不介意的話,全年都能采到蘑菇喲。不過,在有的地區,似乎也會把和偷藏起來的戀人見面叫做『采蘑菇』」

「要是會錯意的話就遭了」

二人對視著笑了一會兒。收回了笑意後,羅帕辛神色認真的看向了路西德拿著的地圖。

「你在意卡維爾軍的事嗎?」

「還有三天就要到拉古拉斯了,一考慮到可能會對我們的計劃造成影響就」

路西德老實的回答了。一路上他也在路過的村鎮打聽過,但因為是鄰國的事,所以並沒有得到什麼有用的情報。卡維爾軍到了哪里,數量是多少,都和在王都琳達告訴他們的大差不差。

需要情報。盡可能正確的情報。那種,可以讓他不因為卡維爾軍的事而抱有多余的不安的情報。隱藏著內心如此的焦急和煩躁,路西德露出了笑容。

「如果拉古拉斯軍能成功堅持住,卡維爾軍的注意力也轉向那邊的話,大家就能更方便逃脫。能那樣就再好不過」

「真的,很希望能是那樣呢」

羅帕辛也笑著點了點頭。

法爾和康絲坦斯回來了,因此路西德他們把馬鞍和行李放到了馬背上,解開缰繩出發了。和之前一樣,法爾和羅帕辛並馬前進,路西德載著康絲坦斯,二人跟在後方。

「兄長大人」康絲坦斯壓低了聲音,拽了拽路西德的衣擺。年輕人轉動脖子轉向了妹妹。

「這是給法爾姐姐大人帶的話。請不要驚訝,不要出聲的聽我說」

路西德皺緊了眉頭。一般有什麼事都會直說的法爾,會特地讓康絲坦斯帶話是發生什麼了嗎。用小到幾乎會被馬蹄聲蓋過的聲音,妹妹繼續道。

「羅帕辛先生很習慣騎馬。法爾姐姐大人是這麼說的」

「他不是說過,以前當過傭兵嗎」

「閉上嘴聽我說完嘛。一路上,我都在觀察羅帕辛騎馬的方式,他會在馬上安定好姿勢後,再讓馬跑起來。那是訓練有素的證據她是這麼說的」

她會有一半以上的台詞,都像是初出茅廬的吟游詩人一樣照本宣讀,大概只是在原封不動的傳達法爾的話吧。就算進行說明,還不會一個人騎馬的康絲坦斯似乎也無法完全理解。不過她的兄長聽到這里倒是理解了。

會騎馬的傭兵,很少見。理由很簡單,因為養馬又花錢又花時間。

每天都得給它們喂食,為了不讓它們生病還要注意給它們擦拭身體。如果不是很富裕的人,是無法維持馬這種財產的。

而若論那樣的傭兵會用馬來干什麼,那就是通過從高處俯視對方來向我方或者部下展示威嚴,或者威懾敵人。另外,在戰場上觀察我方或敵方情況的時候也會騎馬。

只要不是敗仗需要逃走,他們是不會讓馬跑的,自然也不會接受那類訓練。在騎乘狀態下突擊就更別提了。在沖到敵陣之前估計就會摔下馬了吧。

路西德自己,也是在成為王子之後才開始接受騎馬訓練的,在習慣之前光是讓馬走起來他就摔下去好幾次。他也是因此,充分知道了在馬上要比從一旁看起來晃得厲害。

——除了傭兵他還說當過旅行藝人,不過旅行藝人也不會騎馬啊。

旅行藝人要騎,應該也是騎比馬要小騎起來也方便的驢吧。對他們來說馬只是用來拉貨車的,只要不是表演雜技是不會騎馬的。

「當然,羅帕辛先生是不會把從出生到現在的所有經曆都告訴我們的。不過看他騎馬的技術,過去難道是貴族或者騎士嗎。法爾姐姐大人這麼說了」

路西德對著天歎了口氣。如果沒被法爾這麼提及的話,他是不會注意到的吧。

「法爾說沒說該怎麼辦?」

看著羅帕辛的背影,路西德鄭重其事的問道。

「她說因為他可能有什麼理由,所有只需要留心,不需要過問」

「知道了。等下,幫我向法爾道個謝」

「所以才說兄長大人不行啊。謝意,必須要由兄長大人以具體的形式傳達才行。你們可是戀人方法要多少有多少的吧。來個甜蜜的吻之類的,溫柔的擁抱什麼的哎呀真下流」

一個人在那里興奮著,康絲坦斯啪啪啪的敲著兄長的後背。

——這家伙,從那天晚上開始就越發煩人了啊。

不過,妹妹說的很對。路西德是應該找個機會,自己親自向法爾道謝。這時,羅帕辛放緩了馬的速度,轉向了這邊。

「發生什麼了嗎?」

「沒什麼,只是因為剛才的戰斗,妹妹在責備我太不中用了。她說下次再遇到魔物,就拜托羅帕辛先生警戒周圍,由我上前線去。妹妹她知道怎麼用魔術保護自己」

路西德笑嘻嘻的回答道。而被當成說教者的康絲坦斯,則不滿的撅起了嘴。

「就算不用魔術也有保護自己的方法喲。在魔物靠近的時候,把兄長大人丟向地面之類的」

「那誰來駕馭馬啊」

「只要兄長大人保護我和馬勇敢的去戰斗就行了」

羅帕辛終于忍不住笑了出來。法爾在他的旁邊,夾在著歎息露出了苦笑。

「說相聲也要適可而止。走吧」

法爾策馬前進了起來,接著羅帕辛跟了上去,路西德也甩起了缰繩。

他並不打算輕率的去挖出羅帕辛的過去。只要不會妨礙到接下來的預定放著不管也沒關系。現在光是卡維爾軍的事就讓他忙得不可開交了。

于云影稀疏的天空下,路西德他們順著大路朝東邊前進著。

卡維爾王國的王都雷瑟提。在其王宮的某間辦公室里,昂巴特正在處理政務。回應接連不斷拿過來的請願和請求,聽取報告下達新的指示,再配合著這些工作來安排會議和謁見跟宴會的行程。

雖然是繁重的工作,但對他來說這和侍奉瓦斯雷烏斯王的時候沒什麼兩樣。思考傳來的報告的對應方案,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國王對昂巴特來說,就是一個給自己提出的方案下達許可的擺設。

太陽西下,在透過窗戶看到的王都的天空已顯暗淡的時候,有幾份報告書傳到了昂巴特這里。其中,有兩份是關于行軍狀況的報告書。那是萊桑達,以及率領第二部隊的隆加維爾將軍的。

這些報告書是因為昂巴特向他們下達了指示。這樣可以從兩個視點來把握狀況,如果萊桑達偽造了報告,也能通過隆加維爾的報告看出來。

「現在,行軍似乎很順利啊」

看完兩份報告書後,昂巴特滿足的點了點頭。從報告書上的日期來看,幾天內,他們就能到達拉古拉斯的國境了吧。雖然和通常的行軍比起來慢了不少,但因為這是為了讓世人覺得他們的目的是警備大路,所以沒問題。

——目前為止,萊桑達的報告書沒有可疑之處。終于打算屈服了嗎。

這麼考慮後,昂巴特搖了搖頭。還不能大意。直到萊桑達帶著康絲坦斯穿過王都的城門為止。

另一件,讓昂巴特心情愉悅的事,是派遣到鄰國帕爾米亞的部下平安返回了。來到辦公室的部下,向昂巴特做著報告。

「已經按照閣下的命令,將帕爾米亞王和王妃的所在地告訴克洛古斯塔殿下了」

「做得好」

昂巴特犒勞著部下,告訴他可以下去休息後讓他退下了。在只剩他一人的辦公室里,昂巴特露出了宛如惡作劇成功了的孩子一樣的笑容。

「雖然作為還禮有些微不足道,不過姑且就先這樣吧」

克洛古斯塔將軍發動叛亂的時候,帕爾米亞國王艾爾哈拉爾和王妃弗蕾希婭在混亂中失蹤了。長久以來,都無從得知他們的行蹤。

躲在了國內的山里,渡海逃往了別國,已經不在人世了種種,流傳著各種各樣的傳言,但沒一個人知道真相。

拉開辦公桌的抽屜,昂巴特拿出了畫著大陸的地圖。然後他看向了其中一處。那里有一塊被卡維爾,和東北邊的拉古拉斯,以及東邊的格力斯托爾迪三國國境所包圍的,無所屬的小土地。是個連著險峻的岩山,到處都分布著森林和荒野的地區。

那里並非無人。昂巴特從部下那里,收到了一份那里似乎有失去住所的難民,逃亡中的罪犯,山賊的余黨和因

為某些緣由而離開臨近諸國的人們聚集在那里生活的報告。

雖然這三個國家都對領土非常的貪婪,但就算在他們看來,這塊地區也沒什麼魅力。想要得到它很簡單,但為了維持領土必須要向那里派遣兵馬。如果花時間和精力去准備的話,就會刺激到鄰國。

他們得出了將其放置的結論,所以長久一來那片都是空白地帶。

但是最近,這片地區誕生了一個叫做威爾克德的國家。其統治者,似乎是過去東邊某國的幸存者,但昂巴特對那個人並不感興趣。也不知道他的名字。

讓昂巴特吃驚的是,擔任那個統治者的商談對象的,是行蹤不明中的帕爾米亞國王和王妃。

他得知這件事,是個偶然。在為了尋找康絲坦斯大量收集情報的時候,他聽說了威爾克德里有異國的貴人的傳聞,調查之後就判明了。

「那麼,克洛古斯塔會如何行動呢」

亞麻色頭發的宰相露出了冷笑。從帕爾米亞向威爾克德那片地區出發,必須要經過卡維爾,拉古拉斯,格力斯托爾迪其中的一個。昂巴特當然是打算積極的妨礙他的。

而沒過了多久,文官們便抱著文件堆造訪了辦公室。

太陽即將落山後,作為大國的執政者的昂巴特便忙碌了起來。

路西德一臉驚愕的,看著眼前的光景。

在炫目的太陽和青空之下,有一片無垠的黑色森林。

就像是朝著東邊鋪上了一層厚厚的暗綠色絨毯一樣。景色十分的壯觀。北,東,南不管看向那邊,都望不到森林的盡頭。不止是卡維爾,其他的國家也都沒有如此規模的大森林吧。

他們,正位于席艾汀和拉古拉斯的交界線的山丘上。「森林的前方就是拉古拉斯」,羅帕辛對他們這麼說,不過路西德終于對他這句話的意思有了實感。沒有再比這更明顯的交界線了。

路西德游走著視線,回頭看向了他們一路走來的大路。左右被草原和山丘夾著的大路,蜿蜒的向西邊延伸著。但是,看向東邊,大路就消失在了森林之中。就像是被吞沒了一樣。

定睛凝視,雖然能勉強在密集的樹叢之間看到像是大路的一條線,但如果沒有路標的話就決不會想踏進那里。

「感覺如何,路西德閣下」

「的確,有種蘑菇可以隨便采的感覺啊」

被一臉自豪的羅帕辛詢問感想,路西德只能給出這麼個回答。

「蘑菇指的是什麼啊?」

坐在路西德後面的康絲坦斯歪了歪頭。羅帕辛為了照顧少女,並沒有跟她說那是方便的意思,而是告訴她那是戀人密會時候用的詞。

「哎呀,那看來兄長大人和法兒姐姐大人能采很多蘑菇呢。我光是聽他們說話就聽飽了」

「別被甩下去啊」

話音剛落,路西德就讓馬跑了起來。雖然山丘的斜坡很平緩,但如果飛馳而下也會劇烈的搖晃。康絲坦斯發出悲鳴抱緊了兄長。法爾紅著臉,像是在掩飾難為情一樣追上了兄妹。羅帕辛跟在了她的後面。

下了山丘讓馬休息一會兒後,他們在大路上前進了起來。路西德有種明明是他們在主動靠近,森林卻像是為了吞噬它們而在迫近一樣的錯覺。

「這邊的確有路啊」

在路西德旁邊策馬前進的法爾,安心似的說道。負責帶路的羅帕辛則一個人走在前面。

進入森林後視野便暗了下來,大氣也稍微變涼了。雖然知道那是因為陽光被樹木擋住,但並非拉古拉斯人的三人扔緊張了起來。

「感覺稍微走偏了路,就會迷路呢」

康絲坦斯不安的看著周圍。雖然沒有明言,不過路西德也有同樣的感覺。

四處張望,視野被林立的樹叢和茂盛的草給擋住能見度不及二十阿爾納(越二十米)。抬頭看去,盡情延伸的無數枝葉幾乎遮住了天空。

還有很多葉子朝著大路的方向生長的草,讓人感覺天黑之後可能就找不到路了。悠然的策馬前進的羅帕辛的背影,看上去是那麼的可靠。

而那個羅帕辛,調轉馬頭轉向了路西德他們。

「我忘記了。有東西要交給你們」

策馬走到路西德他們旁邊,黑發的拉古拉斯人從行李袋里拿出了什麼東西。那個東西,是小孩子的手掌大小的皮袋。

接過皮袋的路西德把臉靠了過去。他聞到了像是在發臭的雞蛋上灑上香辛料一樣的,異樣的臭味。這和他小時候在貧民街經常聞到的,發餿的味道很像。旁邊的法爾,和後面的康絲坦斯都誇張的皺起了臉。

「什麼啊,這是」

「這是驅獸粉」

羅帕辛是習慣了這種臭味嗎,他好像並不覺得有什麼。

——把這玩意放到行李袋里,不會把其他東西也染臭嗎。

羅帕辛向猶豫著要不要放到行李袋里的路西德說明道。

「當然它對狼和猴子也有效,不過基本上請把它當成是巨獸對策。雖說如此,不過巨獸只會出沒在森林的深處就是了」

「巨獸,會襲擊人嗎?」

邊把驅獸粉放到進行李袋里,法爾問道。

「只有在繁殖期之類的興奮的時候才會主動攻擊呢。不過,因為它們非常的大,所以即便巨獸本身沒有傷人之意,也會波及到我們」

「就好比力氣大的男人,只打算輕輕拍一下卻讓對方受傷一樣嗎」

法爾似乎理解了。路西德也無奈的把驅獸粉放入了行李袋。他希望可以的話,他能在昨天留宿鎮子里的時候就拿出來。

「巨獸是溫順的生物嗎?我聽說有巨獸兵這個東西」

康絲坦斯歪了歪頭。羅帕辛笑著,輕輕拍了拍他的馬的脖子。

「馬,大多數也都是溫順的吧。讓它們習慣鐵和血的味道,還有戰斗的聲音後,就能成為戰場上的伙伴。巨獸也一樣。不過也有極少的情況,會碰上有攻擊性的家伙」

四人再次前進了起來。不管走到哪風景都一成不變,有時能聽到遠處傳來的鳥鳴聲,或者從樹林深處傳來的樹木搖曳的聲音。

森林里的路,很窄。雖然有能容納一輛馬車的寬度,但對于出生在道路能理所當然的讓兩輛馬車錯肩而過的卡維爾和帕爾米亞的三人來說,這就很窄了。

「道路這麼窄如果有馬車相向而行的話,該怎麼辦啊?」

康絲坦斯這麼詢問道,羅帕辛用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答道。


「會有一方錯開路。為了以防那種事態,我們給馬車裝上了很厚的木板。通過馬路的那一方,會把那塊木板借給錯開路的那一方。有兩塊板的話,就能安全的錯開馬路了」

「互幫互助是不錯,但你們沒想過開辟森林嗎」

法爾提出了疑問。

「森林帶給我們的恩惠更多。這就是結論」

比如把樹果碾成粉加到小麥里可以用來烤面包,羅帕辛如此說明道。另外,因為植被豐富所以家畜也很多,孩子們都是喝羊奶長大的。

「還有在葡萄酒里,加入羊奶的喝法。起初是孩子們這麼做的,不過大人里也有很多人喜歡這麼做」

「先不說葡萄酒,好像嘗嘗那個面包啊」

邊這麼聊著天,路西德從褲子的口袋里掏出了好幾次懷表,確認時間。時間過得沒想象中那麼快讓他很意外。似乎是一成不變的景色讓他放松了心情,減少了緊張感。

到底在路上走了多久呢。突然,森林變得更加昏暗了起來。

「太陽似乎還沒有下山啊」

透過枝葉間的縫隙看著天空,法爾皺了皺眉。

「是周圍的樹不一樣了」

轉過身來,羅帕辛答道。「請等我一下」這麼說著,他離開大路消失在了森林之中。路西德他們根本沒來得及叫住他。

「兄長大人,怎麼辦?」

「事已至此,就只能等領航員回來了吧」

兄妹如此交談道。先不論在這個國家土生土長的他,如果路西德離開大路五十阿爾納(約五十米)那麼遠的話估計就回不來了吧。

無視了三人的不安,羅帕辛馬上就回來了。他騎馬走向了路西德他們,把手里的東西拿給了他們看。那是兩片樹葉,和兩塊樹皮。

「這邊的,是長在我們剛才來的方向那邊的,而這邊,則是長在著附近的。樹葉的形狀和樹皮都不一樣吧。會變暗就是因為這個的原因」

指著樹葉和樹皮,羅帕辛細心的告訴著他們。路西德他們只能擠出「原,原來如此」這麼句話。這麼靠近一看,的確能看出不同之處。但是,一旦變成左右林立的樹叢,感覺就又沒區別了。

「樹和樹之間的間隔也不同。剛進入森林的時候,樹更加的密集,不過這邊很寬敞吧」

「這麼一說還真是啊。在這里,感覺就算揮劍也不會被阻礙」

法爾看向樹叢,點了點頭。這句話,也讓路西德終于察覺到了不同。真為她那麼強的適應力感到佩服。羅帕辛說道。

「我們准備照明吧。等到走散了再准備就晚了」

「就這麼做吧。我也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光是在吃驚了」

法爾老實的拜托了他。羅帕辛准備了兩根火把,點著了火。

「如果走散了,請在路的正中央生火,弄出煙來。絕對不要點著旁邊的樹和草。根據情況會被判死刑的」

就在他這麼說著,把火把遞給路西德的時候。從他背後的樹叢深處,傳來了像是草叢被撥開的聲音。年輕人把拿火把的手換成左手右手放在了腰間的魔銃上,法爾則拔出了聖劍。康絲坦斯也握緊了輝晶杖。

——是野獸麼?

從聽到的聲音大小,路西德推測應該是熊那樣的大型野獸。對方不知是不是也注意到了他們,似乎停下了動作。從森林的深處感覺到了像是視線一樣的東西。

羅帕辛發愣的看著森林深處。他發出了嘶啞的聲音。

「是巨獸」

路西德他們一齊屏住了呼吸。羅帕辛雖因緊張而表情僵硬,仍拿出了裝著驅獸粉的皮袋。下了馬。

再次,從森林深處傳來了聲音。那是宛如用大錘緩慢的敲打地面一樣笨重又遲鈍的聲音。感覺那道聲音接近了兩,三步的樣子,接著突然又停下了。森林中一片寂靜。

「請待在這里」

左手拿著火把,右手拿著皮袋,羅帕辛小心翼翼的進入了森林。法爾側眼看向了路西德。年輕人搖了搖頭。

「大概,是不想刺激巨獸吧。他會特地下馬也是」

風吹草動,樹葉搖曳。配合著這一幕,纖細的陽光雨不規則的傾注了下來。羅帕辛走了十幾步後停了下來。

路西德他們邊守望著他,邊觀察周圍,接著他們不禁叫了出來。他們察覺到,像是扭曲的大樹一樣的東西其實是野獸的腿。靠近地面的部分黑漆漆的,是因為那是它的蹄子。

像是野豬一樣的巨大生物,正佇立在那里。如果距離夠遠的話倒是能看清,但如果近距離看的話,只會覺得那是某種巨大的東西。

——那條腿,和我的身體一樣粗?不,還要再粗上一圈?

從蹄子到肩膀的高度大概得有四阿爾納(約四米)吧。除了額頭上長著三根短角之外,不管是臉,還是嘴角那彎曲的獠牙,乃至圓滾滾的巨軀,都很像野豬。因為身上被發黑的綠色體毛覆蓋,所以和景色半同化了。

睜開的眼睛,正發著白光看著羅帕辛。

羅帕辛像是在一步一步地確認一樣,靠近了巨獸。在靠近到只剩下幾步距離的時候,他由下到上揮動了手腕,把皮袋扔了出去。

雖然巨獸稍微動了下身體,但並沒有躲開描繪著大號的拋物線緩緩飛過去的皮袋。皮袋撞到了巨獸的鼻子,掉在了地上。

巨獸發出了宛如暴風一般的呻吟。它左右激烈的搖起了頭。

下個瞬間,響起了驚人的地震聲。宛如十幾個大錘一起敲打一樣的沖擊晃動著大地,撼動了大氣,震動甚至傳到了路西德的身體里。背後的康絲坦斯猛的抱緊了路西德的後背。

「好厲害啊。那副巨體竟然跳起來了啊」

法爾瞪大了眼睛,發出了驚歎。

路西德捂著心髒附近,看向了巨獸所在的地方。但是,那里已經沒了巨獸的身影,羅帕辛邊調整者呼吸邊向這邊走來。

「久等了」

羅帕辛輕輕歎了口氣,揚起了黑發。他那工整的面容上滲出了汗水。

「那就是巨獸嗎」

如此問道的法爾的臉上充滿了興奮和緊張,臉頰也微微泛起了紅潮。

「是的。從大小來看是成獸呢。幸好不是幼獸」

「成獸和幼獸,有什麼不同嗎?」

康絲坦斯這麼問道,羅帕辛細心的答道。

「雖然它們的好奇心都很強,不過成獸會學習,並不會輕易接近人。它們會像剛才那樣保持一定的距離,觀察我們的情況。但如果是幼獸,它就會毫無警戒的靠近過來。若是遇到和父母走散的幼獸,很容易出現受到驚嚇的人發動攻擊演變成戰斗的情況」

「即便沒有敵意也會被波及,嗎。可算是明白了」

路西德晃著肩深歎了一口氣,重振精神向羅帕辛問道。

「話說回來,不把驅獸袋扔到它們鼻子上就沒用嗎?」

「碰到鼻子的話肯定會有效果,不過其實只要靠近它們的臉,大體上都會起效。只要輕輕丟過去它們也不會躲閃」

這麼回答著,羅帕辛跨上了馬。但是,他並沒有馬上出發,而是露出像是在思考什麼的表情,看著剛剛巨獸所在的空間。

「有什麼在意的嗎」

路西德問道,羅帕辛看著森林,用呻吟一樣的聲音答道。

「巨獸,在這附近可是看不到的啊」

就是說,可能在哪里發生了什麼嗎。但是,在年輕人這麼出聲詢問之前,羅帕辛便搖了搖頭看回了大路。

「不。大概是我想多了。我們走吧」

響起了馬蹄聲,羅帕辛走了起來。路西德和法爾對視了一下,不過即便他們想出主意用來構思的材料也太少了。結果,三人只能默默的跟在羅帕辛後面。

自那之後,路西德他們每逢天黑就到道路沿邊的村子或者集落投宿邊前進著,于幾天後的傍晚到達了戈斯卡塔鎮。

離開森林視野變得開闊後,以染上朱色的天空為背景,眼前聳立著被石造的城牆包圍著的鎮子。戈斯卡塔,是座看上去比想象中的要雄偉的鎮子。

據羅帕辛所說,這座鎮子的馬路向四方延伸,向東走能到達拉古拉斯的中央,向南走就能到卡維爾。

「怪不得那個叫加耶夫的這麼寶貝它。確實這地方看上去不錯啊」

抱持著如此感想,路西德牽著馬穿過了城門,但緊接著映入視野的光景讓他皺起了臉。

那里是一片廣場,但聚集了好幾個衣著肮髒的男女。不是無所事事的躺在地上,就是發出下流的小聲在那里吵鬧著。雖然有巡邏的士兵路過,但別說趕跑他們了連理都沒理他們。

廣場一角的花壇也已荒廢,花朵枯萎,雜草在肆意生長。

「真荒涼啊」

法爾不快的眯起了一只眼睛。康絲坦斯也皺起了眉頭。一臉平常的就只有走在前面的羅帕辛。

「這在這座鎮子里並不罕見。不用理會」

橫穿過廣場,他們進入了主干道。大概因為是傍晚的原因,幾乎沒有人流,不過這附近並沒有剛才那種荒涼感。法爾問道。

「剛進到鎮子里就是那幅慘像,商人們還會來嗎?」

「如果是琳達小姐那樣的正經商人,是在逐漸的減少。不過,商人並不全是正經的家伙」

背對著法爾,羅帕辛邊走邊答道。路西德扭曲了嘴角。

「知道是髒物還是會買賣的商人,或者雇傭傭兵部隊的家伙之類的嗎」

「閣下知道的真清楚啊」

黑發的拉古拉斯人的聲音,混雜著輕微的驚訝。路西德默默的聳了聳肩。他只不過是想起了在貧民街生活時的記憶而已。如果正經的商人減少的話,溢價就會下跌,這時候強硬的貪婪商人就會出現了。

羅帕辛中途進入了岔道。因為天更暗了起來,所以路西德動作及其自然的握住了康絲坦斯的手。妹妹也緊緊抓住了兄長的手。法爾露出了有些羨慕的表情,但年輕人並未注意到。

穿過岔道繼續走了一會兒,羅帕辛在郊外的一座神殿前停了下來。

「讓各位久等了。這里就是我們的據點」

神殿前站著一名負責望風的神官,他看到羅帕辛的臉之後,便馬上放他們進去了。馬也被他們帶到了神殿後院的馬廄里。

進入神殿後,羅帕辛讓路西德他們待在大廳,自己消失在了神殿深處。

在他回來之前,三人觀察起了四周。大廳左右的牆壁上設置著油燈,照亮了等間隔放置的石像。石像大概是拉古拉斯的神吧。石像之間放著盆栽,里面種著枝葉茂盛的樹。

羅帕辛沒過一會兒就回來了,但回來的不只是他一個,還有一位女神官。

「我們准備好了房間。因為要召集代表們,所以還請各位先在那里休息。現在正在做入浴的准備」

聽到入浴,法爾和康絲坦斯的表情都亮了起來。她們最後一次洗澡是還在蓋伊瑟斯的時候,旅行期間只是用水或熱水擦拭身體而已。

在女神官的帶領下,路西德他們來到了一個房間。

「我們一間房嗎」

法爾一臉意外的表情,不過並沒有再說什麼。這里不是旅館而是神殿。而且,自己來到這是有目的的。

房間寬敞的足夠讓三個人住,雖然沒有床,但放著人頭數的藤編的席子,以及毛毯。另外還有桌子和椅子各一張。天花板上吊著油燈。

女神官行了一禮從門前離開後,康絲坦斯立馬用手指在空中畫起了線。

「我想兄長大人應該知道,你不能比我們先回來。當然,我們換衣服的時候你也要轉過去,把眼睛耳朵鼻子嘴巴都捂起來」

「你想叫我死嗎」

「當然,如果放任鼻子和嘴巴自由的話,兄長大人肯定會拼命動著鼻子聞我們的體香,說些意義不明的囈語的吧」

「換衣服的時候你給我出去換」

把自己那份席子和毛毯拿到房間的左側,路西德嫌麻煩的答道。

「讓我出去,卻不讓法爾姐姐大人出去呢」

「康絲坦斯。適可而止吧」

把聖劍立到牆上,法爾有些哭笑的安慰著少女。把白銀鎧甲卸下來之後,她神色認真的看著路西德。

「這座鎮子的氛圍你怎麼看?」

「照羅帕辛說的,他們都是被從各個村鎮強行拉過來,住在這里的吧。如果就只是那種程度的荒廢,還算可以吧」

「不是指那個。我是說這個鎮子並不像馬上就要開戰的樣子。既沒有進行防禦的准備,也沒有避難。如果加耶夫重視這座鎮子,應該會給出這些指示才是」

「和一路上路過的村子跟集落不同呢」

法爾的話,讓康絲坦斯點了點頭。

一路上他們每在一座村子或者集落落腳,都能聽到卡維爾軍在向南邊的國境迫近的傳聞。每個人都一臉的不安,說是為了隨時可以逃走要准備必需品。他們還沒有去避難,也是因為不知道卡維爾軍的位置和動向。

因為卡維爾軍是從南面來的,所以只要逃到北邊去就行了。但是,如果現在馬上向北走,就會有瞄准這點的山賊們在等著他們吧。當然如果卡維爾軍穿過國境入侵進來的話,那些山賊應該也會逃走。

法爾表情嚴肅的表達了自己的想法。

「加耶夫,是不是打算向卡維爾軍投降啊」

「如果是那樣,那我們就省事到只用考慮怎麼見到萊桑達就行了啊。那家伙,是不會對投降的鎮子出手的」

路西德故意用悠閑的口吻回應完,抱著自己的行李袋坐了下來,整理起了里面的東西。他看著行李袋,繼續說道。

「等羅帕辛開口就行了。在缺乏情報的情況下東想西想的只會累人」

路西德也並非不安。只是,進入這座鎮子之後,他們就只看到了一小部分情況而已。卡維爾軍的事,也得不到具體的情報。他告訴自己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過了一會兒,剛才的女神官出現了。「入浴的准備已經完成了」她這麼告訴他們。

法爾和康絲坦斯,在女神的帶領下,進入了神殿深處的浴場。

浴場分成了脫衣室和浴室。女神官也會一起洗,所以三人在脫衣室脫下了衣服。變成一絲不掛的法爾,用手遮住胸部和股間,向女神官問道。

「我不知道這邊的習俗,沒有用來纏身體的布嗎」

「如果是指擦拭身體用的布的話,離開浴室後就會交給您。在我們這里,洗浴時請什麼都不要穿」

毫不吝嗇的展露著自己豔麗的身體,女神官笑嘻嘻的答道。她從上到下看了一遍法爾的身體「您的身材很棒呢」這麼敬佩的笑了出來。

既然被這麼說了,法爾也就只能接受了。康絲坦斯倒是沒有什麼抵抗的「我知道了」這麼回答道。

穿過浴室的門後,充滿室內的熱氣便撫摸著法爾的臉頰。

寬度,大概和給他們准備的房間差不多吧。因為熱氣的關系,室內看上去霧蒙蒙的。沿著牆壁設置的有長凳,位于中央的石造大箱子里放滿了燃燒著的石頭,從那里源源不斷的噴出著蒸汽。

「沒有浴池呢」

女神官對歪了歪頭的康絲坦斯露出了微笑。

「我們並不使用浴池。只有在河邊或者湖邊洗澡的時候,我們才會泡在水里」

她將帶著葉子的短樹枝分別交給了二人。

「坐在椅子上後,就會出汗。等汗充分干掉之後,用這些樹葉拍打,摩擦身體就能夠祛除汙垢和疲勞」

「好香啊」

從接過的樹枝上飄出來的香味,讓法爾舒緩了表情。她終于能接受拉古拉斯的浴場了。不能以帕爾米亞來作為他國浴場的基准。

在椅子上坐下,法爾她們和女神閑聊了一會兒。她們盡可能的避開這個國家的情勢等嚴肅的話題,聊起了她們在旅行中看到的東西,還有造訪拉古拉斯的感想。當說到遇見過巨獸時,女神官覺得很羨慕。

「巨獸如果不進到森林深處去的話是見不到的。就算是拉古拉斯人,也很少有人見過野生的巨獸哦。您們真是幸運呢」

她們聊著聊著天身體就熱了起來,開始出汗了。法爾和康絲坦斯的長發都貼在了臉和後背上。

「出了不少汗啊?」

「狀態很好呢。再多出一些汗吧。到時,就輪到它登場了」

女神官揮了揮短樹枝。不耐煩的把金發撩了起來,法爾注意到坐在旁邊的康絲坦斯正凝視著自己。

「怎麼了?」

「這麼問可能有些冒昧」,拋出一個意義頗深的開場白,康絲坦斯問道。

「法爾姐姐大人和兄長大人的關系,進展到什麼地步了呢?」

金發的劍姬,瞬間語塞了。

「不是,現在應該有比這更重要的事吧」

「男女之事也是很重要的喲。而且,如果說出來的話,可能還能為您出出主意」

女神官也一臉興致勃勃的央求到。「我並不需要出主意啊」,她想這麼蒙混過去,但因為被用話語巧妙的誘導,加上熱氣的關系,法爾終于說了出來。

「那個,什麼,吻是接過了。抱也抱過了。他的心意已經傳達給我了,我的心意,應該也有傳達到」

「那有沒有盡情的摸這對胸器呢?」

康絲坦斯伸出手,抓住了法爾豐滿的乳房。傳到手掌上的彈力,讓少女瞠目結舌。她發出了「比看起來還要凶殘呢」的感歎。

「並沒讓他摸」

說到這,法爾停了下來。她想起之前,胸部被路西德又摸又揉的事了。紅著臉陷入沉默的法爾,似乎讓康絲坦斯和女神官誤解了。

「互相表達心意,這種事連孩子都會做喲,法爾姐姐大人。雖然覺得給兄長大人很浪費,但既然已經接過好幾次吻了,那麼進一步——」

「這,這有什麼關系啊,那些事的發展方式,人各有異」

法爾強硬的甩開了二人,坐在了別的椅子上。她用手里的樹枝輕拍起了肩膀附近。看她這麼做的女神官,走了過去。

「還沒告訴過您使用的方法呢。是這樣用的」

女神官首先像是抵上去一樣,拍打了肩膀和胸部,接著是後背,手臂,腰部。手臂之類的地方,與其說拍打更像是摩擦。

「不是用樹枝,而是用葉子來祛除疲勞和汙垢,讓身體沾上新的香氣」

一邊看著女神官的做法,法爾把葉子抵在了身上。每次揮動樹枝,就能聞到葉子的香味。感覺身體卸下了多余的力道,變的很舒暢。康絲坦斯也看著女神官的動作把枝葉抵在了身體上。

拍過一遍身體後,感覺確實清爽了許多。「謝謝你」法爾這麼道謝完,女神官輕輕的笑了出來。

「這樣一來,就隨時都夠能面對男性了呢。這麼做也包含了這一層意思在里面」

法爾再次紅了臉,低下了頭。

離開浴場返回房間的法爾和康絲坦斯,在門前跟路西德撞了個正著。從隱約飄來的香味來看,年輕人也去了浴場。

「剛好。幫我開門」

路西德雙手正拿著一個小型的鍋。鍋里正升著熱氣。法爾打開了房門走了進去,把放在桌子上的油燈掛在了天花板上。他們離開房間的時候,並沒有把燈滅掉。

「你這是想做什麼,兄長大人」

看著鍋,康絲坦斯問道。路西德把鍋放到了自己的席子上。接著原地坐了下來,從行囊里拿出了茶色的豆粒一般的東西。

「那是塞斯的果實嗎」

「檢查行李的時候,發現這玩意兒快過期了。所以我打算趕快用掉。雖然不知晚飯什麼時候開飯,不過只是喝一碗湯應該沒什麼」

路西德將在順路落腳的村子里買的炒豆子和蔬菜干丟到了鍋里。隆隆升起的熱氣,發出了勾引人食欲的香味。

這時,門被敲響了。法爾站了起來去應門。打開門和什麼人交談的她,一臉詫異的轉向了這邊。

「路西德。你的客人」

接著進入房間的,是一男一女。他們都是黑發,身上穿著外套。男子在二十歲前後。女子似乎和法爾一樣大。

男子背著一把劍,表情十分冷漠。女子的外套下穿著紫色的長袍。她不止長得美,容貌還給人一種很聰明的印象。

「你就是路西德·拉·哈魯·卡維爾吧」

「的確有時候會用這個名字啊」

警戒心,讓路西德露出了扭曲的笑容。他們是知道自己是卡維爾的王子才來的。自然要留意。

黑發的女子,掛著感覺不到敵意的微笑徑直走了過來。男子則像是影子一樣,跟在她的後面。法爾若無其事的站在了聖劍旁邊,康絲坦斯則貼緊了兄長。

隔著鍋,路西德和那個女子面對著面。

「這個,是塞斯的果實吧。我能嘗一口嗎」

路西德瞪大了眼睛仰視著那名女子。女子蹲了下來,降低了視線。

路西德的視線,在她的臉和鍋之間頻繁的交替著。盡管有些迷茫,年輕人還是在自己的陶杯里倒

入了湯交給了她。「非常感謝」女子道了謝,喝了一口湯。她用開朗的語調發表著感想。

「和路森西歐殿下的有些不同呢。不過,很好喝」

路西德露出了抽搐的笑容。驚訝,似乎讓他的面部肌肉有些混亂。

「你,是伯父的朋友嗎?」

路西德最後一次見到伯父,是在八年前。但是,年輕人仍能清晰的回想起伯父那慈祥的表情。能夠得知他時候還活著的事使得驚訝和喜悅之情油然而生。

「我們十分仰仗他。話是這麼說,不過那個人總是馬上就跑沒影了。——艾爾哈拉爾殿下和弗蕾希婭殿下,倒是更容易商談呢」

回答著路西德的疑問,她用若無其事的語氣在這間房間里放出了沖擊。

法爾呆然的看著黑發的女子。但是,那只有一瞬,她甚至忘了拿起聖劍,大步的向她走去。

「告訴我」

用苦澀的表情,和盤問似的語氣,金色的劍姬如此請求道。艾爾哈拉爾和弗蕾希婭是她的雙親,那就是帕爾米亞王和王妃惡名字。

而這名女子,是明顯知道才這麼說的。

黑發女子歪了歪頭仰視著法爾,接著露出了很抱歉似的表情。

「對不起。詳細的情況我不能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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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動的法爾,握緊拳頭向前踏出了一步。而同時,一直默默的站著的黑發男子動了起來。他迅速的插入了女子和法爾之間。

雖然只是如此,但這足夠用來牽制法爾了。

「真的很抱歉」

再一次,黑發女子靜靜的道著歉。法爾雖然不能接受,還是無奈的退後了一步。確認完她的行動後,男子也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你是來這里干什麼的?」

康絲坦斯用像是看著麻煩的客人一樣的眼神問道。

「有很多事」,喝了一口陶杯里的湯,黑發女子答道。

「如果有能見到你的機會,就來見你。路森西歐殿下是這麼對我說的。順便,他還讓我向你傳達他們很健康的事」

「你的意思,是包括父王和母後嗎?」

轉向皺著眉這麼問的法爾,黑發女子點了點頭。

「剛才我也說過,他們二位幫了我們很大的忙,還請你不要太過責備他們」

「那這得看你們到底是什麼人了」

路西德說道。對年輕人來說,能確認伯父的安否,以及知道他似乎仍在作為一個冒險者活躍的事,不如說應該對眼前的女子表達感謝才對。但考慮到法爾的心境,也不能直接那麼做。

「我也同意路西德的意見」

法爾用冷的能讓人後背打冷顫的聲音說道。

「先不論我。你以為阿爾特姐姐,自那之後一路上多麼艱辛!」

「法爾。給我過來」

路西德讓情緒瞬間激動起來的戀人,坐在了自己的旁邊。因為視女子的發言而定,她可能會反抗。接著他用視線催促著黑發女子。

「我們是新興國家威爾克德的人。現在,我只能說這麼多」

沒聽過的名字。看著皺著臉的路西德他們,女子輕輕笑了出來。

「畢竟,才剛剛建立半年呢」

女子用手指,在地上畫出了大陸。法爾稍微抖了一下眉。因為她用手指比劃的方式,和艾爾哈拉爾教給自己跟阿爾特的方式一樣。

「我們的國家——」,指著大陸的幾處地方,女子說明道。

「是一個被這個拉古拉斯,還有卡維爾,格里斯托爾迪三個國家包圍起來的存在」

「那里,應該是一個被所有國家放置的空白地區啊」

康絲坦斯歪了歪頭,但又馬上像是懂了一樣點了點頭。

還只有半年。她不是剛這麼說過嗎。康絲坦斯的認知已經是一年多前的東西了。

黑發的女子,抬頭看向了在旁邊待機的男子。

「我和他因為諸多緣由,在協助這個威爾克德的國王。路森西歐殿下和艾爾哈拉爾殿下,弗蕾希婭殿下也一樣。不過,我們並不是那里的臣子。因為不能放任不管所以借給了他們力量,確切的來說應該是這樣吧」

法爾露出一臉實在不知該說什麼的複雜表情看著女子。那是一副喜怒摻半的表情。結果,她只能伴著歎息把雙親的事一塊給吐了出去。

「父王和母後也真是的,到底在想什麼啊」

「如果用我的話來說,他們二位,現在仍然很重視法爾謝菈殿下和阿爾特蕾婭殿下」

黑發女子的話,讓法爾不開心的撅起了嘴。

「要是那樣,我希望他們能盡早回到帕爾米亞啊」

「就像你在這里一樣,他們應該也是有什麼苦衷的吧」

被戳到痛處,法爾不管是精神還是肉體都打了個趔趄。離開出生長大的國家建立新國家,還和姐姐決裂的她的行動,在旁人眼里看來就是在暴走吧。她只能不高興的閉上了嘴。

「那麼,我們差不多該走了。多謝款待」

把空了的陶杯放在地上,黑發女子站了起來。她好像,真的只是來傳達路森西歐他們的話的。連名字都沒有報。

忽然覺得很在意,路西德叫住了打算離開房間的她。

「你們,是從誰那里聽說我們在這的?」

路西德他們到達戈斯卡塔鎮的時間,是今天傍晚。因為驚訝接連不斷所以他沒留意,但仔細一想很奇怪。

黑發女子露出了微笑,直言不諱的答道。

「是羅帕辛先生。他在尋找移居地的時候,偶然遇到了他。雖然有邀請他加入我們,但因為我們那里被大國包圍所以他就拒絕了」

未踏地附近的蓋伊瑟斯村,和被三國包圍的威爾克德。大概對羅帕辛他們來說,離開拉古拉斯才是最重要的吧。

「明明被拒絕了,還跑來找他嗎?」

「這次是因為別的事。現在,我們正在調查加耶夫,和卡威爾郡的動向」

她簡單的說起了事情經過。

威爾克德,現在似乎正在和名叫阿列克謝的拉古拉斯貴族戰斗。然後,阿列克謝和加耶夫是水火不相容的關系。

「我在想能否讓阿列克謝和加耶夫互斗」

然後,有新的情報傳到了她那里。

在這幾天之內,卡維爾軍的使者拜訪了阿列克謝好幾次。

她也知道萊桑達的名字。如果被卡維爾軍介入的話,威爾克德根本無力反抗。黑發女子考慮的結果,就是應該調查卡維爾軍的動向和加耶夫的情況,所以才來到了這里。

「有打聽到有利的情報嗎?」

帶著些微的同情,路西德問道。他沒想到還能從她的嘴里聽到卡維爾軍的名字。但是,從剛才她在地上畫出的威爾克德的位置來考慮,也能明白她會警戒和不安的心情。

「這個嘛。是有幾個情報。不過關于這些就還請你們去問羅帕辛先生吧」

接著,她向路西德他們低頭行了一禮,帶著黑發男子離開了房間。

路西德他們沉默的看著房門,終于不知不覺間有人歎了一口氣。

「我不知怎麼感覺很累呢」

康絲坦斯靠向了兄長。法爾也偏斜了身體,雙手放在身後呆呆的看著天花板。

路西德也弓著腰,一臉像是頭終于不疼了的表情,撓著焦茶色的頭發。想著湯快要涼了,卻沒有馬上喝的欲望。

不久之後,羅帕辛便造訪了路西德他們的房間。

「各位久等了。因為離開了很長一段時間,所以會議就變長了」

一臉不好意思的他,抱著裝著面包和奶酪,葡萄酒的籃子。

在油燈的照明下,四人吃起了遲來的晚飯。用面包蘸著涼掉的湯吃著,羅帕辛說明起了現在的狀況。

「從加耶夫那里,似乎傳來了他已和卡維爾軍談妥所以現在老老實實待著的通知」

「你說談妥,具體是指什麼?」

路西德問道,羅帕辛搖了搖頭。來到這座鎮子的加耶夫的使者,只是單方面的這麼告知後就離開了。法爾說道。

「果然,加耶夫是打算向卡維爾軍投降的吧」

「我認為,他是為了打倒對立的貴族而想要借用卡維爾的力量」

羅帕辛慎重的答道。為了打倒國內的敵人,而借用他國的力量。考慮到拉古拉斯的內情這也不奇怪。

「不過很遺憾,我們依然沒能掌握卡維爾軍的動向。就只有他們似乎在國境這種程度的情報。事已至此,還是去國境那邊看看更快吧」

「羅帕辛先生也打算去國境嗎?」

從他的說法中這麼感覺到,路西德確認般問道。羅帕辛神色認真的點了點頭。

「是的。因為移居計劃很順利。即便我不在,大家在特馬那克村集結,到離開拉古拉斯為止應該都沒問題。雖然我也很在意加耶夫的打算,但現在,最該注意的事卡維爾軍」

「我們也可以同行嗎?」

路西德會這麼問,是因為考慮到了羅帕辛的立場。幸好,黑發的拉古拉斯人笑著答應了。

「這是我應該說的。如果有你們在我心里也會有些底」

羅帕辛伸出了手,所以

路西德回握了過去。那是一雙摸起來干癟的,溫暖又有力的手。

要說的話說完之後,二人把話題轉移到了威爾克德上。

「那二位很有趣吧」

羅帕辛笑了出來,但路西德他們只能回以苦笑。這大概,是因為和路森西歐跟艾爾哈拉爾他們的關系的差別吧。

雖然詢問了那兩人的身份,但羅帕辛知道的似乎也不是很清楚。

「說起來,聽說女性似乎是『圖里昂魔洞的發現者』呢。男性雖然沒有說自己的事,不過似乎是個身手高超的傭兵」

「那個人是魔洞的發現者嗎?」

康絲坦斯露出了後悔的表情。「什麼啊,那是」路西德這麼問道,魔術士少女傻眼的看著兄長。

「說起圖里昂的魔洞,那可是有名到不知道的人,會被嘲笑是劣等魔術士,廢物魔術士被丟石頭也不奇怪的地方。兄長大人真是的」

在這里一番數落完兄長之後,康絲坦斯說明了起來。

幾年前,在大陸的東邊,發現了一座一千年前建造的魔術士們的都市的遺址。雖說是遺址大大部分東西都保留了當時的樣子流傳了下來,所以魔術士們十分高興。

圖里昂的魔洞,是通向那座都市的唯一的洞窟的名字。但是,在剛開始調查不就,那里就因為塌方事故被封起來了。

——魔洞嗎。

路西德忽然想起了路森西歐告訴自己的種種冒險譚。感覺非常像是伯父會一頭莽進去的東西。如果去威爾克德,可能能更詳細的知道伯父現在的情況。

「意思是聽懂了,就是說她也是相當有實力的家伙嗎」

在路西德旁邊同樣聆聽的法爾,露出了贊歎的表情。在聽說雙親的事的時候雖然很動搖,但她現在已經冷靜了下來。

「我們也不輸她啊。這邊可是有『常勝王女』和『卡維爾的智將』在的」

康絲坦斯聲音洪亮的這麼說著挺起了胸。路西德用帶有怒意的笑容看向了妹妹。

「你是知道還故意這麼說的吧」

「卡維爾的智將」是隆加維爾作為蔑稱給他起的外號,年輕人極其討厭被這麼稱呼。

「現在的路西德應該是『阿斯特里亞的智將』才是啊。知名度這麼低真讓人難過」

法爾這麼說道,路西德一臉受傷的表情看著她。連你都開這個玩笑嗎,他這麼想著,但紫水晶的眼睛里卻寄宿著溫柔的光輝。

「我可是很認真的啊?我希望,有朝一日你能被世人這麼稱呼」

路西德裝作撓頭的樣子擋住了發紅的臉,聳了聳肩。

翌日早上,路西德他們通過羅帕辛的介紹,和幾名移居希望者見了面。有特馬那克村的名君,還有在這座神殿里擔任神官的人,不過他們都抱有善意。

「因為是在未踏地附近,我們不會被魔物襲擊吧」

當然,其中也有不安的這麼提問的人,但法爾態度悠然的「請放心吧」這麼笑著說完,對方也老實退下了。這讓羅帕辛發出了「真是厲害呢」的感歎。

和他們打過了招呼,准備好食物和水等必備品後,路西德他們從戈斯卡塔鎮出發了。在說是早上有些太遲,說是中午又有些太早的時間。

「從這里到國境,騎馬需要半天時間」

策馬前進著,羅帕辛向旁邊的法爾說明道。

「為了以防萬一,我希望能讓馬留些余力。今晚就在中途的獵人小屋住下,天亮了再向國境出發吧」

「也是啊。我覺得這個主意不錯」

如果卡維爾軍想要攻入拉古拉斯領內,在本隊穿過國境之前應該會先放出偵察隊的吧。如果遇到他們,就麻煩了。

路西德和康絲坦斯在二人身後走著,眺望著左右兩邊的森林。

「不管是西邊還是南邊,只要離鎮子遠一些,就馬上跑到森林里了啊」

抬頭看去,在被森林遮擋住的視野前方很看到細長的天空。今天仍舊鳥啼不絕。

「兄長大人,你打算怎麼去見萊桑達啊?」

身後的康絲坦斯,拉了拉路西德的袖子。

「還沒想」

路西德如果大搖大擺的去見萊桑達,估計會有抱著非分之想的家伙去向昂巴特告密。他想避開這種情況。

結果,他就這麼想不出什麼好方案的讓時間流逝了。

在天空變暗,空氣變冷的時候,森林到了盡頭。在稍微遠離大路的地方有一座孤零零的獵人小屋。看上去有些毛骨悚然,大概是因為小屋很舊的關系吧。

「看來已經有來客了。看」

從獵人小屋的屋簷和牆壁之間些微的縫隙中,漏出了光亮。羅帕辛慎重的騎著馬,靠近了獵人小屋。

路西德和法爾各自把手伸向了武器。如果小屋里的是卡維爾軍的偵查隊的話,必須要考慮會發生戰斗的可能性。

「兄長大人,需要我用魔術調查一下嗎」

康絲坦斯雙手握緊了輝晶杖。

「不用。但是,做好隨時都能用魔術的准備」

羅帕辛在獵人小屋前下了馬,敲了兩下叫起了門。接著他打開門,確認著小屋內部的情況。他把馬留在那里,自己走了回來。

「里面只有一個人,似乎是位旅人。稍微聊了兩句,只知道他的口音是卡維爾的」

路西德和法爾對視了一下。這個狀況下會有旅人雖然很可疑,但如果對方只有一個人也能對付的來。法爾對羅帕辛說道。

「我們也進小屋去吧」

走到獵人小屋旁,三人下了馬。康絲坦斯在兄長的幫助下,下到了地面。路西德饒著小屋走了一圈,並沒發現像是馬廄的東西。

「是交換著放哨,或者拜托康絲坦斯嗎」

卡維爾軍應該也不會在晚上向他國的地盤排除偵察部隊的吧。這麼一想可能拜托依賴妹妹的魔術也不錯。但是,路西德馬上打消了這個念頭。

「不,先來的客人可能會有可疑的舉動。還是算了」

這個結論硬要說的話,是出于保護妹妹的意識。當然路西德本人並沒有察覺到。聽了年輕人提議的羅帕辛也沒有意見,法爾則追加了一條建議。

「放哨是無所謂,不過先觀察一下那名旅人的情況吧」

路西德贊成了她的提議,把馬栓到了豎在門旁邊的柱子上。

小屋,有著足夠能躺下六,七人的空間。中央是石制的爐灶,在里面燃燒的火焰照亮著周圍,提供了些許的溫暖。為了不讓夜風吹進來,路西德把門緊緊的給關住了。

那名旅人,在中等身材的身體上穿著有些髒的外套,正倚著牆壁坐在地上。因為兜帽蓋得很深所以看不到臉,不過從體型來看應該是個男人。他的手邊,放著收在鞘里的劍和行囊。

——雖然已經預想過了,不過一張毛毯都沒啊。

這似乎只是讓人用來遮風擋雨,躲避野獸用的小屋。隨便向旅人打了個招呼,路西德他們靠在了他相反方向的牆壁上。

旅人稍微抬起了頭。看到這邊的他,像是很吃驚一樣猛的站了起來。

「路西德殿下?」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路西德把康絲坦斯護在了身後,手伸向了腰間的劍。法爾也拿著聖劍站了起來,移動到了屋門前。羅帕辛維持著跪著的姿勢沒有動作,不過他正以嚴厲的表情看著旅人。路西德用銳利的聲音盤問道。

「你是誰。把臉露出來」

旅人站了起來,掀開了兜帽。

大概是二十歲前半吧。他褐色的短發很凌亂,臉上的疲憊之色也很濃重,一副很憔悴的樣子。路西德眯著一只眼觀察著這個男人,接著有了頭緒而喊了出來。

「你是,康拉德嗎?」

「果然果然是路西德殿下」

被他叫做康拉德的男人淚眼汪汪,步履蹣跚的走向了路西德。在他被絆住快要跌倒的時候,路西德迅速伸出手扶住了他。

「他是你的部下嗎?」

法爾放開了聖劍,向年輕人問道。

「與其說是我的,不如說是萊桑達的部下。你為什麼會在這種地方?」

路西德台詞的後半,是對康拉德說的。在他想要開口的時候,法爾重新拿起了聖劍。金發的劍姬,用銳利的視線看著屋外。

「有腳步聲。還是好幾道」

「怎麼辦?這里不止有光,外面還有馬,對方肯定知道屋里有人」

羅帕辛問道。年輕人看向了康拉德。被爐灶中燃燒的火焰照亮的他的表情,因為緊張和恐懼而僵硬了起來。

「你朝著牆壁的放下躺下去。把兜帽蓋好」

像是讓他打起精神一樣拍了拍康拉德的肩膀後,路西德看向了法爾和羅帕辛。

「我和康絲坦斯用繃帶遮住臉裝成傷員。不好意思就拜托你們爭取時間——」

力道很大的敲門聲,打斷了路西德的話。

無可奈何,羅帕辛慎重的打開了門。門口站著一群帶著鈍色的頭盔,穿著厚重的外套的男人。人數是六人。手里拿著短槍和火把。羅帕辛之外的人看向他們,一眼就看出了他們是卡維爾兵。

「我們在找人。讓我們看看里面」

帶頭的卡維爾兵用強制的態度說完,推開羅帕辛想要走進小屋。羅帕辛想要阻止他,但被其他士兵用短槍指著,只能屋內的退了下去。

卡維爾兵進入了屋內。路西德立馬抱緊康絲坦斯背向了門口,康拉德在躺在了二人的腳邊。

卡維爾兵看著路西德他們,皺起了臉。因為他們的動作太過可疑。

「喂,你們幾個」

卡維爾兵,只說到了這里。

法爾一口氣縮短了距離,將拔出的聖劍伸到了他的喉頭前。她彈指間便明白,路西德的行動,是為了吸引士兵的注意力。

卡維爾兵愣在了原地,因為太過吃驚而發不出聲音。後面的士兵注意到了異變,但由于領頭的卡維爾兵的緣故他們並沒有進來。

「別動。把武器扔了。後面的人也是」

男人按照她說的,把手里的短槍扔在了地上。羅帕辛把它撿了起來。

同時,男人有了動作。他傾斜身體,猛地倒向了地板。聖劍的劍尖切開了他的後頸,鮮血在空中拖出了一條尾巴。

「上!」

倒向地上的卡維爾兵喊道,後面的士兵們架好短槍沖了過來。但是,這對他們來說是致命的失敗。

法爾毫不畏懼,反而利用了對手的架勢揮出了聖劍。外套和下面穿著的革鎧被斬裂,卡維爾兵倒了下去。用來強化革鎧的鐵片,沾著血散落在了地上。

緊接著沖過來的卡維爾兵,也被法爾反手一擊砍倒了。從他後面突擊過來的卡維爾兵,被羅帕辛用短槍刺傷了大腿,停下了動作後被法爾了結了。

轉瞬間便失去了一半的同伴,小屋外的兩名卡維爾兵呆立在了那里。

「投降吧。不會對你們怎麼樣」

拿著染血的聖劍,法爾站在門口靜靜的說道。

這時,倒在她腳下的卡維爾兵拔出了掛在腰上的短劍。他無視自己的脖子還在流血,想要砍向法爾的腿。

但是,他的胳膊被路西德給踩住了。剛一開打年輕人便離開了妹妹身邊,拔出劍,觀察著這邊的情況。

男人發出了痛苦的呻吟,放開了短劍。法爾瞥了一眼那個男人後,沖出了小屋。因為外面的那兩名卡維爾兵逃跑了。

在門口被壓制住的男人,臉上流著汗,脖子上流著血抬頭看著路西德,然後無意中看向了小屋內,瞪大了眼睛。

「康絲坦斯殿下!」

這聲叫喊,讓踩住男人胳膊的路西德放緩了腳上的力道。男人強行揚起了胳膊,推開了年輕人的腳。他抓住了掉在地上的短劍。

而他的反擊就只到此為止。路西德對男人的頭揮下了手里的短劍,羅帕辛則用短槍刺向了他的肩膀。發出簡短的一聲慘叫,卡維爾兵在血泊中停止了動作。

「謝謝。幫大忙了」

路西德調整著呼吸,看向羅帕辛。黑發的拉古拉斯人「舉手之勞何足掛齒」這麼說著,搖了搖頭。

「要怎麼處理他」

「只能埋了啊。把野獸招過來就麻煩了」

並沒發覺自己在用平常的腔調回答羅帕辛,路西德轉向了妹妹。

「高興吧。該你的魔術出場了」

「又來嗎。兄長大人,我的魔術可不是用來挖墓穴的啊」

雖然臉色有些發白,康絲坦斯仍用剛強的態度向兄長抱怨著。然而兄長別說理睬她了,反而還無情的增加了要求。

「再給我來點兒水。得把這些血清理掉」


這里沒有井,他在繞著小屋轉一圈的時候已經確認過了。據羅帕辛所說這附近有河流過,但他並不想摸著黑去河里打水。

康絲坦斯雖然不滿的鼓起了臉,但沒有拒絕。她也知道就這麼把尸體放著不管的危險性。

法爾回來的時候,路西德他們已經把四具尸體搬到了屋外。

「如何?」

「他們兩個朝我沖了過來,只能砍了。抱歉」

「這也沒辦法」路西德安慰著她。把現場交給羅帕辛,路西德和法爾一起去回收了那兩人的尸體。必須把他們埋在一起才行。

把尸體都埋掉,用水大致清洗完門口,花了不少時間。金色的半月,已經高高的升到了夜空之中。

路西德和法爾,康絲坦斯在小屋里圍著康拉德坐著。羅帕辛接受了照看馬的工作,待在了小屋的外面。他是在體諒這邊的情況。

看著路西德的康拉德的表情,比剛才柔和了許多,代替了緊張他的臉上露出了很抱歉一樣的表情。

「把經過告訴我」

路西德催促道。從埋葬的尸體中能明白的,就只有他們是卡維爾兵的事。康拉德使出渾身力氣點了點頭。

「那個。聽說路西德殿下您,住在位于這里西北方向的一座叫做蓋伊瑟斯的村子里,這是真的嗎」

意識的一隅,湧起了不祥的預感。

「這怎麼了」

努力不讓表情出現動搖,路西德反問道。

康拉德神情苦澀的吸了口氣,吐了出來,接著握緊了拳頭。

「昂巴特,命令萊桑達大人攻打蓋伊瑟斯村」

「萊桑達不可能會老實聽從那種命令的!」

屏住呼吸,康絲坦斯驚慌失措的大喊道。

「正如康絲坦斯殿下所說。但是,怎曾想到昂巴特他,把萊桑達大人的夫人當成了人質。據說她被從宅邸里帶走,監禁在王宮的一室里」

康拉德流著淚,用緊握的雙拳敲了好幾次自己的膝蓋。

「人質嗎。真是卑鄙的手段啊」

法爾皺起了眉。她只說了這麼一句,是因為她也受到了不小的沖擊。

路西德也一臉不鎮靜的表情,從天花板看向牆壁,從牆壁看向地板,再從地板看向三人的臉徘徊著視線。被他撓了好幾次的頭發,亂的跟鳥窩一樣。

「——路西德」

法爾喊著,把裝了水的皮袋遞給了他。路西德接過皮袋一口氣喝完了水。把空掉的皮袋換回去,年輕人露出了僵硬的笑容。

「抱歉啊。因為搬尸體的緣故好像有點累了」

多少冷靜下來的路西德,重新轉向了康拉德。

「關于進攻蓋伊瑟斯村的這個目的,你有聽說什麼嘛?」

康拉德一臉擔心的表情,來回看著路西德和康絲坦斯。過了一會兒嘴巴支支吾吾的動了起來,他像是忍受不了三個方向投來的視線一樣答道。

「路西德殿下。請您要明白,這只是昂巴特說的,我和萊桑達大人,絲毫未有這種想法。——身為庶子不知廉恥的惡黨路西德,因為被下達了流放的處分懷恨在心,擄走了妹妹康絲坦斯殿下,把她關在了邊境的荒村里。我們必須要將無論作為一個人,還是一位兄長都失格了的極惡歹徒路西德討伐,救出康絲坦斯殿下。——以上」(A:我怎麼覺得黑宰相說的這麼在理啊)

「什麼啊,這是!?」

最先做出反應的,還是康絲坦斯。跺著腳猛的站起來的她,碧色的雙眸中充滿著劇烈的怒氣,顫抖著較小的雙拳,俯視著康拉德。康拉德畏懼著她的魄力,拖著屁股向後退去。

稍微晚了一會兒,路西德打向了地板。他的表情極盡扭曲,「是嗎,是這樣嗎」來回重複的發出了呻吟一般的聲音。

——為什麼,直到剛才,都沒有想到這點啊!

一年前,康絲坦斯追隨兄長離開卡維爾的理由中的一個,就是為了逃出昂巴特的魔掌。如果篡位者的昂巴特想要強化自己的立場,理所當然會盯上康絲坦斯。

路西德知道這件事。正因如此,在艾爾德姆王國打倒伊芙利特的時候,他才沒有報出康絲坦斯的名字。

大意了。或者說有些自大了。以為能就這麼繼續隱藏康絲坦斯的存在下去。卻還仰仗著她魔術的力量,帶著她到處亂跑。

為什麼,會是拉古拉斯。

一直以來的疑問,也得到了答案。

拉古拉斯,對昂巴特來說只是通過點而已。以此為基准來考慮,把席艾汀當做通過點就很不合適了。因為席艾汀和卡維爾的關系非常險惡。而且,如果向席艾汀進軍,就得警戒帕爾米亞的妨礙。

——蓋伊瑟斯村要被攻擊。

他咬緊了牙關。因為自己的失敗讓村子陷入危機,妹妹被逼入窘境。

憤怒和後悔與焦躁在腦中翻滾,路西德甚至沒有注意到自己什麼都沒在考慮。怎麼辦,該怎麼做才好,他在心中無數的重複著,轉瞬間他的胸中便被這句話給埋沒了。

「——路西德」

法爾再次呼喚著年輕人的名字。劉海被纖細的手指撩起,額頭上傳來了柔軟的觸感。但是,這只有一瞬間,碰到他額頭的東西馬上便離開了。

在回過神來的路西德的眼前,是法爾的臉。

露出微笑,法爾用開玩笑似的腔調問道。

「這次又因為什麼理由覺得累了?」

路西德沒有回答她,用手碰了碰額頭。雖然記憶有些混亂,但他仍能正確的得出符合剛才觸感的情報。

他看向了戀人的唇瓣後,法爾笑著聳了聳肩。

「總不能把手頭的水,再給用掉吧」

順帶一提康絲坦斯和康拉德,大概是被法爾吩咐了吧,他們正沉默的面對著牆的方向。路西德移動視線確認完這一幕後,吐出了一口熱氣。

「我真是個幸福的家伙啊」

終于,他擠出了這麼一句話。這句話飽含了他所有的想法。

法爾仍舊微笑著,無言的點了點頭。

讓康絲坦斯和康拉德轉過來,路西德重開了對話。

康拉德好像也在面壁期間冷靜了下來。他用沉著的語調說明了起來。

「萊桑達大人因為夫人被捉去當人質,所以無法反抗。于是,在行軍途中他秘密的托付給我一件事。讓我到達拉古拉斯的國境後,裝作逃走跑到蓋伊瑟斯村去」

拉古拉斯是「森林和巨獸的王國」。康拉德認為,只要鑽到森林里就無法派出追兵了。

「但,事實上卻是我老早便被發現逃跑,他們派出了追兵。如果不是遇到路西德殿下,我還不知道會怎麼樣」

剛才打倒的六名卡維爾兵就是追兵。

「是誰對你派出追兵的?」

「是本尼迪克特。他擔任萊桑達大人的副官,不過說白了就是昂巴特的眼線。只是拿夫人當人質,似乎還讓他不放心」

康拉德的臉,因為憤怒而發紅。停頓了一下,法爾問道。

「萊桑達率領的兵力是?」

「五千人。雖然這麼說,不過是以三千步兵為第一部隊,一千五百步兵和五百騎兵為第二部隊,由萊桑達大人兼任第一部隊的指揮官和總指揮官的形式」

「第二部隊的指揮官呢?」

路西德這麼問道,當得到是隆加維爾將軍這個回答後,他一臉啞然。法爾也露出了複雜的表情。她也很熟悉這個名字。

「來真的啊。就憑現在的蓋伊瑟斯村,光是隆加維爾的部隊都擋不住」

「但是,這麼龐大的軍隊,要怎麼通過拉古拉斯領內啊?雖然有聽說他們和加耶夫進行了交涉的傳言」

康絲坦斯問道。

「這是萊桑達大人告訴我的,昂巴特和那個叫做加耶夫的貴族聯手了。似乎是約定滅掉了蓋伊瑟斯村後,我軍會協助加耶夫為其提供兵力之類的」

「加耶夫命令戈斯卡塔鎮什麼都別做就是這麼一回事嗎」

路西德抱起雙臂歎了口氣。

如果有人質在,萊桑達就必須要戰斗了吧。就算事到如今他拒絕戰斗,也還有隆加維爾在。

「希望路西德殿下和康絲坦斯殿下,務必的平安脫離」

最後轉達了萊桑達的話之後,康拉德結束了話題。

「怎麼辦,路西德」

法爾的表情上也沒了余裕。

「我覺得應該盡管返回蓋伊瑟斯村。雖然不知道卡維爾軍究竟能不能通過拉古拉斯,但就聽到的內容來看,那個可能性很大。讓村子里的大家逃向席艾汀,或者干脆逃到艾爾德姆去」

現在的蓋伊瑟斯村沒有兵力。即便耶馬爾能如期返回,也還要半個月的時間。另外,就算他奇跡般的趕上了,兵力最多也就一千。蓋伊瑟斯村周圍幾乎都是平坦的草原。在那種地形戰斗,數量就是優勢。

——但是,逃走的話,會怎麼樣?

即便村子空無一人,也不覺得卡維爾會放任不管。

踩壞耕地,放火燒家的話,村民就沒法過冬了。卡維爾軍離開後,他們也只能離開那里。

「兄長大人。我們該怎麼向羅帕辛先生說明?」

被康絲坦斯問著,路西德沉悶的出了口氣。

「只能實話實說了吧。這也事關琳達和沃頓他們」

琳達說過,移居的事,是他們先去找沃頓的。

如果失去了羅帕辛的信任,路西德就會丟了沃頓和琳達的面子,也會失去他們的信任。阿斯特里亞遲早會撐不下去的吧。

「但是,該怎麼跟他說啊」

羅帕辛他們所懼怕的加耶夫,得到了卡維爾軍的助力。

尋找新的移居地,找到之後再搬過去,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

而且,也不知道在此期間會有多少人犧牲在加耶夫的暴政之下。

康拉德戰戰兢兢的向路西德說道。

「那個,殿下。關于萊桑達大人的事」

剛說到這,康拉德的肚子就發出了很大的聲音。緊迫的氣氛被緩和,褐發的騎士害羞似的縮起了肩膀。

「你的食物和水呢?」

「食物只來得及准備很少的一部分,昨天就吃完了。水的話是從南面的河邊取的」

路西德從自己的行囊里,拿出了面包和奶酪塊,交給了康拉德。康拉德深深低下了頭接過了它們,一臉開心的吃了起來。

等他吃完飯,路西德問道。

「康拉德,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如果您准許的話,我希望能成為路西德殿下的助力」

帶著認真的表情,康拉德答道。路西德又提出了新的問題。

「你想幫萊桑達嗎?」

面露驚訝之色,康拉德用力探出了身子。

「能辦的到嗎!?」

「我正准備想辦法」

路西德的回答有些含糊,但也很真摯。

他不可能就這麼放著萊桑達不管。另外,如果可能的話,他還想邀請他來阿斯特里亞。

「兄長大人又露出可怕的表情了」

斜眼看著兄長,康絲坦斯歎了口氣。法爾問道。

「差不多,該讓我和羅帕辛閣下換班了」

這是,要把和羅帕辛交涉的任務交給路西德的意思。

路西德看向了法爾。

「你想怎麼做」

「我已經說過了,要讓蓋伊瑟斯村的大家去避難。除此之外的話,也就只有不想放棄移居希望者們的事了。卡維爾軍和萊桑達卿的事,就交給你了」

「不,所以我才問啊」

他就是就這件事,想詢問法爾的想法和判斷,但金發的劍姬搖了搖頭。

「我並沒有你了解萊桑達卿的事了解的那麼清楚」

這話很理所當然。法爾像是把要說的都說了一樣站了起來。她拿著聖劍,離開了小屋。在門關上為止,路西德都一直在看著她的背影。

「路西德殿下。那位閣下到底是?」

康拉德興致勃勃的問道。仔細想想,他光想著優先詢問康拉德了,並沒有說關于自己的事。

「沒想到,竟然有女性能和殿下關系這麼密切啊」

路西德的眉頭皺的差點讓隔壁的康絲坦斯噴出來。雖然他沒有否定的打算,但肯定也讓他覺得很害羞。

羅帕辛進入了小屋。他把雙手伸向了爐灶,看著康拉德笑了出來。

「精神不少了呢。能向我也介紹一下嗎」

路西德他們也圍著火,坐在了他的旁邊。年輕人把康拉德的事,還有關于卡維爾軍和加耶夫的密約進行了說明。

「五千兵馬加上『白銀之盾』和『白銀之劍』嗎」

聽完之後,羅帕辛也愕然失色。

路西德看向了康拉德。

「你熟悉席艾汀的地理嗎?」

「如果是拉古拉斯國境附近的話,還有些自信」

康拉德一臉過意不去的搖了搖頭。他參與的戰斗似乎都是以拉古拉斯為主。「別在意」這麼慰勞著他,路西德看向了羅帕辛。

「能告訴我,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嗎」

僅僅一會兒的功夫,羅帕辛就恢複了過來。他像是在撕扯一樣摸著無精須,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打算火速向戈斯卡塔村派遣使者。不,應該通知這一帶所有的村鎮。如果隨意離開村子或者鎮子,可能會被卡維爾軍襲擊」

如果卡維軍和加耶夫是協力關系的話,應該是不會襲擊村子或鎮子的吧。加耶夫只告訴戈斯卡塔鎮「我已談妥所以老老實實待著」,肯定就是這個意思。

但是,在鎮子或村子外面的人,卡維爾軍應該不會放任不管。如果指揮官只有萊桑達的話,路西德到不會那麼覺得,但隆加維爾也在的話,就不能斷言了。「白銀之劍」在這方面是很冷漠的。

「不過話說回來,竟然把他國的軍隊給引進來」

康絲坦斯用憤慨的聲音說道。當然,路西德並沒她那麼生氣。在解決紛爭的時候,借用他國的軍力也是一個手段。

只是,那必須要有前提條件。

就是和他國的軍隊結下了不會擅自行動的信賴關系,或者自己擁有如果對方擅自行動能壓制對方的力量。

——加耶夫的情況,最可怕的就是他一樣都不占啊。

總之,路西德他們必須要盡早想出辦法。

那名旅人造訪蓋伊瑟斯村,是在太陽傾斜,天空的藍色開始暗淡的時候。

旅人騎著馬,穿著外套,帽簷很寬的帽子被深深的扣在頭上。他扛著行囊,腰間掛著劍。帽子和外套都很髒,馬的鬃毛也起了毛。似乎是進行了一段相當長的旅行。因為下巴上長著胡子,所以看得出來是男人。

旅人向結束了一天農活在聊天的村民們搭話,想要借宿一宿。村民們覺得他是和路西德或法爾有關

的人物因此向他如此詢問道,但男人搖了搖頭讓他們覺得很稀奇。

「竟然會有跑到這種地方來的好奇心旺盛的人啊」

大家嘴里這麼說著,把旅人帶到了村長家。出來迎接的是村長,以及這時來拜訪村長的普羅蒂斯。

聽了事情原委的村長,也和村民們一樣吃驚。因為說到最近造訪這座村子的外來者,全是和路西德他們有關的人。

村子打算把旅人招待到自己家,但旅人用嘶啞的聲音,「我這副樣子實在不方便」這麼禮貌的拒絕了。接著,又有些感興趣的問道。

「請問,路西德和法爾謝菈他們是什麼樣的人呢」

「這個嘛。說明起來有些麻煩,總之是些讓這座村子好起來的人。村子里的大家也很親近他們」

「那他們,現在在哪」

村子回答他們有事離開了村子後,旅人只說了一句「是這樣啊」。不知他是覺得遺憾,還是失去了興趣。

村長向旅人提議要不要在用來收放農具的小屋過夜。因為他覺得就算讓他去村民的家里住他大概也會客氣的拒絕。

「還有,能否讓我保管你的武器呢」

旅人一瞬間有些猶豫,但並沒有拒絕,他把掛在腰間的劍鞘取了下來交給了村子。那是劍柄上有著精心的裝飾的劍。大概很值錢吧。村長覺得他會猶豫也是因為如此。

「那麼,我為你帶路」

普羅蒂斯走了起來。村長把他交給了少年。

小屋,就在村長家的旁邊。普羅蒂斯把旅人帶到了那里,告訴他待會會給他把湯端來。

「也會為馬准備干草和水的」

旅人用嘶啞的聲音道了謝後,從行囊里拿出了三枚銀幣交給了普羅蒂斯。普羅蒂斯笑著收下了它們。

離開小屋後,普羅蒂斯重新確認起了銀幣。那是席艾汀的銀幣。

——但是,說話的口音是帕爾米亞的呢。

是從帕爾米亞那邊穿過席艾汀過來的嗎。那他是為了什麼。雖然他知道不該過問,但還是很在意。

到去年為止,都很少有人來這座村子。頂多是聽說未踏地附近有村子感興趣過來看的旅人,或者前來詢問未踏地有沒有埋藏寶藏的家伙。不過村子說今年倒是沒有那樣的人過來了。

「路西德他們說席艾汀出現了魔物,大概是因為那個的關系吧」

普羅蒂斯也這麼覺得。他自己,也是從卡維爾出發,穿過席艾汀來到這座村子的。如果不是知道路西德在這里,中途他可能就退縮打道回府了。

回到村長家里的普羅蒂斯,說明了緣由把銀幣交給了村長。

「那個人,打算到哪里去呢」

「我也很在意,不過詢問人家也不太好。而且」

看村長笑了出來,普羅蒂斯歪了歪頭。

「我說了什麼奇怪的話嗎」

「不,我不是笑你。只是覺得我們也變了」

村子里的大伙,幾乎沒有警戒的就把那名旅人迎入了村子。

本來,外來者是最該警戒的對象才是。山賊裝作旅人的樣子潛入村子,偷竊搶劫的例子數不勝數。考慮到這點,作為村長應該責備他們才是。但是,自己也確實對這變化感到高興。

「——普羅蒂斯」

稍微考慮了一會兒,村長做出了決定。

「把湯拿過去之後,告訴客人原委,然後從外面把小屋鎖上」

抬頭看著皺著眉這麼說著的村長,普羅蒂斯老實的「我明白了」這麼回答道。

「有女性和孩子害怕外來者。我會這麼告訴他的」

「麻煩你了啊」

「我在來這里的路上投靠的鎮子和大都市里也遇到過這種事。既然是旅人,他肯定會理解的」

接著,湯做好之後,普羅蒂斯便端著湯去了小屋。回來的少年「他很快就答應了」這麼笑著報告道。村長安心的歎了口氣。

無事的過了一晚,旅人道了謝後離開了村子。

在蓋伊瑟斯村過夜的旅人,騎著馬向西走了一會兒,在太陽升到正頭頂的時候停下了馬。他扭過了頭。

「走了這麼遠,應該沒問題了吧」

旅人用沙啞的聲音低語道。從有些發青的黑發間露出的雙眼,閃爍著銳利的敵意。這次,他又看向了北邊。

「知道了法爾謝菈不在真是幸運。這樣去那座村子也算有價值了」

男人的名字,是內斯特。他是侍奉克洛古斯塔的騎士,曾經也和法爾圍繞聖劍發生過戰斗。

「接下來,聽說雷龍不在那座廢墟里,而是在岩山棲息著」

內斯特調轉馬頭,朝著北邊進發了。

見到雷龍,就是他此行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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