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章 卡恩村之戰



在飛鼠房間隔壁的服飾間里,亂七八糟堆滿各種物品,幾乎到了沒有立足之地的地步。從披風等飛鼠能裝備的物品,到買了之後完全用不到的全身鏜甲都有。不只防具,武器也是從法杖到巨劍樣樣不缺,真的可說是應有盡有。

在Y G G D R A S I L中,打倒魔物會掉落內含電腦數據的水晶,將水晶裝到外裝之後,就能創造數不清的專屬原創道具。因此如果有喜歡的外裝,有很多人都會忍不住購買。

結果就是變成這間房間的模樣。

飛鼠從房里的各種武器中,隨意挑出一把巨劍。因為沒有收進劍鞘,銀白劍身在光線的照射下發出璀璨的光芒。刻在劍身上,有如文字的符號也因為光線反射,清楚映入眼簾。

飛鼠拿起巨劍上下揮舞。重量非常輕,像羽毛一樣。

這當然不是因為這把劍的材質很輕,而是飛鼠的力量很強。

雖然飛鼠屬于魔法職業,魔法的相關能力值很高,體能相關能力值相對較低,不過到達一百級之後,累積鍛煉的力量值也不容小覷。遇到低等魔物,只用法杖就能輕易消滅。

飛鼠慢慢用劍擺出架勢,然而室內立刻響起堅硬的金屬撞擊聲。剛才還拿在飛鼠手中的劍掉落地板。

在室內待命的女仆馬上撿起掉在地上的巨劍,拿給飛鼠,不過飛鼠沒有接下,只是凝視沒有拿著任何東西的雙手。

就是這個。

這讓飛鼠感到一頭霧水。

如果言行舉止像是有生命的NPC讓人覺得這個世界並非游戲,那麼身上這種異樣的肉體束縛,卻又讓人厭覺身處在游戲中。

在YGGDRASIL里,對于不曾練過戰士類職業的飛鼠來說,一般來說無法裝備巨劍。可是這個世界如果是現實世界,以常識來說應該不可能無法裝備。

飛鼠搖頭放棄思考。在缺乏足夠資訊的現在,即使再怎麼思考也找不到答案吧。

「收拾一下。」

飛鼠指示女仆收拾之後,轉頭看向幾乎覆蓋整面牆的鏡子。映照出來的是穿著衣服的一具骷髏。

看到自己熟悉的身體變成這種異形,應該會感到可怕才對,然而飛鼠完全無動于衷。甚至覺得一點都不奇怪。

除了是在YGGDRASIL的游戲里,早已熟悉這副模樣之外,還有一個理由。

那就是和外表一樣,自己的精神層面似乎也受到影響。

首先是自己的情緒只要出現劇烈起伏,立刻會恢複平靜,像是受到什麼東西壓抑。還有一點就是感覺不到什麼欲望,不管是食欲還是睡意都一樣。雖然有著若有似無的性欲,不過即使碰觸到雅兒貝德的柔軟胸部,也沒有任何沖動。

感覺失去重要事物的飛鼠,不由得看向自己的腰際:

「因為沒有實際用過……才會消失嗎?」

不過在這道輕歎當中蘊含的無奈情感,才說到一半就消失了。

因此飛鼠非常冷靜地認為這些變化,特別是精神方面的變化,或許是不死者對精神攻擊有全面抗性所造成的。

現在的自己擁有不死者的肉體與精神,但是還殘留些許人類的殘渣。因此雖然會有一些情感,但是只要情感出現劇烈起伏,就會立刻遭到壓抑。如果繼續以這個不死者的身體與精神活下去,將來恐怕會失去所有的情感。

當然,即使變成那樣,也沒有什麼大不了。因為不管這個世界如何,自已是什麼模樣,本身的意志都不會改變。

而且身邊還有夏提雅這些NPC。因為把一切硯為不死者造成的,或許有點操之過急。

Create GreaterItem

「───『高階道具創造』。」

隨著飛鼠發動魔法,身上立刻被名為溝紋鏜甲的全身鏜甲包覆。這副鏜甲散發漆黑的光芒,表面還點綴金色與紫色的花紋,看起來相當昂貴。

穿上之後動了幾下加以確認。雖然身體感覺到壓力,不過並非無法動彈。不僅如此,原本以為只有骨頭的身體穿上鏜甲,骨頭與鏜甲之間應該會有些縫隙,不過完全沒有這種狀況,穿起來非常合身。

只要是利用魔法變出來的道具,就和在YGGDRASIL的時候一樣能夠裝備。

飛鼠一邊贊歎魔法的偉大,一邊從全罩頭盔的縫隙看向鏡子,映照在鏡中的人已經變成威風凜凜的戰士,完全沒有半點魔法師的影子。飛鼠滿意地點點頭,咽下事實上並不存在的口水。帶著調皮的赤子之心,飛鼠開口說道:

「我稍微外出一下。」

「隨身侍衛已經准備好了。」

女仆立刻以反射動作回答。不過──

就是這件事,非常討厭。

第一天身後跟著侍衛,覺得有些壓迫感;第二天因為已經習慣,反倒有種想要炫耀的心情;到了第三天───

飛鼠忍耐幾乎快要發出的歎息。

不管走到哪里,身後都跟著侍衛,而且只要遇到人就會被低頭行禮,這種感覺實在太沉重了。

如果可以若無其事地帶著侍衛到處走,那麼還可以忍受。不過實在無法做到。因為必須表現出身為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主人的氣勢,不可露出半點有損威嚴的糗態,所以神經相當緊繃。對于原本是普通人的飛鼠來說,這種緊張會造成精神方面的疲勞。

即使情感起伏到達一定程度就會立刻冷靜,還是有種精神不斷遭受小火煎熬的感覺。

而且用超級來形容也不為過的美女,還緊緊跟在身邊不願離開,無微不至地照料自己。身為男人當然會覺得開心,不過還是有種私生活遭到入侵的壓力。

這種精神疲勞,也是人類的殘渣吧。

總之身為納薩力克大墳墓的主人,在目前這種身陷異常狀態的時候,還要感受這種精神壓力,實在很糟糕。面對關鍵時刻或許有犯下錯誤的危險。

需要稍微放松一下。

做出這個結論的飛鼠瞪大雙眼。表情當然沒有任何改變,只有眼中的火光變得更強。

「不用了……不需要其他人跟隨,我只想一個人逛逛。」

「還、還請稍等,如果飛鼠大人遇到什麼萬一,我們必須以身為盾,絕對不能讓飛鼠大人有什麼三長兩短。」

對于即使犧牲性命也要保護主人的他們來說,自己卻想要一個人輕松散步,這種完全沒有考慮對方想法的自己太無情了。

不過自從發生異狀以來,也已經過了三天多,換算成小時大約是七十三小時。在這麼長的時間里,飛鼠隨時隨地都努力維持身為納薩力克大墳墓主人的威嚴,內心非常渴望休息。

所以即使覺得對不起他們,飛鼠還是動腦思考藉口:

「…我有要秘密進行的事,不允許隨從同行。」

短暫的沉默。

飛鼠覺得這段時間很漫長,這時女仆終于開口:

「遵命,請慢走,飛鼠大人。」

看著相信藉口的女仆,雖然覺得胸口有點刺痛,不過飛鼠還是將這種刺痛甩開。

稍微休息一下應該不是什麼過錯。先去看看外面的景色吧。沒錯,必須親眼確認自己是否真的穿越到其他的地方,這是非常重要的事。

藉口越來越多,是因為飛鼠覺得自己的行為太過自私吧。

揮去心中的愧疚,飛鼠發動戒指的力量。

傳送的地點是個大廣場。左右有幾個安置遺體的細長石桌,不過目前沒有遺體。地板鋪著打磨光亮的石灰石,飛鼠後方是一道往下的階梯,盡頭是雙開大門,可以通往納薩力克大墳墓的一樓。牆上的火炬台沒有點亮火炬,正面入口照射進來的藍白色月光是唯一的光源,

利用安茲.烏爾.恭之戒的力量,能夠瞬間移動到最接近地面的場所就是這里,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的地面中央祠堂。

只要挪動腳步就可以走到外面,雖然是個非常寬廣的地方,飛鼠的腳始終沒有踏出去。

因為遇到了太過意想不到的事。

飛鼠的視野看到幾個異形身影。有三種魔物,每一種各四只,總數十二只。

其中一種長相可怕有如惡魔,嘴里還冒出獠牙,全身都是鱗片,還有長著銳利爪子的粗壯手臂。蛇一般的長巴尾前端有燃燒的翅膀,外表看來非常符合惡魔的形象。

另一種雌性魔物身穿皮制的緊身拘束裝,並且有一顆黑色烏鴉頭。

最後一種魔物穿著前面敞開的鏜甲,露出精壯的腹肌。如果不是有一對黑蝙蝠般的翅膀,還有太陽穴的兩根犄角,根本不覺得那是魔物。只是長相雖然有如美男子,不過可以看出眼中散發永不滿足的欲望。

他們的名字分別是憤怒魔將、嫉妒魘將和貪婪魔將。

所有魔將的目光都集中在飛鼠身上,不過接下來一動也不動,只是目不轉睛地注視。嚴肅的眼神甚至讓人感到壓力。

他們都是八十級左右的魔物,被安置在迪米烏哥斯的居所赤熱神殿,連接八層大門的附近,負責周圍的警衛任務。原本駐紮上方樓層的戒備工作,應該是由夏提雅的部下不死者魔物擔任。現在這些迪米

烏哥斯手下的親衛隊魔物,為什麼會被派到這里呢?

他們後方還有一個身影,一開始雖然沒有看到,不過那可是一開始就在這里的惡魔。在他現身之後,謎題終于解開。

「迪米鳥哥斯……」

被叫到名字的惡魔浮現詫異的神情。那副神情可以視為自己的主人為什麼會在這里,也可以視為這里為什麼有個神秘的魔物。

飛鼠賭上些微的可能性,邁步前進。如果停下腳步,沒被發現真面目才奇怪。總之暫且靠著牆壁慢慢靠近,打算不理會那些惡魔,走過他們的身邊。

非常清楚他們的眼神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不過飛鼠依然靠意志力壓抑住差點湧出的懦弱情緒,挺起胸膛繼續前進。

當雙方的距離逐漸拉近時,所有惡魔彷佛說好了一般單膝下跪,低頭行禮。站在前方行禮的人當然是迪米烏哥斯。俐落的動作令人感到相當優雅,簡直是貴公子的化身。

「飛鼠大人。竟然沒有攜帶隨從,單獨來這里有何貴干呢?而且還穿成這副模樣。」

馬上就露餡了。

在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里,迪米烏哥斯可說是擁有最高的智慧,被他看穿也是無可厚非。不過飛鼠認為被他看穿的主因,應該是瞬移這件事。

在納薩力克里能夠自由瞬移的人,就只有安茲.烏爾.恭之戒的擁有者——飛鼠。

「啊……原因很多。如果是迪米烏哥斯,應該知道我為什麼會打扮成這樣吧。」

迪米烏哥斯端正的臉上露出複雜的表情。他隔了呼吸幾次的時間才開口:

「非常抱歉,我不知飛鼠大人的深謀遠慮——」

「叫我黑暗戰士。」

「黑暗戰士大人嗎……」

迪米烏哥斯似乎還想要說些什麼,飛鼠努力視而不見。雖然這個名字聽起來實在很遜,不過與游戲中的魔物名稱相比,這個名稱還算正常。

要迪米烏哥斯改口,並沒有什麼太大的理由。雖然現場只有迪米烏哥斯的屬下,不過這里原本就是出入口,應該還會有很多其他仆役進出,只是不想要讓他們飛鼠大人、飛鼠大人不斷呼喊自己的名字。

不知道自己的想法,迪米烏哥斯可以了解到什麼程度。這個時候,迪米烏哥斯的臉上浮現恍然大悟的神色。

「原來如此……是這麼回事啊。」

咦?怎麼回事?

飛鼠壓抑住不禁想要反問的心情。

到底這個聰明絕頂的迪米烏哥斯是如何推論、獲得什麼結果,身為凡人的飛鼠根本猜想不到。只能在全罩頭盔底下冒出不會有的冷汗,希望他至少能夠看穿自己的本意。

「飛……黑暗戰士大人的深遠卓見,我已經稍有掌握。真不愧是此地統治者會有的顧慮。不過對于沒有攜伴同行一事,還是無法坐視不管。雖知這麼做會造成困擾,不過還是希望大人能夠大發慈悲讓我們跟隨。」

「……真拿你沒辦法。那麼只允許一個人同行。」

迪米烏哥斯露出優雅的微笑。

「非常戚謝黑暗戰士大人願意采納我的任性要求。」

「……直接叫我黑暗騎士,不用加大人也沒關系。」

「怎麼可以!絕對不能允許如此稱呼。當然,如果身負臥底工作、極為特殊的任務或命令時,可以服從這個命令,但在這座納薩力克大墳墓中,有誰敢不加敬稱稱呼飛鼠大人……不,是黑暗戰士大人!」

聽到迪米烏哥斯熱情的發言,飛鼠有些感動,忍不住點點頭。心想如果一直被稱呼黑暗戰士,或許私底下會有人取笑自己怎麼取這麼遜的名字,開始後悔輕率取了這個名字。

「非常抱歉,飛、黑暗戰士大人,占用您寶貴的時間。那麼你們就在待命,順便說明一下我外去的事。」

「遵命,迪米烏哥斯大人。」

「仆役們也都贊成了。那麼迪米烏哥斯,我們走吧。」

飛鼠從低頭的迪米烏哥斯身旁走過,抬起頭來的迪米烏哥斯接著跟上去。

「為什麼飛……咳,黑暗戰士大人要打扮成那樣呢?」

「不知道,不過應該是有什麼理由吧。」

留下來的魔將紛紛一頭霧水地提出疑問。

他們並非因為飛鼠利用瞬間移動過來這里才能看穿。

雖然飛鼠無法察覺,不過在這座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中,不,應該說是隸屬于安茲·烏爾,恭公會的仆役,身上都會散發特有的氣息,仆役們可以利用這種氣息判斷來者是不是同伴。而在公會之中,身為這座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主人的四十一位無上至尊—現在只剩飛鼠一個人——身上籠罩的氣息,對仆役們來說就是絕對統治者的氣息,那種強烈的氣息即使身在遠處也能輕易感測。因此即使飛鼠以鎧甲覆蓋全身也絕對不會弄錯。倘若飛鼠不是利用瞬移方式而是走路過來,同樣也會被立刻看穿吧。

而且和其他人的氣息相比,也比較容易分辨。

通往納薩力克一樓的雙開大門開啟,有人從樓梯爬上來。

根據樓梯方向散發的氣息,可以判斷來者是樓層守護者。

爬上樓梯現身眼前的,是守護者總管雅兒貝德美麗的臉龐。一見到自己的直屬上司迪米烏哥斯等待的人物現身,魔將于是一起跪下。

對于雅兒貝德來說,眼前的跪拜景象不過是理所當然的光景,看都沒看他們一眼就直接環視四周。

沒有發現目標的雅兒貝德這才把目光移向魔將。她走到魔將的眼前,沒有指定人選直接發問:

「……我沒看到迪米鳥哥斯,他到哪里去了?」

「這……剛才有一位黑暗戰士大人前來,所以迪米烏哥斯跟隨他一起外出了。」

「黑暗戰士?……大人?沒聽過仆役之中有這個名字……迪米烏哥斯跟隨那個仆役?堂堂的守護者跟著他出門?這也未免太奇怪了?」

魔將不知如何是好,不禁面面相觀。

雅兒貝德以溫柔的笑容看向魔將:

「區區仆役竟敢有事隱瞞我嗎?」

溫柔的最終警告令人不寒而栗,魔將做出無法繼續隱瞞的結論。

「迪米烏哥斯大人判斷那位黑暗騎士大人,正是我們應該侍奉的對象。」

「……飛鼠大人來過這里!」

雅兒貝德有點走音,至于魔將們倒是很冷靜地回答:

「……不,那個人名叫黑暗戰士大人。」

「……侍衛呢?迪米烏哥斯有收到飛鼠大人過來的指示嗎?可是我已經先和他約好見面,這麼一來迪米烏哥斯應該不知道飛鼠大人會來這里吧?算了,這件事先放在一旁,得趕緊准備衣服和洗澡!」

雅兒貝德摸摸自己的衣服。

不眠不休地在各地工作,把衣服弄髒了,發尾也纏在一起,翅膀也是一樣。

不過這麼一點髒汙對于絕世美女雅兒貝德來說,絲毫不減半點風采。就像是一億分扣了一分一樣沒什麼大不了,對她的美貌沒有任何影響,但是對雅兒貝德來說,這副模樣完全不及格,不能讓最愛的人看見。

「最近的浴室...在夏提雅那里?...可能會遭到懷疑……不過這時只能犧牲一下了。你們快去我的房間把衣服拿來!動作快!」

這時魔將之一叫住往外奔跑的雅兒貝德。那個魔將是嫉妒魔將。

「……雅兒貝德大人,雖然失禮,不過現在的這個打扮應該比較好吧?」

「……你在說什麼?」

雅兒貝德會停下腳步,怒氣沖沖地反問。她認為對方要她以骯髒的模樣去見飛鼠。

「……不是的,我只是認為像雅兒貝德大人這樣的美女,展現出為了對方拚命工作的模樣更能夠給予良好印象。就結果來說,反而是對雅兒貝德大人有利,不是嗎?」

其他魔將也接著建議——「等雅兒貝德大人洗完澡,精心打扮成能出現在飛鼠大人……黑暗戰士大人面前的模樣時,不知已經花費多少時間。如果在這段期間剛好錯過機會,豈不是太可惜了嗎?」

「恩——」雅兒貝德為之沉思。這麼說也沒錯。

「說得有理……看來是因為太久沒見面有些慌張。隔了十八小時才能和飛鼠大人見面,你們不覺得十八個小時真的很長嗎?」

「是的,太長了。」

「真想盡快建立營運組織的基礎,回到飛鼠大人的身邊警戒……那麼不發牢騷了,要快點劍道飛鼠大人。飛鼠大人現在在哪里?

「剛才出門了。」

「這樣啊。」

雖然雅兒貝德的回答有些冷淡,不過臉上露出能夠見到飛鼠的緬靦微笑,還可愛

的拍動翅膀。她發出急促的腳步聲走過魔將的旁邊。

這時腳步聲突然停止,雅兒貝德再次開口詢問魔將:

「最後再問一次,穿得這麼髒反而能增加飛鼠大人的好感嗎?」

離開祠堂,飛鼠眼前是一片美不勝收的迷人光景。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的地面面積有兩百公尺見方。周圍受到六公尺厚的牆壁保護,前方與後方各有一個入口。

墓地的雜草修得很短,營造清爽的氣氛。不過另一方

面,墓地的大樹枝葉茂密,處處都有樹蔭,制造出陰郁的感覺。還有許多白色石材的墓碑雜亂排列。

修剪整齊的雜草與雜亂無章的墓碑相輔相成,營造強烈的落差感。不僅如此,到處還都點綴著天使和女神等稱為藝術品也不為過的精美雕刻,但是這種混亂的墓地設計也不禁令人皺起眉頭。

這個墓地除了東南西北四個角落各有一座普通大小的祠堂,中央還有一座巨大的祠堂,由六公尺高的武裝戰士雕像包圍保護。

中央的巨大祠堂正是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的入口,飛鼠出來的地方。

飛鼠站在寬廣的石灰岩階梯上,靜靜眺望眼前的景色。

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的所在地赫爾海姆,原本是個永夜的冰冷世界。受到永夜的影響,這里的氣氛相當陰森,天空經常為厚厚的黑云所遮蔽。只是如今的景色截然不同。

眼前是美麗的夜空。

飛鼠望著天空,感慨萬千地歎了一口氣,不斷搖頭似乎無法相信眼前的光景。

「在虛擬世界能夠做到如此地步……真是驚人……空氣新鮮就是大氣沒有受到汙染的明證如果生在這個世界,應該就不需要人工心肺吧……」

有生以來不曾見過如此清晰的夜空。

飛鼠想要發動魔法,卻受到身上的鎧甲阻礙。特殊的魔法職業有一些特殊技能,能在穿著鏜甲的狀態發動,不過飛鼠沒有學過。因此身上的全身鎧甲阻礙了魔法的發動。即使是利用魔法變出來的裝備,也沒有能夠發動魔法的優點。穿著鎧甲的狀態下,能使用的魔法只有五種。遺憾的是飛鼠想用的魔法不在這五種之中。

飛鼠將手伸入空間,拿出一個道具。那是飛鳥翅膀造型的項煉。

戴上項煉,將意識集中在項煉上。

隱藏在項煉中的唯一魔法發動力量。

「飛行。」

失去重力枷鎖的束縛,飛鼠輕飄飄地飛上天空。接著不斷加快速度,一口氣直線上升。

雖然迪米烏哥斯急忙緊追在後,但是飛鼠完全不理他,只是不斷上升。不知已經上升幾百公尺。

這時飛鼠的身體才慢慢減速,用力拿掉頭上的頭盔,什麼話也沒說——不,是看著這個世界說不出話來。

月亮與星星的藍白光芒趕走大地的黑暗。在微風的吹拂下,搖曳的草原看來像是整個世界在發亮。天上的無數星星與看似月亮的行星也發出燦爛的光輝,與地面的景色相得益彰。

飛鼠不由得感歎:

「真是太美……不,太美了這種陳腐的說法還不足以形容……如果藍色星球桑看到副光景,不知道會怎麼形容……」

若是見到這個沒有空氣汙染、水汙染和土壤汙染的世界。

飛鼠想起自己的同伴,想起那名曾經在部分公會成員的網聚出現,被稱贊浪漫時,有如岩石的臉上露出微笑——喜愛夜空的溫柔男生。

不,他喜歡的是自然。喜歡那個遭到環境汙染,幾乎消失的光景。為了欣賞那個在現實世界不複存在的景色,才會玩YGGDRASIL這款游戲。而他花費最多心血創建的是第六層,特別是夜空的設計,等于是重現他心中的理想世界。

這麼喜歡自然的人,談到自然時總是特別激動。幾乎到了過度熱情的地步。

如果他看到這個世界,不知道會有多興奮。會有多麼慷慨激昂地以低沉的嗓音討論。

懷念藍色星球這名久違的舊友,飛鼠很想再次聽聽他的淵博學識,輕輕看向身邊。

身邊當然沒有任何人。不可能有人。

有些感傷的飛鼠耳里傳來啪啪啪的振翅聲,改變形態的迪米烏哥斯出現眼前。

背上出現帶著濕氣的巨大黑色皮膜翅膀,外表也從人臉變成青蛙的模樣。這就是迪米烏哥斯的半惡魔形態。

部分異形類種族具有數種不同形態。在納薩力克中,塞巴斯和雅兒貝德也有其他形態。

雖然要練出這些異形類種族很麻煩,但是可以和最後頭目一樣,具有數種形態的部分異形類種族,人氣還是曆久不衰。特別是很多人喜歡將這些異形類種族,設定成在人類形態和半人類形態時有所弱化,但是完全異形形態時獲得強化。

飛鼠將目光從變穿惡魔形態的迪米烏哥斯身上移開,再次看向空中閃爍的星星,像是要對不在場的朋友說話一般感歎:

「……竟然只靠星光與月光就能看清景物……實在無法相信這里真的是現實世界。藍色星球桑……天空簡直像個閃閃發亮的珠寶箱。」

、+

「或許真是如此。這個世界會如此美麗,一定是因為有著那些用來點綴飛——黑暗戰士大人的寶石吧。」

迪米哥烏斯開口說出奉承話。

突如其來的發言好像是在對自己與伙伴的美好回憶挑毛病,讓飛鼠覺得有些生氣。不過像這樣望著美麗的景色,怒氣很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僅如此,像這樣俯瞰世界,感覺世界變得非常渺小,讓心中出現即使繼續扮演邪惡組織的霸主也不賴的想法。

「真的很美。這些星星是用來點綴我的嗎……或許真是如此。我會身在此處,或許就是為了取得這個不屬于任何人的珠寶箱。」

飛鼠在眼前伸手然後用力握住。在天空閃耀的星星幾乎落入那只手中。當然,那只是因為星星被手遮住。飛鼠對自己的幼稚行為聳肩,向迪米烏哥斯說道:

「……不,這不是我一個人能夠獨占的東西。或許是用來點綴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我和朋友們的安茲.烏爾.恭吧。」

「...真是有魅力的一句話。若是您的希望,只要一聲令下,我立刻帶領納薩力克全軍奪取這個珠寶箱。能將這個珠寶箱獻給敬愛的飛鼠大人,是迪米烏哥斯最大的榮幸。」

裝模作樣的發言令飛鼠輕輕一笑。

心想迪米烏哥斯是不是也沉醉在這個氣氛中。

「在還不知道這個世界有什麼生物的現在,我只能說你的想法相當愚蠢。說不定我們在這里只是非常微小的存在。不過征服世界或許是件很有趣的事。」

征服世界只不過是在小朋友看的電視節目中,壞人會說的話。

實際上絕不可能輕易征服世界。還包括征服後的統治、防范反叛的維持治安、統一眾多國家之後產生的問題等。光是稍微想一下這些事,就會覺得征服世界沒有半點好處。

這些事飛鼠當然心知肚明,不過他還是說出征服世界的台詞,那是因為看到世界的美麗而萌生的幼稚欲望。也是因為想要表現符合惡名昭彰的安茲·烏爾.恭公會長身分的演技,不小心脫口而出的台詞。

此外還有一個原因。

「……烏爾貝特桑、路西★法桑、可變護身符桑、貝魯利巴桑……」

因為回想超過去的公會成員曾經開玩笑說過「一起征服Y G G D R A S I L這個游戲中的其中一個世界吧」這句話。

他知道納薩力克里最聰明的迪米烏哥斯,應該了解征服世界只是小孩子的玩笑話。

如果飛鼠知道身後的迪米烏哥斯,那張有如青蛙的臉上露出的表情,應該不會就此結束話題吧。

飛鼠沒有看向迪米烏哥斯,只是眺望著無垠大地和星空連接的地平線。

「……未知的世界啊。但是在這個世界的人……真的只有我嗎?其他的公會成員也有人來到這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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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在YGGDRASILL里無法創建第二個角色,不過曾經離開這款游戲的同伴,或許會因為是最後一天而創建新的角色,進來游戲看看也說不定。而且就強制登出的時間來看,黑洛黑洛或許也來到這里。

追根究柢,飛鼠身在這里就是異狀。如果這是因為不明現象所造成,那麼不再玩這款游戲的同伴們,也有可能和自己一樣也被卷入這個世界吧。

無法透過「訊息」和他們聯絡,不過這可能有很多原因。例如身處的大陸不同,或者魔法效果有所變化等。

「……如果是這樣……那麼只要讓全世界都知道安茲.鳥爾.恭這個名字….」

如果還有同伴在這里,或許就會傳進那個人的耳里。那個人知道一定會過來。飛鼠對于彼此的友情,就是如此深信不疑。

沉浸在思考大海里的飛鼠突然望向納薩力克,剛好目擊奇觀。

邊界超過一百公尺的大地有如大海產生波浪,平原不斷出現的小小隆起,緩緩往一個方向前進之後,開始聚集在一起,最後變成小山往納薩力克接近。

襲來的巨大土堆撞上納薩力克堅固的牆壁之後粉碎,彷佛水花四濺的海嘯。

「……『大地巨浪』。看來不但和用技能擴大范圍,還使用職業技能……」

飛鼠佩服地低聲念念有詞。在納薩力克里,只有一個人會使用這個魔法。

「真不愧是馬雷。看來將牆壁的隱藏工作交給他就沒問題了。」

「是的,只不過除了馬雷,也派了不會疲勞的不死者和哥雷姆加以協助。但是進度相當緩慢,不甚理想。移動土地之後周遭會出現凹陷,所以必須種植植物加以掩飾。


這麼一來馬雷的工作量也會增加……」

「……要隱藏納薩力克這麼長的牆壁,本來就需要花費很多時間,問題是施工時可能會被發現。那麼周圍的警戒情況又是如何?」

「初期的警戒網已經建構完畢。五公里內若是有智慧生物入侵,可以在入侵者毫無察覺的狀況下立刻發現。」

「做得很好。不過……這個警戒網也是動員仆役完成的吧?」

得到迪米烏哥斯的肯定回答,為了以防萬一,飛鼠覺得再建構一個警戒網比較妥當。

「……關于建構警戒網,我也有個想法。就依這個方法去做。」

「遵命。和雅兒貝德商量後,再將彼此融合在一起。對了,黑暗戰士大人——」

「——可以了,迪米烏哥斯。叫我飛鼠就好。」

「知道了……可以詢問飛鼠大人接下來的預定嗎?」

「我打算到完美執行命令的馬雷那里探望一下。也想當面送他適當的獎勵……」

迪米烏哥斯臉上浮現笑容。那是一點也不像邪惡惡魔會有的溫柔笑容。

「光是得到飛鼠大人的親口慰勞,就已經是極大的獎勵……這是……十分抱歉,我突然想起來有事要辦。至于馬雷那里……」

「沒問題的。去吧,迪米烏哥斯。」

「十分感謝,飛鼠大人。」

就在迪米烏哥斯展翅飛行時,飛鼠也看准地上的一點下降,並在中途戴上頭盔。位于目的地的黑暗精靈似乎發現什麼,抬頭望向天空——看到飛鼠立刻一臉吃驚。等到飛鼠降落地面後,馬雷立刻急急忙忙跑來。身上的裙子也隨之飛舞。

有點若隱若現的感覺。不,飛鼠一點也不想看,只是有點好奇底下穿了什麼。

「飛、飛鼠大人,歡、歡迎大駕光臨。」

「嗯……馬雷可以不用那麼害怕,慢慢來就好。如果你不太擅長,也可以不用這麼畢恭畢敬……當然只有私底下的時候。」

「這、這件事做不到,怎麼可以不對無上至尊使用敬語……其實就連姊姊也不應該如此。那、那樣太失禮了。」

雖然不喜歡小孩子對自己這麼恭敬…:

「這樣啊,馬雷。如果你如此堅持,那麼我也沒意見。不過我要你知道,我沒有強迫你這麼做。」

「是、是的!……話、話說回來,飛鼠大人為什麼會來這里?難、難到是我做錯了什麼事嗎……」

沒這回事,馬雷。我是來犒賞你的。」

馬雷的臉上,從可能會挨罵的擔心害怕變成吃驚。

「馬雷現在做的事非常重要。因為這個世界的居民可能連普通人的等級都超過一百級。如果有那種等級的對手,那麼即使建構警戒網,也必須隱藏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以免遭到發現。這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馬雷不斷點頭表示贊同。

「所以馬雷,我想讓你知道,你完美的工作成果讓我有多麼滿意。還有把這件事交給你處理,讓我有多麼放心。」

飛鼠在現實社會體驗的鐵則之一,就是優秀的上司必須好好稱贊努力工作的下屬。

守護者們給予飛鼠過高的評價,相對的,為了讓他們能繼續對自己效忠,飛鼠也得表現出合乎高評價的應對才行。

如果讓這些公會成員共同創造的守護者等NPC,對維持至今的黃金紀錄感到失望或遭到背叛,等于是在飛鼠身上烙下公會長失格的烙印。因此飛鼠隨時都要留意,必須抱持至尊統治者的態度面對他們。

「……你能體會我的想法嗎,馬雷?」

「是的!飛鼠大人!」

雖然身上是女裝打扮,但是從馬雷緊張的臉龐,還是可以清楚看出他是男生。

「很好,那麼對于你的工作表現,我要給你獎勵。」

「怎、怎麼可以!這只是我應盡的職責!」

「……根據你的工作表現,給予獎勵是理所當然的事。」

「不、不是的!我們全都是為了侍奉無上至尊們而存在,所以努力做好工作是理所當然的事!」

你來我往了一陣子,兩人的意見始終沒有交集,所以飛鼠想出折衷的辦法:

「那麼這樣吧。給予的這份獎勵,也包含希望你今後能繼續為我效忠的意思,這樣就沒問題了吧。」

「真、真的沒問題嗎?」

飛鼠以強硬的態度拿出獎勵——那是一個戒指。

「飛、飛鼠大人……您拿錯東西了吧!」

「沒——」

「——拿錯了!那是安茲.烏爾.恭之戒,只有無上至尊才能持有的至寶之一!我不能收下這種獎勵。」

出乎意料的獎勵令馬雷嚇得不斷發抖,飛鼠也為馬雷的模樣感到驚訝。

的確,這個戒指是公會成員專用,總數只有一百個的特別道具。這些戒指已經分配給四十一個人,所以還沒確定使用者的戒指剩五十九個——不,五十八個。以此來說確實相當珍貴,不過這次會給予這個獎勵,還有希望道具能被妥善利用的想法。

為了讓想逃走的馬雷安心,飛鼠鄭重地告訴馬雷:

「冷靜一點,馬雷。」

「沒、沒、沒辦法!怎麼可能收下無上至尊才能擁有的寶貴戒指——」

「——冷靜思考,馬雷。在這座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中,無法利用傳送方式移動會有很多不便。」

聽到這句話,馬雷才慢慢恢複平靜。

「我希望在敵人進攻時,各階層守護者能擔任各樓層的指揮官,屆時如果無法瞬間移動面無法順利逃走,那也太下象樣了;所以才想把這個戒指送你。」

飛鼠將放在手上的戒指高高舉起。在月光的照射下,戒指璀燦生暉。

「馬雷,對于你的忠心,我感到非常高興:也很了解身為臣下的立場,你為什麼不願意收下這個代表我們的戒指;不過如果你了解我的心意,就接受我的命令收下這個戒指。」

「可、可是,為什麼是我……該不會是所有守護者都收到了吧……?」

「雖然也打算送給他們,不過你是第一個。因為我對你的工作相當滿意,如果

沒有功勞的人,那麼這個戒指也沒什麼獎勵價值。難道你要我降低戒指的價值嗎?」

「不、不敢!」

「那麼就收下吧,馬雷。收下戒指後,繼續為納薩力克還有我貢獻心力吧。」

馬雷戰戰兢兢伸出顫抖的手,慢慢收下戒指。

看到馬雷的動作,飛鼠的心里戚到有些罪惡。因為會想贈送戒指,其實還有一個私心。

那就是以後在瞬移時,比較不會被人輕易拆穿瞬移的人就是自己。

當馬雷戴上安茲.烏爾.恭之戒時,戒指立刻改變尺寸,變成合乎馬雷纖細手指的大小。馬雷目不轉睛注視手指上的戒指,放松似地歎了一口氣。然後對飛鼠深深鞠躬……飛鼠大人,謝、謝謝送我這份大禮……今、今後,定會更加努力,絕對不會辜負飛鼠大人的期待!」

「那就麻煩你了,馬雷。」

「是!」

馬雷斬釘截鐵地回應,臉上浮現少年的堅毅表情。

設計馬雷這個角色的泡泡茶壺桑,為什麼要將馬雷打扮成這副模樣呢?

是為了和亞烏菈的裝扮走相反方向,還是有其他理由?

正當飛鼠思考這個問題時,馬雷提出疑問。.

「請、請問飛鼠大人……為什麼打扮成那樣呢?」

「……嗯,這個嘛……」

因為想要開溜——當然不能這樣回答。

馬雷露出閃閃亮亮的期待眼神,抬頭注視傷腦筋的飛鼠。到底該怎麼蒙混過去呢?如果在此失敗,之前扮演威嚴上司的演技或許會就此白費。世界上沒有哪個下屬會認同想要開溜的上司吧。

飛鼠努力想要逃進越困擾就會變得越平靜的心境,這時後面突然傳來解圍的聲音:

「很簡單喔,馬雷。」

回頭的飛鼠立刻被對方吸引。

譯名可以說是美的化身的女子佇立在月光下。藍色月光的照射讓她閃閃發亮,那副模樣說是女神下凡也不為過。黑翼揮舞,刮起一陣風。

是雅兒貝德。

雖然後面跟著迪米烏哥斯,但是雅兒貝德的美,讓飛鼠的視野瞬間沒有捕捉到迪米哥烏斯的身影。

「飛鼠大人會穿著鎧甲,之前還隱瞞名諱,都是因為不想妨礙大家的工作。

看到飛鼠大人駕到,大家理所當然會停下手邊的工作,行禮表示尊敬。不過飛鼠大人不希望妨礙大家,所以才會扮成黑暗戰士,讓大家不用為了表示敬意而停下手邊的工作。」

是這樣沒錯吧,飛鼠大人?聽到雅兒貝德的反問,飛鼠立刻不斷點頭:

「真、真不愧是雅兒貝德,可以看出我的真正用意。」

「身為守護者總管,這是理所當然的事。不,即使不是守護者總管,我也有自信能夠察覺飛鼠大人的內心。」

在面帶微笑,深深鞠躬的雅兒貝德後面,迪米哥烏斯露出複雜的表情。

雖然有點在意,他也沒

有辦法對出手相助的人說些什麼。

「原、原來如此...」

馬雷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如此說道。

將視線移向馬雷,飛鼠劍道不可置信的景象。雅兒貝德的眼睛突然張得老大,眼珠幾乎快要掉下來,還以如同變色龍的奇怪動作,指向馬雷的手指。

正當飛鼠還在思考時,雅兒貝德的臉已經恢複美麗的樣貌,感覺剛才看到的景象好像是一場幻覺。

「……怎麼了嗎?」

「啊,不,沒什麼事……好了,那麼馬雷,不好意思打擾了。休息之後接著進行掩蔽工作吧。」

「是、是的!那麼飛鼠大人,我先行告退了。」

在隨意點頭的飛鼠面前,馬雷一邊摩擦戴在手上的戒指一邊離開。

「話說回來,雅兒貝德為什麼會來這里?」

「是的,因為聽到迪米烏哥斯說飛鼠大人在這里,所以想來打個招呼。只是讓您看到這身髒兮兮的模樣,真的很抱歉。」

聽到髒兮兮這幾個字,飛鼠看著雅兒貝德,不過倒不覺得髒。身上的衣服的確有些灰塵等髒汙,不過完全無損雅兒貝德的美貌。

「沒有這回事,雅兒貝德,你的美貌絕對不會因為這點髒一汙就失去光彩。的確,讓你這麼美麗的女子四處奔波,我也覺得很不對。然而現在情況緊急,所以很抱歉,還要請你繼續在納薩力克努力一陣子」

「只要是為了飛鼠大人,無論再怎麼辛苦都沒有問題!」

「謝謝你的赤膽忠心。對了……雅兒貝德,我有個東西要給你。」

「……是什麼……東西呢?」

微微低頭的雅兒貝德以毫無抑揚頓挫的平淡語氣詢問,飛鼠拿出一個戒指。那當然是安茲·烏爾.恭之戒。

「身為守護者總管的你,也很需要這個道具。」

「……非常感謝。」

她的反應和馬雷截然不同,讓飛鼠稍感失望。不過他立刻發現自己誤會了。

雅兒貝德的嘴角痙攣,拚命忍住不讓臉上的表情變形。翅膀還不斷抖動,那是因為極力忍耐不揮翅膀的結果吧。收下戒指的手——不知何時已經緊緊握住,然後張開不停發抖。就算是再怎麼笨的人,都可以看出她內心的激動。

「繼續效忠吧。至于迪米烏哥斯……下次再說吧。」

「遵命,飛鼠大人。今後一定繼續努力,期望能夠得到如此偉大的戒指。」

「這樣啊。那麼我要處理的事也告一段落,在還沒挨罵之前先回九層吧。」

看到雅兒貝德和迪米鳥哥斯低頭回應,飛鼠發動安茲.烏爾.恭之戒的瞬間移動效果。

就在眼前的景象改變的剎那,好像聽到女生發出「太棒了!」的聲音,因為不覺得雅兒貝德會發出如此粗俗的聲音,因此飛鼠認為是自己聽錯了。



離郊外越來越近。

奔跑的安莉聽到後面傳來嘈雜的金屬聲。那是非常有規律的聲響。

帶著祈禱往後一瞥——果然是最壞的結果。一個騎士正在後面追趕安莉姊妹。

明明只差一點。

安莉拚命忍住想要抱怨的心情。因為已經沒有多余的體力可以浪費。

不斷急促呼吸,心跳的速度令人感覺心髒快要破裂,雙腳也不斷顫抖。或許再過不久就會精疲力竭、倒地不起吧。

如果只有自己一個人,可能會自暴自棄,失去逃跑的力氣。

但是手上牽著的妹妹,成為安莉不斷逃跑的動力。

沒錯,只因為強烈想要拯救妹妹,安莉才能持續逃到現在。

奔跑的同時,再次往後瞄了一眼。

彼此的距離幾乎沒有改變。即使穿著鎧甲,對方的速度還是沒有變慢。這就是訓練有素的歧視和普通村姑的明顯差距。

冷汗直流的安莉感覺身體發冷。這樣下去……絕對無法帶著妹妹逃出生天。

——放手。

這句話傳進安莉的耳里。

——一個人或許可以平安逃走。

——難道想死在這里嗎?

——分開逃跑說不定會比較安全。

「住口、住口、住口!」

隨著咬牙切齒的高喊,安莉氣喘籲籲地責備自己。

自己是最差勁的姊姊。

雖然妹妹看起來快哭了,但是為什麼忍住不哭呢?

因為她相信自己的姊姊。相信姊姊一定會救自己。

握著妹妹的手——那只給予自己逃跑力量與戰斗勇氣的手,安莉堅定自己的信念。

絕對不能拋下這個妹妹。

「啊!」

不只安莉精疲力盡,年幼的妹妹也消耗了不少體力。所以她突然腳步踉蹌,發出哀號,差點就此跌倒。

兩人之所以沒有跌倒,是因為彼此緊握的手。只是被妹妹拉扯的安莉也差點失去平衡。

「趕快!」

「嗯、嗯!」

雖然打算繼續奔跑,可是妹妹的腳已經抽筋,跑不太動。安莉急忙想要抱起妹妹,但是金屬聲停在自己的身邊,令安莉驚嚇不已。

站在身邊的騎士手握沾血的劍。不僅如此,身上的鎧甲與頭盔也有被血濺到的痕跡。

安莉將妹妹藏在後方,狠狠地瞪著騎士。

「別做無謂的掙紮。」

這句話毫無半點體貼,充滿嘲笑的意味。話中帶著即使逃走還是不免一死的語氣。

安莉心里的激情瞬間爆發,心想他在說什麼啊。

騎士對著停下動作的安莉慢慢舉起手上的劍。正當高舉的劍即將砍向安莉的瞬間——

「別太小看人了!」

「咕嗚!」

───安莉奮力揮拳擊中鐵頭盔。那一拳帶著渾身的怒氣與非得保護妹妹的意念,一點也不怕揮拳攻擊金屬。那是用盡所有力氣的一拳。

聽到類似骨頭碎裂的聲音響起,不久一陣劇烈的疼痛蔓延至安莉的全身。騎土挨了這麼一拳,身體劇烈搖晃。

「快逃!」

「嗯!」

安莉忍著痛苦想要再次奔跑——這時背上突然傳來灼熱感。

「——嗚!」

「這個臭丫頭!」

被村姑瞧不起並且擊中頭部,騎士才會如此大發雷霆吧。

騎士失去冷靜胡亂揮劍,因此沒有砍到安莉,但是之後就沒有那麼幸運了。因為安莉受了傷,騎士也怒氣沖天,那麼下一劍就是致命的一擊吧。

安莉以銳利的眼神瞪視在眼前高舉的長劍。

一臉擔心的安莉看著發出不祥光芒的利劍,明白了兩件事。

第一是再過幾秒自己就會命喪黃泉。第二是身為普通村姑的自己,完全沒有辦法抵抗。

劍尖沾著一點自己的血液。那讓自己感覺隨著心髒跳動,從背部擴散到全身的劇痛,還有受傷時的灼熱感。

不曾體驗的疼痛不但造成心理恐懼,也讓她不禁想吐。

嘔吐或許可以消除反胃的感覺吧。

可是安莉正在尋找活命的方法,沒有時間嘔吐。

雖然心中想要放棄,但是安莉直到現在還不願放手的理由只有一個。那就是溫暖胸口的體溫——自己的年幼妹妹。

至少要讓妹妹活下去。

這個想法讓安莉不願選擇放棄。

然而擋在眼前的鏜甲騎士,彷佛是在嘲笑安莉的決心。

高舉長劍,作勢揮下。

不知道是全神貫注的原因,還是生死關頭的危險激發腦部運轉,安莉覺得時間變得好長,拚命思考解救妹妹的方法。

可是想不到什麼好方法。頂多只有以自己的身體為盾,讓劍刺進自己的身體,盡量多爭取一點時間讓妹妹逃走這個最後手段。

只要還有力氣,不管是對方的身體還是刺入己身的劍,絕對都要緊抓不放,直到生命之火燃燒殆盡。

如果只能這麼做,那就認命接受這個命運。

安莉有如殉教者一般,露出微笑。

身為姊姊只能為妹妹做這種事。這個想法讓安莉不禁微笑。

不知道妹妹獨自一人是否可以逃離彷佛地獄的村莊。

即使逃進大森林,也可能會過到巡邏的士兵。但是只要能夠在此活命,就有逃出生天的可能。為了讓妹妹活下去的僅存機會,安莉賭上自己的性命——不,是賭上所有一切。

即使如此,還是對即將來臨的疼痛感到恐懼,不由得閉上雙眼。在漆黑的世界中,作好面對疼痛的心理准備───



飛鼠坐在椅子上,望著前面的鏡子。直徑大約一公尺的鏡子並非映出飛鼠的模樣,而是一片草原。那面鏡子就像電視機,正在播放陌生草原的景象。

鏡子里的小草隨風搖擺,證明這不是靜止畫面。

隨著時間的流逝,太陽漸漸升起,驅走草原的黑暗。眼前這副詩情畫意的鄉村光景,和過去的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所在地,赫爾海姆那種絕望的景色大異其趣。

飛鼠伸手指向鏡子,輕輕向右一揮。映照在鏡子里的光景立刻隨之轉換。

遠端透視鏡。

這是用來顯示指定地點的道具,對于專門獵殺玩家的P K,或者獵殺PK

的PKK來說都很方便。不過只要使用低階的反情搜魔法,就能輕松躲避。不僅如此,還容易遭到攻性防壁的反擊,因此算是不上不下的道具。

不過可以輕松顯示外面的景色,對現況來說算是相當好用的道具。

欣賞眼前有如電影景色的草原,鏡子里的光景持續變化。

「揮手的動作可以卷動影像,那麼這樣就能夠以不同的角度觀察同一個地方啰。」

飛鼠在空中畫圓,讓景色出現角度變化。雖然不斷嘗試錯誤,變化手勢觀察鏡子里的景色,希望可以看到人,但是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發現任何智慧生物——最好是人類。

一直默默重複單調的作業,但是出現的影像幾乎都是毫無變化的草原景色,看久了也感覺有些無趣,因此飛鼠瞄了一眼房里的另一個人。

「怎麼了嗎,飛鼠大人?如果有事還請盡管吩咐。」

「不,沒什麼事,塞巴斯。」

房里的另一個人,也就是塞巴斯雖然露出微笑,但是說出的話語似乎別有含意。雖然塞斯是絕對服從,但是對于先前沒帶隨從便外出的舉動,似乎頗有微詞。

剛才從地面回來之後,被塞巴斯抓住抱怨了一頓。

「實在拿他沒輒。」

飛鼠說出心里的想法。

和塞巴斯相處時,總會聯想到過去的公會同伴塔其米桑。畢竟設計塞巴斯角色設定的人,就是塔其米桑。

不過也不需要設計得那麼像自己吧,連生氣的模樣都一樣可怕。

在心里發過牢騷之後,飛鼠再次看向鏡子。

飛鼠想把剛才花了不少工夫才學會的鏡子操控法,教給迪米烏哥斯。這正是之前飛鼠對迪米烏哥斯說過,關于建構另一個警戒網的想法。

雖然交給屬下負責會比較輕松,飛鼠還是想親自處理這個工作。其實飛鼠還有一個目的,就是希望這種確實的工作態度,可以讓屬下見了之後感到佩服。因此絕對不能因為厭倦就半途而廢。為什麼沒辦法從更高的地方俯瞰,如果有說明書就好了——飛鼠帶著苦澀的心情,不斷重複無聊的操控試驗。

不知道過了多少。

可能沒有多久,然而若是沒有成果,感覺時間只是白白浪費。

飛鼠以空虛的表情隨意動手,視野突然越變越大。

「喔!」

驚訝、歡喜、驕傲,飛鼠帶著這些情緒發出驚呼。在束手無策時隨便改變手勢,畫面竟然如願變化。這就像是加班八小時的程式設計師發出的歡呼。

像是在回應這道歡呼,掌聲接著響起。聲音的來源當然是塞巴斯。

「恭喜您,飛鼠大人。塞巴斯實在太佩服了!」

雖然是不斷進行嘗試錯誤才得到的成果,也不需要那麼大驚小怪地稱贊吧。飛鼠雖然如此心想,不過看到塞巴斯的表情還是有些高興,因此坦率接受他的贊美:

「謝謝你,塞巴斯。不過讓你陪了我這麼久,真是抱歉。」

「您在說什麼,隨侍在飛鼠大人身邊,聽從命令,就是身為管家的存在意義。根本不需要感到抱歉……不過,倒是真的花了不少時間。飛鼠大人要不要先稍事休息一下呢?」

「不了,沒那個必要。對于不死者的我來說,不會有疲勞這種負面狀態。如果你累了的 話,可以去休息沒關系。」

「謝謝您的體貼心意,但是天底下哪有主人在工作,管家卻在休息的事。藉由道具的幫助,我也不曉得什麼是身體疲勞,還請讓我在飛鼠大人身邊隨侍到最後。」

飛鼠從對話之中發現一件事。就是他們會若無其事地說出游戲用語。例如特殊技能、職業、道具、等級、損傷、負面狀態等……帶著認真的表情說出游戲用語也能通用的話,在下達指示的地方也會比較方便。

飛鼠同意塞巴斯的請求後,繼續專心研究鏡子的操控方式。最後,終于找到調整俯瞰高度的方法。

露出滿意微笑的飛鼠,開始著手尋找有人的地方。


⑧bOΟК·cOm

終于在鏡子上看到類似村莊的景象。

位置是距離納薩力克大墳墓約十公里的西南方。附近有座森林,村莊的四周有麥田,是個充滿鄉間風情的村莊。乍看之下,村莊的開化程度應該不高。

飛鼠擴大村莊的風景,感到有些奇怪。

「……是在舉辦慶典嗎?」

一大早就有人不斷進出房屋,感覺好像很慌張。

「不,這不是慶典。」

來到身旁的塞巴斯用犀利的眼神注視鏡中景象,以有如鋼鐵的聲音回答。

塞巴斯的堅定語氣帶著厭惡的情緒,將俯瞰畫面擴大之後,飛鼠也皺起眉頭。

裝備全身鏜甲的騎士舉起手中的長劍,朝著身穿粗鄙服裝的村民揮下。

這是屠殺。

騎士每揮出一劍,就有一名村民倒下。村民似乎毫無招架之力,只能拚命逃竄。騎士們不斷追殺逃跑的村民。在麥田里可以看到馬在吃麥子,那應該是騎士的馬。

「嘖!」

飛鼠嘖了一下,想要立刻轉換畫面。這個村莊已經沒有任何價值。如果獲得更多的資訊,或許可以從中找出前往救援的意義,但是就現狀來看,這個村莊沒有解救的價值。

應該要見死不救。

做出如此冷酷判斷的飛鼠,對自己的想法感到疑惑。眼前明明是屠殺的惡行,心里想的卻只是納薩力克的利益。心中完全沒有浮現憐憫、憤怒、焦急這些身為人應有的基本情感。

感覺像是看著電視播放動物和昆蟲的弱肉強食世界。

難道是身為不死者的自己,已經不把人類當成自己的同類。

不,怎麼可能。

飛鼠拚命尋找藉口,想把自己的想法正當化。

自己並非正義的使者。

自己的等級雖然是一百級,但是如同他對馬雷說的,這個世界的普通人等級或許就有一百級。因此不能輕易進入有此可能的未知世界。雖說看起來像是騎士單方的殺戮,但是其中或許有著不為人知的理由。生病、犯罪、殺雞儆猴等各種理由陸續湧現腦海。而且如果插擊退騎士,或許會與其使所屬的國家為敵。

飛鼠伸出白骨的手───摸著自己的頭蓋骨思考。變成不怕任何精神效果的不死身之後,對于這樣的光景就變得毫無感覺嗎?絕對不是。

再次揮手,映照出村莊的其他角落。

出現的影像是兩名騎士正要把垂死掙紮的村民從騎士身上拉開。村民遭到強行拉開,雙手也被抓住,站在原地無法動彈。村民就在飛鼠的眼前被劍刺入。劍貫穿他的身體,從另邊剌出。應該是致命一擊吧,不過長劍依然沒有停止。一劍、兩劍、三劍——像在發泄怒氣般不斷揮砍村民。

最後被騎士踢飛的村民,一邊噴出鮮血一邊倒地。

───村民與飛鼠對看一眼。這或許只是自己的錯覺。

這當然只是偶然。

除了反情搜魔法,一般的方法無法察覺這個鏡子的監視。

村民的嘴角冒出血泡,拚命張開嘴巴。他的眼神焦點模糊不清,不知看向何方,即使如此選是垂死掙紮,開口說出最後一句話:

——救救我的女兒——

「您打算怎麼做呢?」

塞巴斯像是看准時機靜靜開口。

答案只有一個。飛鼠冷靜地回答:

「見死不救。沒有前往解救的理由、價值和利益。」

「——遵命。」

飛鼠若無其事地看向塞巴斯——在他的身後看到過去同伴的幻影。

「這……塔其米桑……」

就在此時,飛鼠想起一句話。

——路見不平,當然要拔刀相助。

在飛鼠剛開始玩YGGDRASIL這款游戲時,獵殺異形類種族的行為相當流行,選擇異形類種族的飛鼠還記得自己不斷遭到追殺。就在打算離開Y G G D R A SIL時,那個人的一句話救了自己。

如果沒有那句話,飛鼠現在就不會在這里。

飛鼠輕輕歎了一口氣,接著露出無奈的笑容。既然想起這個記憶,那就不得不去救人。

「做人必須知恩圖報…反正遲早也得確認自己在這個世界的戰斗能力。」

飛鼠向不在此地的老朋友說完之後,擴大村莊的影像直到一覽無遺的程度。接著以專注的眼神想要找出幸存的村民。

「塞巴斯,將納薩力克的戒備等級提升到最高程度。我先走一步,你幫我通知在隔壁待命的雅兒貝德,要她全副武裝隨後過來。不過不准攜帶『地獄深淵』。然後還要准備後援部隊。考慮到可能發生突發狀況,以致于我無法撤退,所以派遣幾名擅長隱藏,或者具有透明能力的手下到這個村莊。」

「遵命,不過保護飛鼠大人的任務請交給我負責。」

「這樣該由誰來下達命令。那些騎士在這個村莊燒殺擄掠,就表示納薩力克附近也可能有騎士入侵。所以你要留下來。」

畫面為之一變,

一名少女把騎士打飛的光景映入眼簾。少女帶著一名年紀比她更小的女孩企圖逃走,似乎是她的妹妹。飛鼠立刻打開道具箱,取出安茲.烏爾.恭之杖。

就在少女企圖逃跑時,背部遭到砍傷。時間相當緊迫,飛鼠瞬間說出魔法名稱:

『傳送門。」

沒有距離限制,傳送失敗率0%。

飛鼠使用在Y G G D R A SIL中,最為確實的瞬移魔法。

眼前的景象瞬間改變。

對方沒有使用阻礙傳送的魔法,讓飛鼠松了一口氣。要不然沒有救到人反而被人搶到先機就不妙了。

眼前的景象和剛才所見的一樣。

兩名感到恐懼的少女正在眼前。

看起來像是姊姊的少女,一頭及胸的栗色頭發綁成麻花辮。經常日曬的健康肌膚因為強烈的恐懼而毫無血色,黑色眼瞳帶著滿溢的淚水。

妹妹——幼小的少女將臉埋在姊姊的腰問,害怕得全身發抖

飛鼠以冷冽的眼神注視站在兩名少女面前的騎士。

不知道是否因為飛鼠的突然現身感到吃驚,騎士望著飛鼠,忘記揮下手中的長劍。

飛鼠從小到大過著與暴力無緣的生活。對于目前身處的這個世界,也認為並非虛擬世界而是真實世界。即使如此,面對眼前的持劍騎士卻一點都不感到害怕。

這份冷靜讓他作出冷酷的判斷。

飛鼠伸出空無一物的手,立刻發動魔法:

「心髒掌握。」

這個魔法會捏碎敵人的心髒,在一到十級的魔法當中,也是高居九級的即死魔法。在飛鼠擅長的死靈系魔法里,很多都有即死的效果,這個魔法就是其中之一。

一出手就選擇這個魔法是因為如果遭到抵抗,這個魔法還有讓敵人產生朦朧狀態的追加效果。

如果遭到抵抗,他打算帶著兩名少女一起跳進依然開敔的「傳送門」。在尚未摸清對手底細前,就要事先想好退路和後續方案。

只是完全用不到備案。

隨著飛鼠手中傳來捏碎柔軟物體的感覺,騎士無聲無息癱軟倒地。

飛鼠冷冷地俯瞰倒在地上的騎士。

心里早有預感,即使殺了人也不會出現什麼感受……

內心沒有任何罪惡戚、恐懼感和混亂感,彷佛平靜無波的湖面。這是為什麼呢?

「原來如此……看來不只是肉體,連內心也不再是人類了嗎……」

飛鼠邁步向前。

經過兩名少女旁邊時,可能是對騎士的死感到害怕,姊姊有些疑惑地發出聲音。

飛鼠很明顯是前來救她的。即使如此,少女還是對于飛鼠突如其來的舉動感到奇怪,她到底在想什麼呢?

雖然對此感到懷疑,不過飛鼠現在沒有時間多間。稍微確認姊姊身上的破舊衣服還有背部滲血的傷口之後,飛鼠將兩名少女藏在自己的後面,以犀利的眼神注視從附近房屋現身的另一名騎士。

騎士也看到飛鼠,似乎感到害怕地後退一步。

「……敢追捕少女,卻不敢面對強敵嗎?」

飛鼠面對散發懼意的騎士,選擇接著要發動的魔法。

剛才飛鼠第一招就使出自己會的魔法當中相當高階的「心髒掌握」。這類魔法算是飛鼠的擅長領域。因為飛鼠的常駐型特殊技能造成即死機率上升,和死靈魔法強化都加強「心髒掌握」的效果。不過這麼一來就無法得知那名騎士原本有多強。

所以應該對這名騎士使用其他的魔法,不要讓騎士立刻死亡。這樣一來可以判斷這個世界的強度,也可以當作確認自己實力的機會。

「——既然特地過來,當然要找個實驗的對象。你就陪我做個實驗吧。」

飛鼠的死靈系魔法雖然有所強化,但是單純的攻擊魔法造成的傷害不高。此外金屬鎧甲比較怕電擊系魔法,因此在YGGDRASIL里,通常都會在鎧甲加入電擊抗性。正因為如此,飛鼠特意選用電擊系魔法攻擊對方,藉以計算損傷。

因為目的並非想要殺死對方,所以不必使用特殊技能強化效果。

『龍雷』Dgon Liehtning

一道有如飛龍的白色電擊出現,在飛鼠的手上和肩膀激烈奔騰。瞬間白色電擊像是落雷發出耀眼的光茫,往飛鼠指示的騎士飛出。

無法躲避,也無法防禦。

遭到龍形電擊命中的騎士身體瞬間發出耀眼白光,雖然有些諷刺,但是看起來很美。

耀眼的光芒一瞬即逝,騎士有如斷線的人偶癱倒在地。鎧甲底下的身體已經燒焦,同時發出異臭。

原本還想追擊的飛鼠,對于騎士的脆弱程度戚到有些傻眼。

「真弱……竟然這樣就死了……」

對飛鼠來說,五級的魔法「龍雷」算是很弱的魔法。在適合一百級玩家的練功場所,飛鼠通常會使用八級以上的魔法。五級魔法幾乎沒有派上用場的機會。

知道騎士這麼脆弱,只要用五級魔法就能消滅之後,飛鼠的緊張戚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當然也有可能是這兩名騎士特別弱,即便如此,還是感到放松不少。不過利用傳送魔法撤退的計畫依然沒變。

對方也可能是特別強化攻擊力的騎士。而且在YGGDRASIL里擊中脖子算是致命一擊,只會大幅增加損傷,但是在現實世界里可是會致命。

不再緊張的飛鼠反而提高戒心。如果因為不小心而喪命,那就太蠢了。接下來應該繼續試驗自己的力量。

飛鼠發動自己的特殊技能。

───創造中階不死者,死亡騎士───

這是飛鼠的特殊技能之一,可以創造各種不死者魔物。其中的死亡騎士是飛鼠愛用的不死者魔物,作為防盾相當好用。

等級大約三十五級,攻擊力只和二十五級魔物相當,但是防禦力相當不錯,約有四十級魔物的水准。這種等級的魔物對飛鼠來說沒什麼用。

不過死亡騎士有兩個非常重要的特殊技能。

一個是可以完全吸引敵人的攻擊。另外一個是僅限一次,不管受到什麼攻擊都能以H P剩—的方式抵擋。因為有這兩項特殊技能,所以飛鼠經常把死亡騎士當作防盾。

這次也同樣期待它能發揮防盾效果加以創造。

在YGGDRASIL時,只要使用創造不死者這個特殊技能,不死者就會從空中冒出,出現在召喚者的四周。不過這個世界好像不一樣。

一陣黑霧憑空出現,立刻往心髒被捏碎的騎士身體飛去,然後加以覆蓋。

黑霧慢慢膨脹——融入騎士的身體。接著騎士有如僵尸左搖右晃慢慢站起。

「噫!」

雖然聽到少女們發出驚呼,不過飛鼠無暇理會。因為飛鼠也對眼前的光景感到吃驚。

隨著噗嚕噗嚕的聲音,幾道黑色液體從騎士頭盔的縫隙中流出,應該是從騎士口中噴出來的吧。

黑色液體彷佛無窮無盡不斷冒出,將其是身體加以包覆。看起來就像遭到史萊姆吞噬的人類。被液體完全包覆的騎土開始扭曲蠻形。

經過幾秒鍾,黑色液體退去,眼前出觀不折不扣的死亡騎士。

身高增加到兩白三十公分,體型也跟變大,已經不像人類,說是野獸還比較適合。

左手拿著擋住四分之三身體的巨大盾牌——塔盾,右手拿著波紋劍。這把將近一百三十公分的巨劍,原本需要雙手才能拿起,但是巨大的死亡騎士卻以單手輕松舉起。波浪劍身彌漫駭人的紅黑霧氣,有如心跳不斷鼓動。

巨大身軀上的全身鎧甲是由黑色金屬制成,上面布有看似血管的紅色紋路。鎧甲上到處可見銳利尖剌,簡直就是暴力的化身。頭盔冒出惡魔犄角,可以看底下的臉。那是腐爛不堪的可怕面貌,空洞的眼窩閃爍充滿恨意與殺意的紅色光芒。

破爛不堪的黑色披風隨風飄揚,死亡騎士正在等待飛鼠的命令。那副模樣就是名副其實的不死者騎士。

和召喚根源火元素,月光狼時一樣,飛鼠利用召喚獸之間的精神連結,指遭著到「龍雷」擊斃的騎士尸體下令:

「將襲擊這個村莊的騎士───全部消滅。」

「喔喔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震耳欲聾的咆哮聲響起。

令聞者起雞皮疙瘩的叫聲充滿殺氣,連空氣也為之震動。

死亡騎士開始狂奔,動作快如閃電,有如知道獵物藏身處的獵犬,毫不遲疑地向前奔去。有著不死者對生命充滿怨恨,想要趕盡殺絕的敏銳。

身影轉眼間越來越小的死亡騎士背影,令飛鼠明顯地感受到和在YGGDRASIL時明顯不同的差異。

那就是「自由度」,

本來死亡騎士只會待在召喚者的飛鼠身邊待命,伺機攻擊來襲的敵人。不會聽從那樣的命令,主動發動攻擊。這個差異在這個充滿未知的狀況,或許會招來致命的危險。

飛鼠如今覺得有些失策,不斷搔頭歎息:

「竟然跑掉了……防盾怎麼可以拋下保護對象啊。雖然下令的人是我……」

飛鼠責備自己的失策。

雖然還能夠創造不少死亡騎士,不過在尚未掌握敵人實力和身邊狀況的現在,還是要盡量節省使用次數有限的技能。不過飛鼠是後衛的魔法角色,在沒有前鋒防盾的現在,飛鼠等于是沒穿衣服一樣危險。

因此需要再創造一只防盾角色。這次來做個實驗,看看不用尸體是不也能創造。

就在飛鼠如此思考的同時,一個人影從尚未關閉的「傳送門」現身。同一時間

效果時間結束的「傳送門」也慢慢消失無蹤

一名全身穿著黑色鎧甲的人物就此現身。

那副鎧甲看起來就像惡魔。長滿尖刺的漆黑鎧甲包覆全身,沒有露出半點肌膚。帶著長有爪子的金屬手套,一只手拿普黑色鳶盾,另一只手輕松拿著發出綠色光芒的巨斧。血紅色的披風隨風飛揚,里面的罩衫也是相得益彰的血紅色。

「准備花了一些時間,十分抱歉。」

雅兒貝德悅耳的聲音,從有角全罩頭盔底下傅來。

雅兒貝德的等級,分配在擅長防禦的黑暗騎士職業。因此在納薩力克中等級一百級的三名職士系NPC——塞巴斯、科塞特斯和雅兒貝德里,雅兒貝德擁有最強的防禦力。

也就是說她是納薩力克最強的防盾。

「不。沒關系,來的正好。」

「謝謝。那麼...要怎麼處置這些苟延殘喘的下等生物呢?如果不想弄髒飛鼠大人的雙手,就由我來代勞吧。」

「……塞巴斯是怎麼跟你說的?」

雅兒貝德沒有回應。

「原來你沒有仔細聽啊……我要拯救這個村莊。眼前的敵人是倒在地上那些身穿鎧甲的騎士們。」

看到雅兒貝德點頭表示了解,飛鼠移動目光。

「那麼……」

兩名少女在飛鼠目不轉睛的注視下,不斷縮起身子,想要盡量隱藏自己的身體。身體不斷顫抖,不知是因為看到死亡騎士,還是那聲咆哮,又或是聽到雅兒貝德的發言。

或許全部都是。

覺得應該先表現善意的飛鼠,向姊姊伸手想幫她療傷,但是姊妹兩人卻會錯意。

姊姊的胯下先濕了一片,就連妹妹也一起失禁——

「......」

一股氨氣的臭味在四周擴散,令飛鼠湧現感覺不到的強烈疲勞感。雖然不知該如何是好,向雅兒貝德求助也沒什麼用,因此飛鼠決定繼續表達善意:

「……你好像受傷了。」

身為社會人的飛鼠,早已將視若無睹的能力鍛煉到一定的等級。

假裝沒看到的飛鼠打開道具箱,從里面拿出一個背包。雖然這個背包稱為無限背袋,不過可放的重量最多只有五百公斤。

因為這個背包里的道具可以設定在控制介面的快捷鍵,因此YGGRASIL的玩家都會把想要立刻使用的道具放入這個背包里。

在好幾個無限背袋里翻找,好不容易找出一瓶紅色藥水。

Minor healing Potion

這瓶低階治療藥可以恢複五十點H P,在YGGDRASIL的初期經常會用到。不過對于現在的飛鼠來說,完全不需要這個道具。因為這瓶藥水屬于正能量的治療,對于不死者的飛鼠來說,等于會受到損傷的毒藥。不過公會成員並非全都是不死者,所以飛鼠才會留著這個道具。

「喝吧。」

飛鼠隨手遞出紅色藥水。姊姊嚇得臉色蒼白:

「我、我喝!但是請放過我妹妹───」

「姊姊!」

帶著哭泣表情想要阻止姊姊的妹妹,還有向妹妹道歉伸手接過藥水的姊姊。看著兩人如此互動的飛鼠感到一頭霧水。

自己明明在緊要開頭救了她們,還親切地拿出藥水,為什麼要在自己的面前表現出姊妹的親情。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完全不被信任。雖然一開始想見死不救,但是就結果來說也算是她們的救命恩人,應該痛哭流涕抱著我感謝才對吧。漫畫和電影不是經常出現這種場景嗎?不過目前的狀況卻是完全相反。

到底是哪里做錯了?果然還是要美形角色才有那樣的特權嗎?

飛鼠無肉無皮的臉上浮現疑問神情,一道溫柔的聲音突然響起:

「……飛鼠大人好意賜藥給你們,沒想到你們竟然不肯接受……區區的下等生物……實在是罪該萬死。」

雅兒貝德很自然地舉起長柄戰斧,打算當場將兩人斬首。

冒著危險前來解救卻受到這種對待,飛鼠可以體會雅兒貝德的心情,不過如果放任雅兒貝德殺害兩人,就失去前來搭救的意義。

「等、等等,不要沖動。事情有輕重緩急之分,放下武器。」

「……遵命,飛鼠大人。」

雅兒貝德溫柔地回應,收起長柄戰斧。

不過雅兒貝德發出的強烈殺氣,已經足以令兩名少女害怕到牙齒發抖,也讓飛鼠不存在的胃感到抽痛。

總之立刻離開這里吧。

繼續留在這里,不知道還會發生多少不幸的事。

飛鼠再次遞出藥水:

「這是治療的藥,沒有什麼危險。快點喝吧。」

飛鼠以溫柔的語氣與強烈的意志如此說道。同時帶著不快點喝會被殺的言外之意。

聽到這句話的姊姊睜大眼睛,急忙接過藥水一口氣喝光。然後露出驚訝的表情:

「不會吧……」

摸摸自己的背,無法置信地扭動身體,撫摸、拍打自己的背部。

「已經不痛了嗎?」

「是、是的。」

彷佛愣住的姊姊點頭表示不痛。

看來她身上的小傷,只要使用低階治療藥就已足夠。

感到認同的飛鼠于是發問。這是絕對無法避免的問題,根據這個問題的回答,將會對今後的行動有所影響。

「你們知道魔法嗎?」

「知、知道。偶爾過來我們村莊的藥師……我的朋友會使用魔法。」

「……這樣啊,那麼事情就好解釋了。我是魔法吟唱者。」

飛鼠語畢吟唱魔法:

Antilife Cocoon

「拒絕生命之繭。」

「擋箭之牆。」

以姊妹為中心,出現半徑三公尺的防護光罩。第二個魔法雖然沒有肉眼可見的效果,不過空氣的流動有了些許變化。本來只要再使用對付魔法的魔法就更萬無一失,但是不知道這個世界有什麼魔法,所以暫時不使用。若是敵人里有魔法吟唱者,只能算她們運氣不好。

「我替你們施加生物無法通過的保護魔法,還有減弱射擊攻擊的魔法。你們只要待在這里,應該就可以平安無事——為了保險起見,再給你們這個東西。」

簡單地對目瞪口呆的姊妹兩人說明魔法效果,飛鼠取出兩個其貌不揚的號角扔去。號角似乎不在阻擋對象里,直接穿過擋箭之牆落在姊妹的身邊。

「這個道具叫哥布林將軍之號角,只要吹響這個號角,哥布林——小型魔物就會出現在你的面前。命令它們保護自己吧。」

在YGGDRASIL里,除了部分消耗道具之外,大部分的道具都可以裝入電腦數據水晶,隨心所欲組成各種原創道具。此外還有無法用來組裝的工藝品道具,只是固定的電腦數據,這個號角就是這類道具的低階類型之一。

飛鼠曾經用過這個號角,當時可以召喚十二只多少有點能力的哥布林、兩只哥布林弓兵、一只哥布林魔法師、一只哥布林祭司、兩只哥布林騎兵,兩之歌布林狼和一只哥布林指揮官。

雖然號稱哥布林軍隊,不過人數不多,而且很弱。

對飛鼠來說算是垃圾道具,沒有把它丟掉才是不可思議。如今竟然可以有效利用這個垃圾道具,飛鼠覺得自己真是聰明。

而且這個道具還有一個優點,那就是召喚出來的哥布林,一直到死亡為止才會消失,不會隨著時間經過而消滅。至少可以用來爭取時間。

如此說完的飛鼠轉身離開,一邊回想這個村莊的現狀,一邊帶著雅兒貝德前進。不過只 走了幾步,後面就有兩道聲音傳來。

「那、那個——謝、謝謝您救了我們!」

「謝謝您!」

這兩句話讓飛鼠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熱淚盈眶道謝的兩名少女。他只是簡短地回了一句:

「……別放在心上。」

「還、還有雖然覺得有點厚臉皮,不、不過我們能夠依賴的人也只有您了。拜托、拜托!還請救救我們的父母!」

「知道了。如果還活著,我會救他們。」

飛鼠隨口答應之後,姊姊睜大雙眼,不敢置信地露出驚訝的表情,不久之後才回過神來低頭道謝:

「謝、謝謝!謝謝您,真的非常感謝!還、還有,請問您的…」少女支支吾吾地發問:「請問您的大名是……?」

飛鼠不經意就要脫口而出,不過最後沒有說出自己的名字。

飛鼠這個名字是過去的安茲·烏爾.恭公會長的名字。那麼現在的自己該

叫什麼?最後一位留在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的自己的名字……

───啊啊,對了。

「……記住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叫——安茲.烏爾.恭。」



「喔喔喔喔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氣隨著咆哮劇烈震動。


這是從屠殺轉變成另一個屠殺的信號。

獵殺者搖身一變───變成獵物。

隆德斯.迪.葛蘭普不知道咒罵過自己信仰的神幾次。大概在這幾十秒鍾,已經罵了超過一輩子的次數吧。如果神真的存在,現在就應該現身打倒邪惡的存在。為什麼對虔誠的信徒隆德斯見死不救呢?

神並不存在。

一直以來,總是看不起說這些傻話不信神的人——如果不信神,那麼神官施行的魔法又是如何成立——然而真正愚蠢的人其實是自己吧。

眼前的魔物——暫時稱為「死亡騎士」吧─── 一步一步逼近。

反射性地退後兩步,拉開距離。

身上的鎧甲不斷抖動發出刺耳的聲音,雙手握住的劍尖也晃個不停。不只一個人,包圍死亡騎士的十八名同伴的劍尖都一樣。

雖然身體受到恐懼支配,卻沒有人逃走。不過這並非勇敢,從牙齒發出喀喀作響的聲音就可以證明,如果能夠逃走,他們絕對會拚命逃走。

──因為他們知道逃不掉。

隆德斯稍微移動目光,尋求救助。

這里是村莊的中央,當作廣場使用的這個場所周圍,聚集了六十幾名被隆德斯他們抓來的村民,露出恐懼的表情望向隆德斯一行人。一群小孩躲在稍高的木制台座後面。

幾個小孩拿著棍棒,不過沒有擺出戰斗架勢,因為光是不讓棍棒掉落就已經用盡全力。

隆德斯攻擊這個村莊時,從四面八方將村民趕到中央廣場。搜過房子之後,為了防止有

人躲在秘密地下室里,預定淋上煉金術油加以燒毀。

四名騎馬騎士在村莊周圍持弓戒備,即使有人逃到村外,也能確實射殺。這個方式已經

試過好幾次,可以說是萬無一失。

雖然屠殺花了一些時間,不過還算順利,也將幸存的村民集中到一個地方。然後適當地讓幾個村民逃走。

原本應該是如此,不過───

隆德斯還記得那個瞬間。

在比較晚逃進廣場的村民後面,負責善後的另一名同伴艾利恩飛在空中的畫面。

由于太過不可思議,沒人知道是怎麼回事。身上穿著全身鎧甲——雖然利用魔法減輕重量,還是有一定的重量——受過鍛煉成年男子,竟然像球一樣飛在空中,又有誰可以理解這是怎麼回事。

艾利恩飛了七公尺以上的距離,這才落地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再也無法動彈。

在艾利恩原來的位置,有個更加難以置信的異形——令人毛骨悚然的不死者「死亡騎士」,慢慢地放下擊飛艾利恩的大盾站在眼前。

一切的絕望就此拉開序幕。

「呀啊啊啊啊!」

脫序的尖叫聲響徹云霄。圍成圓陣的一名同伴忍受不住駭人的恐怖,發出哀號逃跑。

在這個極限狀態下,好不容易維持平衡的線突然斷掉的話,緊繃的緊張感就會瞬間瓦解。不過圍成圓陣的同伴,沒有人跟著一起逃亡。原因很快得到證明。

在龍德斯的視野角落,出現一陣黑色旋風。

「死亡騎士」的龐大軀體雖然大幅超越人類的平均身高,但是敏捷的程度超乎想像。

逃走的同伴只跑了三步。

要跨出第四步時,白銀的光輝立刻輕松將軀體一刀兩斷。分成左右兩半的身體分別往兩旁倒下。周圍立刻傅來帶著酸氣的臭味,粉紅色內髒從斷面四散。

「咕嗚嗚嗚——」

揮舞波紋劍,身上濺滿鮮血的「死亡騎士」高聲吼叫。

那是喜悅的吶喊——

即使是令人無法直視的腐爛臉龐,還是看得出喜悅之情。「死亡騎士」以絕對優勢的殺戮者角色,享受人類的不堪一擊、恐怖與絕望。

即使手拿著劍,也沒有任何人發動攻擊。

一開始雖然害怕,還是嘗試發動攻擊。不過即使用劍閃過對方的防禦幸運擊中,也無法對「死亡騎士」身上的鎧甲造成半點損傷。

相反的,「死亡騎士」沒有用劍,光是用盾牌就把隆德斯撞飛。而且力量不至于致死。

會故意放水,不外乎是想要「戲弄」。明顯可以看出「死亡騎士」想要欣賞脆弱人類垂死掙紮的模樣。

這樣的「死亡騎士」只有在騎士想逃跑的時候,才會認真地使出致命一擊。

最先逃跑的騎士是利利克。脾氣好但喝了酒之後會發酒瘋的男子,頭瞬間就與四肢分家。只要看過兩次,大家即使不願意也都心知肚明,所以誰也不敢逃走。

攻擊無效,打算逃亡就會被殺。

這麼一來只剩下一條路。那就是被玩到死。

雖然大家都戴著全罩頭盔,無法看到底下的表情,但是每個人應該都知道自己的命運了吧。周圍響起成年男子有如小孩的哭泣聲。一直以來恃強凌弱的人,沒有自己也會落到這種下場的覺悟。

「神啊,請救救我……」

「神啊……」

聽到幾個人哽咽求神保佑。隆德斯也差點無力跪下,放聲咒罵或是求砷保佑。

「你、你們這些家伙,快點擋住那個怪物!」

領悟命運的騎士開口祈禱時,有如走音聖歌的刺耳聲響起。

說出這句話的人是位在「死亡騎士」身旁的騎士。為了想要盡量遠離一分為二的同伴尸體,墊起腳尖不斷發抖的模樣實在有夠滑稽。

隆德斯看著那副狼狽的模樣皺起眉頭。因為戴著全罩頭盔,看不見臉,聲音又因為害怕而變調,很難判斷是誰發出的聲音。不過會用那種口氣說話的人只有一個。

......貝留斯隊長。

隆德斯的表情為之扭曲。

他為了下流的欲望侵犯村女,與對方的父親起了沖突之後尋求幫忙。把他拉開之後又到處遷怒,朝對方的父親不停揮劍——他就是這種人。不過他在國家里算是有錢的資產家,為了鍍金才會加入部隊。

就是讓這種男人當隊長,這次才會這麼不吉利。

「我不是可以隨便死在這里的人!你們快點幫我爭取時間!以身為盾保護我!」

沒有人行動。雖然美其名為隊長,但是一點聲望也沒有,誰會為了這種男人犧牲性命。

只有「死亡騎士」對于巨大音量有了反應,慢慢轉向貝留斯。

「噫───!」

站在「死亡騎士」旁邊還可以叫得那麼大聲,只有這點算是很了不起。

對這種奇怪地方感到佩服的隆德斯,再次聽到貝留斯發出恐懼的尖銳聲響:

「錢,我給你們錢。兩百金幣!不,五百金幣!」

他提出的賞金是很高的金額,不過在這個時候,簡直像是從五百公尺的斷崖跳下去還能存活,就給予賞金一樣。

雖然沒有人動作,不過有一個人——不,應該說是半個人動了起來,像是想要回答。

「喔噗噗喔喔喔喔喔喔……」

身體被砍成兩半的騎士右半身抓住貝留斯的腳踝。嘴巴吐著血發出不像是說話的聲音。

「——喔呀啊啊啊!」

貝留斯高聲尖叫,周圍的騎士還有一旁見狀的村民們,全都不禁身體僵硬、毛骨悚然。

隨從礓尸。

在YGGDRASIL里,當死亡騎士殺死對象之後,就會在殺害地點出現與對象相同等級的不死者。死亡騎士的劍下亡魂將永遠成為隨從,這是游戲里的設定。

貝留斯停止哀號,像個斷線的人偶仰天倒地。大概已經失去意識了吧。「死亡騎士」靠近毫無防備的男子,剌出手中的波紋劍。

貝留斯的身體動了一下—

「嗚、嗚喔喔喔喔喔喔喔!」

───痛到醒來的貝留斯發出震耳欲聾的尖叫:

「放、放了偶!啾啾你!要偶揍什麼都尋!」

貝留斯雙手抓住剌入身體的波紋劍,不過「死亡騎士」視若無睹,有如鋸子一般上下移動波紋劍,身體連同鎧甲遭到殘忍鋸斷,鮮血四處飛濺。



呀——偶、偶給你錢,放、放了偶——」

貝留斯的身體抖了幾次,終于咽下最後一口氣。這時「死亡騎士」才滿意地離開貝留斯的尸體。

「不...不要...不要。」

「神啊!」

因為眼前光景而錯亂的同伴發出哀號。只要逃跑立刻就會喪命,可是待在這里的下場比死更慘。雖然心知肚明依然無計可施,身體動彈不得。

「——冷靜一點!」

隆德斯的咆哮制止了哀號。現場瞬間鴉雀無聲,時間像是停止轉動。

「——撤退!快點發出暗號,呼叫馬匹和弓騎兵過來!剩下的人在吹響號角之前,盡量爭取時間!我可不想遭遇那種死法,開始行動!」

所有人瞬間行動。

不見剛才的手足無措,大家默契十足地開始一仃動,氣勢如同飛濺而下的瀑布。

機械式地聽從命令,停止思考造成有如奇跡的狀況。如此一絲不亂的動作,應該不可能出現第二次吧。

騎士們互相確認該做的事。必須保護那名負責吹響號角,進行聯絡的騎士才行。

退後數步的騎士把劍放下,從背包里取出號角。

「喔喔喔喔啊啊啊啊啊啊啊!」

似乎是對取出號角的動作所所反應,「死亡騎士」開始奔跑。目標是拿出號角的騎士,每個人心中都涼了一半,對方是想摧毀逃亡方法,徹底趕盡殺絕嗎?

漆黑濁流不斷逼近,大家都很清楚只要上前阻擋,下場只有死路一條。不過騎士們還是前仆後繼地擋在對方的面前築起防波堤。以更強烈的恐懼抹煞掉眼前的恐懼,挺身阻擋。

盾牌只要一有動作,就有騎士遭到擊飛。

劍光一閃,騎士的上半身與下半身便就此分家。

「狄茲!摩列特!快把死于劍下的人頭砍掉。不快一點他們就會變成礓尸!」

被點到名的騎士急忙奔向慘遭殺害的同伴。

盾牌再次揮動,騎士飛在空中,身體被接連揮出的波紋劍一刀兩斷。

轉瞬間已有四個同伴喪命。隆德斯雖然心存恐懼,依然持劍面對漆黑暴風的來臨,就像准備慷慨赴義的殉教者。

「喔喔喔喔喔喔喔!」

就算毫無勝算,隆德斯也不打算坐以待斃,開口發出戰嚎,全力向迎面而來的「死亡騎士」揮下手中的長劍。

不知是否因為這個極限舞台,讓隆德斯的肌力突破限界,揮出連自己都感到驚訝的一劍,也是人生中最棒的一劍。

「死亡騎士」也揮出波紋劍。

一閃過後,隆德斯的眼前天旋地轉───

只看見自己失去頭顱的軀體癱倒在地。隆德斯的劍畫過空無一物的空間。

就在同一時間,號角的聲音震天響起—

村莊的方向傳來號角的聲音,飛鼠——安茲抬起頭來。

地上是在村莊周圍警戒的騎士尸體。身處濃烈的血腥味中,安茲心無旁騖地不斷進行實驗,這時忍不住暗罵自己搞錯優先順序。

安茲拋下手中的劍。原本屬于騎士的劍掉在地上,磨利的劍身沾上泥土。

「……以前明明說過羨慕可以減輕物理損傷,或是永久減少傷害的能力。」

「安茲·烏爾.恭大人。」

「……叫我安茲就好了,雅兒貝德。」

聽到安茲要求簡稱,雅兒貝德顯得有些混亂:

「咕、咕呼——!可、可以嗎?以簡稱呼喚四十一位無上至尊,如今是納薩力克統治者們的名號,這、這未免太不敬了!」

安茲覺得這沒有什麼大不了。

不過她會這麼想,就表示對安茲,烏爾,恭這個名字感到尊敬,安茲倒是覺得滿高興的,因此他的語氣變得更加溫柔:

「沒關系喔,雅兒貝德。在我過去的同伴出現之前,這個名字就是我的名字。所以我允許你這麼稱呼。」

「遵命,不、不過請讓我加上敬稱。那、那麼……我的主人安、茲大人,呵呵呵……

對、對了……」

雅兒貝德害羞地扭動身體。

不過現在的雅兒貝德穿著全身皚甲,看不到她的美麗容貌。因此安茲只是覺得她的模樣十分異常。

「該、該不會,呵呵呵……只有我、我比較特別,可以這樣稱呼……」

「不,每次都以這麼長的名字稱呼也有點別扭,所以我想統一讓大家都這麼稱呼。」

「……這樣啊—是啊—說得也是——」

面對心情瞬間跌到谷底的雅兒貝德,安茲帶著些許的不安發問:

「……雅兒貝德,關于我自稱這個名字,你有什麼看法?」

「我覺得這個名字非常適合您。和我愛的——咳咳,整合無上至尊的您非常相稱。」

「……這個名字原本是代表我們四十一人,也包括創造你的翠玉錄桑。不過我卻無視你的其他主人,擅自拿來當作自己的名字,關于這點你覺得他們會怎麼想呢?」

「……雖然可能惹您生氣……不過請恕我斗膽說一句。如果令安茲大人感到不悅,就命令我自盡吧……由陪伴我們至今的飛鼠大人使用那個名號,拋棄我們的那些至尊或許多少會有意見吧。不過在那些至尊不見蹤影的現在,由留到最後的飛鼠大人使用這個名號,我只感覺得到高興。」

語畢的雅兒貝德低下頭,安茲沒有開口。

只有「拋棄我們」這句話一直在腦中盤旋不去。

過去的同伴都有各自的理由才會離去。YGGDRASIL只不過是一款游戲,沒辦法為了游戲拋棄現實生活。對「飛鼠」來說也是如此。可是難以拋棄安茲,烏爾.恭.還有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的自己,難道沒有對過去的同伴抱持一向壓抑的憤怒嗎?

竟然拋下我一個人。

「……或許是那樣,也或許不是那樣。人的情緒相當複雜……沒有正確答案……把頭抬起來,雅兒貝德。我了解你的想法了。決定了…這就是我的名字。在我的同伴提出異議之前,安茲.烏爾.恭就是我一個人的名字。」

「遵命。我們至尊無上的主人……而且由我最愛的人擁有這個尊貴的名號,賣在太令人高興了。」

最愛的人....啊。

不安的安茲暫時不理會這個問題。

「...是嗎。那就多謝了」

「那麼安茲大人,要不要在這里消磨一下時間呢?雖然我只要陪在安茲大人身旁就心滿意足,不過...對了,散步一下該也不錯。」

這可不行。因為安茲是來解救這個村莊。

那對姊妹拜托解救的父母,先前確認已經身亡。

想起他們的尸體,安茲搔起自己的頭。

看到兩人的尸體時,安茲的心情就像看到死在路旁的小蟲尸體,沒有出現任何可憐、哀傷與憤怒的情緒。

「嗯,姑且不論散步,現在確實沒有什麼急事。死亡騎士似乎也很盡忠職守。」

「真不愧是安茲大人創造的不死者,完美執行工作的模樣令人佩服。」

安茲利用魔法和特殊技能創造的不死者魔物,透過安茲的特殊技能,會比一般魔物更強。剛才的死亡騎士當然也比一般還要強。不過頂多只是三十五級的魔物,和必須消耗安茲經驗值才能創造的死之統治者賢者、具現化死神相比,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魔物。

竟然戰斗到現在,就表示敵人不怎麼強。

也就是說沒有危險。

這個事實讓他想要做出喜悅的姿勢,但是需要扮演威嚴主人的安茲還是壓抑心中的情感。只是長袍底下的手倒是緊緊握住。

「只是襲擊這個村莊的敵人太弱了。那麼我們也去確認一下這個村莊的幸存者吧。」

安茲在移動之前,想起在這之前還有該做的事。

首先是解除安茲·烏爾·恭之杖的效果。彌漫的邪惡靈氣就像被風吹過的燭火消失得無影無蹤。

接下來安茲從道具箱取出一個可以將整個頭全部遮住的面具。上面有著過度的裝飾,不像在哭也不像在生氣,而是十分難以形容的表情。和巴里島上的讓特或巴龍的面具倒是有些相似。

雖然這個面具看起來詭異,不過倒是沒有隱藏任何力量。只是一個連電腦數據都無法安裝的活動道具。

必須在聖誕夜的十九點到二十二點這段時間,登入YGGDRASIL兩小時以上才能得到——不,只要那段時間里待在游戲中兩小時,一定可以得到。可說是受詛咒的道具。

面具的名稱是嫉妒者們的面具,簡稱嫉妒面具。(樓主:FFF團的祝福)

安茲戴上這個曾經讓某個大型留言網站的討亂區充斥「營運公司瘋了嗎?」「我們就在等這個。」、「我們公會里有人沒有這個面具,可以P K他嗎?」「我不再當人了喔喔喔!」等訊息的面具。

接著再拿出金屬手套。外表是隨處可見的粗制濫造鐵護手,沒有什麼特色。

這個道具名叫鐵手套,是安茲·烏爾·恭成員做來玩的外裝護手。唯一的能力是可以提升肌力。

裝備這些道具,將自己的骷髏外表全部掩蓋。

事到如今還要掩飾外表,當然有他的理由。因為安茲發現自己犯下致命的錯誤。

已經習慣Y G G D R A S I L這款游戲的安茲,對于自己的骷髏外表並不覺得可怕。不過對這個世界的人來說,安茲的外表等于是恐怖的代名詞。不管是差點喪命的兩名少女,還是全副武裝的騎士都感到害怕。

總之先利用道具將外表從邪惡的怪物降級成邪惡的魔法吟唱───應該吧。最後不知道該怎麼處置法杖,不過還是決定帶在身上。反正也不太麻煩。

「事到如今才在求神保佑,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殺人。」

安茲拋出一句無神論者才會說的台詞,從手指交握擺出祈禱動作的尸體

身上移開目光,接著發動魔法。

「飛行。」

安茲輕飄飄地飛上天空。不久雅兒貝德也跟著飄浮起來。

「——死亡騎士,如果還有騎士活著就別再殺了。他們還有利用價值。』

對安茲的意念產生反應,死亡騎士接受命令的回應傳來。到底遠方的死亡騎士在什麼狀況傳達什麼樣的想法過來,那種感覺相當難以形容。

高速往號角響起的方向飛去。風不斷吹拂身體,在YGGDRASIL時不曾如此快速飛行。緊貼身體的長袍有點不舒服,不過這樣的時間相當短暫。

很快抵達村莊上空,安茲從上空俯瞰整個村莊。

安茲發現廣場的部分地面像是吸了水一樣變黑。里面有好幾具尸體和幾名搖搖晃晃的騎士,還有站在地上的死亡騎士。

安茲數著奄奄一息,連動都懶得動的幸存騎士——總共有四人。比需要數量還多,不過多一點也無所謂。

「死亡騎士,到此為止。」

這道聲音在這個地方有點格格不入,就像在商店里向老板告知想買的東西那樣隨便,對安茲來說,這個情況確實有如到商店買東西一樣輕松。

安茲在雅兒貝德的陪伴下,緩緩降落地面。

彷佛虛脫的騎士全都目瞪口呆地望著安茲兩人。明明在等待救援,來的卻是最不想見到的當事者,希望完全破滅。

「各位騎士,初次見面,我叫安茲·烏爾.恭。」

沒人回應。

「棄械投降可以保全性命。若是還想再戰——」

一把劍立刻被拋下。接著共有四把劍亂七八糟丟在地上。這段時間沒有任何人開口。

「…看來似乎很累啊。不過在死亡騎士的主人面前,你們的頭倒是拾得很高。」

騎士們板書立刻默默地下跪,垂下頭來。

那副模樣不像是跪拜的臣子,更像等待斬首的囚犯。

「……我會讓你們活著回去。然後替我向你們的主人——飼主轉達。」

安茲利用「飛行」接近其中一名騎士身邊,用拿著法杖的手將跪在地上的騎士頭盔輕松

拿下,注視對方精疲力竭的眼睛。彼此的眼神隔著面具交會。

「別在附近生事。如果不聽忠告,下一次連同你們的國家也會一起死。」

發抖的騎士不斷點頭,努力的模樣看起來很滑稽。

「滾吧。記得確實轉告你們的主人。」

下巴動了一下,騎士們便落荒而逃。

「……演得真累。」

安茲看著漸行漸遠的騎士背影,輕聲抱怨。

如果沒有村民在場,他甚至想轉轉肩膀。雖然在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時也是一樣,不過對于只是普通上班族的安茲來說,扮演充滿威嚴的人物還是很有壓力。然而他要演的戲尚未完全落幕,必須戴上另一個面具。

安茲忍住歎息,走向村民。雅兒貝德跟在後面,發出金屬鎧甲的碰撞聲。

───收拾一下隨從強尸。

在腦中對死亡騎士下達指示,隨著安茲的距離越來越近,越可清楚看見村民的臉上露出的混亂與不安神色。

沒有因為放了騎士而感到不滿,是因為眼前的人更加可怕。

安茲終于察覺這件事——自己是強者,比那些騎士更強,因此沒有以弱者的立場思考。

安茲帶著反省,稍微沉思了一下。

如果靠得太近,反而會適得其反吧。所以安茲與他們保持一段距離停下腳步,帶著溫和 的語氣開口:

「你們已經得救了。放心吧。」

「您、您是……」

一名像是村民代表的人如此說道,就算是此時,對方的眼睛也不肯離開死亡騎士。

「我看到有人襲擊這個村莊,所以特地前來相助」

「喔喔......」

隨著一震嘈雜的聲音,眾人面露安心的神色。不過即使如此,聚集在這里的村民還是沒有完全安心。

真是沒辦法。只好改變方式了嗎?

安茲決定使用自己不太喜歡的方式。

「...話雖如此,這一切並非免費。有多少村民活下來,我就要收取相當于那些人價值的酬勞喔?」

村民們面面相覷,看起來是對金錢感到不安。但是安茲看得出來,村民們懷疑的神色漸漸變淡。為了金錢才會出手拯救的世俗發言,讓他們稍微消除一些懷疑。

「以、以村莊

的現狀───」

安茲舉手阻止對方續說下去:

「這件事之後再說吧。我來到這里之前,救了一對姊妹。我先去帶她們兩人過來,可以等我一下嗎?」

必須請那兩名姊妹保密,不能讓他們泄漏自己的真面目。

不等村民的反應,安茲徑自緩緩走去。同時心想應該可以利用魔法改變記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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