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上 24

半夜醒來,看見房間的角落有微弱的光亮。那是電腦屏幕的光。

雖然看不見牆上的鍾,但應該已經很晚了。妹妹還醒著。

妹妹比自己睡得還晚,讓人不敢相信……或者說充滿了違和感。

「還不睡嗎?」

我這麼一搭腔,貓著腰的妹妹回過頭。被光照亮的右臉十分醒目。

「寫完這一頁就正好一百頁了」

「嗯哼……」

大概是睡迷糊了,反應也有些奇怪。

「我有好好午睡的,沒關系啦」

「這樣啊」

「因為哥哥上班的時間里我不是很安心」

「哈哈哈……不過呢,怎麼說。還是早點睡好」

我向妹妹提出了忠告,然後把被子重新蓋好,閉上眼。側著身子睡,兩臂很自然地在胸前交叉擺出熊抱的姿勢。睡覺時候的怪癖。能夠讓人感覺到遠處的胳膊還連在自己身上,會比較安心。眼前一片漆黑,只有敲擊鍵盤的背景音。

那種堅實的響聲,感覺像是直接敲打在自己的腦袋里。

聽著聽著,意識便開始走遠了。

妹妹在這間狹小的屋子里書寫著夢想。

我支持著妹妹和她的夢想。

總之,有了把這里當成容身之所的強烈理由,連被窩都變得暖和且令人安心了。與此相應的,我一定不會退縮。

不會放棄這兄妹二人簡單而又滿足的生活。

「哇啊啊」

妹妹抱著頭扭動著。這是……陷入苦難了嗎?

悲鳴聲太過可愛,讓人感覺像是在開玩笑。

遇到瓶頸時的反應已經有大作家的風格了。呃,其實是我猜的。

「怎麼了大老師」

雖然我不認為自己能幫上什麼忙,但姑且還是問一下。

聽說妹妹參加的新人獎投稿截止是在四月上旬。跟去年是同一個。問了理由,妹妹說因為那家比較大。想要作為作家出道,果然還是大一點的概率高,我似乎聽過類似的話。

「哇啊啊」

妹妹還在苦惱。看樣子是沒聽到。

「喂」

我插進妹妹和電腦中間。大寫的苦惱的妹妹才算注意到我。

那個表情,簡直和小時候寫不出日記抬頭看我的模樣一筆寫不出兩個妹字。

「收尾想不出來」

「收尾?」

「就是故事快完的時候,但這樣下去缺少起伏,總感覺有些不夠出彩」

「哦吼……」

「硝酸甘油……爆炸……嗯」

感覺妹妹念念有詞地說著什麼危險的東西。看樣子是沒有找我商量的打算了。和日記那時候不同了唉,寂寞的感覺搖晃著我的肩。

我偷看屏幕上的原稿。

從文件名能夠看出這第二篇作品的標題似乎叫做『秘寶』。

又是一個頗為深奧的標題。

妹妹究竟是傾注了怎樣的願望才想出了這麼一個名字的呢。

一段小插曲之後妹妹投稿了,過了三個月。

七月份的時候妹妹會報告第一次審核的結果……跟去年一樣。結果會不會也跟去年一樣呢,我有些擔心。說到沒有變化我這里也是一樣,手頭的工作沒有任何起色。頂多就是面包的種類發生了些變化。

工人們像流水一樣更迭,面包也是。唯一不變的,就是我自己。

午休時間確認妹妹的短信。喂喂喂連這都一樣啊,我苦笑著,稍微做好覺悟打開短信。連眨眼都變得頻繁了。

那麼。

『沒落選(>_<)』

「啊……啊?」

強烈的既視感襲來。文字,連顏文字也是。

我往前翻了翻,果然和去年差不多。

沒想到這個顏文字如此萬能。

「嗯,無論如何……太好了」

今天,回家之後不會大家都一副苦瓜臉了。

因為緊張變得僵硬的肩膀也放松了,長出一口氣。不知道是不是眼睛疲勞了,抬頭看著天花板都變得有些模糊。

下班回到家,妹妹昂首挺胸等著我。

「吼吼吼」

顯得十分得意……得意?的笑。抱著膀子,像個囂張的小屁孩。

「恭喜了哈」

我摸摸她的頭,嘴唇也跟著動。妹妹被自己家人以外評價,還真是不多見。想著必須要好好慶祝一下,但內心似乎卻沒這麼歡喜。

「這還只是開始呢吧」

「嗯」

「祈禱也不能少哦」

妹妹嗚呦嗚呦地,搓著手向牆壁發射奇怪的念波。

大概是通過審核太高興了,我也只是笑笑。

要是明天還繼續這樣我就得留神了。

「哈哈哈……」

笑聲從牙縫里噴出來。

真是沉不住氣啊。

沒錯,之後才是重點。


我是不是真心希望妹妹成為小說家呢。

以後的東西還是未知數,我也不清楚。

像這樣走下去的話,不知何時說不定我自己也會迷失。

比如現在,我的腿並不疼。

但是一不小心摔倒受傷的話,就會痛了。

人過于安穩的話,便容易在不知不覺間受傷。

我的預感成真,連一個月都不到。

在距離第二次審核的結果公布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妹妹的手機響了。

一開始妹妹似乎不知道是誰打來的,歪著頭說了句「你好」。我用筷子夾著晚飯的青花魚,注意著妹妹的動向。接著妹妹直起了腰,坐姿都變端正了,嚇得連連「是是是!」。之後妹妹也是唯唯諾諾的,頭點的像鳳凰傲意一般。恐怕,電話那頭的人說了什麼連一半都沒聽進去吧。

「我說啊哎喂!」

「哈,噢」

打完電話的妹妹手舞足蹈的,興奮的舌頭都捋不直了。

雖然妹妹解說的亂七八糟千頭萬緒聽得我叫苦不迭,最後整理了一下,意思是妹妹投稿的作品通過了第三次審核進入到了最終審核。而且,妹妹參加的新人獎不管最後結果如何,都有很大概率被印刷出版。

驚慌失措,目瞪口呆,語無倫次這些都是受到這個沖擊的影響。

嘴里的飯都變得乏味當然也是受此影響。

之後又過了兩個月。對我來說不過彈指一揮間,但對妹妹來說恐怕真的很漫長。九月末左右,編輯方再次打電話過來了。用妹妹的話說是個聲音聽上去很正經的男性。一般,通過電話談事情的時候都正經吧。

那個男人打來的電話,妹妹是前傾著身子接聽的。就算是我,到了這時候,也緊張到面部僵硬直咽唾沫。三言兩語之後,掛了電話的妹妹紅著臉發表結果。

准備接受結果的我,意識都有些從後腦勺飛出來了。

仿佛都能從上面俯視到我自己似的,磕了藥一樣飄忽。

為什麼呢?明明是決定親妹妹人生的大事件。

就像避免受傷一樣,刻意拉開距離。

結果妹妹得了特別獎還是獎勤獎那樣的獎。雖然沒有得到大獎,但作品被出版是肯定的了。也就是說,真成作家了。

哦哦,聽完的瞬間,我感覺自己都要翻白眼了。

然後,妹妹被邀請去東京參加頒獎典禮,開始慌了。

「人家都還沒去過東京呢」

「我也沒去過」

在慌里慌張的妹妹面前我也掩飾不住內心的動搖。沒見過世面的兄妹在一起苦思冥想。不過擔心的矛頭卻各有所指。

「總之,不換個新手機是不行的呢」

我把看在眼里的東西提出來,妹妹先是興奮,又冷卻下來眯著眼。

在東京長期停留的話,電話聯絡肯定不能少。但妹妹的老爺機並不能帶在身上。拔掉電源的話,電池連幾分鍾都撐不到。

「可是……」

「就算換了新機,舊手機也還是可以留著的」

「嗯……」

對于妹妹來說,重要的不是手機的性能,而是熊嘜這個朋友。

只要電話留著,聯系就不會斷。我一通解說,妹妹同意了換手機。

要是放在以前,也許不會同意換的。但是,為了夢想做出了妥協。

提也提完了,可我仍舊坐立不安。

瑣碎的事那麼多,總感覺哪里會百密一疏,這是為什麼呢。

但是我為了挽回身為哥哥的尊嚴,還是行動了。

到了休息天,我帶著妹妹來到商店街里的電話屋(我也不知道這種叫法合不合適)。妹妹選手機前後用了大概十秒。看樣子是什麼都行。聽電話屋的介紹,推薦,還有簽約都是我代勞的。妹妹只是老老實實地坐在邊上。

這樣沒問題吧,能和編輯那邊順利交流吧,我開始擔心了。

……但同時,我看著這樣的妹妹也確實感到安心。

花了一些時間完成了電話的更換,把舊的藍色機子也給拿了回來。然後,電話屋的人如此忠告到。

「這台機器,充電口的部分有些老化了」

「哎

?」

「充電的時候機器似乎會發熱,可能有點危險」

這個忠告,並沒有對妹妹產生影響。

回到家之前,妹妹連看都沒看新機子一眼,一直握著自己的舊手機。更換機器的事,更成了一種責任。不知道該如何下口。沒關系的別在意,這種話我可說不出口。因為不確定會不會有危險,所以我也不敢輕易判斷會引發火災什麼的。

結果,一路沉默著回到住處的妹妹,帶著無精打采的笑容說。

「要是弄出火災來,就嚴重了呢」

說完這話的妹妹,並沒有把手機插到充電器上,而是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架子上。雖然妹妹好像在對手機說著什麼,但看著她那個樣子我的意識變得模糊,耳朵似乎也產生了幻聽,接收不到來自妹妹的聲音。

新的事物開始,舊的事物被取代……這樣的新舊交替正出現在我的面前。

我認為這絕對算不上什麼可喜的變化。

後來趁妹妹不在房間的時候,我拿起那部藍色的手機看了看。

失去了朋友的妹妹,現在,一定正在失落之中吧。

可是。

就像我當初和女票相遇又分離那樣,妹妹有朝一日,一定也會忘記這段悲傷的回憶,重新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吧。

這樣想的話,便無大礙了。

頒獎典禮的當天,我自然是像往常一樣在工廠干活。雖然妹妹一副希望我陪著她去東京的表情,但是我也不可能丟下工作跟她去的。

……不。不對,不對吧。

其實,我應該是能請到假的。

雖然能,但是我沒有請。

為什麼我不陪妹妹去呢。矯情也好,怠惰也罷,總之我腦子里的想法沒有一件是積極向上的。有什麼黑暗的東西從身後束縛住我的內髒,連呼吸都摻雜著胃液的味道。

腦袋一片空白干活的時候,我時不時會喃喃自語。

「東京嗎」

只在電視里見過的都會,現在,妹妹正獨自身處其中。

妹妹比自己走得更遠,讓人有種醉酒強起天旋地轉的感覺。

這個時候,頒獎典禮正在進行當中吧。


⑻Bσок.СOm

妹妹頭上閃光的強烈照明。以及,像彩虹一樣延伸的夢想。

對于我這種現實生活根深蒂固的人來說,過于遙遠。

工作告一段落,午休時間里我看著天花板。

再怎麼看工廠的天花板,依然那麼單調,看不出任何未來。

夜已經深了,終于從工作中解放出來的我坐在房間里。

妹妹會打電話給我,大多都是在她遇到困難的時候。

我看了一眼留在房間角落里的那部舊手機,拿起自己的電話。

「喂」

熱鬧的嘈雜聲先于妹妹的回應傳了過來。

『啊,哥哥。晚上好』

「哦」

『現在頒獎典禮結束了,被帶去參加慶祝晚宴』

「哎……典禮呢,怎麼樣?緊張嗎?」

『緊張的一塌糊塗』

妹妹的聲音波動很大。大概是情緒十分高漲吧。

想想也對,畢竟夢想成真了嘛。

『上台的時候我的腿都在抖!』

「我猜到了」

我最後一次上台還是在高中的畢業典禮。大學的畢業典禮沒參加。

『但是怎麼說呢……感覺像是在做夢』

「是嗎……對了,還有……連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不會不自在嗎?」

比起擔心妹妹,我更期待這種事情的發生。

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停止流動了。

『嗯』

「嗯……?」

『不過有哥哥的熟人在,嗯,還好』

「……熟人?」

是誰?我怎麼可能跟出版界的人有來往。

『這個人』

妹妹說完過了一會,傳來了畫面。

「啊」

以熱鬧的店內為背景,看著中間那張邋遢的臉,我一下就想起來了。是一起進面包工場的那個男的。雖說是同事,但他三個月後就辭職了。真是沒想到,還有再次看見這張臉的一天。不過在那種地方,還真是洋洋得意的。就是他。最後一次看見他已經是四五年前的事了。

和妹妹出現在一起也就是說,真的當上小說家了嗎。

我是既混亂又困惑。

『他是曾經跟哥哥在一個地方工作過吧?』

「嗯。因為曾經見過你所以……還記得你吧」

也許從那時候起妹妹的外貌就沒有變化。

『電話給我一下』

「哎?啊,啊啊」

認識倒是認識,不過也沒怎麼說過話。

『呦』

從妹妹的聲音變成了粗獷的男聲。

「啊,好久不見……」

『你還在那個地方干呢嗎?』

開門見山直接就問近況。我感到很不爽,但如實回答。

「啊啊」

『哎~』

我不爽的預感果然一發中的了。

從這種很平常的反應中感覺出嘲諷的味道,或許原因出在我自己身上吧。

「把電話還給我妹妹」

『是是』

然後,從妹妹和我的眼前消失了。

希望你永遠消失。一起在工廠的那會,也不是說關系多好的。

變回了妹妹的聲音。

『哥哥下班啦?』

「啊啊」

『真厲害』

「哪里……」

『那,我還有很多話想跟你說,那就,回去之後可以嗎?』

「說的也對……還是直接聽你說比較好」

當著妹妹的面看了一眼時間。通過電話傳達了平常做不到的事。但是能夠讀懂這種氣息也說明相互都非常了解對方。

不過就算是妹妹,一定也不知道我現在是一種怎樣的心境。

「那就……玩的開心哈」

『……嗯』

妹妹不會玩的開心這點我是知道的,但我為了早點掛掉電話才那麼說的。掛了電話。放下電話,疲勞像一座大山向我壓來,我一個人坐在床鋪上。

雖然已是深秋的夜晚,但緊閉窗戶也還過得去。毛巾胡亂擦一下頭發搭在頭上,剛洗完澡感覺有點上頭。泡的時間太長有些耳鳴了。

我還要工作。所以我做出的選擇沒有問題。

即便如此今晚還是特別疲憊。身體僵硬得像花崗岩石柱一樣,感覺都不是屬于自己的了。瑣碎的事情也好,芝麻綠豆大點的事情也罷,有時都得承受。人不是光靠肉體支撐行動的,其燃料來自內心。

靜靜的,發不出聲音的喉嚨嘴唇。胃里的胃液在溫熱黏稠地攪動著。即使再累,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坐立不安也是無濟于事,感覺很煩躁。


有種想去撓自己喉嚨的沖動,只能盡力克制保持平靜。

此刻妹妹不在身邊是正確的。

但是,總感覺少了很多東西。不只是這幾天的事情,在可以預見的更遙遠的將來,也能料想到一大波喪失感即將萌芽。

我和妹妹之間,產生了一道筆直而又寬闊的鴻溝。

另一頭的妹妹仍在不斷加速遠去,和我的距離漸行漸遠。

而要逾越這道鴻溝亦是不可能,妹妹早晚會消失在我的視線之中。

被周圍交口稱贊的妹妹,和那些歡聲笑語都那麼遙遠。

而那些歡聲笑語像棉花一樣膨脹,敲打著我的額頭。

「……啊啊」

沒錯。

一點沒錯。

我想起自家的妹妹就是那麼可愛。

我盤起腿抓住腳脖子使勁一拉,就這樣向後仰去。

一直沒有出場機會的妹妹的手機變得忙碌起來,是在能從皮膚的感覺知道秋天快要結束的時期。我的身心變得如銅像一般堅硬,無所事事地混著日子。

「是,頁數的……好的,沒問題。嗯……是嗎,有點晦澀……」

說話用詞也都挺正常的。偶爾還會被對面的話給逗樂。

說起來,這大概還是我第一次見到妹妹和家人以外正常交流呢。

銅像身上挨了一刀。雖然不痛,但是掉了一塊皮。

名為哥哥的這塊皮囊,開始崩塌。

和編輯的往來不僅限于電話,也會被招呼去出版社所在的東京。當天往返有些難度所以會住下,妹妹七手八腳地收拾完行李前往地鐵。

「真辛苦呢」

有一次看她那麼開心我還調侃來著。

「嗯。不過我會加油的」

加油~像這樣把自己瘦弱的小胳膊舉起來一握拳。

畢竟加油出自我口,我也只好目送她離開。

然後,我又變成一個人了。深夜下班回去家里空蕩蕩的,沒想到如此令人心情沉重。

重力增強碾壓著身體,精氣也從扭曲的身體里外泄。

這樣的日子里我基本上茶不思飯不想,躺尸待天亮。

妹妹的便當自然也是沒有的,都不知道午飯吃什麼好。

對妹妹來說新書出版前的十月份想必過得忙碌而充實。而

我,不情願地面對這單調的日常,忍受著漫長的一天。歎息的次數猛增,但我還是努力不表現出來。

忍耐到了極限,哪天突然爆發也不奇怪。

這種生活持續著,到了二月份。

月份改變的當天,妹妹的出道作寄來了。

作者會比發售日早十天收到樣本。打開捆得像面包一樣的包裹,取出里面東西的妹妹的眼睛,有如黎明的曙光一般閃耀著。

「哦哦……鏹鏹!」

感動完之後,妹妹把書高舉過頭頂。可愛的插畫旁邊是妹妹的筆名。絕不是因為高興而翻騰的胃液,我幾次咽唾沫才壓制住。我托著腮撐住臉的手指,脈搏混亂一跳一跳的。

「嘿嘿~」

妹妹開心地炫耀著。眼睛不停往上瞟。

妹妹取的『秘寶』這一標題已經消失無蹤影了。

「真不錯」

從自己喉嚨里發出的聲音感覺好遙遠,感覺像是別人的一樣。

我站起來。妹妹像個正在玩著玩具的孩子一樣看看我。

「哥哥?」

「看著你突然想起有東西忘了買」

說罷我披上外套,准備出門。

「為聳魔」

「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我撓著頭,往玄關走的腳步也跟著變快了。

妹妹也顛兒顛兒地跟在我屁股後面。

「我也要去」

「不用了吧,外面那麼冷。我很快就回來了」

「哎~~~」

「難得書已經到了,你就在家樂呵吧」

我說服妹妹,其實就是想獨自外出而已。

一到戶外,面部就平靜下來了。跟被凍上了一樣。

長舒了一口氣,往遠處走去。

根本就沒有什麼東西要買。

我漫無目的地朝大學的方向前進。走上坡道的時候,耳朵暴露在冷風中疼如刀割。空氣流動到後槽牙讓呼吸都變得難受。

然而我並沒有停下腳步,一直走到了大學前面。夜已經深了,然而對面微弱的燈光看上去卻像初升的太陽。我抬頭看了一會兒,開始登上這長長的坡道。

接妹妹的時候並沒有爬到坡上,所以我已經多少年沒有爬過這段坡道了呢。可能大學寒假太長的原因,我對冬季坡道的印象十分淡薄。很新鮮,同時也很累。

在干完活的夜里,爬坡這種事比想象中更艱難。

後背也開始疼了起來,我選擇放棄。

放棄,倒在坡上。

沒采取任何保護姿勢,後背摔在柏油路上。幸運的是,我摔倒的時候正在下坡,屁股吸收了大部分沖擊。接著是後背,後腦也遭到重擊。摔成這樣按理說應該痛死才對,可我卻沒了知覺。就這樣躺著,呻吟著,喘著氣。

能感覺到撞擊部位的血液流動。咯吱咯吱,石子隔著衣服摩擦。倒在坡道上,血液從腦部回流,開始耳鳴。

「妹妹的書,嗎」

困惑感讓人直想睡,再如何深呼吸也無濟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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