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魔王與勇者,總之先集中精神處理眼前發生的事

即使真奧與蘆屋連救護車都曾經搭過,但打從他們來到日本以後依然從未利用過一種交通工具。

那就是計程車。

雖然那是一種既能精確抵達目的地又非常便利的交通手段,但這項便利性,也讓它因此被歸類為移動成本最高的日常交通方式之一。

若將都內近郊的計程車價格換算成京王線的票價,光是基本費便足以讓人從新宿搭到終點站高尾山口,換成上北澤甚至還能夠供人來回。

基本上魔王城的居民從未經曆過必須靠計程車移動的狀況,如果只有都內電車三站左右的距離,真奧跟蘆屋也能輕松地靠步行解決。

而那樣的真奧等人,居然在蘆屋回來的同時便毫不猶豫叫了兩台計程車到公寓,並分成魔王軍與勇者勢力兩組,一路往代代木前進。

車內氣氛沉重,所有人都不發一語。

坐在副駕駛座的真奧眼神凝重地望著開在前方、惠美等人搭乘的計程車,握著門把的手也無意識地加重了力道。

蘆屋同樣一臉沉痛,就連平常總是不看氣氛亂說話的漆原,也一聲不吭地持續望著窗外。

除了基本費以外車表還沒跳多少,兩台計程車就抵達了澀谷區的代代木,開進西海大學醫學院附設醫院正面的回轉道。

計程車一停下來,吩咐蘆屋付錢的真奧看也不看司機一眼便沖了出去。

而前面的計程車同樣是由惠美先走出來,交給鈴乃付帳的樣子。

「走這里。」

惠美用下巴對真奧示意,先行走向醫院的櫃台。

「我們是來探望住三〇五號病房的佐佐木小姐……」

「好的,那麼麻煩您先在這張訪客卡上登記,然後再帶這張卡到三樓櫃台。」

就連在醫院櫃台小姐遞來的紙上填寫必要事項的時間,都讓人感到惋惜。

「我知道你很著急,不過別在醫院里面亂跑啦。又不是有生命危險,你先冷靜一下啦。」

「……喔。」

確認一臉凝重的真奧為了冷靜下來做完深呼吸後,惠美將從櫃台借來的訪客卡交給真奧。

「如果不出示這張卡就不能探病,你可別弄丟羅。」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還是快點帶路吧。」

「我知道啦。往這邊走。」

就只有這次惠美沒追究真奧粗魯的語氣,轉身走在前面快步帶路。

兩人搭上大型電梯來到三樓,向護士中心出示訪客卡。

「現在可以探病沒問題。不過因為是多人病房,所以請保持安靜。」

說完後,親切的白衣職員指向旁邊的某個房間。

惠美跟真奧以眼神道謝後,便走進開著門的三〇五號室。

病房內有四個被簾幕隔開的床鋪,真奧因為其中一個裝了特別多機器的床位而嚇出了一身冷汗。

「不是那里啦,這邊。」

敏感地注意到真奧表情變化的惠美,拉住真奧的袖子往另一張什麼也沒裝的床鋪看去。仔細一看,簾子旁邊的確掛了一個寫著「佐佐木小姐」的名牌。

「……不好意思這麼頻繁地來打擾,我是游佐。」

惠美壓低音量向簾內的人搭話,接著里面便傳出一道熟悉的聲音。

「好的,請進。」

「失禮了。」

回應的人是千穗的母親,里穗。

真奧原本想先向坐在床邊的里穗打聲招呼,但一看見眼前的光景,便頓時說不出話來。

「……」

千穗正睡在醫院的病床上。

就外觀來看,她的臉色並不差,呼吸也很普通。

不過真奧還是因為千穗正睡在病床上這個事實而啞口無言。

「哎呀,真奧先生,不好意思讓你特地跑一趟。」

發現真奧後,里穗起身輕輕行了一禮。

盡管笑容中帶著純粹的歡迎,依然無法完全掩飾其中的倦色。

「小千到底……是怎麼了呢?」

里穗有些困擾地回應好不容易擠出聲音的真奧:

「要是能知道原因就好了……」

里穗的苦笑因為不安而扭曲——

「我昨天在晚餐時間回去時,就發現她睡在客廳的沙發上。我還在想明明有叫她先洗米,怎麼會睡起午覺來了……」

但依然勉強維持著笑容。

「不過……也不曉得怎麼回事,不管我怎麼叫、怎麼搖……她就是沒醒……就算我因為覺得情況有異,而抱持著惹千穗生氣的覺悟打了她一巴掌,她還是沒有反應……」

判斷這並非睡眠而是昏迷的里穗毫不猶豫地叫了救護車。

然後千穗就被送到了這間西海大學醫院。

無論是救護人員,還是接受救護車讓病人人院的醫師,都找不出讓千穗持續睡眠的原因。

由于呼吸及腦波皆無異常,看起來也沒有外傷,因此初步判斷沒有生命危險的醫生,便安排千穗住院以調查昏睡的原因。

「然後啊,似乎既不是瓦斯外泄,也不是撞到頭,所以真的不曉得原因到底是什麼……」

里穗看向穿著粉紅色花朵圖案睡衣的千穗睡臉,惠美與真奧也不自覺地受到她的視線吸引,而再次望向千穗的臉龐。

千穗的表情十分平穩,看起來的確不像正在受苦。

不過既然惠美能斷定這是「魔力引起的中毒」,那麼應該有相對應的原因跟理由才對。

「千穗小姐!」

「佐佐木小姐!」

「蘆屋,你聲音太大了啦。」

此時蘆屋和漆原也跟在鈴乃後面沖進了房內。

「哎呀,大家都來啦,不好意思,居然讓你們這麼勞師動眾……呃……這兩位是鎌月鈴乃小姐與漆原半藏先生吧?」

確認完初次見面的鈴乃與漆原的名字之後,里穗深深地行了一禮。

「雖然在這時候道謝也有點奇怪,不過千穗在銚子時真的是受到各位照顧了。她有沒有說什麼任性的話,替各位帶來困擾呢?」

「沒有,那種事。」

結果是由真奧回答了里穗的問題。

「……我們……總是一直受到小千的幫助。要不是有小千……以及您的幫忙,我們也不會有現在的生活。」

「等她醒來以後,再請你直接告訴她吧。應該沒什麼能比真奧先生的稱贊,更讓她感到開心了。」

「……唔。」

里穗這段毫無惡意的話,再次讓真奧啞口無言。

「然後啊,因為這既不算生病也不算受傷,所以我也無法向她的朋友跟學校聯絡……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呢,真令人困擾。」

真奧對里穗拿在手上的東西有印象,那是千穗的手機。

里穗是一位個性開朗的女性。即使她因此努力地掩飾,依然無法完全隱藏女兒陷入不明狀況所帶來的恐懼與不安。

不過包括真奧、蘆屋、惠美、鈴乃以及漆原在內,都找不到能讓里穗打起精神的話。

「千穗小姐……」

語氣顫抖的鈴乃往前跨出一步,握住千穗放在毛毯外面的右手。

「……」

惠美眼神嚴肅地看著這幅場景。

「對了,話說真奧先生。」

「是的?」

盡管語氣隱約有些顫抖,但里穗還是刻意以明朗的聲音輕輕敲了一下真奧的手臂。

「邪個,該不會是真奧先生送的吧?」

「那個是指?」

「討厭,不用裝傻啦。我沒有生氣喔?哎呀,雖然從女孩子的眼光來看,我確實是有想過或許不太適合千穗啦。」

里穗發現真奧依然不解其意,于是指向沒被鈴乃握住的另一側,亦即千穗的左手。

然而即使說到這個地步,真奧還是一頭霧水地看著里穗。

「真的不是嗎?我還以為若不是真奧先生給的,千穗應該也不會那麼光明正大地戴在手上……」

里穗繞到床的另一側舉起千穗的手。

除了惠美以外,在場所有人都因為她手上的東西而倒抽了一口氣。

千穗左手的食指上戴了一枚戒指。若只是單純的戒指,倒還能解讀成是高中女生為了愛現而勉強戴上的裝飾品。

然而鑲在戒指上的寶石,以及它在窗外陽光反射下發出的光芒,卻牢牢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此時真奧總算知道惠美是如何找到千穗住院的地方了。

即使曾因為銚子的事情有過一面之緣,依然難以想像身為母親的里穗,會在連學校都沒聯絡的情況下優先通知惠美。

惠美是為了追那個東西才偶然來到醫院。

引導惠美來到這間位于代代木鮮味漢堡西南方向的西海大學醫院,讓她得知千穗住院的東西,正是被戴在千穗手上、經過琢磨的「基礎」碎片。



醫院的各樓層都設有談話室,除了讓訪客休息以外,還有方便能自行走動的入院患者看電視等各式各樣的用途。

此時漆原正茫然地看著電視,真奧、蘆屋以及惠美則是板著臉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語。

另一方面,只有鈴乃從剛才開始就在用惠美的放松熊記事本,以及裝飾著跟放松熊有關角色的黃色原子筆,在記事本上持續寫著類似算式的東西。

看在什麼都不知道的人眼里,應該只會覺得鈴乃在紙上寫了一大串意義不明的文字吧。

不過她所使用的文字,其實是安特,伊蘇控西大陸的官方語言之一的神聖韋斯語。

教會的勢力在西大陸西側十分強盛,而那里所使用的語言就是神聖韋斯語,至于靠近中央大陸的東側,則是使用德韋斯語。由于德韋斯語對全安特·伊蘇拉的通用語「中央交易語言」有著深遠的影響,因此同時也以口語的形式廣為流傳,至于神聖韋斯語在西大陸則是較為偏向上流人士的語言。

即使如此,舉凡政治、行政、法律、醫學以及藝術等專業程度較高的領域,全都是使用神聖韋斯語,因此若想精通這些領域,神聖韋斯語可說是最基本的教養。

西大陸西部是唯一沒被魔王軍納入版圖的地區,因此真奧、蘆屋與漆原雖然大略能夠理解德韋斯語,但對神聖韋斯語可是連基本文字都一竅不通。

鈴乃剛開始寫字時,惠美曾經問過她在寫些什麼。

「別問,先等一下就對了。」

但馬上就遭到駁回。

一行人離開千穗的病房後轉眼間已經過了一小時。雖然外面看起來還很明亮,不過也差不多快到夕陽逼近地平線的時候了。

由于時間已經不早了,因此談話室內目前只有真奧一行人。

就在電視上開始從填補時段的新聞,轉為連續播放當日綜藝節目預告之際——

「算好了!」

鈴乃總算從紙上抬起了頭。

「算好什麼,話說你從剛才開始就在干什麼啊?」

「打從過去在神學院的考試以來,我好像就再也沒有從頭到尾把公式全寫出來了呢。總之,艾米莉亞,我算出來羅。」

「那麼,結果怎麼樣?」

鈴乃表情開朗地回答惠美的問題。

「千穗小姐的身體很健康,既年輕又有體力。最快明天早上,最慢也只要兩三天便能中和體內的魔力,然後恢複意識。」

「真、真的嗎?」

真奧因為鈴乃的話而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為、為什麼你有辦法那麼篤定呢?」

蘆屋半信半疑地詢問鈴乃。

「比起說明,還是實際讓你體驗一下比較快。艾謝爾,把手伸出來。」

「什麼?」

盡管一臉不悅,但蘆屋還是坦率地伸出手和鈴乃握手。

「唔喔!」

接著在蘆屋發出呻吟的同時,全身也短暫地散發出淡淡的光芒,下一個瞬間,他的頭發便彷佛有股電流通過全身般的豎了起來。

「唔、唔,你、你干什麼啦?」

蘆屋一邊以變得不聽使喚的舌頭提出抗議,一邊用失去焦點的眼神瞪向鈴乃。

「這對惡魔來說果然有點勉強呢。明明就跟流進千穗小姐體內的聲納力量差不多。」

「……聲納?」

難得聽見的這個字眼,讓真奧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話說回來,剛才鈴乃關心地握住千穗的手時,那舉動看起來似乎有些刻意。鈴乃應該就是在那時候將聲納打進千穗體內的吧。

「這原本是在進行聖法術的修行之前,為了確定體內基礎容量所使用的方法。你們應該知道在使用聖法術促進肉體活性時,會大大受到被施術者本身容量的影響吧?」

「嗯、嗯。」

「只要將包含了檢查用術式的聖法氣打進體內,再計算從全身各處傳回來的反應,就能大概得知對象的容量。人體的反應十分複雜,因此一般其實會使用專門的器具,不過如果只是概算,那麼還是能透過施術者的感覺來計算容量。」

鈴乃亮出多達惠美記事本十頁分的神秘文字列。

「即使只是概算,若用手計算還是得花上這麼長的時間呢。」

「誰聽得懂啊,那種說明隨便怎麼都好,直接說重點啦!」

真奧與怒發沖冠的蘆屋板起臉瞪向鈴乃。

至于漆原還是一樣繼續看著電視。

「在那之前我想先問個問題。艾米莉亞,為什麼你會認為千穗小姐的症狀是起因于魔力中毒呢?」

鈴乃看向惠美問道。

「我是追著這個的光來到這間醫院。」

惠美從包包里拿出裝在小瓶子里的「基礎」碎片。真奧微微睜大眼睛說道:

「……是卡米歐帶來的那個吧。你沒給阿拉斯·拉瑪斯嗎?」

「一旦跟她融合過後,就無法分開了吧。考慮到之後還得尋找其他碎片,所以我就特別留下來了。總不能在東京市中心讓聖劍發出指引的光芒啊。」

「嗯,原來如此。」

惠美說明自己是為了尋找曾在東京巨蛋城治好阿拉斯·拉瑪斯的白衣女子,因此才打算追蹤女子帶在身上的『基礎」碎片。

「總之,我在新宿的東急手創屋附近發動這個時,也沒想到那戒指居然會在徒步三十分鍾以內就能走到的地方,讓我嚇了一跳呢。而且更令我驚訝的是,想不到碎片居然會在千穗手上……」

惠美在得知千穗因為陷入原因不明的昏睡而入院時雖然感到驚訝,但在來到病房探望過千穗以後,便從她身上感覺到明顯的魔力殘渣。

惠美似乎是認為既然那枚戒指在千穗手上,那麼便無法光靠自己個人的判斷來解決,所以才會前往魔王城。

「為什麼不直接打電話給我或魔王呢?」

鈴乃提出的疑問可說是合情合理。惠美當時應該也知道真奧、蘆屋以及鈴乃正在新宿的某處才對。

「是我找她來的。因為我有事要告訴艾米莉亞。」

結果是漆原代替了惠美回答。

「不過那件事晚點再說明就可以了。還是先聽聽看貝爾診斷的結果吧。」

漆原的眼睛還是一樣沒離開電視。

「……總之,事情就是這樣。我還在安特·伊蘇拉時,曾看過許多像千穗那樣接觸到魔力的人,照理說實際上應該不可能從千穗身上感覺到魔力,所以我才認為應該是魔力中毒……」

鈴乃點頭回應惠美的說法。

「艾米莉亞的直覺,一半猜對一半猜錯了。」

「那是什麼意思?」

「千穗小姐的症狀確實是魔力中毒,不過那並非是因為接觸到外來的魔力,而是有人讓千穗小姐體內的能量失衡,進而在她體內精制魔力的結果。」

「?」

不只是惠美,就連真奧和蘆屋也難掩對這句話的驚訝而倒抽了一口氣,漆原也以銳利的眼神瞄了鈴乃一眼。

「千穗的體內,被人精制了魔力?」

「換個說法,也可以說是千穗小姐的生命能量,變質成了魔力。」

「等、等等,等一下,這種事有可能發生嗎?」

真奧伸手制止鈴乃。

「只要我的計算,以及教會自古傳承下來的算式沒錯的話。」

「那驗算一下吧。」

「別開玩笑了。我自己也因為難以置信而驗算了兩次,最後才得出這個結論。」

鈴乃憤憤地反駁真奧冷淡的言論。

「不過,在體內精制魔力……小千可是人類,而且還是日本人……是地球人喔?」

「雖然我不是不能理解你想表達什麼,不過真要說的話,現在才講這個也太晚了吧。你不也曾經在這個日本,透過吸收從人心產生出來的魔力而恢複成魔王好幾次了嗎?」

「呃,是、是這樣沒錯……」

「總之透過聲納的反應計算千穗小姐體內魔力的殘量之後,我發現雖然那的確是足以引起中毒的分量,不過並未達到危害生命的程度。現在只不過是千穗小姐的肉體,正為了壓抑與中和剩下的魔力而消耗能量,所以她才會陷入昏睡狀態,我剛才跟聲納一起打進千穗小姐體內的聖法氣有促進中和魔力的效果,等中和完畢之後,她自然就會清醒。」

「換句話說,就結論而言,我剛才差點兒就被淨化了對吧。」

鈴乃以苦笑帶過蘆屋板起臉提出的抗議。

若鈴

乃所言屬實,那麼至少暫時不需要擔心千穗的身體安全。

不過在追究原因的過程中,又產生了其他的問題。

照理說是普通人類的千穗體內,居然被精制了魔力。

而且誘發這種現象的原因依然不明。

還有陷入昏睡狀態的千穗,正戴著鑲有「基礎」碎片的戒指。

「雖然這並不能解決問題……不過我想千穗手上的戒指,應該跟之前那位治好阿拉斯·拉瑪斯的白衣女子所戴的戒指,是同一個東西。」

惠美一面搜尋記憶一面說道。

「什麼叫做『我想』啊?」

「我當時很著急啊,所以也不太記得那戒指長什麼樣子。不過感覺就是一樣的東西……」

「真沒用。那麼,為什麼那枚戒指會在小千那里呢?」

「這個嘛……應該是因為那位白衣女子,基于某種理由才套在千穗的手指上……」

「看來沒什麼好說的了!無論如何,關于那戒指的出處還是先放在一邊吧。比起那種事情,現在最需要思考的問題應該是……」

「讓佐佐木千穗體內精制魔力的外因,對吧?」

「……漆原?」

在場所有人同時看向直到現在依然緊盯著電視的漆原。

「雖然佐佐木千穗體內出現魔力的確是件不可思議的事情,不過考慮到真奧你們過去變身的狀況,也不是不能認為這世界的人類原本就是那樣,只是真奧你們不知道而已。不過無論如何,佐佐木千穗會變成那樣的原因都是來自于外在。」

「至少說話時別看著電視,把臉轉過來啦。」

瞧也不瞧其他人一眼的漆原,怎麼看都像是正在茫然地看著地方鄉土料理大會的新聞,盡管惠美不悅地出言抱怨,但漆原依然不予理會。

「剛才我不是說是我叫游佐過來的嗎?游佐平常明明把我當成只會整理排隊人潮的自動販賣機,那麼為什麼會赴我的約呢?」

由于話題又回到了自己身上,因此惠美只好板起臉回答:

「因為我聽說加百列又跑去Villa·Rosa笹塚啊。」

「你說加百列?」

真奧、蘆屋以及鈴乃的表情一同露出嚴厲的表情。

「那個輕薄的蠢大個兒,該不會是他把小千……」

「要是那樣,事情就簡單了。不過那家伙來找我是為了別的事。那家伙似乎因為接連失敗,所以被解除尋找『基礎』碎片的職責羅?現在他正在找大魔王撒旦的遺產。」

「解除職責,聽起來好像是在演警探影集呢。」

惠美板起臉說道。

「你說……『大魔王撒旦的遺產』?」

「真奧,你知道嗎?」

「……如果是錢那我會想要,但遺產稅就算了。雖然我也不是心里沒底,不過感覺那應該不是什麼足以讓天界積極尋找的東西。」

「嗯,看來真奧跟我同等級呢。」

「啊?」

「沒什麼。總之加百列似乎也不是很清楚自己要找的東西……不過為了代替加百列,或許會有其他天使來到日本也不一定。目前看起來最有嫌疑的,應該就是那家伙了。」

「喂,鈴乃。要是你身為聖職者還有剩下一點良心,等回到安特·伊蘇拉以後,就把大法神教會當作信奉邪神的邪教給毀滅掉吧。」

「……我實在是無話可說。」

鈴乃垂頭喪氣地回答。

「真是的,不是尼特族就是花花公子,真是沒一個好貨色。」

蘆屋憤然地雙手抱胸。

「蘆屋,別把我也算進去啦。我就是因為討厭天界,所以才跑出來的耶。」

「跑出來?」

「話說回來,原來你有身為尼特族的自覺啊。」

「唔!」

蘆屋稍微思考了一下漆原的話,但真奧快速的吐槽,還是讓漆原頓時啞口無言。

「總、總而言之啊!」

漆原輕咳了一下後便繼續說道:

「若加百列所言屬實,那麼這次來到日本的天使似乎是『監視者』呢。」

「『監視者』……?是指監督所有天使行為的監視者拉貴爾嗎?」

漆原點頭回答鈴乃的質間。

「雖然他並不是什麼特別高位的天使,也不像加百列那麼擅長戰斗,更不是生命之樹的守護天使。不過,拉貴爾被賦予了特別的權限。」

「是指『末世的宣告』……嗎?」

鈴乃話才剛說完——

『大家好,以下將為各位播放星期五的周末(注:日語中「末世」與「周末」的發音相同)新聞……』

漆原看的電視便從新聞換成了由主播向觀眾打招呼的節目。

「……」

在場所有人的視線頓時都集中在鈴乃身上。

「咦?啊,不、不對!這、這只是偶然啦!」

明白大家的視線代表什麼意義後,鈴乃面紅耳赤地否定。

「冤、冤枉啊!」

漆原無視鈴乃的抗議,繼續說道:

「不知為何,在安特·伊蘇拉也有關于末世宣告的傳承,不過這傳說實際上並沒什麼大不了的。拉貴爾只是在必要時監視天使們的行為,並在下達特定處分的裁定時負責宣告結果罷了。雖然基本上通常都跟墮天有關啦。」

「墮天的宣告?」

「沒錯。在我離開天界後不久,好像就建立起了那樣的制度。由『監視者』負責下達裁定,並由『墮天邪眼光』遵從裁定加以執行。」

「墮天邪眼光……是指沙利葉的事嗎?」

真奧因為突然跑出沙利葉的名字而感到驚訝。

「你想想看,要是沙利葉能自己獨斷讓天使墮天,那天界的男天使早就都消失不見啦。」

真奧、惠美與鈴乃互望了彼此一眼。這實在是非常有說服力的說明。

「天使們雖然看起來任性妄為,但在天界內部使用力量時都受到了相當的限制。人類的世界不是也差不多嗎?就跟能夠按下核彈發射按鈕的現場士兵,不會征服世界是一樣的道理。」

「不過既然如此,那個叫拉貴爾的家伙到底是來日本干什麼的啊?盡管說是要取代加百列,但照這樣看來,他似乎沒有那麼強大的方量呢……」

漆原點頭回應惠美的質問。

「如果拉貴爾並不是來帶沙利葉回去……那麼我想他應該是為了下達裁定而來的。」

下次出現的家伙,或許就不會是像我這種鴿派羅。

加百列替漆原留下了這樣的警告。

「那個裁定,是什麼意思啊?」

漆原輕佻地回答真奧的問題:

「你不知道嗎?明明魔界之王和天使混血的勇者都到齊了。」

此時漆原不知為何看了鈴乃一眼。

「連在安特·伊蘇拉被魔王軍蹂躪時都只是袖手旁觀的天界,為什麼會像大拍賣似的接連派遣天使來到日本,你們有想過其中的理由嗎?」

對一面頌揚神的加護,一面將大批教會騎士送往死地的大法神教會高位聖職者的鈴乃而言,這實在是個讓人心如刀割的問題。

「……因為無論安特·伊蘇拉死了多少人,對天界都不會有什麼影響……」

「正確答案。」

這是個殘酷的答案。

「不過,一旦覺得將對自己產生危害,他們就會全力進行排除。聽懂了嗎?無論是真奧還是游佐,當然也包括蘆屋跟貝爾在內,你們正逐漸逼近天界打算隱瞞的真實,除了獨占『基礎』的碎片之外,你們還動用武力擊退了武斗派的天使。若拉貴爾判斷你們將危害天界並下達裁定——」

只有真奧等人在看的新聞畫面,正在播放某國內戰的景象。

「天界就會正式地發動進攻。而且還是以讓人覺得加百列的天兵大隊不過是小兒科的規模呢。」

「……開什麼玩笑!那這次也直接沖著我們這里來不就好了嗎?」

真奧憤怒地槌了一下桌子。

「這我就不清楚了。畢竟剛才那些推論是以相信加百列的話為前提,而現在之所以還沒演變成那樣的狀況,或許表示他們正在尋找其他與我們完全無關的東西也不一定。例如艾米莉亞看見的『白衣女子』呢。而且佐佐木千穗的戒指,不也是從跟我們完全無關的地方出現的東西嗎?」

「既然如此,那我們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如果只能等待那個叫拉貴爾的家伙采取下一步的行動,或許還會再出現像佐佐木小姐那樣的犧牲者也不一定啊。」

「呃,關于這部分,我是有一些頭緒啦,而且我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等。」

「在等?等什

麼……」

『那麼接下來將為您統一播報今天的新聞。』

這時候,關于內戰的報導已經結束,新聞主播正開始播報今天日本發生的主要新聞。

『關于手機與攜帶型資訊終端機收看電視節目的功能,亦即所謂行動數位電視在關東圈發生了收訊障礙,至今原因仍然不明,販賣搭載行動數位電視功能終端機的各通訊廠商,目前正急于厘清原因以便對顧客有所交待。』

「啊,原來不是只有docodemo這樣。」

由于這起行動數位電視收訊障礙事件替工作增添了不少煩惱,因此惠美一聽見這則新聞後便抬起頭來關注。

電視螢幕上正在播映某間公司員工召開道歉記者會的畫面,一群人像是事先說好了般同時道歉,緊接著采訪記者們接連發出的閃光燈更是讓畫面變得閃閃發光。

就在這個瞬間——

「咦?」

「喔哇!」

「唔!」

真奧與蘆屋像是被閃光燈的氣勢給彈開一般,從椅子上跌了下來。

漆原雖然勉強抓住桌緣忍住,但膝蓋也同樣不斷地顫抖。

「喂、喂,你們怎麼突然變這樣啊?」

「沒事吧?」

惠美扶起明明沒發生什麼事卻被撞飛的真奧,鈴乃則是協助蘆屋起身。

「咦?」

「什麼?」

然而惠美與鈴乃一看見真奧與蘆屋起身後的模樣,便同時嚇了一跳。

兩人的頭發像觸電般整個豎了起來。

而先前才被鈴乃半開玩笑地打入聲納的蘆屋那一頭隨意留長的頭發,更是完全翹到讓人覺得即使一口氣用光一瓶發蠟,應該也不至于變成那樣的程度。

「什麼啦!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比你還想知道呢。」

真奧以顫抖的語氣不悅地回答。

「艾米莉亞跟貝爾都沒發現嗎?看來果然是因為你們兩個的容量太大了。」

乍看之下似乎沒什麼變化的漆原有些痛苦地說道,並努了努下巴指向電視。

在五人驚慌失措的這段期間內,電視上的新聞已經改為播出列島各地接連傳出因天氣酷熱而導致中暑的新聞。

「咦,什、什麼?電視?咦?我、我知道了,你等一下!」

此時惠美突然用手按住額頭開始自言自語,然後慌張地環視周圍,在確定沒有監視攝影機跟其他人影後,她才讓阿拉斯·拉瑪斯在談話室內現身。

「欸咿!」

阿拉斯·拉瑪斯一溜煙垃跑向電視,然後便開始不斷地敲打螢幕。

在小女孩的攻擊之下,液晶螢幕開始有些變形,惠美連忙出手阻止突然做出暴行的阿拉斯·拉瑪斯。

「阿、阿拉斯·拉瑪斯,你在干什麼啦!不行!那是醫院的……」

「那個東西剛才『磅』了一下!」

「……咦?」

阿拉斯·拉瑪斯再度開始用她柔軟的小手「乒乒乓乓」地拍起了電視。

「它『嗶喀』、『啪~』還有『咿~』了一下!」

小女孩用右手指向電視,並頻頻用左手指著自己大大的眼睛。

「『嗶喀』、『啪~』還有『咿~』?」

由于阿拉斯·拉瑪斯使用的全都是狀聲詞,因此惠美完全無法理解她想表達什麼。

「剛才貝爾不是也用蘆屋試過一次了嗎?大概是因為阿拉斯·拉瑪斯本身非常容易受到影響,所以才察覺到了吧?」

漆原用手整理自己翹起的頭發,同時努了努下巴比向電視。

「是聲納啦。不曉得是誰今天一直在利用電視的電波發出聲納。只要能知道接受電波的電視所在位置,這麼做會比隨便發出廣范圍的聲納要來得有效率,也比較能確實過濾出對象的所在地。佐佐木千穗應該就是受到那個的牽連吧。」

「聲納?剛才那個像靜電的東西,是聲納嗎?」

真奧維持著頭發倒豎的狀態逼問漆原。

「那、那道沖擊的確跟貝爾的惡作劇很像……」

蘆屋瞪向鈴乃,同時點頭肯定真奧的說法。

「漆原,剛才的聲納,就是那個叫拉貴爾的天使搞的鬼嗎?」

「嗯,那個可能性很高。只要凶手不是加百列,不過我覺得應該就是拉貴爾干的啦。」

「等、等一下,那他到底是怎麼讓電視發出聲納的,話說這種事情有可能辦到嗎?即使這個推論正確,全日本可是有好幾千萬人在收看電視耶!照理說除了千穗小姐以外,應該還會有其他受害者吧?基本上我從來沒聽說周聲納能讓人陷入昏迷狀態……」

對千穗與蘆屋都發出過聲納的鈴乃頓時慌了手腳,但真奧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抬起頭,翹起來的頭發也跟著隨之晃動。

「小千的家……曾經是聲納的爆發地點。」

「什麼?」

「啊……」

真奧說完後,惠美似乎也因為想起了同一件事而發出驚呼。

「是艾伯……是指艾伯特之前發射的聲納嗎?」

那是發生在千穗還不曉得真奧與惠美真面目時的事情。

惠美過去的旅伴艾伯特,曾經為了警告惠美與日本將遭遇某件災厄而發射了好幾次聲納。

而千穗找真奧商量這件事的舉動,也成了加深千穗與真奧等人之間關系的遠因……

「沒錯。小千家曾經接受過好幾次從安特·伊蘇拉傳來的模糊聲納與概念收發。喂,鈴乃,我記得視施術者的力量而定,聲納與概念收發都能改變反應的對象吧?」

「嗯、嗯。如果單純只是想尋找人或物體的位置,那麼計算也會變得單純許多,除此之外也有像我對千穗小姐與艾謝爾做的那樣,透過改變共鳴的方式來應用在其他各式各樣的用途上面。」

千穗當初也是因此才偶然收到艾伯特的概念收發。而千穗家之所以會成為聲納的爆發地,大概就是因為艾伯特在尋找概念收發的收訊地時,碰巧找到了千穗吧。

艾伯特設定的條件是「對魔王撒旦抱持著強烈的思念」,于是他的概念收發便對千穗內心的力量產生了反應,而收到這份訊息的千穗在那之後也成了唯一一位跟安特·伊蘇拉扯上關系的日本人。

「或許佐佐木千穗的家,也是因此才對透過電視發送的聲納產生了強烈的反應。」

「等等?即使某個地方之前曾經出現過強烈的反應,也不表示一定就會發生那樣的現象吧?若術式會對艾伯或艾美留下的聖法術殘渣產生反應,那麼當初我跟加百列戰斗時散播在笹塚一帶的聖法氣,就算因為對聲納產生反應而引起大爆炸也不奇怪吧。」

「光是聖法氣的聲納,就足以讓我們的腦袋大爆炸了呢。」

「就是說啊。」

惠美無視真奧與蘆屋的抱怨。

「雖然我當時被真奧打倒了,所以對整起事件不太清楚。」

然而漆原的態度依然充滿了自信。

「不過為什麼艾美拉達·愛德華與艾伯特·安迪,會對位于地球的日本發射聲納呢?」

「……那是什麼意思?」

「奧爾巴知道喔?畢竟就是他本人直接從魔王城追蹤真奧開的『」門』的軌跡,並將艾米莉亞送來這里吧。不過那兩個人就不同了。為什麼照理說無法使用『門』的那兩人,能夠僅憑在『異世界』那種不著邊際的地方獲得的情報,得知艾米莉亞人在日本,並從安特·伊蘇拉筆直地朝日本發射聲納呢?」

「雖然那是在我來這兒之前發生的事,所以我也不清楚詳情,但難道不是跟奧爾巴大人一起追蹤你們的軌跡嗎?實際上我自己也是那樣過來的。」

「別讓我重複太多次啊,貝爾。無論是艾美拉達·愛德華還是艾伯特·安迪,他們都不會使用『門』的法術喔?」

「不過,艾美跟艾伯還是順利過來了吧。魔王不是說過有一種由大天使翅膀做成的天使羽毛筆,只要是惡魔以外的人用了那個道具,就能使用『門』的法術嗎?那兩個人就是因為有萊拉……有媽媽的羽毛筆,所以才會用那個東西對日本使用聲納跟概念收發吧。千穗也是因此才會收到艾伯的概念收發…………咦?」

「……啊。」

惠美與真奧恍然大悟似的互望了彼此一眼。

「大概就是那樣啦。這下你知道拉貴爾打算用聲納找什麼了吧?」

惠美的臉色頓時變得蒼白。

艾美拉達的那通電話,是多久以前打來的呢。

打從在東京巨蛋城遇見那位知道阿拉斯·拉瑪斯狀況的白衣女子,直到今天為止,自己究竟是在發什麼呆呢。

「拉貴爾跟加百列現在最優先的目標,

既不是『基礎』碎片,也不是『進化聖劍·單翼』,更不是真奧。這些全都只是順便而已。」

那位天使,或許已經來到日本了也不一定,自己明明早就已經知道這件事了。

「是萊拉喔。雖然不知道理由,但他們正在日本尋找萊拉的蹤跡,並打算對她下達某種裁定吧。」

「換句話說,就是因為艾伯特那個笨蛋透過萊拉的羽毛筆放出了概念收發,所以要是一個不小心,或許連小千的媽媽都會有危險的意思吧。」

總算發現事態出乎預料嚴重的真奧嘟囔著,但對惠美而言,這狀況其實還要再更加危急。

「拉、拉貴爾的最終審判,具體來說到底是什麼?」

惠美不自覺地揪住漆原的胸口。

「唔呀!」

「艾米莉亞!太用力了啦!還有這里可是醫院,冷靜點!」

「誰冷靜得下來啊!」

惠美自然地拉高了音調。

「雖然從來沒見過面,而且直到最近才知道她的存在……不過、不過……在見到面之前,在跟她說到話之前,她都必須要平安無事才行啊,她是……我的媽媽耶?」

「那個,請問發生什麼事了嗎?是在找人嗎?」

此疇聽見惠美叫喊的護士小姐一臉驚訝地現身了。惠美因為她的聲音而瞬間恢複理智,同時也放開了漆原。

「對、對不起,什麼事也沒有。」

「這樣啊。畢竟這里是醫院,麻煩各位要安靜一點喔?」

盡管白衣的護士小姐似乎不太能接受,但還是悄悄地離開了。

「嗚,咳,嗯……最有可能的推測,果然還是墮天吧。畢竟是『監視者』與『墮天邪眼光』的組合啊。」

即使眼角含淚,或許是因為知道惠美是認真的,所以漆原沒抱怨便坦率地回答。

「那麼,這表示沙利葉也跟這件事有關羅?」

「不,事到如今這應該不可能吧。雖然這麼說也有點奇怪,不過那家伙基于某些原因,所以真的完全沒把天界的事情放在心上。」

真奧回想起在前往銚子之前,沙利葉被自己打從心底迷戀上的木崎宣告禁止出入麥丹勞,並因為打擊過大而裂成碎片融化、流進排水溝里的樣子。

「既然如此,那我也猜不透他們到底想干什麼了。墮天原本就不是那麼容易下達的裁定,更是從來沒聽說會有人為了裁定一個大天使,而特地跑來異世界造成那麼多影響。」

「……結果,還是得先教訓一下那個叫拉貴爾的混帳就對了。」

此時真奧點頭並緩緩起身。

「既然連漆原都不知道,那麼就只能直接問本人了吧。」

「姑且還是先請問一下,為什麼魔王大人有必要『教訓』那個拉貴爾呢?」

蘆屋維持坐在椅子上的姿勢問道。

真奧的回答十分簡潔。

「我對那群天使的人際關系一點興趣也沒有。不過我指揮的魔王軍其中一位未來大元帥後補可是被他們給卷進去了耶。除此之外,還需要其他的理由嗎?」

蘆屋笑著肯定了真奧認真的表情。

「不,一點問題也沒有。若是為了優秀的未來同僚,那麼我當然也要助您一臂之力。」

「漆原、惠美、鈴乃。」

「嗯?」

「什麼事!」

「干什麼?」


真奧依序看向所有人的臉。

「我一定要把那個叫拉貴爾的家伙給揪出來,讓他負起害小千受苦的責任。你們也來幫忙吧。」

盡管真奧的態度傲慢,但不可思議地卻沒有任何人反對。

「唉,反正我很閑。而且我好歹也有自己受到佐佐木千穗照顧的自覺。」

「雖然我希望你可以等死了以後再說讓千穗當大元帥這種夢話,不過既然是為了守護重要友人的安全,那就沒辦法了。」

「為了守護朋友,就來修訂天使的教誨吧。僅限于這次,就正式跟你們合作好了。」

僅僅是為了守護一位少女,魔王、惡魔大元帥、墮天使、勇者以及聖職者,在醫院的談話室內為了同一個目的奮起。

「……嗯?」

此時真奧發現有人正在腳邊拉著自己的褲子。

「爸爸!」

阿拉斯·拉瑪斯以認真的眼神仰望真奧。

「阿拉斯·拉瑪斯,也最喜歡千穗姊姊了!」

小女孩驕傲地宣言。

真奧也露出不輸給對方的笑容,一口氣抱起了阿拉斯·拉瑪斯。

「上吧!」

「喔!」

五位年輕人與一位小女孩,一同走向電梯並離開了西海大學醫院。

而目送他們的,正是剛才惠美引起騷動時,前來提醒惠美的護士小姐。

她一邊揮著手上的診察表,一邊前往千穗的病房。

「佐佐木小姐,打擾羅……咦?」

進入病房後,護士小姐發現住院少女的母親似乎不在。從包包還留在這里來看,應該是去買東西或上洗手間了吧。

護士小姐點點頭,來到了千穗躺著的病床前面。

「……佐佐木小姐,托你那些可靠朋友的福,你應該馬上就能出院了呢。」

護士小姐凝視著千穗的睡臉,露出滿面的微笑。

「能將水火不容的存在聯系在一起的你……或許有機會成為新的『知識』之母也不一定。」

幾分鍾後,從外面洗手間回來的里穗,在看見床邊小桌上面放了寫著明天將進行的檢查項目預定表後,便拿起紙張開始讀了起來。

因此她完全沒有發現千穗左手神秘戒指上的寶石,正散發出淡淡的光芒。

走出因為空調而涼爽的醫院後,嗆人的濕氣以及即使已經傍晚氣溫卻依然居高不下的室外空氣,一同襲向了這些異世界的戰土。

明明才剛下定決心幾分鍾而已,但五人卻馬上露出了無精打采的表情。

「那麼,既然你都做出了那樣的宣言,應該對拉貴爾的所在位置有些頭緒吧?」

「漆原,你有什麼線索嗎?」

針對惠美這記正中直球,真奧以漂亮的技巧傳了出去。

「……你這個問題是認真的嗎?」

看見球突然被傳給自己,漆原以一副厭煩的表情抬頭瞪向之前率先發難的真奧。

「我是有一些基本的方案啦。不過我不想被擅長機械的你瞧不起,所以覺得與其那樣不如一開始就直接問你還比較好。」

真奧厚臉皮的發言,讓漆原無話可說。

「……真奧有先設想哪些候補地點嗎?」

「有兩個地方。」

漆原因為真奧即時的回答而挑起了眉毛。

「喔,跟我一樣呢。」

「不要只有你們兩個在那里擺出理解的樣子啦。」

鈴乃輕輕推了一下真奧的背,于是頁奧便挑起單邊眉毛看向鈴乃。

「你還記得我們去電器賣場時,是什麼東西壞了嗎?還有今天一整天螢幕都出現發光故障的東西又是什麼?而我跟蘆屋的頭,又是因為什麼才變成這副德性?」

「亂蓬蓬、亂蓬蓬!」

真奧一邊讓阿拉斯·拉瑪斯玩著自己依然翹起的頭發,一邊說道。

「是電視吧。」

「……難不成!」

惠美似乎因為發現了什麼而睜大了眼睛。漆原也跟著點頭。

「因為難以想像所有出現異常的電視全都在播放同一個節目,所以關鍵應該不是特定的電視台。既然如此,說到能將所有關東圈的電視聯系在一起的東西,應該只剩下兩個吧。」

「俗話不是說煙、被人稱贊的豬、笨蛋以及囂張的家伙都喜歡高的地方嗎?我也是這麼認為的。」

夏天溫熱的晚風,吹拂著五人的頭發。

「那就是東京鐵塔跟東京晴空塔。」



「喂,蘆屋,你知道嗎?」

「是的?」

東京都港區芝公園。

異世界的魔王,正得意地向心腹的惡魔大元帥說道:

「東京鐵塔的頂端,是用戰車做的呢!」

「……」

蘆屋歎息地看向真奧握在手中的東西。

「是上面寫的嗎?」

真奧手上正握著在途中車站的KIYOSUKE買來的書,那是一本名叫《事到如今無法問人!關于數位電視廣播的一切》的雜學系文庫本。

「東京鐵塔特別展望台上面的部分,是將韓戰後廢棄的美國戰車,做為鋼材的原料來利用呢。據說那是因為當時的日本難以取得優質的鋼材,而美軍正

好也想開發新的戰車,兩方因為利害關系一致所產生的結果。」

「……!……!」

真奧交互地看向蘆屋的臉以及手邊的書,低聲嘟囔道:

「……你、你之前就知道了嗎?」

「以前在某個劇團從事幫忙搬道具的工作時,他們上演的戲劇,剛好就是在描寫高度經濟成長時的日本,我就是在當時接觸到這些訊息。」

蘆屋若無其事地回答。

順帶一提,此時真奧與蘆屋已經妤好整理過自己的頭發。

「那麼魔王大人,請問您是否知道東京鐵塔為什麼會被塗成白色以及被稱為國際標准橘的橘色?」

「……不知道。」

「因為根據航空法,只要是高度六十公尺以上或是有影響航空器安全之虞的建築物,都有塗上國際標准橘與白色,以及設置日間障礙標識的義務。就東京鐵塔而言,則是整座塔都被當成日間障礙標識,並間隔塗上那兩種顏色。」

真奧啞口無言地看著蘆屋的側臉。

「可、可是東京晴空塔也沒有紅紅的呀?」

「只要有設置高光度航空障礙燈,那麼就沒有設置日間障礙標識的義務。」

「…………啊,真的耶。」

真奧拚命翻著文庫本,看來他似乎已經找到了對應的記述。

蘆屋看向沮喪的真奧,露出苦笑說道:

「雖然東京鐵塔基于種種原因而變成像現在這樣……不過我覺得,這座塔果然還是紅色的時候最美。」

說完後,蘆屋抬頭仰望屹立在眼前的東京鐵塔。

高度三百三十三公尺。除了電視以外,這里還被當成了許多電信企業的核心基地,長年以象征東京的建築物受到眾人喜愛。

盡管建築物本身的高度已經被建造中的東京晴空塔超越,但依然完全無法削減其存在感。

除了每天都會有大批的觀光客來訪之外,由于已經決定在全面進入數位電視時代後,將會把空下來的頻寬做為電信資源利用,因此這里的存在意義將會變成對市民與日本人更加有益的存在吧。

「不過,雖然這是我自己提出的看法,但感覺有點沒自信呢。」

「您的意思是?」

「這里的人未免也太多了吧。真的會有天使待在這種地方嗎?」

雖然這跟真奧等人完仝無關,不過對全日本而言,八月算是暑假的月分。

東京鐵塔原本就是足以代表日本的人氣地標,而今天更是因為眾多觀光客與攜家帶眷的游客而顯得熱鬧非凡。

「這麼說來,果然還是艾米莉亞去的東京晴空塔比較有可能羅?」

真奧、蘆屋與惠美兵分兩路,前兩人負責東京鐵塔,後者前往東京晴空塔,至于漆原與鈴乃則是按照漆原的建議留在代代木,以防其中一方出現問題時,能夠立刻趕過去支援。

雖然對漆原的建議感到有些介意,不過無論是搭乘JR總武線前往靠近東京晴空塔的錦糸町站,還是搭乘都營大江戶線到最靠近東京鐵塔的赤羽橋站,都能在代代木進行轉車,因此也不是不能理解漆原提議留在代代木的理由。

針對這個讓實質戰斗力頗高的鈴乃退出前線的布陣,鈴乃一開始也提出了異議。

然而在天使認真應戰的場合,除了惠美以外,在場所有人都沒有足以對抗的手段。

在列舉出鈴乃與沙利葉戰斗時,無法對高位天使擺出強硬的態度,以及曾在遠離現場處協助真奧變身成魔王等事跡後,鈴乃才勉強接受。

「不過為了方便善後,這次麻煩你把影響的范圍縮小一點啊。」

鈴乃過去曾經誇張地破壞了新宿站的變電所,導致JR的電車因此全線停駛。

所以也難怪真奧會特意這麼提醒她。

「要是方便複原的范圍內的魔力足以讓你恢複成魔王的話呢。」

不過鈴乃卻冷冷地回答。

一考慮到關于收拾善後的事情,真奧的心情就變得沉重了起來,不過光是惠美與鈴乃一開始就認可真奧等人在有個萬一時能恢複惡魔形態,就已經是很大的進步。

「不過,就算要去東京晴空塔,那里現在也還沒開始正式啟用吧?如果接下來想對那些通信機器亂來,在動手前應該就會被人發現不是嗎?」

雖然就真奧等人目前所知,受害的狀況早已超過會不會被人發現的程度,不過若那個叫做拉貴爾的天使真的如同漆原的預測,打算使用某種方法干涉電視訊號發射聲納,那麼再也沒什麼比被日本人阻撓更能降低他進行任務的效率了。

「就算是東京鐵塔的維護與檢查,也並非總是滴水不漏地進行,我想兩邊的條件應該差不多吧。還是別顧慮那麼多,先過去再說吧。」

真奧與蘆屋兩個大男人,目前正排在觀光客隊伍的最後面。

由于必須盡可能地對這里進行調查,因此得盡量將一個人能進入的場所擴大到極限才行。

大展鑒台與特別展望台的共通入場券是一人一千四百二十圓,在毫不猶豫地支付合計共兩千八百四十圓的費用後依然覺得不痛不癢,對真奧等人而言是來到日本後首次的經驗。

而這也能證明千穗在真奧與蘆屋心中,無論就何種意義來說都成了如此重要的存在。

「對了,魔王大人,我們接下來是要搭電梯上去吧。」

「喔。」

「不過聽說東京鐵塔,好像也能利用樓梯上下樓呢。」

「……啊?」

「雖然我想應該不太可能,但若那個叫拉貴爾的天使是在樓梯的場合……」

「喂、喂,等等,該不會要用腳爬這座塔的樓梯……」

真奧仰望在夜晚的燈光中閃閃發光的紅色鐵塔。

同時回想起當初為了救千穗,而穿著一條內褲沖上東京都廳樓梯時的記憶。

「……真的假的?」

另一方面,惠美從附近大樓的屋頂透過法術「天光駿靴」,輕松地就飛到了東京晴空塔。

為了避免被地面的人看見自己飛行,惠美還事先換上了黑色的長袖襯衫搭配黑色的長褲與長靴。

在新宿的UNI×LO購買這身較薄的黑色套裝時,光是在長袖這點就足以讓人熱得痛苦萬分,不過在標高超過六百公尺的晴空塔上方,可是正吹著足以不斷剝奪普通人體溫的狂風。

「是不是多穿一點過來會比較好啊……」

惠美邊讓風吹動自己的瀏海邊嘟囔著,不過說到更暖的衣服,就只剩下那些要價數萬,標榜「本季秋冬新品」的衣服與登山用品了。

雖然這並非將金錢與友情放在同一個天秤上,然而即使身為勇者,依然難為無米之炊。

盡管現在已經是晚上,但依然有許多相關業者進出東京晴空塔,再加上周邊的人潮往來十分頻繁,與其無謀地接近探查,不如打一開始就先遠離此處,再從高空降落塔頂還比較輕松。

當然高處也同樣有負責高處維修與檢查的作業員在工作。特別是東京晴空塔還尚未完工,新聞也連日報導將測試天線的運作狀況,因此安排在夜間進行天線周邊維修檢查的可能性也很高一。

這是因為若在電波使用量大的白天到傍晚這段期間內以肉身接近天線,高頻率的電波將會加熱人體,引發俗稱「高頻波熱」的現象。

惠美在位于東京晴空塔距離地面四百五十公尺處的某個展望台屋頂降落。

確認過放在胸前口袋的儲用保力美達β後,惠美慎重地探索周圍。

小心別被一般人發現自然不在話下,且若尋找的天使正在塔內某處,那麼對方很有可能已經感應到惠美飛行時所使用的聖法氣。

雖然惠美事先已經做好或許會遭塔內人物射擊的最壞打算,但除了呼呼作響的風聲以外,東京晴空塔內完全感應不到其他的氣息,讓她有些納悶。

眼前是遼闊的東京夜景,即使是在晚上,依然能夠隱約看見位于遠方關東平原邊緣的山巒輪廓。

看了一眼旁邊耀眼的航空障礙燈後,惠美一邊小心別被風給吹倒,一邊開始慎重地走在展望台的屋頂上。

「不是在這邊嗎?」

視線所及,就只有呼嘯的狂風吹拂之下的航空障礙燈以及堅固的工程用鷹架。

「還是先找一下子,再去東京鐵塔那里看看好了……」

就在惠美打算聯絡真奧或鈴乃這里撲空,差點因為一陣特別強的風而弄掉手機時——

「!」

發現風中參雜了明顯雜音的惠美,馬上壓低身子警戒周遭。

鋼骨結構的影子內,看不見其他人影。

所以才更顯得異常。自己剛才聽見的聲音是……

「噴嚏聲?」

「哈啾!」

這次惠美清楚地聽見了。那是男性的噴嚏聲,而且聽起來還特別的呆,進一步而言,惠美曾經聽過那個聲音。

『媽媽!找到了!在上面!』

阿拉斯·拉瑪斯從體內發出的聲音似乎有些焦躁,惠美往小女孩指一不的方向一看——

便發現在自己十幾公尺上方的鋼骨,有一個奇妙的人影。

惠美在來之前,就已經做好了與那個叫做拉貴爾的天使在這里戰斗的覺悟。不過那個人影看起來未免也太奇怪了。

雖然因為光線陰暗而看不清楚對方的臉,不過那個人似乎正抱著膝蓋蹲在那里。

「哈啾!」

然後又再度打了個噴嚏。就在惠美不知所措地看向對方時——

「啊!」

那道蠢動的人影也發現了惠美。

接著慌張地想要起身的人影,就這麼在鋼骨上跌了一跤。

「危險!」

盡管不曉得對方是誰,惠美依然反射性地大喊,然而從四百五十公尺高空落下的悲慘意外,才一秒鍾就被回避了。

「!」

惠美一看見那幅景象,便毫不猶豫地亮出了聖劍。

因為從鋼骨上跌落的人影,瞬間展開了背上那對發光的翅膀。

無論怎麼看,那都是在等候惠美的天使。

雖然這印證了真奧認為電視塔很可疑的推理,但這麼一來就會產生一個疑問。

為什麼這個天使不迎擊接近這個重要據點的惠美呢?

惠美為了應付對手各種可能的攻擊而將體內的聖法氣提高到最大極限,但張開翅膀的天使卻像是隨風起舞的窗簾般搖搖擺擺地在空中晃動,最後好不容易才在惠美前方不遠處,以彷佛被人踩扁的青蛙般的姿勢落地——接著就這麼一動也不動。

就在不知所措的惠美為了窺探對方的狀況,正打算向前踏出腳步時——

『媽媽!假白臉!要小心!』

惠美遲疑了一下後,才發現「假白臉」這聽起來像神秘咒語的字眼是指加百列,于是她用力往後一跳拉開距離,謹慎地用聖劍擺出架式。

雖然有從漆原那兒聽說加百列再度出現在日本,但惠美卻沒預料到自己會在發射聖法氣聲納的地點遇見對方。

即使曾經擊退過對方,加百列終究還是代表天界的大天使。為了能夠即時反應加百列的任何行動,惠美睜大眼睛緊緊盯著對方。

「嚇我一跳!」

然而加百列最先采取的舉動,居然是用顫抖的聲音這麼說道。

「我、我完全沒注意到呢……你、你到底是什麼時候來的啊?」

加百列搓著手臂抬頭瞪向惠美,仔細一看,他的嘴唇已經完全變成了青色。

「這里,好、好冷喔喔喔喔!」

「……誰理你啊。」

對惠美而言,她也只能如此回答。

不曉得加百列是怎麼搭配的,在彷佛古代希臘人于夏天穿的長袍底下,居然露出了一個寫著「l LOVE L.A」的T恤圖案。他裸露著應該沒人會想看的大腿,連襪子也沒穿就直接套上了涼鞋。

當然這些東西好歹也是天使的衣著,因此除了T恤以外,這些裝備應該都隱藏著超越外觀的力量吧。遺憾的是,這些力量中似乎並未包括禦寒的功能。

「話、話說,艾、艾米莉亞?你、你來這里干什麼的啊?東、東京晴空塔還沒開放喔?六百三十四公尺還是好久以後的事喔?」

加百列邊顫抖邊口齒不清地發著牢騷。

「人、人類的力量,真、真的是不可小覷呢,嗯,無論是安特·伊蘇拉還是天界,都沒有這麼高的建築物呢!就、就連魔王城也頂多只有東京鐵塔那麼高……沒想到這里的風又強又冷……哈啾!」

大天使在大都會的上空灑下了肮髒的噴嚏。

「我才想問你為什麼會在這里呢。你不是被解除尋找『基礎』碎片的職務了嗎?」

惠美完全不在乎加百列的身體狀況,在質問的同時將聖劍指向對方。

「嗯,對啊。話說,你有沒有帶面紙啊?可以的話,最好是柔軟又有保濕效果那種。」

而加百列還是一樣無視惠美散發的險峻氣氛,自顧自地說道。

加百列曾經想對阿拉斯·拉瑪斯不利,因此惠美完全沒有寬待對方的理由。

惠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逼近加百列,像之前曾經做過的一樣將聖劍前端抵在加百列的胸口上。

「你應該沒忘記之前發生過的那些事吧?我可沒那麼有耐心喔。」

「這女生不管對惡魔還是大天使都一個樣啊!」

加百列甚至連眼淚都快流下來了。

「呃,那個,該怎麼說。總之我也跟路西菲爾說過了,這次我並沒有打算跟你、聖劍或是魔王扯上關系。真的,真的啦!我是為了工作的事情才來出差,你們真的只要照平常那樣過著和平的生活就好了……」

「就是因為那樣和平的生活被人破壞了,所以我才會在這里啊。那個聲納,是你發出來的嗎?」

「……」

惠美故作冷淡,並慎重地挑選語句。目前還無法確定天使們的目的,是否真如漆原所言是尋找萊拉。

「你還記得那位知道我們真面目的女孩嗎?她因為聲納而失去意識了。」

「咦?真的嗎?」

不曉得這到底是發自內心的驚訝,還是加百列一流的演技。總之這位輕浮的大天使露出驚愕的表情,同時張大嘴巴吸了一口氣——

「哈啾!」

然後不知為何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而就在這一瞬間,原本被劍抵著的加百列突然從惠美眼前失去了蹤影。

「!」

『媽媽!不是在那里!』

惠美追著聖法氣將聖劍往後方一揮——

「猜錯羅。」

一只手指抵在惠美的後腦。

「BANG!是我贏了。」

「……」

聖劍的劍刃驅散了加百列做為誘餌所放出的聖法氣,加百列本人則是流著鼻涕維持倒立的樣子,擺出手槍的姿勢將食指抵在惠美的後腦杓上。

「雖然正面用劍術應戰對我不利,不過戰斗並非只有一種萬法。」

惠美後腦杓的方向傳出聖法氣的能量提高的氣息。

「……你打算殺了我,然後奪走阿拉斯·拉瑪斯嗎?」

高空的風,驅散了惠美的聲音。

「我不會那麼做喔。畢竟目前還搞不清楚你們到底是怎麼融合的,要是殺了你之後連孩子也一起死掉不就糟了嗎?」

加百列的聖法氣突然急遽減弱,刺向後腦杓的殺氣也跟著消失了。

「先別管這個……關于那女孩失去意識的事情,能再跟我說明得詳細一點嗎?」

「咦?」

「我之所以待在這里,只是為了避免從這座塔發出去的測試電波與東京鐵塔的電波之間產生干涉,導致聲納的精度下降而已,坦白講我也不知道拉貴爾打算用什麼方法發射聲納,更沒聽說過他的做法會害這個世界的人喪失意識。」

惠美謹慎地只將臉轉過去,瞪向倒立著的加百列那副破綻百出的表情。

「你說的是那位女孩吧?那個叫佐佐千穗,對魔王心醉不已的可愛女孩。我記得她不是跟魔王在同一間店里工作嗎?沙利葉有跟我提過她喔。」

「你問這個干什麼?該不會想像沙利葉那樣把千穗抓走,拿來當成實驗動物吧?」

「喂……那家伙曾經打算那麼做嗎?」

加百列用少根筋的表情吸了一下鼻子,舉起雙手猛然搖頭。

「我才沒有那麼糟糕的興趣呢。只要告訴我她出現什麼樣的症狀就好了。」

「……為什麼你會想知道那種事?」

面對惠美的質問,加百列有些不好意思地搔著臉說道:

「哎呀,那個,雖然我不像沙利葉那麼直接,但或許我們最後想知道的事情其實一樣呢。吶,地球人不也一樣在尋找進化或基因的起源嗎?」

加百列的語氣讓惠美不由得毛骨悚然,因此她毫不掩飾自己的不悅,瞪著對方啐道:

「你覺得只要這麼說,我就會乖乖地告訴你嗎?」

「不覺得。姑且不論這點,鑒于我們天界至今對你們做過的那些事,我也不認為你會乖乖地告訴我。所以,要不要跟我做個交易啊?」

「交易?」

一陣強風在夜空中吹拂著惠美的長發。

「我會先直接向你透露幾個情報,然後你再視內容決定,要不要告訴我關于佐佐木千穗的事情就可以了。」

「……又沒有證據能證明你說的話是不是真的。我才不會做出隨便聽信敵人提供的情報並出賣朋友的事情。」

「所以我不是說了嗎?你可以自行決定要不要告訴我。不過,我覺得你一定會想說的。」

加百列好不容易將身體恢複正常的方向,輕輕拍動翅膀降落在展望台的屋簷上。

「要是我說你的父親諾爾德·尤斯提納還活著,你打算怎麼辦?」

「什麼……?」

加百列出乎意料的一句話,讓惠美明顯露出動搖的表情。

似乎非常享受這個反應的加百列,發出了低沉的笑聲。

「開始想聽了嗎?」

「……啊。」

惠美還來不及回答,加百列就出現了異狀。

「啊,對、對、對不起,稍微離我遠一點……哈啾!」

還在想加百列的表情怎麼會突然變得扭曲,沒想到他居然忍不住朝惠美的臉用力地打了個噴嚏。

「………………」

在強風的推波助瀾之下,感覺到有一陣令人不敢恭維的飛沫噴到自己臉上的惠美——

「哼!」

「唔喔喔!」

毫不留情地用聖劍劍柄敲了一下加百列的頭頂。

「我、我的眼睛,都冒出火花了……」

「如果你能快點講一講,那我倒還能勉強聽一下。不過,要是阿拉斯·拉瑪斯判斷你是在說謊,我馬上就讓你身首異處。」

「所以說……為什麼你要用跟對惡魔一樣的方式對待我啊!」

惠美瞄了一眼淚眼盈眶的加百列後啐道:

「我對敵人可不會手下留情。對阿拉斯·拉瑪斯的敵人更是如此。」

聽到這句話,大天使只好舉起雙手表達投降之意。

五分鍾後,剛做好的展望台內部出現了兩個人的身影。

盡管空氣不流通,但這里還是十分溫暖。

設施內到處都蓋著塑膠布,看起來就是一副施工中的樣子。

「雖然已經變溫了,要喝嗎?」

加百列在惠美眼前從長袍里拿出罐裝咖啡。

「媽媽,不能喝,很危險。」

對加百列充滿敵意的阿拉斯·拉瑪斯,目前正恢複實體站在惠美的腳邊。

即使阿拉斯·拉瑪斯沒那麼說,也不會有人想喝加百列從懷里拿出來的溫咖啡。

「我沒有在里面下毒啦。」

盡管加百列拚命地辯解,但這並非有沒有毒的問題。

「我才不打算碰不是這世界的人所拿出來的食物或飲料。別管什麼飲料了,快把你想說的話說一說,然後滾回天界去吧。」

「真嚴厲……不過說來真不可思議~~無論是安特·伊蘇拉還是這個地球,同樣都有『若吃了另一個世界的東西,就會無法回到現世』的傳說呢~~」

看起來似乎並未因此感到不悅的加百列,打開尺寸略大並寫著「研磨微增」的罐裝咖啡,當場喝了起來。

「啊,好溫……」

加百列徹底擺出一副我行我素的樣子。即使知道那是他的策略,惠美還是厭煩地跺著腳說道:

「我可沒打算陪你在這里喝茶聊天。如果有話想問我,就快點告訴我爸爸的事情。」

「你願意聽嗎?」

「要是我覺得你在說謊,這件事就到此為止。」

「如果你敢騙媽媽,我絕對不會原諒你!」

被母子兩人異口同聲地指稱為騙子的加百列,有些沮喪地回答:

「……唉,總之等聽完我說的話後,你們再自己判斷要怎麼行動吧。除了諾爾德·尤斯提納以外,我還有其他事想告訴你。」

加百列用雙手包著咖啡罐,開始斷斷績續地說道:

「天界現在面臨了即將一分為二的局面。這種事情……雖然不能說是前所未有,不過大概也算是千載難逢了。就這部分而言……你的父母以及你的出身,帶有非常重要的意義。」

「……別在那里兜圈子了,直接告訴我結論吧。我目前只知道那個叫拉貴爾的家伙正為了某件事追我媽媽……追萊拉……不過天界跟我們一家人到底有什麼仇啊?」

「雖然跟仇恨有點不一樣,不過你們的確是做了麻煩的事情。」

加百列還是一樣露出讓人看不透真意的微笑。

「只不過,萊拉跟諾爾德都只是其中一個大要點,說得極端一點,無論是你、魔王撒旦還是那個『基礎』碎片……進一步而言,甚至連路西菲爾、穿浴衣的聖職者、撒旦的心腹以及那位佐佐木千穗在內,都已經脫不了關系了。不對,要說最壞的狀況,甚至還包括這個地球的所有人類。」

「所以說,我不是叫你別兜圈子了嗎?」

惠美不耐煩地催促著加百列。

「哎呀,你還真是個急性子~明明我接下來要說的事情可是足以從根本顛覆你們的世界觀呢。」

加百列以惹人厭的語氣說完後便看向咖啡罐。

「我想先澄清你的誤解,我們這些天使,並非不屬于這個世界的東西。」

「咦?」

「天使的行動原理只有一個。那就是『全力回避天界的危機』。直截了當地說,大家都認為無論魔王軍在安特·伊蘇拉殺了多少人,只要天界不會有危險就無所謂。」

加百列干脆地說出若安特·伊蘇拉的大法神教會信徒聽見,或許會發狂也不一定的言論。

「然後,打從前陣子你將魔王軍趕出安特·伊蘇拉,並漂流到這個地球時起,勇者艾米莉亞這個存在就已經被認定為是『天界的危機』。」

「還真是過分呢……理由是什麼?」

「我之前也說過了,要你再好好思考一下自己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

這是在那場圍繞著阿拉斯·拉瑪斯的戰爭最後,加百列離開前所留下的話。

「我,是什麼樣的存在?」

「嗯……雖然這個例子不太好,不過這麼說你應該就能理解了。你覺得人類跟黑猩猩之間,有辦法生小孩嗎?」

「啊!?!?」

惠美因為加百列突然提出的驚人質問而皺起眉頭,語氣也跟著變得激動。

「當然不可能吧?」

「為什麼?」

「為什麼……這……基本上從生物的角度來看,他們的種類根本就不同吧!」

「不同樣都是靈長類與猴子的伙伴嗎?狗跟貓不是也有自然交配的雜種嗎?」

「那只是因為在種類方面,兩者之間的基因並沒有極端的差距吧?關于人類跟黑猩猩的基因構造雖然還有爭議,不過就連認為誤差只有百分之幾的見解,也只是其中一種有力的說法罷了!」

「我是不太懂什麼基因啦,但你還真清楚呢。」

「因為我很久以前曾經在電視上看過那種科學節目啦!」

「勇者居然『會看電視』呢,這還真有趣。」

玩笑開完後,加百列繼續維持輕浮的態度看向惠美說道:

「換句話說,人類與黑猩猩之間是因為有種族的隔閡,所以才無法生小孩羅。」

「沒錯!那又怎麼樣!」

「那為什麼人類跟天使之間有辦法生小孩呢?」

時間彷佛瞬間靜止。

這句話應該就是用來形容這種時候吧。

「……你……說什麼?」

「你是天使萊拉與人類諾爾德·尤斯提納之間生下來的孩子。要是質疑這個前提我可是會很困擾呢,關于這件事實我能保證是真的。因為這就是將你與『天界的危機』直接聯系在一起的理由啊。」

「那、那是……」

「你剛才的說法還不錯。就是因為種族之間沒有極端的差距,然後,那同時也是真理。」

加百列誇張地張開雙手。

鐵罐內喝剩的咖啡飛濺而出,在白色長袍上留下了汙漬。

「人類就生物上來看其實是天使,或是天使就生物上來看其實是人類,你覺得哪一邊才是正確答案呢?」

「哪一邊……那、那個……」

天使,是人類?

在自己眼前揮動的翅膀、壓倒性的聖法氣、銀色的頭發以及紅色的眼睛,姑且不論長袍上的咖啡汙漬,不管怎麼看都不像是人類。

不過——

「你們打從一開始便擅自認定天使與天界是超越常理的存在對吧。當然身為一名天使,我也無法否定那種存在。然而那並不是指我們,真要說的話——」

加百列指向站在惠美腳邊,依然瞪著自己的小小存在。

「應該是指她才對。」

「嗚!」

被天界的大天使認定為超常存在的小女孩,像是為了挺身保護媽媽般站在惠美前面,用眼神與聲音威嚇著加百列。

一時跟不上狀況的惠美,感覺到自己的腳正在發抖。

但加百列毫不在意地繼續說道:

「唉,剛剛說的那些話還只不過是序曲而已,真正重要的還在後頭。這跟天使只會為了『天界的危機』行動有關,現在天界即將因為『天界的危機』的定義而一分為二,所以拉貴爾才會為了統一定義而行動。然後,接下來這就和拉貴爾會根據哪一邊來下達裁定有關了。」

加百列看起來有些開心似的對臉色發白的惠美說道:

「不只母親,你的父親大概也來到地球了。視拉貴爾裁定的結果而定,或許天界也會對你父親出手呢。」



西海大學附設醫院三〇五號室的病房已經熄燈。

這里目前只剩從走廊射進來的日光燈光芒,以及顯示護士鈴位置的小燈靜靜地閃爍著。

此時黑暗的房間里突然出現一道微小的亮光。

那是一道帶著不可思議熱度的紫色光芒。

在只剩下入睡的住院患者們呼吸聲的病房內——

「……媽媽……我不是說過好幾次別在燒賣里面加豌豆嗎……」

千穗發出完全睡昏了頭的聲音,從床上起身。

「啊,對、對不起,媽媽,我睡著了,所以米……咦?」

因此,等血液重新在身體內循環後,千穗才想起母親在自己失去意識前的吩咐,撥開身上的毛毯。

「這里,是哪里啊?」

千穗看著完全沒印象的天花板、牆壁以及窗戶,驚訝地眨著眼睛。

「咦?醫院?」

就在這時,千穗因為感覺有人正在耳邊,輕聲地告訴自己目前的所在位置而轉頭一看——

「……咦?」

然後便發現了自己的手機。由于外螢幕並未顯示時鍾,因此看來已經沒電了。

滿心疑惑的千穗思考了一下後,便想起自己曾經經曆過一次相同的現象而小心翼翼地環視周圍。

「艾伯特,先生?還是說,是艾美拉達小姐……嗎?」

身邊確實有聲音響起,然而周圍卻沒有半個人影。雖然並非期待有人回答,但千穗還是試著向不存在現場的某人間道。

「啊……」

此時,照理說已經沒電的手機,居然開始發出千穗從未設定過色彩的來電光芒。

明明既沒有鈴聲,也沒有震動,不過手機確實收到了訊號。

千穗戰戰兢兢地拿起手機打開一看,但畫面依然是一片漆黑。

「喂、喂……?」

千穗半信半疑地將手機拿近耳邊,壓低聱音應道,接著聽筒另一端便傳出了一個從未聽過的女性聲音。

而且那道聲音所說的第一句話,就完全超乎了千穗的預料。

「不可以挑食喔……不、不過把燒賣跟豌豆放在一起,真的是惡魔的行為!雖然我喜歡惡魔,不過關于燒賣我還是比較喜歡蝦子與培根!」

想不到對方居然在指摘自己的夢話。千穗在此下定決心,除非是別人善意提供的料理,或是世界上除了豌豆以外的食物都消滅了,否則自己絕對不要再吃豌豆。

盡管從對方的語氣中感覺不到惡意,但千穗還是因為有人聽見了自己跟挑食有關的幼稚夢話,而在黑暗中變得滿臉通紅。

接著,對方在單方面地講了好一陣子話後,便突然催促千穗看向左手。

「左手?啊,這戒指,該不會就是那個叫『基礎』碎片的東西吧?」

千穗看向雖然沒印象,但正戴在自己手上的戒指問道。

「最近真的發生了很多事,現在光這點小事是嚇不倒我的。」

千穗露出苦笑。至于電話另一端的通話對象,似乎也為千穗的大膽而感到驚訝。

「撒旦……是指真奧哥吧……嗯,咦?東京的某處?嗯……」

在那之後,兩人稍微對談了好一會兒,千穗的緊張也逐漸獲得舒緩。

「我知道了。我願意幫忙……咦?我不覺得害怕喔?雖然還是有點緊張啦……」

千穗微笑道。

「雖然我周圍有惡魔、天使以及安特·伊蘇拉的人們,但再怎麼說大家的感情還是很好……咦?嗯,我並不擔心喔。因為就算欺騙我,異世界的人也得不到什麼好處。與其這麼做,不如像那個叫奧爾巴的人一樣,直接拿我當人質還比較簡單又有效吧。」

千穗手上戒指的光芒,像是在微笑似的搖曳著。

「擅長的武器?嗯……感覺好像沒什麼像武器的東西……」

像是為了鼓起干勁一般,千穗看向自己緊握的雙手。

「我有在練習弓道,如果是弓,那我還有一點自信。」



「喂……真的在這里嗎?」

「……不曉得呢。」

真奧與蘆屋正一臉疲累地走下東京鐵塔的樓梯。

由于正值暑假期間,因此東京鐵塔內可說是人山人海。

或許是因為跟都廳有關的記億作祟,在開始探索東京鐵塔時,真奧決定利用電梯上樓,只有下樓時才無可奈何地使用樓梯。

不過光是想搭電梯上展望台就已經快被人潮擠到頭昏腦脹,即使不斷往上走,也只會看見展望台內塞滿了人、人、人……

光靠兩個人實在無法確認所有人的樣子,而且基本上他們連半點類似聖法氣的痕跡都感覺不到。

由于不曉得到底什麼東西會被拿來當成聖法氣聲納的發訊源,因此真奧與蘆屋還刻意排隊,接連利用付費望遠鏡觀察外面的狀況。考慮到對方是利用電視當成聲納的媒界,所以明知道這麼做會造成其他客人的麻煩,他們還是試著緊黏在館內螢幕的前面。

就連在特別展望台,兩人也同樣掃過了所有的望遠鏡,不過還是一無所獲。雖然其中有一個望遠鏡能看得見東京晴空塔,但依然沒發現惠美在晴空塔戰斗的痕跡。

「要是被我發現那家伙正在底下的餐廳吃飯,我就要把可樂灌進他的鼻子里面!」

說著不曉得稱不稱得上是過于激動的怨言,真奧與蘆屋緩緩地走下樓梯。至于這個樓梯,居然還特地在各樓層揭示游客大略消耗了多少卡路里,讓真奧因為這無意義的新發現而變得更加不悅。

相較于晴空塔,東京鐵塔因為總是處在燈光照耀之下,所以很少有光源上的死角,而展望台以外的部分,看起來也沒隱藏什麼可疑的人影。

這麼一來,就只能考慮對方是潛入一般人無法進入的特別展望台上方,或是蓋在地上的蠟人館的蠟人里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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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想想,對方也不是隨時都在發射聲納……倒不如說那個叫拉貴爾的家伙一直停留在特定地點的可能性還比較低呢。」

蘆屋說的話也有道理。

對真奧來說,即使自己能夠保持魔王的形態,若無必要也不想一直待在這種迎風的高處。

「不然……那我們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雖然目前資料還太少,不過若澱川橋家電的那起事件也是受到聲納的影響,距離醫院那發聲納之間大約間隔了五!六個小時。所以說下次……」

「是晚上十二點左右羅?我們怎麼可能有辦法等那麼久啊!」

「為什麼不行?」

「啊?」

真奧因為蘆屋那一臉覺得下可思議的表情而皺起了眉頭。

「如果相信貝爾的說法,就暫時不需要擔心佐佐木小姐的安全。雖然要是一直發生那種意外,電器賣場的人或許會感到困擾,不過晚上十二點能看的電視並不像白天那麼多吧。只要拜托佐佐木小姐的雙親晚上別打開電視,就算再等六小時應該也沒什麼問題。」

然而真奧卻露出有些困擾的表情,低聲說道:

「可是就算小千不會有事,要是因為讓對方打出那發聲納,而導致另一邊的狀況惡化就糟了。」

「咦?」

「我……有話想問那個人,在成為魔王並侵略安特·伊蘇拉失敗的現在……這樣下去,或許會因為被天界搶先,而失去這個機會也不一定。」

「魔王大人?」

雖然蘆屋看起來無法理解真奧的話中之意,但真奧還是無視那樣的部下拿出手機,打了一通電話給鈴乃。

『喂。』

「我們已經在東京鐵塔繞了一圈,不過並沒有發現類似的家伙。惠美那邊怎麼樣,她有說什麼嗎?」

『不曉得,她還沒跟我聯絡……咦?什麼?』

「怎麼了?」

『路西菲爾他……喂,我換給路西菲爾聽,你等一下。』

在一陣雜音之後,聽筒中便馬上出現了漆原的聲音。

「你們沒找到嗎?」

「嗯,對方或許目前並不在鐵塔里面。」

『啊,意思是對方並非常駐在那里吧。』

「只是有這個可能性而已。所以這樣下去,或許得眼睜睜地看對方發射下一次的聲納了。該怎麼辦才好。」

「這樣啊,要不要試著跟艾米莉亞聯絡看看?」

「呃,我本來就打算晚點要打電話給她。不過就我剛才在東京鐵塔用望遠鏡確認的狀況,那里似乎沒有戰斗的氣息。如果她跟天使打了起來,應該遠遠就能確認到那股非比尋常的聖法氣,所以應該是不用擔心吧……」

『我知道了,我這邊會想點對策。總之你跟蘆屋就先在那里待機吧。要是事情順利或是有什麼狀況我會通知你,晚點再連絡吧。』

「對策?你到底……啊,喂…………居然給我掛電話了!」

「怎麼了嗎?」

在一旁聽電話的蘆屋出聲問道。

「我不知道……漆原那家伙自信滿滿地說有什麼對策。」

「真令人不安。希望他別采取什麼特別花錢的手段就好了。」

「現在徵信社應該也下會幫忙找人吧……總之先等個十五分鍾看看。要是到時候還沒聯絡,大家就先找個地方會合一下吧。」

說完後,將手機收進口袋的真奧開始踏著沉重的步伐走下樓梯,蘆屋也尾隨在後。



鈴乃正在漆原的帶領下,走在夜晚的代代木街道上。

漆原跟真奧講完電話後——

「由我們這邊來把天使熏出來吧。你也過來幫忙。」

也沒做什麼說明就直接出發了。

「喂,路西菲爾,你到底打算上哪兒去。現在離車站愈來愈遠羅。」

漆原與鈴乃原本之所以會留在代代木,就是因為那里有能直通東京鐵塔與晴空塔的電車。一旦離開車站,除非兩人使用超常的手段,否則根本就無法快速地移動,這麼一來到了必須戰斗時,或許會導致力量不足也不一定。

「你跟艾米莉亞應該能透過某種方法補充聖法氣吧。」

「……那是什麼意思。」

「不用裝傻啦。跟我們相比,你們最近實在是太肆無忌憚地使用力量了。」

鈴乃的懷里確實藏了保力美達β的小瓶子,但她並不打算在魔王城居民面前公開補充聖法氣的具體手段。

「雖然我們現在找不到拉貴爾,不過還是得趁那家伙發射下次的聲納之前,鎖定他的所在位置才行。這點光靠我們是辦不到的。現在也沒時間叫艾米莉亞回來了,所以就拜托你啦。」

「這里是哪里?你到底想要我做什麼啊?」

鈴乃仰望漆原停下腳步的地方。

眼前是一棟彷佛方尖碑般的尖塔型大廈。

在月光的照耀之下,那棟建築物在都會的黑暗夜晚里顯得充滿威嚴,接著鈴乃便在四角皆設有紅色航空障礙燈的那棟大廈上,發現了一個熟悉的標志。

「真要說的話,我其實比較偏向不需要電視。我覺得只要有網路還有手機就很夠用了。」

「不、下過這里應該不是什麼人都能隨便進去的地方吧?」

相較于狼狽的鈴乃,漆原倒是顯得氣定神閑。

「你大概知道我想做什麼了吧?」

「雖然知道,但要是弄壞這里的東西引發了什麼問題,一定會造成恐慌吧!」

「所以我才不是找能夠勝過大天使的艾米莉亞或魔王真奧,而是找你這個普通人類來做啊。如果是你的力量,應該能以弱到剛好的力量擴散出去吧。」

「這種說法聽起來真令人火大……不、不對,不是這個問題……喂,路西菲爾!」

無視因為被人當面評價很弱而心有不甘的鈴乃,漆原快步走向大樓的入口。

看見一位少年穿著洗到變形、磨損的T恤接近,警衛理所當然地上前攔住漆原打算盤查。

然而那對隱藏在隨意留長的前發底下的紫色眼睛一微微發光,漆原的身影馬上便從警衛的視野里消失。

警衛因為眼前突然有人消失而顯得狼狽不堪,而漆原則是直接在他面前轉過身向鈴乃招手,然後兩人便悠然地走進聳立在澀谷區代代木的地標,通稱docodemo塔的docodemo代代木大樓。

鈴乃戰戰兢兢地跟在漆原後面。明明這位穿著皺巴巴T恤的少年與穿著浴衣的女性怎麼看都不像公司員工,但不可思議的是,居然沒有任何人攔下他們。

「說到現在使用跟電視電波一樣大范圍頻寬的機械,就只有手機了吧。」

「該、該不會……你要我做跟拉貴爾一樣的事吧……」

「沒錯。」

漆原笑著點頭。

「我要你利用docodemo手機頻寬的電波打出聲納。對象只要設定為不可能出現在日本的大量聖法氣就可以了。在那些反應中,其中一個就是天使。」

「怎、怎麼會變成這樣……」

鈴乃因為寒冷而縮起身子顫抖。

盡管地上還很熱,但一到了以兩百七十二公尺的高度為傲的docodemo塔頂,呼嘯的寒風便毫不留情地吹向微波天線的基座。

鈴乃原本就穿著容易被風壓影響的浴衣,再加上那又是夏衣的材質,因此幾乎等于是直接用肌膚在承受冷風。

「久等啦。我已經知道哪個頻寬能在關東地區內傳到最遠的地方了。只要對著天線發射,就能讓聲納乘著那個頻率散播出去。直接觸摸可能會產生高頻波熱,所以要小心點喔。」

漆原從僅限特定人物使用,通往大樓內部以及用來維修和檢查天線用的通道探出頭來。他正用手攤開在手機目錄里也有記載的都內電波范圍圖,不過那張是特別為了業務用途所設計的地圖。

鈴乃腦中浮現被漆原弄得亂七八糟的電腦桌,開始擔心起事情結束之後,漆原是否能夠好好地將地圖放回原本的地方。

「這麼做不會害這里的重要電腦或其他東西壞掉嗎?」

「不會不會,放心啦。倒不如說因為搭載聲納會壓迫到頻寬,所以動作若不快點,或許會造成通信障礙也不一定呢。」

「……啊啊!我不管了啦!」

雖然鈴乃至今依然不太了解漆原到底在說什麼,不過既然都來到了這里,再繼續拖延下去也沒用。

鈴乃將體內的聖法氣提升到極限,對准天線一口氣放射出去。

「探信聖波!」

持續從鈴乃手中放射出的聖法氣一與微波天線融合,就像是在空中張開了一張看不見的電網般迅速地往四面八方放射出去,擴展成一個巨大的光環。

光環以docodemo塔為中心,緩緩擴散到數百公尺外遠的地方,而光芒在與大氣融合之後也開始逐漸消失。

對人類而言,鈴乃發出的聖法氣波就像手機電波一樣既看不見也感覺不到,然而即使如此,它們還是會確實地擴散到遠處,並在最後捕捉到些什麼吧。

「唔……唔唔唔唔唔。」

探信聖波雖然是一種廣域索敵的聲納術,但並非只是單純地打出聲納而已。光是發出聲納,就會不斷地消耗聖法氣,而且還必須持續到發射出去的聖法氣順著反應傳回來為止。

持續盡可能地擴大探查范圍的鈴乃,在反應回來之前都不能停止放射聖法氣。

「……不、不行了……」

然而即使擁有超人的力量,那也只是跟普通人類相比的狀況,鈴乃本身的聖法氣量依然遠遠不及惠美。

若再這樣持續放射聖法氣,力量馬上就會耗盡。

「唔!」

鈴乃在發出呻吟的同時,將手伸進懷里拿出保力美達β的小瓶子。

像是電視廣告一般,鈴乃只用單手拇指便轉開蓋子,然後當場一飲而盡。

「喔,原來你們是用那個啊。」

站在一旁的漆原,露出好像在說「看見好東西了」似的陰險笑容。

鈴乃下定決心等這個工作結束,一定要用武身鐵光將漆原給打下樓後,總算勉強用補充的聖法氣撐到了反應回來。

「……來了!」

鈴乃展開的光環——探信聖波傳來了反應。

一道彷佛隱形電流般的觸感沿著擴散的聖法氣波,透過docodemo塔的天線回到了鈴乃體內。

接著鈴乃放松力道,滿臉大汗地喘著氣。

「距離這里東南方約六公里處有一個,東北東約十五公里處有兩個,西南附近也有一個非常微弱的反應……」

聽完鈴乃氣喘籲籲的報告後,漆原皺著眉頭比對手上的

地圖。

「西南是笹塚的方向,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變微弱,不過那應該是沙利葉吧。東南約六公里處是東京鐵塔,東北東十五公里則是在晴空塔附近。如果晴空塔那個是艾米莉亞跟阿拉斯·拉瑪斯……看來得打個電話給真奧了。東京鐵塔那里果然有人……」

「還有……另一個地方……」

「咦?」

即使滿身大汗,鈴乃還是快速拔起了別在頭發上的十字型玻璃發簪。

在發出一陣光芒後,鈴乃纖細的手上已經握著一支由發簪變化而成的巨槌。

鈴乃無視害怕自己將因為沒有好好說明就亂使喚人而被打飛的漆原,盡可能地移動到天線底座的邊緣。

「就是這里。」

「啊?」

「准備好了,路西菲爾。有不知名的東西正在靠近這里。」

鈴乃以認真的眼神,俯視眼前的代代木夜景。

在往來行車的燈光中,一道特別強烈的光芒正以極快的速度,沿著docodemo塔的外壁往上攀升。

「要來了!」

「什、什麼東西?」

漆原因為來不及做好應戰的准備而驚慌失措,鈴乃則是為了隨時對應突發狀況而後退一步做好准備。

鈴乃打算等對方一飛上來這里,就要用大槌全力往對方的頭頂招呼,因此她擺好架式,並用剩下的聖法氣一口氣強化全身。

既然對手理所當然似的沿著外壁飛行,那麼或許也必須做好空中對戰的覺悟。

風的聲音改變了。

「…………!」

無聲的訝異襲擊了鈴乃。

就連漆原也僵在原地,彷佛剛才驚慌的模樣都是騙人似的。

一位完全出乎意料的人物,正浮在兩人面前。

來人全身散發出淡淡的金色光芒,只有睜開的眼睛顏色與平常不同。

那是對與漆原和沙利葉如出一轍的紫色眼眸。

而將那道金光與紫瞳的神秘性破壞殆盡的,則是一件以淡粉紅色為基調花紋的睡衣,以及用磨損的金字標示醫院名稱的綠色拖鞋。

「千、千穗小姐?」

「騙人的吧?為、為什麼?」

來人正是照理說還在西海大學附設醫院住院的千穗。

「啊……是鈴乃小姐跟漆原先生!」

雖然兩人理所當然地感到十分驚訝,但千穗似乎也沒預料到會見到他們。千穗將手抵在耳朵上後,居然就直接開始說起話來了。

「不是這里!咦?啊,是、是那樣嗎?」

雖然她看起來像是在跟某人對話,但鈴乃與漆原當然什麼也沒聽見。

「是概念收發嗎?」

由于包圍千穗的光芒怎麼看都是聖法氣,因此漆原開始懷疑該不會是魔力精制連帶讓千穗覺醒了什麼奇妙的能力。

「咦?啊,不是啦。這只是用在澱川橋家電買的耳機麥克風連到手機上而已。雖然用這副打扮走進店內有點難為情。」

「……這樣啊。」

「那種事隨便怎樣都好!千穗小姐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發現千穗的耳朵與睡衣口袋間連了一條黑線的漆原沮喪地跪在地上,鈴乃則是驚慌失措地詢問千穗。

「呃,我現在沒有時間詳細說明!話說剛剛在這里發射聲納的人,是鈴乃小姐吧?」

「嗯、嗯。」

金光閃閃的千穗以平常的語氣問道,還無法接受這種異常狀況的鈴乃只能點頭回應。

「那個,因為這樣似乎不太好,所以還是別再這麼做會比較好。」

「咦?」

「有人說這樣會破壞世界之力的平衡,最好不要只從其中一邊去刺激它。」

「喂,佐佐木千穗,你是在跟誰說話?」

漆原以銳利的視線回應千穗所說的話。

「你不可能會知道那種事。那通電話,是在跟誰通話?」

面對漆原的提問,千穗不知為何有些困擾地以彷佛快哭出來似的表情回答:

「『別多管閑事啦,笨蛋,呸呸呸!』……那個人是這麼說的。」

「啊?那是怎樣啊!」

「不、不是我說的啦!呃,那個,是電話另一端的人……」

千穗以差點快哭出來的模樣對著漆原辯解,鈴乃則因為這幅難得一見的場景而稍微恢複了冷靜。

從惠美的話與千穗的戒指來看,至少可以確定那個能以對千穗的肉體毫無副作用的方式,賦予她過剩的聖法氣力量者,應該不是加百列那一方的存在。

更何況眼前的千穗並未遭人操縱,依然維持著鈴乃所熟知的佐佐木千穗的人格。

既然如此,那麼千穗跟電話另一端的某人,應該是基于某個目的才會來到這里。

不過鈴乃並未發問,取而代之的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揮動巨槌。

「武光烈波!」

「呀啊!」

沖擊波穿過嚇得縮起身子的千穗旁邊,鈴乃則像是追著自己放出的攻擊般從docodemo大樓跳入夜空。她以纖細的手臂揮舞巨槌所放出的沖擊波,彈飛了從夜空中飛向千穗背後的四顆光球。

「……天兵大隊!」

「啊,也對。畢竟加百列都來了呢。」

漆原與鈴乃瞪向光球飛過來的方向,那里有四個浮在空中的人影——

「在場的所有人都不准動!」

他們是手里拿著劍的天兵大隊。隸屬于加百列的天使軍隊,正傲然地浮在夜空中打算制伏鈴乃等人。

「……千穗小姐,如果在這里的事情辦完了就快點離開,那些家伙交給我們來處理!」

鈴乃小心謹慎地舉起巨槌說道。

「咦,可、可是……」

「您是基于某個目的才借助那股力量過來的吧?不過您現在沒有時間在這里向我們說明那個目的,而且那股力量應該也無法讓千穗小姐突然成長為一流的戰士。魔王跟艾謝爾在東京鐵塔,艾米莉亞則是在晴空塔。」

「……我、我知道了。」

身上閃耀著金光的千穗,將雙手高舉過頭。

才剛看見她的兩掌之間發出銀色的光芒,千穗就已經側身將雙手分開。

千穗盡可能地將右手拉到右耳後方,左手則是維持著幾乎跟右手相同的高度往前伸出,立起食指。

就在這個時候,漆原發現千穗左手食指上的戒指,正發出與眼睛顏色相同的紫色光芒。

千穗從原本空無一物的地方,拿出了一把銀色的光弓。

她擺出日本弓道中發射前的最後步驟——「會」的射形,要不是穿著花紋睡衣與醫院拖鞋,甚至會讓人聯想到神話中月之女神的莊嚴姿態。

「真奧哥,是在東京鐵塔吧?」

千穗向漆原確認。看見漆原點頭後,千穗微微露出笑容說道:

「席魯庫·艾特歐·魯西特!」

雖然是千穗的聲音,但那卻是千穗不可能通曉的語言,如同鈴乃剛才所做的一樣,她瞄准docodemo大樓的天線射出了光箭。

那是一道無論規模還是蘊含的聖法氣都遠遠超過鈴乃的「探信聖波」。千穗用來發動法術的咒語,在神聖韋斯語中就是與「探信聖波」同義的句子。

維持著明確形狀的金色光環,以docodemo塔為中心向周圍的大氣擴散。

相較于鈴乃的探信聖波,千穗放出的光芒無論前進多遠都沒有衰弱的跡象,呈放射狀在東京天空中擴展閱來。

「我之後一定會向大家說明!請你們要小心一點喔!」

說完後,千穗便彷佛一顆流星般飛往位于東北東方向的東京晴空塔。

「站住!」

天兵大隊見狀,便准備去追擊千穗。

「你們的對手是我!」

docodemo代代木大樓的尖塔上空,鈴乃正挺身阻擋在四對翅膀面前。

「剛才的那些法術光球,是瞄准千穗小姐吧?還有你們追擊千穗小姐時的眼神,看起來可是一點都不像天使喔?你們到底有什麼打算!」

鈴乃以猙獰的笑容,仰望自己過去曾經屈服的天使。

「如果你們打算假借神聖之名危害人類……那就由我來矯正你們!」

「啊……貝爾,只要讓我口頭教訓一下,那個……」

漆原站在天線的底座旁邊打算勸阻鈴乃,但卻被她制止了。

「我知道。不過若是由在上位者出來收拾這個場面,他們就無法切身地體會失敗的痛苦,也沒辦法在真正的意義上反省自己的錯誤。」

「啊?」

「他們的行為傷害了

無辜的人類,並為異世界帶來了許多的傷害。那是身為天使不該有的行為。既然如此,那麼我就必須修訂這一點才行!」

另一方面,在看見鈴乃充滿斗志的樣子後,天兵大隊的四位天使皆難掩疑惑。

「人類,把武器收起來!我們是隸屬于加百列大人的天兵大隊!你的行為違背了神的意旨與加百列大人的目的……」

「你們這些庸俗的家伙給我閉嘴!」

「……?」

天兵大隊因為被人類如此指摘而感到動搖。

不過這些人之前造訪Villa·Rosa笹塚時明明還是天使的樣子,現在卻在長袍底下加了T恤與運動服,看見他們這副半桶水的日本模樣,就算不是鈴乃,應該也會想指責他們庸俗吧。

這些天使們之所以會感到動搖,或許是因為有某種程度的自覺也不一定。

「什麼叫做神的意旨!宣揚要愛自己鄰人的神,怎麼可能會允許他人毫無意義地傷害無辜的少女以及這個國家呢!我才想問你們這些假借神之名傷害他人的家伙……」

鈴乃踢了尖塔一腳後,便飛入了新宿的夜空之中。

「到底是什麼人!」

前首席異端審問官克莉絲提亞·貝爾舉起巨槌,燃起體內聖法氣散發出強烈的魄力,讓侍奉大天使的四位天兵大隊忍不住端正架勢。

「覺悟吧,天兵大隊!審判就要開始了!」

鈴乃將巨槌伸向站在自己前方的天使,散發出深灰色光芒的長發隨風飄動。

「第一!你們主人的行為,傷害了無辜的人民與民眾的財產。大法神教會在此基于正義,命令你們做出相對應的賠償!第二!針對你們未事先警告便企圖傷害大法神教會信徒這點,我要求你們提出相對應的理由!若你們願在『神』之名下坦白招認與悔改這兩項罪狀……唔!」

鈴乃以響亮的聲音宣布審判,但天兵們並未給她說完的機會。

天使們沉默地亮出武器,用過去曾抵在她身上過的長劍發動攻勢。

鈴乃不慌不忙地用武身鐵光的握把擋下利劍。

相較于惠美的聖劍、沙利葉的大鐮刀以及加百列的杜蘭朵之劍,對方使用的是用金屬鍛造的普通長劍。

「唔哇,真刺激!」

留在docodemo屋頂上的漆原見狀,便吹起了口哨。

「區區人類,居然想制裁我們這些天界的使者,別笑死人了!」

「喔,是嗎?不過就連使用墮天之力的天界大天使,都曾經向我告解懺悔自己的罪行呢。唉,反正……」

鈴乃輕輕一笑,揮動握把彈開利劍。

除此之外,鈴乃還同時利用這個反動回轉巨槌,瞄准天兵的背全力揮下。

「武光沖星!」

「呃啊!」

即使沒被打飛,但這股從體內往上爆發的沖擊還是讓天兵失去了意識,讓他掉到了漆原所在的尖塔屋頂上。

「你們如果不靠偷襲,就連『區區人類』也贏不了嗎?」

鈴乃旋轉巨槌,快速回轉了三下後才重新將巨槌扛在肩上。

「這是利用聖法氣強化並突破身體極限的招式。原本是打算用來對付惡魔用的法術……接下來,換誰想嘗試看看?還是說要乖乖地接受我的審判,跟加百列一起承認自己的錯誤……看來是不可能呢。」

剩下的三位天兵,沒等鈴乃說完便一齊攻了過來。

從三個不同方向襲來的天使之劍,全都被鈴乃用巨槌前方圓滑的部分巧妙架開,並用握把接下。

「什麼!」

「哇喔!」

天兵與漆原同時發出驚呼。

鈴乃用浴衣的袖子卷住劍刃空手抓住,然後用灌注了聖法氣、穿著草鞋的右腳跟狠狠地踢向劍刃側邊。

照理說是在天界鍛造的劍,就這麼連同握劍的手腕關節一同粉碎。

「要是有碎片從這麼高的地方掉下去可就不炒了,垃圾要好好帶回家啊。」

鈴乃一臉游刃有余地將從天兵手中掉落的劍柄與劍刃碎片收進袖中。

「那麼,我已經給過你們兩次投降的機會,所以沒有下一次了。這個國家佛祖的忍耐極限似乎是三次,不過我兩次就很夠了。」

鈴乃重新用兩手提起巨槌,輕輕地吐了一口氣。

「「「!」」」

天使們完全來不及反應。

鈴乃用灌注了聖法氣的腳跟往空中一踢,便發出有如大炮般的聲響。就在天兵們因為巨響而分心的一瞬間,穿著浴衣的聖女早已從原本的正面,繞到了他們的後方。

而下一個瞬間,剛在敵人背後現身的鈴乃又以不到一眨眼的時間再度出現在天兵面前,背對著他們飛翔。原本做好承受巨槌沖擊的天兵們,因為只感覺到空氣吹拂的觸感而露出訝異的表情。

鈴乃用力揮了一下巨槌,並用空著的左手整理散亂的頭發,然後彷佛剛施展完拔刀術收鞘般的將武身鐵光恢複成發簪,重新插回頭上。

「武光舞·鳳仙花。」

就在這一瞬間。

三道聖法氣的沖擊波響徹新宿的夜空。

三位天兵無法承受從身體內側產生的沖擊,于是便跟最開始的那位天兵一樣瞬間失去意識,一同朝漆原所在的docodemo大樓屋頂墜落。

「別小看人類。好好地體會一下活著的痛苦吧。」

「喔喔,好可怕。」

漆原發自真心地感到恐懼。

無視顫抖的漆原,鈴乃擦了一下因戰斗而流的汗,將放在左袖里的東西拿到眼前觀察。

「不過……這是怎麼回事……天使,到底是什麼?」

天兵們使用的劍,當然並非由「進化天銀」所打造,不過卻也不是材質不明的超級金屬。

而是鈴乃每天理所當然都會接觸到的金屬。

那就是「鐵」。

「喂,貝爾!好像又有什麼東西靠近羅?」

漆原從大樓呼喚正歪著頭感到納悶的鈴乃。

「……?」

鈴乃因為聽見漆原的話而拾起頭,並小心地將劍的碎片收進袖子里面以防掉落。

某個東西正從遠方的天空逼近。

那看起來似乎是千穗之前放出的光環,不過除此之外,還伴隨了其他東西。

盡管形式不同,但千穗做的事情其實跟鈴乃一樣,都是發射某種聲納。既然如此,那同樣也會以「反應」的形式將某種信號集中傳回施術者指定的地點。

不過那道擴散的光環在集中的同時,到底又帶回了什麼東西呢。

「唔……」

不可能。鈴乃不自覺地提高警戒。

千穗發出的確實是聖法氣的聲納,然而——

「魔力?」

鈴乃與漆原茫然地看著散發金光的魔力光帶,從頭頂上往東南的方向飛去。

「……嗯?」

當光帶從頭頂上經過時,雖然不多,但鈴乃感覺自己的體內似乎有什麼不好的東西也跟著消失了。



「漆原那家伙到底在干什麼啊?」

東京鐵塔底下有一棟能夠搭乘直通展望台電梯的複合商業大樓——東京鐵塔Leg.Town,真奧與蘆屋正站在建築物內其中一間洗手間的鏡子前面。

就在漆原掛斷電話的十幾分鍾後,彷佛利用墊板的靜電惡作劇般,真奧與蘆屋的頭發突然隨著一陣莫名的惡寒而翹了起來。

「他都沒跟您聯絡嗎?」

「嗯,完全沒有。」

由于兩人平常都沒時髦到會隨身攜帶發蠟與梳子,因此他們正在利用洗手間的自來水整理頭發。

特別是這已經是蘆屋的頭發今天第二次被鈴乃的聲納所害,然而不清楚實際狀況的兩人當然無從得知這件事。

「真是的,惠美不接電話,我們也沒找到拉貴爾,真搞不懂我們到底來這里干什麼。」

發完牢騷後,總算將頭發整理到能見人程度的真奧與蘆屋心情黯淡地走出建築物,回頭仰望自己才剛爬上爬下過的東京鐵塔。

雖然兩人已經在這里閑晃了好一段時間,不過東京鐵塔的人口密度還是完全沒有降低的跡象,正當真奧與蘆屋判斷不可能在這種狀況下找到連臉都沒見過的對象,開始感到束手無策時——

「……喂,蘆屋,你會不會覺得有點忐忑不安啊?」

「嗯……我有不好的預感。」

真奧與蘆屋皺起眉頭互望了彼此一眼。跟先前頭發翹起來時一樣,一股類似暈船的暈眩感正蠢蠢欲動在兩人的背上游走。

「喂,那是什麼?流星?」

此時群眾中有人看向天空大喊。真奧

與蘆屋也跟著望向圍觀群眾所指引的方向。

一道流星正從南方往這里逼近。

「聖法氣的光……那就是讓我們心神不甯的原因嗎?難不成是惠美?」

真奧說出以魔王而言十分合情合理的感想。

「魔王大人,要是被本人聽見您說這種話,您可是會被殺掉喔。而且……」

蘆屋以有些莫名其妙的方式提出諫言,然後跟周圍的人一樣指向天空。

「讓我們如此焦躁不安的原因,應該就在那東西的後面。」

即使不用蘆屋特別說明,真奧當然也明白這點。

位于流星後方的金色光帶,像是為了包圍東京鐵塔似的一口氣往這里逼近。

以塔為中心開始從全方位靠近此處的光帶,不知何時在天空化為了一道巨大的光環。

這無論怎麼想都並非自然現象,但就算是日本,應該也不具備足以引起這種現象的技術。

「哇、哇,這是什麼表演嗎?」

「該不會是極光吧?」

「東京哪有可能會出現什麼極光啊!大概是煙火吧?」

真奧集中精神提防群眾產生混亂或是敵人出現,然而或許是因為外觀看起來很漂亮,所以即使這現象不管怎麼看都是天地異變,現場還是沒有半個人覺得情況嚴重。

「哎呀,加百列那家伙該不會又捅了什麼婁子吧?」

「嗯?」

就在這段期間內,真奧發現某個站在自己附近的圍觀群眾,正一面仰望天空一面說出奇妙的話,于是慌張地環視周圍。

然後真奧便發現一個戴著太陽眼鏡、留著龐克風爆炸頭的男子,正站在距離自己身後不遠處。

「啊?你……」

「喔?哎呀,真巧呢,烏龍面店的青年。」

真奧雖然因為對方理所當然似的說著流利的日語而感到驚訝,但在他回過神來之前,蘆屋已經為了保護真奧而插進兩人之間。

男子推了一下太陽眼鏡,看向蘆屋與真奧。而且不知為何,他的嘴里還叼著一根牙簽。

「……魔王大人,請您看他的眼睛。」

真奧因為蘆屋嚴肅的語氣而看向推著太陽眼鏡往這兒瞧的男子,發現他的眼睛顏色——

「紫色的,眼睛……?」

「嗯,我的眼睛有什麼好奇怪的嗎?」

男子上下晃動著嘴里的牙簽,並刻意摘下太陽眼鏡睜大眼睛給對方看。

「這里餐廳的烏龍面也不錯呢!還有筷子也是,這次我有努力用過羅!」

「你、你……你該不會……」

不曉得是基于憤怒,遺是因為神秘的光環正往這里逼近,真奧激動地顫抖。

從正面仔細觀察之後,真奧發現男子的爆炸頭並非純黑,還另外有一撮看起來特別鮮豔、彷佛經過挑染的紫色頭發。

「原來你這家伙就是拉貴爾啊!」

「喔?我不記得自己有跟你報過名號啊……」

爆炸頭男子對拉貴爾這個名字產生反應,打從心底感到驚訝似的睜大了眼睛。

「原來你真的在地面上吃飯啊啊啊?」

在這瞬間,逼近的光環接觸到了塔頂的天線,包圍鐵塔的光芒也宛如陣雨般的灑落一地。

「……喔?」

「嗯?」

「哎呀?」

真奧、蘆屋以及疑似拉貴爾的男子同時發出驚呼。

爆發的光環殘渣一抵達真奧與圍觀群眾所在的東京鐵塔底下的地面,便瞬間朝在場的兩位青年襲卷而來。

光之陣雨直接擊向真奧與蘆屋,爆炸頭的男子也因為隨之產生的沖擊波而不禁遮住了瞼。

兩位青年一沐浴在光中,體內便立即出現異樣感,頭發也像是為了與爆炸頭男對抗般開始大爆發,然而兩人還來不及驚訝地互望彼此——

變化馬上就發生了。

照理說原本是被金色的光之漩渦直接命中的兩位青年身上,居然發出了黑色的光芒。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一道咆哮把金光吸收殆盡,將一切全都染上黑暗並炸裂出黑色的光芒,掩蓋了原本打在東京鐵塔上的柔和燈光。

外形宛如發光的裝飾吊燈,做為人類創造的時代監視者的紅色鐵塔底下,正泛濫著將近無限的黑暗。

「既然你人在地上,那一開始就給我說清楚啊!居然害找白花了那麼多錢啊啊啊!」

盡管從那片黑暗中傳出來的惡魔之聲,有著足以讓人感到血液凍結的魄力,但語句中卻充滿了完全不符合聲音重量的小家子氣怨恨。

整個世界頓時籠罩在從黑暗底部湧出的綠色光芒之中。

綠光包圍了東京鐵塔周邊一帶,同時暫停了里面所有人的行動。

這跟曾經出現在笹塚的魔力結界一樣,無論是綠光內的人還是物體,實際上都存在于外面,所以能夠免于遭到結界內破壞行動的牽連。

從遠方來看,如同極光般往上攀升的結界,看起來就像是在為東京鐵塔打上綠色的燈光。

這一切都是由一個惡魔所為,且那個惡魔正用足以一瞥就讓人類昏倒、蘊含著強烈怨恨的視線瞪向爆炸頭男子。

「我要把可樂灌進你的鼻子里面!」

吸收了蘊藏在金色光環中的魔力之後,魔王撒旦與惡魔大元帥艾謝爾,就在這一瞬間降臨了東京鐵塔。

「這是怎麼回事啊!」

爆炸頭男丟掉了太陽眼鏡,正面承受對方的眼光。

「老加。你知道這些家伙在日本嗎?」

但他說話的對象,卻並非突然現身的兩位大惡魔。

「!」

被撐到極限的UN×LO的T恤,因為無法承受獨角魔王撒旦轉身的動作而處處應聲破裂。

「我沒想到會跟他們扯上關系,所以才沒告訴你,抱歉啦。」

那個人到底是從何時開始出現在這里的呢。

悠然地浮在魔王撒旦的魔力結界中,並彷佛理所當然似的不受其魔力影響者,正是曾經打算搶奪魔王與勇者之子的那位大天使——

亦即化為流星追著光帶來到東京鐵塔的加百列。



「……媽媽。」

「……」

「媽媽……」

惠美正抱著膝蓋蹲在東京晴空塔展望台的角落。

就算阿拉斯·拉瑪斯泫然欲泣地猛力搖著惠美呼喚她,惠美還是沒有反應。

父親還活著。

關于五年前那段離別的記憶。惠美一直以來總是將站在自己面前、因為淚水而模糊的父親身影烙印在心里,將喪父的悲歎與憤怒化為力量持續戰斗下去。

跟父親的事情相比,天使並非超常存在這點只能算是件小事。畢竟她原本就沒把路西菲爾跟沙利葉當成是超常的存在,這只不過是讓惠美更加確認他們是與自己敵對的一個強大勢力罷了。

比起這種事情,父親尚在人世。

明明這不但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實,更是自己一直夢寐以求的希望。

但惠美的腳卻畏縮得動彈不得。

加百列說謊的可能性應該很低吧。畢竟就算欺騙惠美說諾爾德還活著,對他來說也沒什麼好處。

加百列所說的「天界的危機」之一,恐怕就是萊拉與諾爾德生下艾米莉亞這孩子的事實,將連帶產生讓天界與天使的神聖性降低的危險吧。

天界與天使之所以成為眾人信仰與崇拜的對象,就是因為他們是遠遠超乎人類想像的超常存在,若被人得知他們只不過是擁有不同文明的人類,其威勢將會一口氣跌落谷底吧。

因為即使規模不同,安特·伊蘇拉的人類還是能使用跟天使沒什麼兩樣的奇跡。

所以如果要說謊,加百列應該會說諾爾德已經死亡並離開人世了才對。

這麼一來,無論他想怎麼扭曲「勇者艾米莉亞之父」的形象都沒問題。

即使被人揭露諾爾德只是個普通的農夫,也能用他回到天界或被拔擢為天使等理由蒙混過去。

而另一個更單純的理由就是,每個人都會憎恨殺害自己雙親的仇人。惠美與真奧之間的關系原本就稱不上良好,若讓她再次得知父親的死訊,必然會增加惠美對「魔王撒旦」的恨意,如此一來就能讓妨礙天界的兩人彼此互相殘殺。

但加百列卻是這麼說的。

父親諾爾德還活著。

光是這點就足以讓惠美看不見前方。惠美稍微拾起頭一看,便發現阿拉斯·拉瑪斯正以泫然欲泣的表情緊盯著自己。

「媽媽?沒事吧?你肚子痛嗎?」

「……不,我沒事,雖然沒事

……」

惠美無力地笑道,然後再次將臉埋入膝蓋。

「只是在想接下來到底該怎麼辦……」

「你想怎麼辦?」

雖然在首次以教會騎士的身分踏入戰場時,惠美就已經清楚地自覺到自己想消滅魔王軍這個願望,最根本的理由就是替父親報仇,就只是為了這一點而已。

盡管來到日本以後,惠美與魔王基于種種原因而經常有彼此往來的機會,但她從頭到尾都還是將魔王視為最終必須打倒的敵人。

不過——


「光是知道爸爸還沒死,那家伙好像就變成了無關緊要的敵人……」

惠美的父親是個農夫,雖然力氣很大,但依然不是經曆過戰斗訓練的戰士。跟魔王軍交戰過的惠美十分清楚惡魔的力量與殘虐,所以在看過自己被毀滅的故鄉遺址後,馬上便得出諾爾德因為力有未逮而死于非命的結論。她無法不那麼想。

所以每當她想著一定要讓魔王也嘗嘗跟父親所承受過的相同的苦楚與疼痛時,腦中總是會浮現出那個瞬間。

當然就算父親還活著,惠美對魔王的怨恨也不會因此消失。

即使父親尚在人世,依然有可能生病或受傷,而且這也無法抹去和平的生活遭人全數破壞後所產生的痛苦與憎恨。

在當上勇者以前,身為一個安特·伊蘇拉的人類,魔王軍所散播的破壞與悲劇全都難以讓人原諒。

不過驅使惠美討伐魔王的重要齒輪突然被人從旁拆了下來,導致她內心思考的方式改變這點,依然是無可否認的事實。

而關于剩下的齒輪,接下來到底該跟什麼樣的齒輪與行動,她現在還找不到答案。

加百列遺留的土產——「研磨微增」的空罐正在惠美旁邊滾動。

在告訴惠美諾爾德或許人在日本之後,加百列便向她索取代價。

換句話說,就是千穗目前的狀況。

惠美動搖了。雖然她一點都不想告訴對方跟重要的友人千穗有關的情報,但不可否認的是,在她心里的某處還是隱藏著只要告訴對方少女的狀況,就能更加接近父親一步的邪惡誘惑。

然而時間卻不給惠美迷惘的機會。

一股巨大的能量通過在良心和欲望之間搖擺不定的惠美下方。

『哎呀,這下可不妙了。』

加百列停止露出奸笑,一口氣喝干了手上的咖啡。

『就聊到這里吧。再怎麼說還是自己的事情比較重要,這個話題就先到此為止。關于我提供的情報,就當作是附贈的好了。下次見面時,再告訴我些什麼吧。』

『等、等等……』

『雖然這可能會讓你有點迷惘。』

加百列擺出不符合自己風格的認真表情說道。

不曉得是怎麼辦到的,只見加百列接連穿過牆壁與窗戶,等注意到時,他人已經在展望台外面了。

『並不是所有天界的人,都覺得只要用工作當藉口就能為所欲為。大家只不過是不想死而已。再怎麼說,我們還是有自己身為受人崇敬天使的自覺啊。』

說完後,加百列便飛出展望台,追著那股神秘的巨大能量離開了。

那股能量與加百列都是往南方前進。恐怕是真奧所在的東京鐵塔發生了什麼事吧。

然而即使如此,惠美還是一動也不動。

因為她應該戰斗的對手、戰斗的理由,以及該守護的東西,都已經變得一片混亂。

「……吶,阿拉斯·拉瑪斯。」

「嗚?」

「對我來說,勇者的工作實在太沉重了。我原本就只是個隨處可見的農家女孩。要是我從小就接受英才教育,應該就能不在意那些小細節直接打倒魔王,並擁有更強烈一點的使命感也不一定。」

「媽媽,不喜歡,當勇者嗎?」

阿拉斯·拉瑪斯大概是聽不懂太難的話吧,然而不可思議的是,即使如此小女孩依然確實地察覺到惠美想表達的事,並用簡短的話重複說了一次。

「以前,是那樣沒錯啦。不過要是沒當勇者,我就不會遇見阿拉斯·拉瑪斯了,所以現在倒是沒那麼討厭。」

「嘻嘻。」

「吶,阿拉斯·拉瑪斯。」

「什麼事?」

「阿拉斯·拉瑪斯長大後想做什麼啊?」

惠美的問題讓阿拉斯·拉瑪斯驚訝地眨起了眼睛。正當惠美心想小女孩可能還無法理解這類的問題時——

「我要當,放宗熊!」

阿拉斯·拉瑪斯的眼睛突然變得閃閃發光,用力舉起雙手如此宣言。

由于沒想到對方會提出具體的職業,再加上這答案實在是太出人意料,因此惠美在陷入一陣沉默後,臉上便露出了柔和的笑臉。

「你想當放松熊嗎?」

「嗯!還有,還有啊!」

似乎還想繼續說下去的阿拉斯·拉瑪斯,朝惠美探出了身子。

「咖哩!」

「咦?」

惠美感到有些納悶。因為她到現在都還沒讓阿拉斯·拉瑪斯吃過咖哩。

在魔王城時,蘆屋應該也有特別注意不讓阿拉斯·拉瑪斯吃味道太強烈的東西才對。所以阿拉斯·拉瑪斯對咖哩應該沒有喜不喜歡吃的概念……

「因為媽媽最喜歡放宗熊跟咖哩了!阿拉斯·拉瑪斯也最喜歡媽媽了!所以等長大以後,阿拉斯·拉瑪斯,要當放宗熊,跟咖哩!」

「……這樣啊。」

阿拉斯·拉瑪斯說等長大以後,想成為惠美最喜歡的東西。

惠美為了掩飾即將奪眶而出的眼淚,而將阿拉斯·拉瑪斯拉近自己緊緊抱住。

「對不起,媽媽,好像變得有點軟弱。」

「要吃咖哩嗎?」

「等千穗姊姊康複後,我們再一起去吃吧。」

「耶!」

「唔噗!」

阿拉斯·拉瑪斯在惠美懷里很有精神地舉起手,然後直接擊中了惠美的鼻子。

「……這樣正好能幫我打起精神呢。」

因為不同于剛才的理由而變得淚眼盈眶的惠美,總算重新站了起來。

「反正這又不是第一次將結論延後了。現在必須先為了守護重要的東西行動才行。以後的事情……就等以後再考慮吧。」

既然確定了拉貴爾的行為會對日本、千穗以及萊拉造成危害,那麼就目前而言,拉貴爾無庸置疑地是惠美的敵人。

加百列曾經說過他是在這里預防拉貴爾從東京鐵塔放出的聲納波,受到晴空塔發出的測試數位電波干擾。

既然如此,那麼主要的戰場一定是真奧與蘆屋前往的拉貴爾所在地——東京鐵塔。

若那兩人打算跟加百列與拉貴爾戰斗,一定百分之百沒有勝算。

然而就算情況不至于演變成戰斗,還是有鈴乃所說的「魔王被帶去安特·伊蘇拉」的危險性存在。

「明明我都還沒找出答案……要是讓他們被帶到遠方,我可是會很困擾呢。」

如今已經不是擔心有沒有可能被地上的人看見的時候了。

就在惠美沿著跟進來時相同的工程用通道走出展望台的屋頂,將意識集中到腳底准備全力飛行時——

「現在不行喔。因為東京鐵塔附近已經都被真奧哥用魔力結界封鎖起來了。要是硬闖進去,會替附近的人造成危害。」

「唔!是、是誰?」

除了惠美與阿拉斯·拉瑪斯之外,現在晴空塔應該已經沒有其他的人。而就連阿拉斯·拉瑪斯本人,也已經跟惠美融合並進入她的體內了。

「不過,這樣我就放心了。大家果然還會繼續待在日本呢。」

一道光芒從比惠美目前所在的展望台還要高的地方下降。

全身包圍著金色光芒的來人,對一看見自己的身影就變得啞口無言的惠美說道:

「一起去吧。我會幫你做一個入口。」

「千、千穗……你那個樣子是……」

「走吧,游佐小姐。」

在全身纏繞著金色聖法氣的千穗回答惠美的問題之前,她已經先憑空拿出一把銀色的弓箭,並搭上聖法氣的箭矢。

「唔!」

只見銀色箭矢伴隨著一股強大的魄力被射入夜空,同時以光的軌跡載著千穗與惠美往南方飛翔。

惠美與千穗的身影一同消失在那道光芒之中,只剩下高空的強風留在原地呼嘯。



「喔,看起來好像變得很有趣呢。」

加百列傲然地在充滿綠光的世界中俯視兩位大惡魔。

「我這邊可是一點都不覺得有趣。老加,為什麼你沒待在另一座塔而跑來這里

了?這樣要是害下次聲納的精確度下降怎麼辦!」

爆炸頭男隔著撒旦與艾謝爾,向對面的加百列出言抱怨。

穿著刷破牛仔褲搭配T恤,打扮輕松的爆炸頭男背上,理所當然似的出現了閃閃發光,但看起來不太適合這副打扮的翅膀。

「因為艾米莉亞跑來礙事啊。不過已經沒必要再發出聲納了。剛才那股能量波應該不是普通人所為,現在應該不用費什麼工夫就能找到那個人吧。」

「我說啊,這點小事不用你說我也知道!不過……」

拉貴爾與加百列的視線在某處交會。

「我怎麼想都不覺得這些人會乖乖地放我們走呢。他們的表情好恐怖喔。」

「你覺得我們會放你們走嗎?」

彷佛從地底響起般的邪惡聲音,散發出即使壓倒兩位天使依然綽綽有余的威嚴。

「你們兩個,別以為能從這個魔力結界里向外踏出一步。」

「……」

魔王撒旦,以及惡魔大元帥艾謝爾。

兩位天使與兩位惡魔,在被魔力封閉起來的東京鐵塔展開對峙。

「基本上這個世界不是沒有魔力嗎?這個人是魔王撒旦吧?雖然我不曉得旁邊那位是誰,不過老加啊,這跟你一開始說的話不同吧?哼?」

「關于這點我向你道歉。不過我可沒說謊喔。我真的沒想到這件事會跟他們幾個扯上關系。這全都是因為剛才那個東西。『磅』的一聲很漂亮對吧。」

加百列試著用雙手表現出光環靠近鐵塔後爆發,然後將魔力灌注到撒旦與艾謝爾身上的過程。

「恐怕萊拉已經抵達了我們所不知道的垃方。應該就是受到那個的影響吧。」

「啊~真是的,那又怎麼樣?只要墮天決定之後,再動員所有天兵把知情者全都殺掉就好啦……反正無論這個國家變成什麼樣子,對我們都不會有任何影響……」

「我不會讓你們那麼做的。」

「……」

加百列稍微瞄了一眼撒旦的表情。然而在那之前,拉貴爾已經率先對撒旦發難。

「話說你這個人也真是的!居然假扮成人類說英文要帥,害我完全被你騙了!明明只要乖乖吃你的烏龍面就好了,為什麼要來妨礙我啊?雖然我聽說你們跟老加之間起了些爭執,不過這次我們對你們什麼也沒做吧?能不能請你們別插手天界的事情?」

拉貴爾口沬橫飛地說道。

加百列見狀,便大大地皺起眉頭露出尷尬的表情。

「呃,拉貴爾?我是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啦,不過你用那種說法……」

在這瞬間,撒旦與艾謝爾的背後,竄出了黑色的火焰。

「你看吧……我就知道他們一定會生氣。」

「你們那場無聊的內哄,可是傷害了我們的同伴啊。」

黑暗步步逼進,光明則是不斷後退。

「如果你們肯改一改用暴力支配世界的宗旨,或許還有商量的余地。我自己也是企圖支配世界,進攻他國的侵略者。是用暴力逼人屈服的壞人。所以只要一看見你們這種家伙,就會想狠狠地揍你們一頓。」

話剛說完,撒旦便突然出現在拉貴爾面前,然後重重地往對方驚訝的側臉一拳揮了下去。

「喔嘎喔?」

拉貴爾發出奇妙的叫聲,整個人撞上東京鐵塔的鋼骨。

「喔,真快呢……」

「魔王大人,您已經打下去了。」

「那邊則是太慢了!」

艾謝爾慢了一拍吐槽,而加百列則是又再跟著吐槽了一次。

「就連魔界也找不到像你這種一臉理所當然地踐踏他人,還肆無忌憚地主張這是正義的人渣。你應該知道我們平常都稱自己是什麼吧,加百列。」

「……應該,是惡魔吧。」

雖然加百列還是謹慎地保持警戒,但不知為何回答時看起來卻顯得有些滿足。

「沒錯,我們是惡魔。是一群做盡壞事,必須靠為害他人才活得下去的人渣!」

惡魔之王撒旦朗朗地宣告自己的罪狀。

「如果沒有背負自己的罪行活下去的覺悟,那就別對其他人抱怨!這里可是那些背負著自己一切的所作所為,拚命活下去的人類們的性界啊!」

「……老加,換句話說,他們打算跟我們戰斗嗎?」

「嗯~好像是這樣沒錯。」

看來無論是撒旦的拳頭還是斥責,對拉貴爾都沒什麼效果,雖然剛才很誇張地飛了出去,但他的外觀看起來依然是毫發無傷。

另一方面拉貴爾撞上的鋼骨,也因為受到撒旦的魔力結界保護,所以跟之前的首都高速公路戰時一樣,連一點擦傷的痕跡都沒有。

「老加,拜托你啦。」

「果然變成這樣啊……」

「那還用說。我的工作可不包括戰斗啊。我不是一開始就說過我這邊光是為了追萊拉,就已經分身乏術了嗎?」

說完後,拉貴爾沒等加百列回答,便逕自往東京鐵塔的塔頂飛去。

他打算逃離撒旦的魔力結界。就目前的狀況而言,比起在地面上尋找包圍鐵塔周圍的魔力結界界線,不如直接去找東京鐵塔上方的天空界線還比較快。

接下來的一切都是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

雖然拉貴爾一下子就飛到了第一展望台,但撒旦卻以接近瞬間移動的超高速沖到了他的背後,打算用纏繞著黑暗火焰的拳頭進行攻擊。

然而加百列又以超過撒旦的速度上前守護拉貴爾的背後,制止了撒旦的攻擊,艾謝爾見狀,便以眼神對加百列使出了念動力。

但沒想到加百列居然一面接下了魔王的拳頭——

「喝啊!」

一面只靠眼力與氣勢就破解了艾謝爾的念動力。

過去惡魔大元帥曾在笹塚的戰斗中,展現出同時自由操作無數巨岩的念動力,但生命之樹的守護天使卻完全沒將這股力量放在眼里。

「我不是說過了嗎?就算是全盛時期的魔王撒旦,應該也不是我的對手。」

盡管撒旦打算收回被擋下的拳頭,但加百列卻緊緊地抓著他的手不放。

「哎呀,我這也是在公事公辦。其實我真的不想做這種事,也覺得對那個高中女生很不好意思。或許你們會覺得很好笑也不一定,不過這對我們而言可是很重要的事情呢。」

「!」

發現加百列正將聖法氣聚集到手中的撒旦,連忙提升體內的魔力。

「喔,真敏銳呢,不過太遲了。」

不過一股異質的能量還是突破了撒旦的魔力,沖進他的體內。

那是一道強力的聲納,而且里面所蘊含的聖法氣,更是遠遠地超過了鈴乃在醫院半開玩笑地打入蘆屋體內的分量。

加百列的聖法氣不斷突破撒旦的生命能量——魔力,在他的體內四處作亂。那是一種類似蛇毒,會不斷剝奪惡魔體力的招式。

盡管這種攻擊絕對稱不上華麗,但還是帶有足以讓魔王撒旦頭昏眼花的能量。

由于加百列並沒有繼續追擊,因此撒旦用力往後一跳拉開距離,呼吸也像是為了忍耐劇痛般變得十分凌亂。

「拉貴爾,你走吧。只要從這里出去,應該就能追蹤到萊拉的痕跡。這兩個人交給我來處理就好。」

加百列指向魔力結界的頂端,而拉貴爾沒回答便直接開始往上飛。

既然是利用撒旦的魔力構成的結界,那麼只要施加更強的力量自然就能加以破壞。盡管結界不會因為一個地方毀損就導致全體崩壞,但除了避免戰斗波及到外面以外,撤旦制作這個結界的另一個用意就是想避免兩位天使逃跑。

若被加百列一個人牽制在這里又讓拉貴爾逃跑,可就賠了夫人又折兵了。

「蘆屋!阻止他!」

在撒旦下令之前,艾謝爾已經采取了行動。他趁著加百列不注意,從眼睛、雙手以及兩條尾巴,同時對拉貴爾使出了六發看不見的念動力攻擊。

「太天真了!」

艾謝爾面前突然掀起了一陣風。

照理說還在與撒旦對峙的加百列,不知何時已經拿了一把類似劍的武器,斬斷了艾謝爾的念動力。

與劍柄的大小相比,那把武器劍身的部分顯得明顯過短,可見那原本應該是一把長劍。

「杜蘭朵……」

艾謝爾憤憤地吐出那把劍的名字。

那是照理說已經被與阿拉斯·拉瑪斯融合的「進化聖劍·單翼」一擊粉碎、加百列在神話中使用的佩劍。

「唉,雖然因為前端無法再生,所以成了這副不上不下的模樣。」

加百列舉起那把劍身看起來曾經斷成

兩截過的大劍,指向撒旦的方向。

「!」

撒旦因為感覺到有某樣東西正無聲地劃破空氣逼近自己,而稍微偏了一下臉。

明明加百列與撒旦兩人之間還有段距離,但撒旦的臉頰卻流下了一條血痕。

「不過,就只有銳利度的部分沒變呢。無論你們身上穿的UNI×LO使用了多麼優秀的素材,我想應該都斬得斷喔?」

「……那你就試試看啊。」

然而艾謝爾卻毫不膽怯。

他瞄准加百列,用尾巴與雙手的爪子毫不間斷地開始發動攻勢。

「喂、喂,這樣很危險耶!要是你的手指頭被砍斷我可不管喔……咦?」

不想傷害艾謝爾的加百列,試著用杜蘭朵的劍身彈開對方的攻擊,但傳回來的手感卻十分堅硬。

原來杜蘭朵的劍刃居然砍不下去。

「喔?喔?喔喔?」

「……!……!……!」

相對于加百列只有一把劍,艾謝爾的攻擊手段卻有三種。雖然進展緩慢,不過沉默地淡淡持續攻擊的爪子與尾巴的尖刺,還是開始慢慢掠過加百列的身體。

「好痛,好痛!好、好刺啊!」

「蘆屋那堅硬的外表可不是長好看的啊。」

撒旦趁機來到了無法完全架開艾謝爾攻勢的加百列背後。

「唔欸!」

等發現時已經太遲了,撒旦從背後用巨大的手抓住加百列的頭部。

「你以為面對人類的反攻,是誰一直撐到了最後?」

「哇,等、等一下!」

「蘆屋……惡魔大元帥艾謝爾的肉體是全魔王軍最硬的,是防守的專家啊。就算是惠美的聖劍,也沒那麼容易傷得了他。」

「覺悟吧!」

「唔哇!」

艾謝爾的利爪總算逮到了加百列的身體,並直接貫穿過去。看來即使是大天使,面對魔王與惡魔大元帥的同時攻擊與魔力,終究還是太吃力了。

「不過,猜錯了。」

然而照理說被貫穿腹部的加百列,居然連一滴血都沒流,便直接像霧一般消失了。

看著原本握在手中的加百列頭部像煙一般消失,撒旦與艾謝爾不禁感到納悶。

「你們跟艾米莉亞的戰斗方式都太直來直往啦。」

撒旦的背後傳出一道聲音。

還來不及回頭,現身在撒旦後方的加百列便以看起來不怎麼樣的力道,用掌底拍了一下撒旦的背。

「BANG!」

「唔喔喔喔喔喔!」

加百列光是這點程度的攻擊便足以打飛撒旦,且撒旦在撞上艾謝爾後力道依然並未衰退,讓兩人彷佛在空中翻了個筋斗般的姿勢大亂。

「這、這是……?」

「哎呀,要是溜出那麼意外的表情反而會讓我感到很困擾呢,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那只不過是殘像罷了。打從切斷艾謝爾對拉貴爾使出的念動力開始,你們就一直在跟我制造出來的分身戰斗。」

說完後,加百列若無其事地拍了一下手。

像是以此為信號來做爆米花般,現場突然憑空出現許多跟加百列長得一模一樣,掛著惹人厭笑容的等身大天使。

「唉,換句話說憑現在的你們,就算兩個人加起來也不過只有我分身的程度。好啦,我這麼說是為你們好,還是就這麼算了吧。我不會害你們的。」

「……你以為,我們真的會就這麼乖乖罷休嗎……」

撒旦撐起喀喀作響的身體,瞪向加百列。

「你對惠美,做了什麼嗎?」

「咦?」

「你剛才說了『那個高中女生』吧。為什麼你會知道小千發生了什麼事?」

「……不是你自己說了什麼『傷害了我們的同伴』之類的嗎……」

「我說的也有可能是指漆原或是鈴乃,甚至連惠美都有可能,為什麼你馬上就知道是看起來最沒有關系的小千。」

「啊,原來如此……沒錯,我是聽艾米莉亞說的。嗯,我剛才在晴空塔那兒有遇見她。」

加百列像是為了自己的失言而感到後悔似的聳肩。

「不過,我只知道她因為拉貴爾的聲納而失去了意識。結果除了這個以外,我完全沒從她那兒聽到任何東西。虧我還主動送了她那麼多珍貴的情報呢。」

「什麼?」

「雖然她現在或許因為那個情報,而失去了斗志也不一定呢。不過要是真的變成了那樣,那你可要感謝我喔?畢竟我幫你減少了一個敵人。」

「喂,你到底做了什麼……」

「嗯?沒什麼大不了的啊。我只是告訴艾米莉亞,她的父親還活在某處而已。」

「!」

此時浮現在撒旦腦海中的,是勇者艾米莉亞為了替父親報仇而對身為魔王的自己揮劍相向的身影,以及即使從樓梯上跌倒摔得仝身都是擦傷、依然哭著譴責真奧貞夫這個殺父仇人的游佐惠美的身影。

「魔王大人……?」

艾謝爾敏感地發現撒旦的樣子有些奇怪。

其實在這段期間內,艾謝爾早已隱約發現惠美對撒旦抱持過剩敵意的根源為何,但關于這件事,撒旦應該完全沒有感到煩惱的必要才對……

「加百列,你應該從以前就經常被人說不懂得看氣氛吧。」

「雖然我最近才從某人那里受到了看氣氛只能稱得上是二流的薰陶……不過我不否認。」

「從旁奪走支撐某人的支柱,這麼做很有趣嗎?」

「很有趣呢。哎呀,感覺你好像在關心自己的敵人艾米莉亞呢,真是有趣。」

「……卑鄙的家伙!」

即使艾謝爾如此啐道,加百列的笑容還是沒有產生任何動搖。

「真光榮。不過有件事先說在前頭,我希望她別一直拘泥于『討伐魔王』這種無聊的小事,多花一些心思在格局大一點的東西上面。為了這個目的,她現在的支柱實在太礙事了。」

「……?」

就在撒旦因為搞不懂加百列到底想表達什麼而感到納悶時——

「老加加加加加!」

拉貴爾發出冗長的慘叫,從此撒旦等人所在的第一展望台附近還高的上空沖進了戰場。與此同時,東京鐵塔的頂端發出了一道強烈的閃光。

「喂,現在正講到關鍵呢。」

不知為何,加百列居然對自己的伙伴拉貴爾的聲音噘起了嘴。

「他已經發出聲納了嗎?」

「這里沒有電視……所以也無法確認……」

由于撒旦與艾謝爾完全不是加百列的對手,因此也無法確認拉貴爾在這段期間內到底做了什麼事。

「哎呀,老加啊,這下糟了!」

「嗯?」

「我不能飛了……」

「啊?」

那道聲音,就這麼直接通過加百列、撒旦以及艾謝爾的眼前往下墜。

「「「……」」」

拉貴爾像是只被獵人擊落的鳥,難看地掉落在第一展望台的屋頂上。

「看來你們沒事呢。」

從拉貴爾掉落的上方,傳來了一道聲音。一行人抬頭一看,便發現那是一副就某種意義而言已經看慣了的姿態。打從看見天使一聲不吭地遭人擊墜時起,大概就能預測到之後她會出現在這里。

紅眼銀發的勇者艾米莉亞,正以複雜的眼神看向兩位惡魔。

然而無論是撒旦還是艾謝爾,甚至就連加百列,都並未看向艾米莉亞,而是緊盯著出現在她旁邊的人物。

「小、小千?」

「佐佐木小姐……」

因為高空強風的吹拂與長期睡眠而亂成一團的頭發,以及粉紅色的花紋睡衣搭配綠色的醫院拖鞋。

那位全身纏繞著閃閃發光的聖法氣、手持銀色弓箭的少女——照理說應該還躺在西海大學附設醫院病床上的佐佐木千穗,正與異世界的勇者並肩站在東京鐵塔的頂端。

「真奧哥!蘆屋先生!你們沒事吧?」

「沒、沒事?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小、小千你才沒事吧?到、到底要怎麼樣才算是沒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惡魔之王撒旦像是在示范什麼叫做狼狽不堪似的動搖不已。

「魔王!有話晚點再說!現在得先阻止拉貴爾!」

而協助那樣的真奧振作起來的,則是正動輒以眼角偷瞄千穗的艾米莉亞。

「麻煩的事情全都等之後再說!現在應該優先解決那兩個礙事的天使!」

踢了一下天線後,艾米莉亞直接沖進加百列與撒旦之間,背對著撒旦與艾謝爾。

「你複活得意外地快呢。已經整理好心情了嗎?」

加百列小心不被千穗發現地問道,艾米莉亞則是干脆地回答:

「因為完全搞不懂,所以總之先放著等晚一點以後再考慮!」

「這樣不太好喔,把麻煩事往後延這種想法,感覺跟路西菲爾一樣呢?」

「雖、雖然搞不太清楚是怎麼回事!蘆屋,快去阻止拉貴爾!這次我不會再犯像沙利葉時那樣的錯誤了,我要直接用『門』把他給丟到遙遠的星球去!」

「遵命!」

從之前那一戰的結果,便已經能夠確定加百列贏不了惠美。

既然如此就該把加百列交給她處理,而真奧等人目前最優先的事項則是阻止拉貴爾繼續發出聲納.

撒旦與艾謝爾一前一後地夾擊正抖著膝蓋起身的拉貴爾。

一看見兩位惡魔,拉貴爾便開始大叫道:

「你們是怎樣!萊拉有那麼重要嗎?可不可以別插手別人世界的事情啊?想征服世界就去做啊,隨你們高興!對我們而言,能不能抓到萊拉可是會改變天界的趨勢耶!別來礙事啦!」

「就我所知,那家伙應該不是那麼了不起的天使吧。而且她也不是生命之樹的守護天使,只不過是個地位有點高跟有小孩的女人,有必要為了她而那麼激動嗎?」

「我才不會被你釣到!要是告訴你們原因,只會讓你們得到多余的情報。這是天界的問題!局外人少來礙事!」

「那可不行。」

就在這一瞬間,一支光箭射中大吵大鬧的拉貴爾腳邊,並引發了一場小規模的爆炸。

「喔喔?」

「剛才那是警告。你們的行為會破壞這個世界力量的平衡。現在馬上放棄使用聲納探查,回到自己的世界去!」

此時撒旦首次發現千穗戴在握弓的左手上的戒指,正在閃閃發光。

拉貴爾咬牙切齒地看向腳邊被光箭射中的地方。

「閉嘴!雖然我不知道你是附在那個少女身上還是使用了傀儡之術,但既然敢出現在我面前,就表示你氣數已盡,到了該算總帳的時候了!接下來只要追蹤這個聖法氣,我的工作就結束了!」

「原來天界也會算帳嗎?」

「……」

「……喂,說點什麼吧。」

像這種時候,不同于平常蘆屋四郎,惡魔形態的艾謝爾完全不會吐槽,這點讓撒旦感到有些寂寞。

「席魯庫·艾特歐歐歐歐歐?」

拉貴爾瞄准頭上的千穗,打算施放某種法術。雖然撒旦與艾謝爾連忙打算阻止,但千穗卻不為所動。

少女彷佛一開始就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就連剛才搭好的弓也完全沒有動作。

原本打算詠唱某種咒語的拉貴爾,突然像失去支撐的提線傀儡般無力地跪倒在地上。

「怎、怎怎怎、怎麼回事……」

拉貴爾慌張地凝視自己的身體,但就是無法隨心所欲地行動,甚至連站也站不起來。

「你覺得為什麼剛才你的翅膀會消失呢?」

千穗俯視著慌張的拉貴爾,緩緩地降落到撒旦等人所在的展望台屋頂上。

「即使『基礎』的碎片並非完全體,但要是直接命中身體,甚至有可能再也無法恢複成天使。因此你還是在事情變成那樣之前回去吧。你並不是找的敵人。而是位于遙遠、遙遠世界的伙伴。」

「咳……呼……」

「這、這是……?」

就連撒旦也看得出來,拉貴爾的背上正緩緩地漏出聖法氣。

艾米莉亞與千穗現身時的閃光,應該就是千穗的箭擊中拉貴爾的翅膀時發出的光芒吧。

「哎呀……這下不妙了……嘿咻!」

正在與艾米莉亞對峙的加百列一看見拉貴爾的慘狀,便輕輕地合起雙掌。

只見一顆光球包圍了加百列,然後他便瞬間從惠美的眼前消失了。

「?」

艾米莉亞試著追蹤對手的氣息,發現加百列已經以幾乎只能用瞬間移動來形容的速度,站在倒地的拉貴爾的身邊。

撒旦、艾謝爾以及千穗也理所當然往後飛翔,與加百列拉開距離,但對方似乎並沒有加害三人的意思,只是單純地站在原地不動。

也不曉得加百列到底想干什麼,只見他脫下長袍底下的T恤,然後開始在頭上轉了起來。那無意義的結實肌肉與半裸的上半身,看起來實在讓人感到非常不悅。

「投降!是我們輸了!我們會乖乖地放棄。這是白旗喔!」

「啊?」

「什麼,老加……你到底在說什麼啊?」

加百列便將手掌放在盡管連站都站不起來,但似乎仍打算再戰的拉貴爾頭上。

「你干什麼……?」

光是這樣,拉貴爾的身體便像斷了線的人偶般失去意識。

無視驚慌的艾米莉亞等人,加百列不情不願地將失去意識的拉貴爾扛在自己肩上。

「你想怎樣?」

面對加百列神秘的行動,艾米莉亞以一副彷佛隨時都會動手的樣子問道。

「嗯,該怎麼說才好,艾米莉亞一來我們的勝算便大幅下降,那女孩好像也變得很厲害,偏偏拉貴爾這家伙看起來就是不會聽勸的樣子對吧?雖然站在我的立場,我無論如何都不能背叛天界,但還是不想打沒有勝算的仗……只不過呢……」

加百列露出不變的惹人厭笑臉,抬頭仰望在空中飛的千穗。

「看見你們跟這個地球的人們後,我開始有點想看舊世界改變的樣子了。所以,希望這個世界能暫時有精神一點。彌應該也是這麼認為吧?」

「……」

加百列最後的那句話,是針對千穗說的。

「……唉,是不是都無所謂啦,反正你跟我思考的過程完全不同。那麼,關于我刻意泄漏出來的情報,你們就好好地煩惱吧。晚一點拉貴爾應該會生氣吧,不過我會負起責任帶這家伙跟天兵們回去,放心吧!再會啦!」

「啊!喂!」

「站住!」

艾米莉亞與撒旦還來不及阻止——

加百列與拉貴爾便再度被光球給包住,並消失在撒旦、艾米莉亞、艾謝爾與千穗的面前。

雖然提防了一下對方從死角發動攻擊的可能,但過了幾秒後,兩位天使依然沒有再度現身的跡象。

發出淡淡的綠色光芒、守護著內在所有人與物的魔力結界到處都完好無缺這點,反倒傷害了撒旦的自尊心。

因為明明是為了防止兩位天使逃跑的結界,結果加百列卻展現了只要有心隨時都能離開的事實。

「……居然這麼瞧不起人。」

氣得咬牙切齒的撒旦悔恨地握緊拳頭。

「結果我們還是不曉得加百列的目的……明明只要他有心,應該就能在我們介入之前讓拉貴爾達成目的……」

艾米莉亞皺起眉頭看向加百列與拉貴爾到剛剛為止都還在的場所。

「……現在已經沒有敵人,也感覺不到他們的氣息了……但還有另一件,讓我感到在意的事情。」

艾謝爾委婉地說完後,撒旦跟艾米莉亞也跟著他的視線望向某處。

「……說的也是!」

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剩下的另一個巨大謎團,也就是帶著強大力量出現的千穗。

少女身上正充滿了足以與艾米莉亞匹敵的強大聖法氣,且照理說只要一接觸到魔力就會陷入昏睡狀態的千穗,現在居然能若無其事地承受撒旦與艾謝爾散發出來的魔力余波。盡管因為突然受到注目而慌張地漲紅了臉,但千穗依然立刻困擾地對三人低頭說道:

「不過,對不起!好像已經沒什麼時間了。」

無論動作還是語氣,都還是平常的千穗。

「喂、喂!」

「雖然好像很了不起似的對拉貴爾先生跟鈴乃小姐說教,不過為了收集真奧哥跟蘆屋先生的魔力,我們似乎也破壞了這個世界的能量平衡,必須早點讓它恢複才行……好、好的!我知道了,馬上!」

千穗像是為了聽清楚某人對自己的耳語般,閉起眼睛將手抵在耳朵旁邊。

「那、那個人說了什麼?」

「她說她也不曉得,所以覺得很困擾。」

「她說……千穗,你耳朵上那個,該不會是……」

事到如今,艾米莉亞總算發現千穗的耳朵上掛了一個黑色的耳機麥克風。

千穗看起來既不像是被人操縱也不像是被人附身。現在的千穗是借助了某人的力量,並以自己的意志在行動。這麼一來,那個某人的可能人選就只有一個。

「媽媽?是媽媽嗎?」

面對艾米莉亞的呼喚,千穗以彷佛是自己在慌張的樣子,快速地拿起銀色弓箭。

「真奧哥,蘆屋先生,請你們先離開展望台的屋頂,不然會很危險!」

「危、危險是什麼意思?」

「千、千穗!你打算干什麼!拜托你,把那個電話借我用一下……」

「嗚嗚……對不起。」

面對三人各自不同的反應,千穗的表情有些困擾地扭曲,然而即使如此,她還是輕輕踢了一下東京鐵塔的天線,往更高處飛去。

「千穗——!」

「對不起——!」

外表莊嚴的千穗,以聽起來一點都不莊嚴的聲音,對准東京鐵塔的天線射出銀色的箭矢。

「喔喔喔?」

銀箭一命中天線,馬上就開始出現變化。

真奧貞夫變身成魔王撒旦前的現象,彷佛影片回轉一般,開始逆向重現。

綠色的魔力結界開始緩緩溶解,撒旦與艾謝爾身上的魔力也逐漸被奪走。

就連力量看起來未受影響的艾米莉亞也無法承受這股變化的力量奔流,只能努力別讓自己被跟著吹走。

「喔!」

「唔哇!」

魔力結界完全消失之後,撒旦與艾謝爾分別變回了真奧貞夫與蘆屋四郎,倒在第一展望台的屋頂上。

艾米莉亞知道,是千穗將所有的魔力都凝聚了起來。

魔力全都集中到千穗剛才用箭射擊的天線,然後——

「變成明天的天氣吧——!」

隨著千穗的信號,一條光帶以東京鐵塔為中心飛向遠方的天空,替東京的天空染上了一片類似極光的色彩。

待魔力結界解除後,路上的人們皆抬頭仰望這不合時節的天文奇觀。

位于代代木docodemo大樓的墮天使與聖職者。

以及待在東京鐵塔的魔界之王、惡魔大元帥與聖劍勇者,都在注視著那道光線。

穿著睡衣的平凡高中女生,面露微笑地緩緩降落在真奧前方——

「唔!小千!」

「千穗!」

「佐佐木小姐!」

惠美跟蘆屋慌張地趕了過來。

因為女孩就這麼維持著笑容,突然失去意識倒在真奧的懷里。

「喂、喂,小千,你怎麼了,沒事…………咦?」

抱著千穗的真奧似乎發現了什麼。

由于結界消失,因此位于高處的這里也開始吹起了又強又冷的風,然而即使如此,依然能。清楚地聽見那個聲音。

「……睡著了……」

倒在真奧懷中的千穗,正發出安穩的打呼聲。

她的表情充滿了滿足,讓人完全感覺不到先前那股足以壓倒異世界戰士們的存在感,那是一張宛如嬰兒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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