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終章

諾爾德·尤斯提納的昏睡比惠美最初想像的還要深沉。

自從諾爾德和蘆屋被加百列從Villa·Rosa笹塚綁走,已經過了一個星期以上。

他的身體非常衰弱,就連從安特·伊蘇拉回來後經過整整兩天,都沒恢複意識。

即使知道諾爾德之前在日本生活,惠美也不曉得他住在哪里,而且別說是住址了,既然連戶籍和保險的狀況都不清楚,那也沒辦法找醫生。

雖然一行人姑且有問過艾契斯——

「住址?嗯~三鷹?」

不過在得到這個必須搜索極廣范圍的答案後,每個人都放棄了追查。

根據鈴乃的診斷,諾爾德只要能在三天內醒來就不會有生命危險,因此真奧等人便讓他在志波替大家開放的Villa·Rosa笹塚一〇一號室靜養。

惠美回到日本後只回過位于永福町的公寓一次,然後便帶著讓諾爾德在Villa·Rosa笹塚一〇一號室休息的棉被與最低限度的生活必需品,持續陪在父親身邊看護著他。

說到看護,漆原的身體狀況也同樣令人擔心。

雖然天禰不知為何頑固地不肯開口,但從千穗的話中端倪,不難推斷出漆原的住院和房東志波有關。

問題在于她們到現在都還沒告訴任何人漆原住院的地點。

比起漆原的身體狀況更在意醫療費用的蘆屋,一回來就立刻變得臉色發白,而即使撇開這點不談,真奧等人接下來還必須在志波的協助下,一個一個地解開在這次的安特·伊蘇拉親征中大量增加的謎團。

順帶一提,因為真奧無意識的暴行而完全停止呼吸的加百列,雖然奇跡似的撿回了一條命,但按照志波的說法,他的生命似乎比諾爾德還要危險許多,因此現在正被收留在志波家阻。

盡管真奧滿心想解開世界的謎團,但一想到蓋在公寓隔壁的志波家里究竟在舉辦何種恐怖的儀式,就讓他感到毛骨悚然。

此外唯一出入過志波家的蘆屋,就像是在印證真奧的不祥預感般堅持不肯說明志波家里的樣子,惡魔之王對隔壁土地的恐怖伏魔殿抱持的不好預感,也因此持續加深。

「魔王,方便打擾一下嗎?」

就在真奧因為自行想像的砷秘恐怖而顫抖時,鈴乃輕輕按響魔王城的門鈴並走了進來。當然,她現在已經換回了平常熟悉的和服裝扮。

在大法神教會內外那樣大出風頭的鈴乃,之所以能像這樣回到日本,主要都是多虧了艾美拉達、艾伯特,以及盧馬克的協助。

大神官奧爾巴的叛教行為,與聖·埃雷近衛騎士團長和教會的勾結,原本應該是足以讓教會的權威大大墜落的大騷動。

然而揭露這一切的是克莉絲提亞·貝爾,換句話說就是同屬教會組織的訂教審議會,所以大部分的人都傾向認為這是教會自行整肅的弊端。

雖然大法神教會因此驚險地躲過了致命傷,但反過來說,教會的生殺大權也被掌握在克莉絲提亞·貝爾手上。

畢竟克莉絲提亞·貝爾對教會至今的黑暗面了解得十分透徹,而如今她又並非透過金錢,而是基于信仰與正義的精神與神聖·聖·埃雷帝國建立了穩固的羈絆。

在重回五大陸聯合的艾夫薩汗八巾騎兵中,也有人將克莉絲提亞·貝爾的名字和艾美拉達·愛德華與艾伯特·安迪並列為「勇者的新伙伴」加以稱頌,若想要什麼手段妨礙她現在的自由,不曉得大法神教會將遭遇何種恐怖的報複。

當然鈴乃本人是將透過教會守護人們的信仰擺在第一位,所以她完全沒有打算對教會組織不利。

不過在打斷艾美拉達的叛教審理時,鈴乃就已經事先對大神官賽凡提斯表明,自己不打算饒過那些誤導了正義與信仰的掌權者。

據艾美拉達所言,首席大神官羅貝迪歐在從賽凡提斯那里聽見這段傳言後,便心力交瘁地臥倒在床。

總之就算稱現在的克莉絲提亞·貝爾——亦即鎌月鈴乃,是安特·伊蘇拉最強的聖職者也不為過。

作為一個代替奧爾巴協助艾米莉亞拯救世界的人,她在安特·伊蘇拉的自由比誰都要受到保障。

「我已經把和志波小姐會談的時間通知千穗小姐了,而她也回簡訊說要參加了。」

「嗯?那封簡訊我也有收到喔?」

真奧納悶地拿出手機,打開千穗寄來的簡訊。

「我知道。因為有留下同時送訊的記錄。我只是有點事情想問你,你不覺得千穗小姐的樣子感覺有點奇怪嗎?」

「嗯?」

雖然真奧等人回到日本時,于穗的確是哭得很誇張,但看在真奧眼里,他並不覺得有什麼太大的變化。

「她用的表情符號似乎比平常少了一點……不過這應該沒什麼好在意的。」

真奧如此回答,而他拿出的手機,居然還是那個在云之離宮被弄得破破爛爛的手機。

「……你也該死心,換個機種了。在這種狀態下充電很危險吧。」

「我是很想那麼做,但我沒錢,而能討錢的家伙,又還是那種狀態。」

真奧說完後,指向公寓的榻榻米。

「啊,原來如此。」

鈴乃在理解那個手勢的意義後,表情複雜地點頭。

「除了簡訊以外,我還有其他感到在意的事情。」

「嗯?」

「我們回來的那天……雖然只有短短一瞬間,但千穗小姐似乎露出了某種像是在害怕或悲傷的表情。」

「有嗎?」

當時的千穗,怎麼看都只是始終在替真奧等人的歸還感到開心。

「就是因為沒有證據,我才會問你啊。我本來以為千穗小姐有找你商量什麼事情,或是你又沒考慮千穗小姐的心情,對她說了什麼沒神經的話。」

「……我說啊。」

「無論答應還是不答應,你也差不多該給她個回覆了吧。」

「你從前陣子開始就一直針對這件事找我麻煩耶……」

就只有這件事並非錯覺,鈴乃和以前不同,變得會開始明確介入真奧和千穗的關系。

雖然不知道她究竟希望這件事往哪個方向發展,但在蘆屋面前被問到這個問題,還是讓真奧覺得尷尬得不得了。

「唉,就算這只是玩笑話。」

「聽起來一點都不像啊。」


「艾米莉亞托我幫忙買些看護諾爾德先生必須用到的東西,不過那些量我一個人拿不太方便。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嗎?」

「咦?為什麼要找我?」

真奧不自覺地發出嫌麻煩的聲音。

「你也沒必要表現得這麼厭惡吧?」

鈴乃不知為何露出受傷的表情,真奧慌張地搖頭:

「呃,不是啦,剛才那是因為聽見是惠美的事情,所以我才會反射性地那樣說。」

「你不是說過要買禮物,向和你調班的打工同事們道謝嗎?我只是覺得能順便一起去而已。別表現得那麼反感啦。」

「貝爾,你到底在說什麼?」

「嗯?」

鈴乃露出困惑的表情,看起來是真心對蘆屋的質問感到疑問。

「你至今不是從來沒積極地與魔王大人一同行動過嗎?也難怪魔王大人會感到混亂。」

「嗯……是、是嗎……?嗯?」

面對蘆屋的指摘,鈴乃不知為何狼狽地後退一步,就在這個瞬間,她因為有人打開公共走廊入口的門而將注意力移向那里。

真奧與蘆屋也跟著鈴乃的視線看過去,只見公寓公共走廊的入口那里,出現了一道人影。

「……啊!」

注意到真奐、鈴乃,以及蘆屋的鈴木梨香,表情複雜地低頭行了一禮。

一〇一號室的門鈴聲讓惠美恢複了意識。

她慌張地揉眼睛,然後發現自己不小心坐著睡著了。

因為整日沒睡地替父親看護,疲勞已經累積到巔峰。

惠美對自己明明能夠連續戰斗十幾個小時,但清醒二十四小時以上體力就大幅衰退的身體感到不可思議。

從時鍾來看,她似乎睡了三十分鍾。

此時門鈴再度響起。

從時間推斷,來人應該是受托出門買東西的鈴乃。

「啊,貝爾,對不起,我現在就開門。」

惠美將遮住臉龐的前發撥開——

「謝謝你,東西那麼多應該很重…………」

打開玄關的門,然後于看見站在那里的人後驚訝得屏住呼吸。

「嗨,好久不見。」

約一個月不見的日本朋友若無其事地簡短說道,並將塑膠袋遞給惠美。

「梨香……」

困惑的惠美猶豫著該不該接下袋子——

「快點啦,很重耶。」

然後被正常地催促。

「啊,對、對不起……」

惠美慌張地接下袋子後——

「那、那個,梨香,我跟你說……」

也沒確認內容,就這樣提著袋子的惠美扭曲表情,欲言又止地張著嘴巴,而打斷她的不是別人,正是梨香。



鈴乃大致向我說明過現在的狀況後,就拜托我去買東西了。全部大約三千多圓。晚點我再把發票給你。」

「嗯、嗯……那、那個,梨香……」

「稍等一下。我有話想先對你說。好消息和壞消息,你想先聽哪一個?我一直都很想說一次這種話呢。」

梨香的樣子看起來和至今一樣毫無改變。

難以決定該如何應對的惠美——

「呃……那、那就從壞消息開始……」

只好依照老套的好萊塢電影邏輯回答。

「好吧。很遺憾地,你被開除了。雖然領班極力替你爭取,我和真季也盡可能努力幫你代班……但還是無法挽救一個月音訊全無的無故曠職。」

「這、這樣啊……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盡管試圖假裝平靜,這個「壞消息」替惠美帶來的打擊還是比想像中要來得大。

再怎麼說,那都是惠美漂流到日本後長時間待過的職場。

雖然無法公開自己的真相,但沒辦法回到自己在日本珍惜的團體這項事實,依然意外沉重地壓在她的心頭。

奇妙的是,惠美甚至覺得這件事帶給她的打擊,可能還比勇者之志粉碎的瞬間沉重。

不過這也是她持續堆積謊言、輕率行動的報應吧。

「那麼,還剩下另一個好消息……你要不要先把東西放下來?」

「咦,啊,嗯、嗯……好。」

惠美將東西放到地上,重新面向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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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的友人露出有些惡作劇的微笑,筆直地看著惠美的眼睛說道:

「我把以後要怎麼稱呼你的決定權讓給你,艾米莉亞·尤斯提納小姐。」

「唔……」

惠美的心髒縮了一下。

「梨、梨香……我……」

她的眼眶發熱,嘴唇顫抖。

但惠美不能哭。如果在梨香,在這個持續被自己欺騙的日本最好的朋友面前哭,那就太卑鄙了。

然而梨香並未遺漏惠美表情的變化。

「喂,你哭就太狡猾了,我可是因為你而遭遇了非常恐怖的事情,這時候應該要讓我哭才對。我之前哭得超慘的。那真的很恐怖耶。」

「……嗯。」

「不過話先說在前頭,我真的希望你道歉的,也就只有這點程度的事情。」

「……咦?」

「呃,我當然很驚訝喔?與其說是國外,你的老家根本就在不同的世界吧?而且你還是擁有超級怪力的勇者?然後還有個叫艾米莉亞·尤斯提納的誇張名字。」

「怪力……」

「不過啊,如果我是個想和你結婚的男人,應該就會面臨很多的麻煩……可是幸好我是女人,而且是你的朋友。」

雖然失去冷靜的惠美沒有發現,但梨香的這個邏輯,並不只適用于梨香和惠美的關系。

梨香是女孩子,她喜歡的人是男性。

梨香以悲傷的眼神看了天花板一眼,惠美並未發現她是在仰望樓上的二〇一號室。

「什、什麼意思……」

「……啊,嗯。我說啊,雖然我目前住在高田馬場,但我之前有稍微跟你提過,我的老家在神戶吧?」

「……嗯。」

「我有跟你說過,我高中時曾經被提名為國體(注:指日本每年定期舉辦的全國性運動會,國民體育大會)的游泳選手嗎?」

「咦、咦咦?國、國體?我從來沒聽說過?」

「雖然最後落選了。還有,我國中的班上同學都叫我梨香仔。我一直都覺得仔這個字不適合用在女孩子的綽號。」

笑著說完後,梨香溫柔地握住呆站原地的惠美的手。

「吶?如果不像這樣特地對彼此告白,根本就沒什麼機會得知朋友的過去,你的狀況,只不過是經曆比別人特殊一點而已。」

「……梨香……」

「對我而言,真正重要的是有人能輕松地陪我聊些蠢話,或是在下班後一起去喝茶……雖然這部分在你被炒魷魚後或許會變得比較困難……總而言之,持續當我的朋友就是這麼一回事。除此之外的事情,某方面來說都算是附送的。」

「嗯……」

「所以啊,我沒打算對你說什麼『明天之前,把你的人生經曆全部寫在紙本上交過來!』之類的話,如果將來你有那個意思,再找機會平靜地說給我聽吧。」

「嗯……嗯……」

「喂!別哭啦!我就只有這點不能接受喔!」

「嗯……嗯……!」

「啊~真是的。你爸爸不是還沒醒嗎?把眼淚留到感動的重逢時再用啦。啊~這下慘了。要是看見多年不見的女兒突然變成這種表情,可是會幻滅的。雖然聽說真奧先生是魔王時也有這種感覺,不過在得知你是勇者時,我也一樣馬上就感到懷疑羅。」

梨香緊緊抱住不能自已、肩膀顫抖的惠美。

「總而言之,辛苦你了。希望你爸爸能早日康複。」

「嗯!」

「……喂,雖然我已經放棄叫你不要哭,但別流鼻水啦,不然我真的要生氣羅。」

梨香苦笑地持續抱著將臉靠在自己肩膀上嚎啕大哭的惠美。

「那麼,我到底該怎麼稱呼你才好?是跟以前一樣叫你惠美?還是像鈴乃那樣叫你艾米莉亞呢?」

「……被梨香……嗚……叫艾米莉亞,感覺會有點難為情……」

聽見惠美以微弱的聲音這麼說後,梨香的臉上露出惡作劇的表情。

梨香溫柔地拍著惠美的背,接著往後退開笑著看向後者的臉。

「那就這麼決定了,我以後就叫你艾米莉亞。」

「咦、咦咦?」

「艾米莉亞、艾米莉亞,嗯,很帥嘛,請多指教啦,艾米莉亞。」

「梨、梨香,等等……」

「艾米莉亞也可以叫我梨香仔喔。」

「不、不是這個問題!梨、梨香,拜托你,就照以前那樣……」

「嗯;就算露出那種表情,也只會讓人更想欺負你。吶:惠美,啊,不對,艾米莉亞,實際上你這個月,到底都在那個安特什麼的哪里做了什麼啊?我也想多知道一些惠美的,啊,艾米莉亞的事情。」

「你根本就叫不慣嘛!」

盡管梨香堅持用艾米莉亞稱呼惠美,但惠美也慢慢覺得好笑,哭著笑了出來。

「不過,艾米莉亞,你在這邊一直都是靠打工過活吧?如果不快點找到新工作,也沒辦法繼續照顧爸爸吧?還有,那位阿拉斯·拉瑪斯妹妹,最後也是要由你照顧吧?」

「啊,嗯、嗯,這部分……」


仔細想想,失去時薪一千七百圓的工作,對在日本的生活而言確實是沉重的打擊。

雖然惠美還有一些存款,但是若不快點找到下一個工作,遲早會連永福町公寓的房租都有危險。

就目前的狀況而言,即使父親恢複健康,他們也不可能立刻回去安特·伊蘇拉的故鄉。

此外還有真奧以補償金的名義請求的駕照報名費,和安特·伊蘇拉的遠征經費要解決,之前艾美拉達在回到安特·伊蘇拉時提供的盤纏,惠美也和她約好將以某種形式返回。

雖說全都是自作自受,但狀況實在是過于嚴苛。

「真奧先生和千穗都在說麥丹勞因為外送服務而陷入嚴重的人手不足,你要不要考慮去應微看看?還有機會難得,你干脆就直接搬來這棟公寓吧。這里的租金不是很便宜嗎?而且周圍都是了解狀況的人,住起來應該會比較輕松吧。」

盡管梨香的提議十分符合現實,但考慮到至今發生過的那些事情,惠美還是對這個提議廄到些許的抗拒。

「呃……雖然現在變得必須比之前更認真考慮這個可能性,不過我想把這兩個方式當成最後的手段……」

「唉,雖然這部分要怎麼做是艾米莉亞的自由,但別太勉強自己喔?」

「嗯、嗯……不對,梨香,算我拜托你,別再叫我艾米莉亞……」

由于無法忍受被梨香如此稱呼的尷尬,且梨香本人明顯也是在勉強自己,因此惠美強烈希望對方能改回原本的稱呼方式,就在這時候——

「艾米……莉亞……」

屋內響起一道低沉的呻吟聲。

惠美與梨香不自覺地互望彼此一眼。

「惠、惠美,你、你看那里!」

「嗯、嗯,啊,梨香,你先進來隨便找個地方坐……」

「別管我了,快點過去!」

因為突發狀況而手忙腳亂起來的惠美和梨香,一同趕到目前仍躺著的諾爾德身邊凝視他的臉龐。

諾爾德的表情像是在作惡夢般的扭曲,不過這是昨天完全沒出現過的反應。

「爸爸……爸爸?」

惠美用梨香買來的濕紙巾,替父親的額頭擦汗。

「惠美,快,再多叫幾聲!伯父,艾米莉亞就在你旁邊喔!快醒醒啊!」

梨香也在惠美身邊以不構成噪音的音量呼喚。

接著——

「……唔。」

「「!」」

諾爾德的嘴巴清楚地發出聲

音。

傳進惠美耳朵里的聲音,感覺似乎比記憶中要來得稍微高了一些。

即使如此——

「(爸爸……你聽得見嗎?)」

「喔,出現了,這是異世界的語言吧。」

惠美呼喚父親。

「(爸爸……醒醒啊,拜托你,我有好多話想對你說。)」

「雖然我不知道你在講什麼,不過伯父應該也懂日語吧?艾米莉亞在這喔!快醒醒啊!」

「呃……唔……」

「(爸爸,我又能和你一起生活羅。爸爸沒對我說謊,你說過總有一天我們能再度一起生活。這天終于到了。爸爸,我……)」

「(艾米……莉亞……?) J

「(我……回來了……!)」

盡管微弱,但惠美和梨香都確實看見躺著的諾爾德眼睛里燃起了光芒,以及他用沙啞的聲音呼喚惠美。

「他……睜開眼睛了,惠、惠美,我去通知真奧先生他們,喂、喂!鈴乃!真奧先生!蘆屋先生!」

或許是被梨香慌張跑出去的聲音吵到,諾爾德微微皺起眉頭,不過這麼做似乎反而刺激了他朦朧的意識。

雖然聲音沙啞,但諾爾德居然勉強靠自己的手臂撐起了上半身。

惠美連忙將手伸向父親的背和手臂扶住他。

比記憶中還要略顯蒼老的父親,與比記憶中還要成長許多的女兒,在遙遠的異鄉短暫地凝視彼此。

最後諾爾德微笑地以沙啞的聲音開口:

「(……啊啊,艾米莉亞……我在作夢嗎……?)」

「(不……這……不是夢。)」

自己以前有這麼愛哭嗎?

惠美任由自己的淚水持續落下——

「(爸爸……爸爸……嗚!)」

然後像小時候那樣抱緊父親的身體。

當時的淚水,是離別與絕望的淚水。

然而如今惠美臉頰上的淚水,在從窗戶射進來的日本陽光照映下溫暖地發光,散發出希望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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