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謊言之塔 第三話 傷悲未來的輪廓?

和草剃千歲的結識,才應該說是僥幸吧。

千歲前輩遠遠比我聰明,又有著足以充分發揮這份知性的活力。

是因為總是吃巧克力吧,雖然身高有一米八,卻有著男人少見的奢華身體,皮膚白皙力氣也不大。但就是這樣卻迸發出熱情的奇妙的人。

我們眼下的目標,就是找到海堂一騎的下落。

一騎的消失不止在出席簿上。還從周圍人的意識中完全消失。然而,家里人的話怎麼樣呢。一騎應該是有一個剛上小學的弟弟。

從來沒有去過他家玩,所以現在也沒法調查他住的地方什麼的,但千歲前輩發現幾個突破口。

海堂這個名字不是很常見。知道上的是哪個中學就可以確定住的區域,他弟弟今年春天剛上小學,那麼年齡也很清楚了。

把記得的幾個情報傳達後,前輩啟用數據庫,找到了海堂家的所在。

事不宜遲。現在沒有猶豫的理由。

第二天周六,和前輩一起,早早的前往被認定為一騎家的地方。

然而在那里,殘酷的現實再一次擊穿了我們。

臨近的公園里,和疑似一騎弟弟的少年接觸,詢問他哥哥的事情後,回答是【我沒有哥哥啊】。

當然,這個少年本來就和我麼的目標沒有關系的可能性也是有的。但恐怕現實就和預想的一樣吧。

以血緣聯系的家人的記憶中,一騎也消失了。

讓人產生恐怖的,正是理解不了的東西。

一騎消失的理由沒有解明,只是一個人在糾葛當中的話,我說不定真的什麼時候就瘋了。雖然怎樣都看不見出口,但把一騎當做自己親友一樣,全心全意為考察鞠躬盡瘁的千歲前輩的存在讓我的心踏實了不少。

而和前輩開始共同行動即將一周的那一天。

事態,又再次以意想不到的角度開始變動。

九月二十四日,周四。

距離一騎消失,已經過去兩周了。

失蹤事件,通常隨著時間經過探明真想的難度會越來越大。千歲前輩雖然羅列出數個假說,但沒有給出確實的方針。

精神上感到頓乏的連休後初日的放學後,來到時鍾部時已經有客人了。

【終于找到了】

坐在貓腳沙發上的女學生,瞥到我的身影,眉間皺紋迭起。

【我說你是不是有需要向我道歉的事情?】

對這個少女有印象。確實是同是二年級的……

【加藤嗎?】

我的回答讓她立馬站起來。

【才不是,真失禮誒,加藤是我班主任的名字。我是鈴鹿。鈴鹿雛美】

【啊,好像是這個名字】

不久前,我在車站和她以及她的戀人發生了奇妙的邂逅。

那天的奇行,以及退學典禮上的【白棱祭中止發言】可是忘不了。留級兩年的千歲前輩雖然也是名人,現時點,校內最有名的是她吧。當然,是壞的意義上的有名。

【你和前輩認識嗎?】

【我是來找你的。聽說你這段時間老呆在這里】

【聽誰說的,這種事情】

【你覺得我看上去像那種會出賣情報源的人嗎?】

……這家伙,一臉得意的在說什麼呢。

坐在搖椅上的千歲前輩,面無表情的聽著我倆的對話。

【之前見面的時候你別說沒聽到啊,我說自己出席情況有點糟糕,為什麼不替我向老師說明情況,都是因為你我現在的學分真的有點不妙了】

【用這種無聊的理由想翹課?】

【我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這是向幫助了孕婦的人說的話嗎?】

一臉認真的她還帶著點怒意,我還想說【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呢。

【你哪有幫別人。那不是你的男朋友嗎。找我什麼事?不會就為了專門說這幾句話來的吧?】

【怎麼可能幾句話就打發了,我要你負起責任】

【什麼責任不責任。我沒有理由負責任】

叫鈴鹿雛美的少女咬緊嘴唇,死盯著我。

你還來真的啊。

退學典禮上那件事以來,我真不覺得你是個正常人……

【話說完了嗎?】

千歲前輩低沉的聲音。

【我們很忙。我不知道綜士對你做了什麼,但要不是急事你趕緊先給我走】

她茶色的瞳孔看向千歲前輩。

【前輩,你有曬太陽嗎?我怎麼看你比鉛筆筆芯還容易折斷的樣子?】

【勞您費心,但多慮了】

【說了這麼多,肚子好像有點餓了】

輕輕撇開前輩的非難,鈴鹿雛美彎腰坐下沙發。然後從兜里拿出拿出一包果汁軟糖,旁若無人的就開始吃了起來。

【你有聽別人說話嗎?你還當大爺起來了?】

【啊,那邊的巧克力我也不客氣了】

沒等別人回答,已經伸手過去。

剛才開始就簡直向在對木頭說話。

【之後的行動方針找到了嗎?】

再沒時間陪她玩了。選擇無視向千歲前輩問道。

【西瀉町居住的海堂一騎的親戚的住所已經清楚。那里處于受時震影響推定區域之外。為了驗證假說,我也想盡可能多的收集數據。對于為了體驗到時震的人,是否也發生了同樣的現象,我想確認這一點。現在從學校走的話,正好能趕上下一班電車。走吧,時間不多了】

千歲前輩的催促下離開活動室,而鈴鹿雛美也一聲不響的跟在後面。不是想跟我們一起去吧。

我們的對話她應該完全不明白才對,還是一副賭氣的樣子跟我們進了同一輛電車。

清淨的電車里搖了二十四分鍾。

【喂,等等】

到站下車後,月台上雛美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又怎麼了。我們很忙的,管不了你的責任不責任什麼的……】

【剛才提到的一騎,是你的朋友吧?】

突然從她嘴里冒出的一騎的名字,讓貫徹無視的千歲前輩也停下腳步。

【你這家伙,知道一騎嗎?】

【不不,不知道】

【……你真的很煩人,沒事別找我們好嗎?】

【不是不是,不是消失了嗎?那個叫一騎的人?】

包含著迷惑的疑問下,千歲前輩一副險惡的表情回過頭來。

【你在這之後,我說話都很小心。我們確實在找海堂一騎,卻從沒涉及到他消失的話。你是怎麼知道的?】

【果然,那個人消失了啊】

【回答我的問題。你到底是誰?接近綜士有什麼目的?】

這可不僅僅只是失蹤事件。既不指望千歲前輩之外的人能夠理解,有別人在場的情況下我也會慎重的選擇語言。那麼,眼前的少女是如何知道一騎的消失的呢?

【是哦……為什麼會……】

她並沒有回答千歲前輩的逼問,而是突然以手掩嘴低下頭。

【你在說什麼啊,你到底知道些什麼!】

少女像是緊咬嘴唇一般抬起頭,視線對准我而不是前輩。

【你的好友如果真的消失了的話,那就是我弄錯了。這不是四周目,而是五周目的世界】

然後,鈴鹿雛美用滿是苦澀的眼神宣告道。

【杵城綜士,你Time Leap(時間跳躍)了】

2

這家伙信口開河的能力果然是世界級的。

最開始就是這麼反應的。


什麼Time Leap。白癡嗎。以為是【回到未來】(經典美國科幻喜劇電影,譯者注)啊,這種滿是科幻氣氛的東西真以為我會相信嗎。

【是不是某天醒來之後回到半年前了?半年後的記憶都有,然後突然回到過去,對于自己重要的人消失了,我說的有錯嗎?】

為什麼這個女生,會知道……

【我才沒有像你說的回到半年前什麼的】

【不要撒謊哦。對于你朋友消失這件事,是不是其他人理解不了?家人?朋友?除了你之外還有人覺得奇怪嗎?沒有吧?那就是因為你Time Leap了】

【給我說慢點,你說的我實在一下子消化不了】

一騎消失這件事,我之外的人沒有意識到。即使只有這件事情被說中,恐怕就得認真對待一下她所說的東西。

但是,為什麼,這個女生……

【我可沒聽你說過這話啊,你是從半年後返回來的?】

前輩的問題下,我搖搖頭。

【不不,我從來沒有返回過去什麼……等等,但是……】

【有什麼就說什麼。我不會笑你的】

【真的沒有從半年後返回來什麼的。你相信這種事嗎?Time Leap什麼的怎麼可能存在。返回過去什麼的……但是,如果不是半年,一個月的話……】

【返回到一個月前的過去了?】

【我一直以為是夢,但是還有白棱祭之前的記憶……醒來之後,也還是九月……上的課好幾次感覺經曆過……但我從不記得做過什麼Time

Machine(時間機器)啊!這種東西從來沒見過!】

【綜士,看來你還不明白Time Leap(時間跳躍)和Time Travel(時間旅行)的區別。這里只說一點,她說的現象是Time Leap。只有你的人格,回到了過去的某個地點。簡單來說就是這樣】

千歲前輩正面朝向她。

【你是叫鈴鹿雛美吧。沒想到在這個地方能牽扯出這麼多信息,總而言之我覺得我們需要好好談一談】

【你是前輩吧,就叫我雛美就好了】

【那不客氣了,雛美。我就不繞圈子了。你是怎麼意識到綜士Time Leap的了?】

【因為我已經經曆過好幾次了】

間不容發的回答讓前輩的表情頓時歪掉,嘴唇僵住。然後以手掩口,好像思索一樣閉上眼睛。

話題里接踵而至的展開,讓人的腦子跟不上。

暫時的沉默之後,先開口的,果然是千歲前輩。

【……我再確認一下,你確實不是在開玩笑是吧?】

【我來問你一句,你覺得我會用這種聽起來天方夜譚的事情來開玩笑嗎?】

千歲前輩冷峻的眼神似乎要刺穿雛美,她卻是一點不害怕的直視回來。

【明白了。那麼以相信你的話為前提繼續剛才的話,你說你不止經曆了一次Time Leap。從你之前的話來看,每次,周圍都有人消失?】

雛美苦澀的點點頭。

【我已經Time Leap三次了。所以會以為這是四周目的世界。我不知道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情。只是在這之中,也漸漸明白了一些規律。Time Leap的時候,一定會有重要的人消失。最開始是父親,然後是母親,第三次的時候弟弟消失了。但是周圍的人完全沒有意識到。好像在周圍人的眼中,消失的那些人最開始就不存在一樣……】

和我和一騎的身上發生的現象,幾乎完全一樣。

【我稍稍整理一下。失去三個重要的人的你,返回來時誤以為這就是四周目的世界。然而,發現了自己之外也有人經曆了周圍人消失這樣的事情。總結的話,就是這樣。你所說的四周目世界里綜士發生了Time Leap,在你沒有意識之間五周目的世界開始了】

【是這樣沒錯。我只記得最後一次Time Leap的三周目世界之前的事情。四周目的世界里Time Leap的是綜士,所以我和其他人一樣,對于周遭的事情無法認識。但是,只有當事者綜士在保有四周目記憶的同時,開始了五周目。只是,容我說一句,前輩相信我的話嗎?一般來說的話……】

【我相不相信不重要。你想知道為什麼的話以後再解釋給你聽,現在重要的是你的話。好不容易有握住真相的實感了】

千歲前輩在洋溢的好奇心下目光閃爍。

【現在真是找個地方坐下說話都覺得浪費時間。雛美,抱歉我們就先站著說一會兒。你每次Time Leap,都是回到半年前嗎?】

前輩強大的熱情下,雛美曖昧的點點頭。

【最開始是第一學期的開學典禮的日子。回過神來的時候,就回到了那天的早晨。但是,第二次和第三次都是回到開學典禮那天夜里】

【那麼Time Leap的發生是什麼時候?】

【第一次發生,應該是白棱祭第二天的早晨。第二次和第三次卻是第一天的夜里】

千歲前輩拿出手機,打開日程app。

【今年的開學典禮是四月六日,白棱祭是十月十日和十一日的樣子。也就是三次Time Leap都是回溯了一百八十八天】

馬上運算出數字的前輩面向我。

【綜士,你說過自己也有白棱祭的記憶對吧。最後的場面還能想起來嗎?】

一直以為是過于鮮明的夢境的一個月的記憶。最後的片段是……

【祭典第一天的晚上。回家的途中記憶中斷,回過神來的時候就已經九月十日的早晨了】

【綜士的場合是回到三十天半前嗎。兩人身上發生這種極為類似的事情,如果不是商量好的自導自演,就只能理解為一種現實中的現象。但是,二人的回溯期限不同是為什麼?其它還有值得注意的點。Time Leap發生的日期接近。雛美身上發生的Time Leap分成兩天這點來看,可能是單純的偶然……】

手撫在唇上,千歲前輩陷入了沉思。自己雖然沒有體驗過,前輩卻是真心相信我們身上發生的事態一樣。

說起來,我自己到現在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還半信半疑。

【……喂,我說你真的相信是這麼回事?】

【綜士不相信嗎?】

【因為返回過去什麼的怎麼可能嘛!】

【可不可能,有關系嗎?腦中有未來的記憶的話還有什麼可辯駁的嗎。倒是我說你,能夠一直以為這是夢也真不尋常,我的話反而不能相信是夢】

不,也不是,我當然也有覺得很不可思議過……

【你已經回去三次了。而且回去半年的話,季節都不一樣了吧。怎麼能跟綜士放一起比】

【是嗎——。我還以為是腦瓜的問題呢。算了,這些都是小事了。要吃糖嗎?】

【不要,現在沒心情吃】

只是為把握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已經精疲力盡了。

【雛美,Time Leap發生的原理你不了解嗎?從這個現象伴隨著代償來看,就應該沒有理由是主動跳躍回去的。你對于Time Leap發生的要因有沒有什麼想法?】

【我自己的發生條件我心里有數。因為三次都是在同樣的狀況下Time Leap的】

【說出來。你到底,是在什麼條件下返回過去的】

離開千歲前輩的眼神,雛美牢牢的看著我。

【之前在車站碰到的那個男的,還記得吧?】

【就是你的男朋友撒,還是研究生來的】

輕輕的,點了點頭。

【白棱祭的夜里他死了】

雛美的聲音里,帶著顫抖。

那個男人在學園祭的晚上死了?雖然沒有什麼深交,幾天前才認識的人在不遠的未來會死去的事實,還是讓人感到一陣恐怖。

【……我能理解你直面戀人死去的心痛。但是,現在最需要不是安慰而是對真相的探究。不介意的話我再問幾個問題。戀人死去導致了Time Leap。這麼理解沒錯吧?】

千歲前輩的聲音帶上幾分嚴厲。

【稍稍有點對不上吶。你第一次和第二次發生Time Leap的時間點應該不同。男朋友死的時間點也變了嗎?】

【他死的時間點沒變。每一周,他都應該是在白棱祭初日死的。只是,第一次是在第二天上學之前是不知道的】

【上學之後,才收到消息的意思?】

【不是,是在學校知道的。他是在白鷹高中死的】

……學園祭的晚上,高中有人死了?

【他不是研究生嗎?為什麼會在高中】

【之前的畢業生來白棱祭玩很正常吧。第一天不還有夜行祭?但我不知道他來了。所以第二天才明白。接著,那個就開始了】

悲壯的神情中雛美繼續著說明。

【最開始以為是地震了。地面以難以置信的強度搖晃起來,聽著周圍同學們的大叫,一邊覺得是不是世界末日來臨了。但,那其實是Time Leap發生的預兆。地震之中失去意識,醒來的時候,就回到半年前】

千歲前輩看著我,微微晗頭。

【看來我的假說並沒有落空。五年前的那場地震,雛美所經曆的地震,確實都是時間的搖晃【時震】。綜士,你呢?你不是也在Time Leap前遭遇時震了嗎?】

【……說起來是的】

【雛美,第二次和第三次的Time Leap也都是在同樣的條件下發生的嗎?】

按她說的每次Time Leap,返回半年是真的話,那麼生活的時間就要比年齡大兩歲左右。

【最開始Time Leap的時候連他的死因也不知道,但在不斷返回到過去的過程中馬上意識到了。雖然不知道他會不會死但是有留意。白棱祭的晚上,想看他是不是真來白鷹高中了。然後……】

不願意想起的記憶吧。雛美的表情痛苦的扭曲。

【我抬頭之前,他從鍾塔上掉下來了】

從鍾塔上掉下來?

會有這種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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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鍾塔的門應該是鎖著的呀】

【平常是鎖著的,但對這麼大鍾塔的維修是必不可少的。說起來鍾塔還是這座町落的地標。所以定期會進行時刻調整。雖然我不知道他怎麼進去的,但是從調整指針的平台上掉了下去,沒錯吧?】

雛美曖昧的點點頭。

【正確說來,二周目的時候,是在他死後才知道發生了這件事。操場里一陣騷動,趕過去的時候已經遲了。我直接目睹他的落下只有在三周目的時候】

【也就是說,男朋友是蓄意,還是事故死去你還不清楚是嗎?】

【在我看來讓Time Leap發生的應該是【絕望】。知道戀人死去的時候。體內湧起的是驚濤駭浪式的絕望。地震總是和絕望一起來臨】

【絕望是概念,Time Leap是現象。既然是現象,那麼究其起來必定應該存在規律。雛美,你有試圖在一次又一次返回的世界里阻止戀人的死去是吧?】

【當然了】

【抱歉剛才的問題不太高明。想要返回過去的沖動,雖然是很多人的願望,但如果有風險的話則另當別論。戀人死去的話則強制性的返回半年前,然後會有一個人消失。被要求的代償實在是太過巨大,必須放在天平上考量的代價。四周目的世界雛美如果沒有救下她男朋友,那麼五周目的世界應該也是由雛美發動。然而實際上綜士跳躍到了過去。從這個狀況來看,雛美很可能在四周目的世界救下了戀人。每經曆一次,就會積累經驗。利用過去的經驗,救下了戀人吧。雛美,你現在有什麼打算嗎】

【死的時間和地點都很清楚。所以這次打算盡全力不讓他靠近鍾塔。這樣的話也不會掉下來了吧】

【務實的辦法。恐怕你的方法奏效,改變了未來吧】

【那麼,剩下的問題就是……】

【找出綜士Time Leap的誘因,回避這種未來】

千歲前輩和雛美二人的視線聚集在我身上。

【用她的話來說的話,閥門是絕望。知道戀人的死的時候時震發生,雛美得以Time Leap。綜士,你也應該有類似的事件吧。白棱祭的晚上,你身上發生了什麼?】

3

白鷹高中的學園慶典,白棱祭每年舉辦兩天。

既有前夜祭,第一天晚上也有夜行祭。

攝影部是得到可以優先入場的員工證。運動會和學園祭當然也有專業的攝影師來,攝影部也被要求拍攝用于畢業冊的照片。

但是,攝像部沒有自己的專用攤位。和自己無關的人的狂熱實在激不起心中一點波瀾,只是和一騎一起,冷冷淡淡的渡過祭典的一天。

我的腦海里最大而且唯一關心的是,織原芹愛在做什麼。但今年田徑部也沒有擺店鋪,她的班級只是賣炒面而已。專門去看過好幾次,都不是芹愛值班的時候,所以那天一直沒看到芹愛。

即使試著去想起,吶所謂的四周目的一天里沒有留下什麼特別的記憶。

下午三點。

會教室一趟,點到之後第一天就解散了。

對于自由參加的夜行祭沒有興趣。參加仿佛青春是屬于自己的一樣對此大聲謳歌的集團,只會讓自己心里不舒服。

趕緊回家吧。雖然這麼想,去活動室收拾東西的時候,被實行委員抓到了。委托的外面的攝影師好像不能來的樣子,于是就來找攝影部拍攝夜行祭的照片了。

還要在這待一年,好多實行委員還都是學生會干部,還是不要得罪的好,所以不得不接受下這份麻煩的工作。

和一騎一起,用一種置身事外的感覺眺望著夜行祭。

民俗舞蹈搭配著花火大會,喧鬧的人聲中,只感到一股逐漸加劇的疏離感和虛無感。

操場邊上的高地上,我們從那里拍攝篝火中的笑臉。

【結果,今天到最後都沒能看到芹愛】

三腳架上正瞄相機的一騎小聲說道。

【她本來就不是喜歡參加這種活動的人】

這種下品無趣的騷動,到底還要看多久啊。

雖然想早點回去,這點小心思好像早就被實行委員看破,不時過來檢查一下,還說篝火晚會結束後給他們看下照的照片。

【綜士,秋之七草你全部記得嗎?】

視線朝向腳邊群生的花草,一騎這樣問道。

【萬葉集里歌頌的?】

【正解。一直看你上課想睡著一樣,原來有在認真聽嘛。秋之七草是由山上憶良的詠歌中由來。【萩花,尾花,葛花,撫子花,女郎花,還有藤袴,朝顏花】】

一騎流利的誦出。

【你真有閑心記這些東西】

【給人生最添色彩的就是無用。春之七草可以煮粥食用。但秋之七草只能用來觀賞。那種無用的感覺不覺得可愛嗎】

一定要我說的話,一騎也大概是怪人吧。

【你覺得朝顏(牽牛花,花期夏季,譯者注)會什麼會被歸入秋之七草呢?明明是夏天的花啊】

【說起來是有點……是因為以前用的農曆,季節感和現在不太一樣嗎?】

【雖然有很多種說法,但其實山上憶良詠唱的朝顏,似乎是桔梗】

【啊,原來根本就不是朝顏啊】

【桔梗什麼樣子你有概念嗎?纖細的根莖上一重花瓣,在我心中就跟織原芹愛的形象是一樣的】

不期然的角度,芹愛的名字被提起。

【我經常會這麼想。她也許就是朝顏,但也許本體又是桔梗。越看她,就覺得越看不透她】

每天,痛徹心扉的想念,她還是如星星一般遙遠。

考慮的內容,迷惘的誘因,歡喜的對象,甚至這種事情也不知道。

如此遙遠的距離下,已分辨不出她的花語。

即使芹愛就在現場,一個人孤獨的佇立在那里,上前牽她手的人也絕對不是我。

即使如此想要上前,那是只對于我,不被允許的禁忌。

學生們的歡呼中,潛藏了別樣的刺激。

懷抱著比往常更濃烈的陰郁感情,踏上了歸途。

家門前不知為何客廳燈沒開,玄關的燈是亮的。

開門的時候,母親正要出門的樣子。

【這個時間穿成這個樣子是要去哪……】

面前的母親眼光含淚。然後,望著我……

【傍晚在車站芹愛醬死了】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的表情是怎樣的呢。

【我現在去織原家,你要是沒事的話也跟過來】

織原家在對面。從玄關探出頭望去,路上停著好些沒見過的車子。剛才過來的時候還沒注意,是親戚朋友都已經來了吧。

母親話的實感滲入胸中的時候,腳下開始震動。

【大概,我在那個時候終于理解了母親的話,然後就是難以站立的搖晃發生了……】

說明到了關鍵處,千歲前輩眯起眼睛。

【以鄰人少女的死為契機,Time Leap發生了?】

【……大概是這樣】

【應該被叫做青梅竹馬的少女,和同學間關系不同的複雜心境是我難以想象的,她是你的戀人嗎?】

【怎麼會。小時候就被討厭了】

【那是她的想法。關鍵是你是怎麼想的。抱歉我八卦一下,大致上說來,就是你喜歡她,對吧】

和千歲前輩認識是在一周前。和雛美的話,更是連朋友都不能叫的關系。雖然不想這麼說出自己的隱私,但把這些坦露開來才能促進事情的解決。現在最優先的是解明這個現象,把一騎找回來。

【前輩的推測我沒有意見。聽到芹愛死的時候,眼前是一片晦暗。血氣翻湧,最開始還以為是自己絆上什麼東西了】

【就是說你也經曆時震了對吧?】

【腳下震動的恐怖記憶確實是有沒錯】

月台上除了我們三個已經沒有旁人。

大概,下一班電車還早。

【我整理一下。為什麼只有你們兩個回到過去的原因雖然還不明,發生的誘因已經可以做出推測】

【絕望吶】

【不,絕望是概念。為了說明現象應該定義成【獲悉重要的人死去】。雛美的絕望是十月十日晚上,戀人從鍾塔上掉下來被激發。他的名字和大學可以告訴我嗎?】

千歲前輩的要求下,雛美介紹了她的戀人。曾經在車站見過的他,名字是古賀將成,二十四歲,是某國立大學的研究生。

【綜士的絕望也同樣是在十月十日發生。原因推測為,鄰居織原芹愛在車站死了】

那天,我無法接受突如其來的現實。所以回到了過去這回事嗎。

【疑點還有幾個。和重要的人的死別也並不少見。但只有你們發生了Time Leap又是為什麼呢。剛剛梳理為原因的悲劇,同樣是在十月十日發生是偶然嗎。雛美返回半年前,綜士只返回一個月又是什麼原因呢】

千歲前輩的表情依舊帶著嚴峻。

【然而最大的懸念還不是這些,雛美Time Leap三次失去了兩親和弟弟,綜士失去了好友。對于很多人來說,時間溯行的能力是如魔法一般充滿了魅力的東西。說的再露骨一點,這就可以說是得到長生不老的能力。但是你們在Time Leap的時候會被要求付出過高的代價。而不從這個Loop(循環)中脫離出去的話,就會無限的被要求支付代償】

怎麼早沒明白呢……愚鈍的自己終于開始理解了。


自己身上發生的這個現象,不是說一次就會結束。就如雛美那樣,每次知道芹愛的死都會……

【找回消失的雛美的家族,以及綜士的朋友。我們當然應該以此為目標,但為了阻止更多人的消失,首先要做的是阻止Time Leap。只是,關于織原芹愛的死的情報太少了。這樣下去的話,她可能會再次喪命】

【也就是說,我們需要做的是阻止那個叫芹愛的女孩子死就好了】

手插在腰上,雛美露出一副平時少見的認真神情。

【最優先的事情就是這個了。她在車站死是十六天之後,十月十日的傍晚。我們必須要對此進行全力的阻止】

【恩,明白了。這場作戰我也加入了】

雛美在我後背上的猛烈一拍,差點沒讓我嗆住。

【有我的話絕對沒問題。我一定會保護好那個女孩子的】

雖然不知道這股自信是從哪兒冒出來的,雛美臉上的笑容卻是真誠的。

【然後,我幫忙是沒問題,只是有一點我始終無法理解】

雛美疑惑的看著千歲前輩。

【綜士會理解我的話很正常,但前輩到底是誰?一般來想的,不會相信這種話的吧。因為相信這點,所以一直都是自己一個人在戰斗,前輩為什麼會相信我呢?】

【最開始的動機是好奇心,現在則是正義感】

【抱歉我有點不能理解】

千歲前輩看向頭上的電子板。

現在應該有下午六點了吧。

【今天本來是打算去調查住在町外的海堂一騎的親戚,現在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了。返回半年前的你的周圍,並沒有出現針對消失者的騷動事件。答案已經很明顯了。我們現在坐車回學校。你也跟著來吧。五年前的事情說明的話你也應該就能理解了】

確實那個奇妙的房間,雖然奇特但正因為此有了說服力。

【應該說對于好奇心我多少還能夠理解。關于前輩,怎麼想都是個怪人吶。不明白的是所謂的正義感】

【你要這麼說我反而不理解了。對于你們重要的人可是要死了啊?去幫忙還有什麼好說的嗎?】

【但是,我們也不是朋友啊?】

【這有什麼關系嗎?伸出援手不需要任何理由。發生Time Leap的話,也許又會有人消失。這種事情絕對不能讓它發生。比命還重要的東西大概也是有的吧。只是我們平凡的人生,能夠在天平的另一端和生命比重的東西,幾乎沒有吧。所有一切都是從生命開始,不管是誰的生命,都有責任去守護它】

雛美像是呆住一樣咯咯的笑了。

【果然前輩不是常人吶。我對于和自己沒有關系的人,才不會管它怎麼樣,也不會感到悲傷】

【現在這個瞬間有再多孩子被餓死,有再多人被恐怖分子殺害,對于我了解之外的事情我也同情不起來。但是我已經知道你們會面臨的災難,既然知道了,就必當全力以赴,僅此而已】

【……我好像需要調整自己看人的標准了。前輩真是像主人公一樣。那今天開始請多關照了】

雛美伸出雙手。

【我們絕對會守護織原芹愛的】

笑著宣告後,緊緊握住困惑的我以及前輩的手。

4

五年前八津代町發生的沒有被氣象廳認定的地震。對于其正體是【時震】的千歲前輩的假說,雛美沒有一點異議。

為了找出共通項,千歲前輩就五年前的八月八日發生的事情向雛美詢問,得到的是如下。

【這麼久之前的事情記不得了。地震什麼的我也不知道】

就這樣略顯冷淡的回答。

因為正在時震發生時被推測為震源地的白鷹高中,所以Time Leap會發生在我身上。前輩這樣的推測,也因為不能確定雛美在時震當時是否在白鷹高校面臨被拋棄的處境。

雛美的家人,父親,母親,弟弟漸次消失。雛美的推測是對于自己重要的人按順序消失。

如果我Time Leap的話,接下來消失的是誰呢。

芹愛的死是Time Leap的誘因的話,她當然不會消失。雛美的戀人沒有消失也是這個道理。

雛美的情況是三次都是家人,但我和唯一的家人母親老師吵嘴。父親在別的省居住,已經兩年多美見過面了。

如果,再一次跳躍會過去的話,實在想不到誰會消失。

接下來的十六天間應該做的事情很明確了。

找到芹愛的死因,救她。

五年前的那天,我在教室被芹愛所拯救,負重上難以承受的憐憫。

用卑劣的手段打擊她,使她變為眾人眼中的厭惡者這件事情一直讓我後悔。想要贖罪。即使只不過是自我滿足,也想為她做點什麼。

這樣的事態或許不是我最渴望的,但卻蘊含著能夠為芹愛做點什麼的哪怕最小的機會。

明天為止大家好好整理一下發生的事情。

千歲前輩最後的指示下,那天解散了。

留下說是還有事情的前輩,和雛美一起走向出口,但不得不說只有二人的歸途有微妙的尷尬。

被卷入相同的莫名現象的當事者。我們本應該是最能夠理解對方的人,但像她這種天生的奇行者,瞬間會爆發出什麼怪異的言行和舉動完全預料不到。

【芹愛是什麼樣的女孩子?】

下樓梯的時候她問道。

【田徑部】

【興趣呢?】

【不知道】

【性格呢?】

【更不知道】

我知道自己正被瞪著。

【對于貴重的協力者,你那是什麼態度,你有考慮後再回答問題嗎?】

【是真的不知道我也沒辦法啊,而且現在也只是遠遠望著的程度】

【和她玩的好的人不認識嗎?】

【不認識,應該說從來沒見過她和朋友一起】

【喜歡的食物?】

【唔,也不知道】

【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吶】

這無心的一句話,對我來說究竟有多沉重。雛美肯定沒有意識到吧。

明明這麼喜歡,明明比誰都更要珍重。每一天都像這樣遠遠眺望。我卻不知道芹愛的事情,真的是一切都不知道。

【我也有事情要問你】

【隨便問。有問必答】

這家伙沒有警戒心的嗎。

經曆過戀人三次的死亡,卻好像完全沒有緊迫感的樣子。

【找回已經消失的人的方法沒有嗎?】

一騎是人生中,第一個真正的朋友。願意和如此卑劣的,如敗犬一樣的我成為朋友的人。

我絕不允許我的原因讓一騎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我想沒有,消失的人絕對不可能再回來】

仿佛在對自己說一樣,雛美的表情有些扭曲。

【……一騎的消失,是因為我Time Leap返回了過去對吧。那麼,在我返回的一個月再之前的時間的haunted,就還沒有消失吧?也就是說,現在你返回半年前的話,九月十日之前的世界里……】

【你這麼想也是白費功夫。因為我不會再讓他死。我不進行Time Leap的話,這樣的假設,就是沒有確認的辦法的】

【那就是說,一騎他……】

【不得不說有點諷刺。我們必須要借助自己的雙手改變過去。但家人消失的過去是怎麼也改變不了了,但是啊】

能看出她是刻意做出微笑。

【最重要的人的未來可以改變。那些本已經徘徊在死亡線上的人可以由我們來守護,這,也許也是很幸運的事情吧】

堅強的女人。

【我不會再讓他死第二次。綜士的心情也是一樣吧?即使我守護住了他,只要綜士失敗的話就逃不出世界的Loop。所以,我也想全力守護芹愛】

【……謝謝】

【沒什麼,所以作為伙伴我也有話送給你。不要再說什麼對她什麼都不了解之類消極的話了。再小也好,盡量整理關于她的情報。綜士應該做的,就是把

知道的情報盡量傳達給我們。突破口也許就在這些請保重也說不定】

草剃千歲和鈴鹿雛美,兩個怪人在後面的支撐下,我意識到戀愛之後第一次,沒有逃避開始直面芹愛。

雖然等待在前方的,是無法用想象描摹的世界……

我們,甚至連那傷悲未來的輪廓都還沒有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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