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九章

台版 轉自 輕之國度

圖源:化物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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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圖:黑羽

神鳴澤世界沒有再來學校上課。梅雨季邁入尾聲,時序進入夏天。



『哥哥,你聽過九十九機關嗎?』

見到哥哥搖頭回應,桐島春子松了口氣。

(這下總算可以放心了。)

他們的魔爪還沒伸過來,真是太好了。若自己一心想守護的哥哥遭到危害,那就本末倒置了。

四月初時。

春子徹底調查了剛轉進私立叢云學園的白發女。

一開始,她抱持著非常簡單的想法。

平時接近哥哥·桐島優樹的女生不在少數,反正這次不過也是其中之一。仔細調查後,一定能找出對方不可告人的秘密。最後只要再施以威脅手段,或是塞點錢把對方趕跑,這次的作戰就結束了——春子在心里如此盤算。

(看來我的修行還不夠。)

位于桐島家的庭園里,春子正坐在樹蔭下的桌子前,看著報告深切反省。

A4大小的檔案里記載,神鳴澤世界這名女子令人摸不清的底細,以及更加令人感到畏懼的組織——九十九機關的危險性。

(還真是令人頭疼啊。)

國小六年級的少女揉著眉頭歎息。

接下來該如何保持適當距離,與這顆不小心踩到的地雷共處呢?桐島春子還無法決定。



「……所以哥哥,請你不要再跟那個白發女有牽扯了。」

「我不要。」

哥哥頑固地回答。

「我是班代,她是班上的同學,因此我照顧她天經地義,不是嗎?這不是旁人可以插嘴的。」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

春子不悅地鼓起臉頰,優樹卻完全不放在心上。

此時的他正在桐島家用地內的道場里,揮汗如雨地默默進行「※型」的練習。(譯注:武道、武術的一種練習方式。)

「可是,哥哥啊……」

春子依然不肯罷休。

「那個神鳴澤世界很明顯跟一般人不一樣,你應該也很清楚才對。所以我在想,你是不是應該再小心一點比較好啊?」

「我當然有多加留意啊。」

優樹站穩馬步,慢慢調整呼吸說道。

「那家伙非常引人注目,又毫無社會經驗。要正常地上學、融入環境,就需要花一點時間。因此下次我會准備得更周到,也會請小岩井同學幫忙。」

「不是啦,哥哥!我不是指這件事啦……」

「啊,我話先說在前面,你別再干那種事啰,春子?不要再把人家的鞋子藏起來,或是煽動周遭的人跟她敵對哦?第一次我就原諒你,但如果還有第二次,我絕對饒不了你哦?」

「…………」

春子歎了口氣。

哥哥就是這樣。

只要牽扯到白發女,他就會立刻變得盲目,原本明明很聰明。戀愛就是這麼麻煩。

沒錯,戀愛。

真是令人憎惡的字眼!

竟然會發生這種事!心愛的優樹哥哥,好像喜歡上了那個來路不明的白發女。世界真的要毀滅了。兄妹之間互相抱持的淡淡情感,才可以稱作戀愛。

(不過哥哥現在會這麼悠哉地投入感情,也是沒辦法的事啦。)

因為春子還沒有告訴他。

九十九機關是個什麼樣的組織,以及應該如何努力不要和那些人扯上關系——這些事情她都沒有告訴哥哥。

她不僅沒有告訴優樹這些情報,甚至從幾天前開始,連九十九機關這個名詞都沒有提起。這方面的話題也盡量避口不談,仿佛忌諱著詛咒。

「那麼,春子。」

緩和情緒後,優樹面帶笑容看向春子。

「你可以陪我練習一下嗎?」

「……好。」

春子不甘不願地站了起來。

她和優樹一樣,身上也穿著道服。

兩人開始做「型」的練習。

動作和緩又流暢。與日本武道及中國拳法有著微妙差異,與其說是練習武道,更像在做武術表演練習的「※空手」,雖然乍看之下毫不華麗,然而——(編注:以假設的對手為目標,單人進行空手道技術的預定動作表演練習。)

「春子。」

「什麼事?」

「才一陣子沒看你練習,你的功力又大增了呢。」

「哥哥也是啊。你還是一樣,看似隨便揮舞,卻符合原理規則。」

正所謂從一件小事便可推知一切——哥哥就是這樣的人。

相較于師承正統門派的春子,優樹屬于自創流派。

他非得這麼做不可。

因優樹天生的素質,與既有的流派及理論性向不合,導致他被多位師父放棄,並對他說:「你還是走出自己的路吧!除此之外別無他法!我沒辦法教你了!」

(被師父拋棄了還這麼強,真令人傷腦筋。)

不過也因為如此,讓人安心不少。

即使九十九機關跑來找哥哥麻煩,在面對五個、十個對手的情況下,也不會有問題。以這樣的人數,他應該能夠輕易反擊。如果對方要取哥哥性命更好,這樣子他便能毫不客氣地對他們使出全力。

總而言之,桐島優樹的實力就是如此高超。

他的素質真的非常不可思議,簡直就像直接略過進化過程,或者可以說是已經超乎一般常理——

「照你這麼說,春子也是啊。」

優樹笑著指出這一點。

「你不僅能夠稀松平常地和我空手過招,而且論奸詐程度,就連大人都比不上你呢。虧你還只是個小學生。」

「這一點沒什麼好奇怪的啊。」

春子裝傻地說。

「對哥哥的愛,可以讓妹妹做出任何事呢。」

「……你真是一點都沒變耶。」

練習結束,兩人互相敬禮。

「不管怎麼說……」

哥哥一邊擦汗一邊苦笑說:

「就只有這次,希望你能夠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你的意思是……」

春子刻意以可怕的聲調說:

「你沒打算停止和白發女牽扯就對了?」

「是這樣沒錯啦。」

優樹搔著頭回答。

「我知道你叫我不要和她有牽扯,有你的考量,但就只有這一次,好嗎?」

「之前針對小岩井來海時,你也說過同樣的話。」


「小岩井同學一點都不危險不是嗎?當時你不是說調查完她的底細後,沒有發現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不是嗎?」

「的確是這樣沒錯啦……」

春子噘著嘴唇。

優樹于是乘勝追擊。

「反正我的直覺告訴我,不能在這時候收手。即便不曉得原因為何,我就是想待在神鳴澤世界的身邊,我沒有辦法丟下她不管。」

「……哥哥。」

「嗯?」

「你就這麼喜歡那個白發女?感覺好像你現在就想去跟她求婚呢。」

「不不不,才沒這回事呢。嗯。」

「不過,至少可以確定,你真的非————常在意那個女的,對吧?」

「沒錯,這點我承認。」

「……嗚嗚嗚~~~!」

「你別生氣嘛!」

「我當然生氣。春子對你這麼好,還那麼聽你的話。就連現在,也像這樣陪你一起練習。」

見到眼眶泛淚、橫眉豎目的妹妹,優樹露出困擾的表情說:

「我知道了,那就給你獎賞吧。」

「獎賞?」

「今天不管你說什麼,我都悉聽尊便,算是超級寵愛你的日子。怎麼樣?很不錯的獎賞吧?」

「超級寵愛我的日子……」

春子的眼神瞬間恢複光彩。

「真的嗎?」

「真的。」

「你什麼都願意為我做?」

「我什麼都願意做。」

「那你可以摸摸我的頭嗎?」

「當然。」

「可以抱抱我嗎?」

「小事一樁。」

「吃飯的時候,可以喂我嗎?」

「如果你想要,我會努力。」

「可以和你一起洗澡嗎?」

「我會考慮看看。」

「可以跟你睡同一張床嗎?」

「反倒是我才想提出這個要求呢。」

「那我可以跟你結婚嗎?」

「這就沒辦法了。」

優樹立刻回答。

春子發出「呣嗚嗚」的低鳴,但很明顯可以看出她的心情已好轉不少。

「往後也請你繼續當我的靠山吧。」

優樹低下頭來。

「這種時候能夠依靠的,還是只有你了。雖然我是個任性的哥哥,但今後也請你多多關照。」

「……真是拿你沒辦法。」

春子苦笑著回答。

在這樣的情勢下,她

沒辦法拒絕。

「不管是現在還是以後,春子永遠都是哥哥的春子。所以不管什麼事,都盡管吩咐吧?什麼請求我都願意幫忙。只要是為了哥哥,不論何時我都會盡心盡力、全力以赴。」

春子把手放在胸口,誠懇地做出保證。

……沒錯。

她什麼事情都沒有告訴優樹。

不管是為了調查神鳴澤世界以及她周遭的人事物,導致五人行蹤不明,還是九十九機關雖然尚未對哥哥伸出魔爪,卻早已對舂子出手,她都沒有告訴優樹。

(還真是令人頭疼呢……)

這名國小六年級的少女,揉著眉頭歎息。

對于這顆不小心踩到的地雷,接下來該如何保持適當距離與它共處呢?桐島春子還無法做出決定。



另一方面,優樹的情況——

他沒有如旁人看起來那麼平靜。

由于妹妹的舉止十分可疑,他于是理所當然地開始思考善後的對策。不過,此時還有另一件更讓他掛心的事。

(對于我的求婚,不知道她的答覆是什麼……)

在那一天的保健室里。

也就是神鳴澤世界來上學的最後一天。

優樹向她求婚了。

對優樹來說,是十分自然的發展,但就其他人來看,都覺得這個舉動太過突兀。他順勢說了出口——『神鳴澤世界小姐,請和我結婚吧』。

(啊——我當時怎麼會做出這種事啊……)

平時膽子算大的優樹在回想起這件事時,依然忍不住干笑。

當時怎麼會說出那句話呢?

(既然要求婚,就應該按部就班,確實地得到她的首肯才對。這一點我真的做錯了。)

優樹如此自我反省。這樣的內容要是被妹妹知道,她一定會相當憤慨吧。不過對于求婚這件事本身,他倒是一點都不後悔。

難道不是這樣嗎?——優樹心想。

漂亮、身材又好、還像個小動物一樣不斷地勾起男人的保護欲、明明充滿自信卻是個愛哭包、加上感情豐富,臉上表情多變——這樣的女子,有哪個男生會不愛上她?

而且她不惜為了優樹挺身而出。盡管她的立場比優樹還要糟糕,依然以無所顧忌的態度對大家放話:「我絕對不允許任何人詆毀我的朋友。」

這世界上難道還有人比她更適合娶回家的嗎?地球上就不用說了,就算直到宇宙的盡頭,也找不到比她更適合的對象。

沒錯,優樹一點都不後悔對她求婚。

他發自內心深深地這麼認為。



「請您回去吧。」

這一天,女仆依舊以冷淡的態度回應。

八月的某一天。

神鳴澤家門口玄關處,在熾熱太陽無情地照射下,簡直熱到讓人發昏。

「不管您來幾次都一樣,我是不會讓您與我們家主人見面的。」

「拜托你幫幫忙,我從七月開始就沒有見到她了。」

「現在是暑假,當然不會和班上同學見面。」

「不不不,我和她的交情不一樣,所以還請你通融,讓我和她見面。」

「請您回去吧。」

「唉呀唉呀,你別這麼說嘛。」

兩人今天仍然重覆一樣的對話。

從前陣子到現在,每天都上演相同的劇碼。對于優樹與千代來說,已經快要變成每天的例行作業了。

「同樣的話我快說一百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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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仆的笑容仍舊十分完美,她淡淡地複述同樣的台詞。

「我想您應該也知道,我們家主人不管在身體,還是心靈方面,本來就很脆弱。」

「是的,這點我很清楚。」

「而且個性非常害羞。」

「我當然也知道。」

「您卻不加思索、事前沒有任何准備、也沒有任何前兆及鋪陳,突然做出求婚這種暴行。」

「呃、是。關于這件事,真的很不好意思。」

「總而言之,這全都是您自己造成的。」

「你說的是。」

「所以您還是回去吧。」

「關于這點還請你通融。」

蟬鳴聲不斷傳來。

蚊子叮咬雙臂。

身上的汗水不斷滲出,周遭一點微風都沒有。

「到底要怎麼做您才會懂呢?」

千代面帶微笑,側著頭詢問。

她雖然身著長裙加上長袖的女仆服,整個人包得密不透風,卻連一滴汗也沒有,一副清爽的模樣。

「每次、每次,我都如此懇切,並有禮貌地把您趕回去。您還是每天、每天、每天、每天,出現在這里。」

「呃、真是不好意思。」

「您該不會是聽不懂我說的話吧?」

「不,我當然聽得懂,但依然希望你能通融一下。」

「我已經說了,這是不可能的事。」

「話雖這麼說,但其實還是有辦法,不是嗎?」

「又開始兜圈子了。」

「就是說啊,所以要不要趁現在一口氣改變這種鬼打牆的狀況啊?」

「…………」

千代不發一語,臉上仍舊掛著笑容。

優樹也不說話,依舊微笑以對。

四周的蟬鳴聲不斷,蚊子這次開始叮咬脖子處。

「若是平常的情況……」

優樹再度開口。

「你就會不由分說地直接趕我回去吧。」

「是的,沒錯。就像足球的盤球那樣,把您踢回去。」

「不過千代小姐真的很強耶,看起來不像只會一點防身術的人。」

「不不不,我只是個小角色。」

「不不不,我一看就知道了。其實我還滿會看人的呢。」

「不不不,一定是您看走眼了。」

「好了,先把這個話題擺一邊。」

優樹收起討好對方的笑容說:

「我在想啊,為什麼今天你沒有二話不說就把我趕回去呢?難不成你覺得差不多可以讓我跟她見面了吧?我的心中抱持這個小小的期待。」

「因為我也快受夠了。」

千代的臉上仍然掛著笑容。

「我在想,我們也應該做個了斷。也就是說,我要展開盤球以外的動作。只要能讓您斷個一、兩根骨頭,說不定您就能安靜一陣子。我心中也抱著這樣的小小期待。」

「不不不……」

下個瞬間——

女仆的笑臉從優樹的視野里消失。

就在此時,他的身體被彈飛了五公尺,不對,是十公尺。他不停滾動,發出唰唰唰的聲音,並穿越大門來到馬路上,直到撞到對面屋子的外牆才停下來。

「……好痛!」

跌成倒栽蔥的優樹發出呻吟,接著一邊哀號一邊側身跳起。

隨後——

現場卷起一陣疾風,一記飛踢出現在優樹剛剛所待的位置。只見黑色樂福鞋配上白色絲襪的纖細雙腿,正咻咻咻地快速揮舞。

「等一下!等一下!」

優樹發出慘叫。

等雙方保持了一段距離後,他舉起雙手說:

「請你不要這樣,我是說真的。這麼做真的沒有什麼意義。」

「…………」

千代看著優樹,臉上的笑容絲毫沒有改變。

「您居然躲過了我剛剛的攻擊,我剛才並沒有手下留情呢。」

千代一步步逼近,優樹也跟著不斷後退。

不知何時,蟬鳴聲停止,路上沒有任何人影。

「優樹先生,您到底是何方神聖?」

「呃……即使你這樣問,我也……」

「看來您並非一般人,這實在是太不尋常了,根本不像人類。」

「我是人類沒錯啦,只是個普通人啊。」

「如果是一般人,在最初的那記踢擊就應該沒命了,您卻安然無恙。」

「不不不不……」

優樹冒著冷汗後退。

他完全搞不懂這是什麼狀況。

不管是千代突然發動突襲,還是她那超乎想像的身手,以及雖然她嘴上說只是要打斷一、兩根骨頭,卻整個人殺氣騰騰。

「就我來看……」

千代謹慎地縮短兩人之間的距離。

她一邊靠近優樹一邊開口:

「您真的很不尋常,身上的謎團太多了。」

「即使你這麼說……」

「如果您只是剛好就讀我們家主人轉學進去的學校就算了。但您不僅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和不擅與人溝通的主人變得這麼要好,還向她求婚。甚至連我想要致您于死的踢擊,都輕易地閃過。我認為這所有的一切,無法用『巧合』一詞解釋。」

先不論是不是巧合,總之算是運氣好吧——優樹心想。他在當下做出判斷決定往後跳開,因此受到第一擊時,威力已銳減不少,但其實他到現在依然冷汗直流。畢竟那道踢擊的威力,不用說能夠把內髒踢破,就連身體都能直接貫穿呢。

但他還是努力地保住了一條小命。

若說這樣的他很不尋常,也的確如此啦——

噗咻咻!

疾風再度卷起。

緊接著向前突進。

千代搖曳著裙子,使出踢擊、肘擊與膝擊。對于這些光是碰到一下,人頭就可能落地的攻擊,優樹在千鈞一發之際順利閃過。這次並非突襲,兩人之間也隔著一段距離。即使如此,依然是道令人心驚膽顫的連擊。

真的要感謝妹妹。

至今和她做武道練習已有一個月的時間。如果沒有這項暖身運動,優樹早就命喪黃泉了。

(求求你饒了我吧!)

由于沒有時間哀嚎,他只好在心里狂吼。


(我只是想要見她而已啊!)

踢擊。

突刺。

掌打。

貫手。

踢擊。

踢擊。

踢擊。

肘擊、膝擊、踢擊、突刺、踢擊、掌打、踢擊、貫手、踢擊、突刺、肘擊、膝擊、踢擊、踢擊、肘擊、膝擊、踢擊、突刺、掌打、踢擊、貫手、踢擊、突刺、貫手、踢擊、突刺、肘擊、膝擊、貫手、踢擊、突刺、肘擊、膝擊、突刺、掌打、踢擊、貫手、踢擊、膝擊、突刺、掌打、踢擊、貫手、踢擊貫手踢擊突刺肘擊突刺掌打踢擊貫手踢擊貫手踢擊突刺肘擊突刺掌打。

……事實上這一波攻擊的時間沒有很長。

但是對優樹來說,卻像無限一般漫長。

他不斷地閃躲、交手。最後,魔鬼女仆的動作總算停了下來。

「……我認輸了。」

千代與優樹保持適當距離,站得直挺挺地對優樹說道。

她臉上依然掛著笑容,呼吸也一點都不紊亂。

「我出了這麼多招,居然一擊都沒有打中,看來是我錯看您了。」

「你、過獎、了。」

優樹單膝跪在地上,喘著氣回應。雖然是對方先舉白旗投降,但優樹毫無贏得勝利的感覺。

如果對方拿出真本事,最後的局勢應該會倒過來——優樹環顧周遭的牆壁及柏油路面,全都像是受到爆破般坑坑洞洞,令他再度冷汗直流。怎麼覺得這一帶的世界觀特別奇怪?再說,環境毀損成這樣,要由誰來賠償啊?

「我還能夠活著、真是、奇跡呢。」

優樹努力地調整呼吸。

「所以呢?這次的測驗,我合格了嗎?」

「什麼測驗?」

「該怎麼說呢……」

優樹無奈地笑著說:

「通常在賭上性命的對決之後,雙方互相承認對方的實力,說一些『你還真不是蓋的呢』、『你也是啊』這類話,才是正統的王道發展不是嗎?」

「原來您是這麼想的啊。」

「是啊。」

「所以您才沒有反擊?」

「差不多就是這樣。」

「您也想得太簡單了吧,我真是傻眼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不過,實際上不就是這樣嗎?千代小姐,我覺得我的想法應該沒錯。」

「您的根據是什麼?」

「因為你每天都出來見我啊。」

優樹收起對戰姿勢,一邊走近千代一邊說:

「你之前不是說我老是學不乖,還是天天跑來嗎?其實千代小姐也一樣啊,依然願意天天出來見我。」

「…………」

「如果你不肯見我,完全不露面,也不跟我應對,我就不會像這樣天天來。到時我就會想想別的辦法。但你沒有那麼做,我才想說應該還有機會。」

「…………」

「所以……我合格了嗎?我夠資格不被趕回去嗎?」

「……您的……」

面帶笑容的千代吐出這一句話。

「您的這一點,我真的很不喜歡。」

「可是你認同我了?」

「呼嗯。」

千代歎了口氣。

緊接著陷入沉思。

「……雖然不太想認同,但由于逼不得已,也只好勉強認同。您的確有那個資格,可以繼續前來關心我們家主人的『事情』。」

「真是太謝謝你了。」

「不過這只是暫時的。如果往後您做出什麼令人失望的事,到時候我可是會毫不留情地取下您的腦袋哦,到時還請多多見諒。但您不用擔心,我會替您准備好墳墓的。」

她露出微笑。

是個看了會讓人背脊發涼的完美笑容。

可是優樹已經習慣了。再說老是被對方踩在腳下也不是辦法,于是他試著小小地反擊一下。

「千代小姐真的很不適合這樣耶。」

「?不適合什麼?」

「你很不適合裝成壞人,或是故意被人家討厭的角色。其實你心里一定很不好受吧,因為你其實是個大好人啊。」

「…………」

千代頓時睜大眼睛,但也只有一瞬間。

接著她不悅地皺起眉頭。

我成功了!——優樹在心里竊笑。原本只是想賭賭看,把至今一直懷疑的看法丟出去,看來還真的被他說中了呢。這下終于扳回一城了。

真是神奇,原本女仆臉上假惺惺的笑臉,現在看起來分外可愛。想必她也有苦衷吧。與二十多歲外表不符的老成感,加上異常熟練的武藝,以及她與主人兩人相依唯命地過生活——雖然不會刻意去問這方面的事,但想必她一定吃了不少苦。

「您的這些玩笑話,我姑且不當一回事。」

她只有在那短短的數秒露出破綻。

然後立刻恢複之前完美的笑容,催促優樹:

「站在這里談也不是辦法,請進來吧。既然您的價值已獲得認同,就讓我泡杯茶給您喝吧。我們有珍藏的伯爵茶哦。」

「真是太謝謝你了。」

優樹也露出會心的笑容回應。

畢竟他終于將了厚臉皮女仆一軍。就像一點都不親近人的野貓,好不容易願意來到自己的腿上。優樹拼了命閃避她的攻擊,這下總算有了回饋。

而且,終于可以見到她——

見到神鳴澤世界。在受到優樹的求婚後,一直讓他的心懸在半空中的人,這下終于可以聽到她的答覆了——

「不過話說回來,優樹先生。」

正在開門的千代轉過頭來說。

「在談別的事以前,有件事情我必須先跟您說。」

「好的,什麼事情盡管說。」

優樹充滿自信地點頭回答。

「我看得出來她有許多難言之隱,不過包含這些事情在內,我全部接受。我是在這樣的前提下才向她求婚的,因此就算現在再聽到什麼,也不會感到吃驚。」

「那真是太好了。」

千代以笑容點頭回應。

「真不愧是優樹先生,有您這麼可靠的對象,我也能夠安心地把主人托付給您了。」

「盡管放馬過來,別客氣……所以?你要先跟我說的是什麼事情呢?」

優樹問道。

千代露出至今為止最完美的笑容回答:

「我們家主人啊……其實是神明哦。」

「…………什麼?」

桐島優樹,十七歲。

立刻又被擺了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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