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孤劍南來(下)

這等若是兩個鬼鋒在同時和羅牛打,戰局急轉直下愈發的驚心動魄。晃眼又過了二十余個照面,羅牛大腿外側和右臂先後中劍鮮血染紅一片褚色衣衫。幸好僅是劍氣劃過的皮肉傷,透入體內的寒氣又被迅速化解,這才沒對他造成太大影響。 秦柔的心緊揪著,惟恐丈夫分神狠狠咬住下唇不敢出聲。其他的人亦面色凝重緊張萬分,各自在心底為羅牛加油鼓勁。 二十余招後,羅牛的掌法驀然一變。他的掌心隱隱生出青色光暈,在小腹前兩手相對一托一按“砰”地爆出團星芒。刹那之間羅牛的身影從鬼鋒的眼睛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無數如星移斗轉氣象萬千的青色掌光,層層疊疊如一團急遽膨脹運轉的宇宙虛空迫面而來! 每一掌分明快到了極點,偏又似日月行于天宇那般清晰而自然,掌勢磅礴浩蕩仿佛永無窮盡,在每式即將結束的一刻卻又預示著下一個嶄新的開始。如此生生不息,大道無垠。 鬼鋒的破心雪劍和雪影劍像依舊攻勢凌厲凶猛,然而劍鋒每當接觸到那一層層循環往複渾若天成的掌影,頓時翩若驚鴻激撞而回。 如此一來,他等于每一招劍到中途就被羅牛沛然莫禦的掌勢生生震散不能成形。幾個回合一過,仿似每次將將入夢便教人用鑼鼓鬧醒般,胸口湧出難以言喻的郁悶感,空有一身驚世駭俗的劍法無奈全無用武之地。 秦柔等人見到羅牛扳回劣勢轉守為攻無不精神大振,常彥梧也是精神振奮,更多的在又嫉又羨心道:“不用說,這才真正是他從《天道》下卷中參悟所得的神功。偏就小蛋這傻瓜對羅牛的話信以為真,整天想著放什麼狗屁煙火,氣煞我也。” 鬼鋒被迫得步步後退先機盡失,勉強緊守門戶苦苦周旋不敗。但隨著羅牛施展出“生生不息掌”,他體內真元的損耗也急劇上升,頭頂水汽越聚越濃。 耳中聽見虎子等人的喝彩聲,顯然是對羅牛而非為了自己。鬼鋒心情一寒,恨恨道:“我在雪海冰山無人之地苦修這麼多年,本為遍掃天陸于生死瞬息里體悟天道真意,那是何等的雄心壯志!孰料第二戰對上羅牛竟已是這番情形,又有何資格再去挑戰盛年、丁原?” 一念至此傲氣頓生,飛身飄起如雪鶴經空發出記金石般冷厲的長嘯,破心雪劍再生出第二柄雪影劍像,與先前那把並駕齊驅挾著萬丈風雪劈斬向下方團團掌影。 “啵、啵”兩聲爆響,雪影劍像一左一右切入壯觀絢麗的星海青光中,將它硬生生一分為三。三股絕強力量碰撞摩擦出的光花氣浪轟然崩散,刺得人們睜不開雙眼又不由自主地踉蹌倒退出數步。 雪影劍像破開羅牛的生生不息掌亦是油盡燈枯,無聲無息地在縱橫飛舞的流光中化作碎影轉瞬泯滅。 鬼鋒強抑回挫之傷,居高臨下再斬落手中的破心雪劍,鋒芒所向殺氣成霜。 眾人駭然變色,沒料到鬼鋒居然甘冒玉石俱焚的危險要和羅牛生死立見。他這一劍劈出,兩人都已騎虎難下,誰也無法心存忍讓只能以死相拼…… “啪!”羅牛的雙掌一合,將破心雪劍夾在頭頂牢牢釘住,冷銳的劍鋒距離他的眉心僅僅不到一寸。 翠微真氣澎湃跌宕透過雙掌湧入破心雪劍,鬼鋒橫凝在半空的身形一顫低喝道:“破!”催動十成功力直攖其鋒。 “轟——”破心雪劍劇烈地晃動鏑鳴,劍鋒徐徐朝後挪移了半寸。 羅牛的雙腳悄無聲息地陷入地里,彈指間周圍凝結起一片冰冷的寒霜冒著蒙蒙白霧,自是他將鬼鋒的劍氣經體內轉化卸入腳下所致。 鬼鋒的白衣抖動得厲害,像是有一股水流在衣服里汩汩地淌動起伏煥放出隱隱的光暈。他的眼眸似熊熊燃燒著暗紫色鬼火,映照出破心雪劍無暇的光芒,好像隨時都會迸射而出將所有的一切都蕩為灰燼。 “哼!”低低的一聲,鬼鋒的破心雪劍再次後退半寸,劍鋒上羅牛掌力幻出的青光已不動聲色地迫至底部。 他的身軀顫動得愈發明顯,連虎子都能看出已是強弩之末。翠微真氣源源不絕破入體內,他的抵抗亦隨之節節敗退變得徒勞無益。 更加可怖的是,他的身體像一座漸漸燃燒起來的銅爐不斷侵蝕著諸經百脈,苦修數十年的「玄冰鬼氣」竟慢慢地似霜雪一樣融化。不消半盞茶的工夫,等到羅牛的翠微真氣勢如破竹地直搗丹田氣海,他這一身修為轉眼就將蕩然無存! 修為盡廢,這遠比死亡更令鬼鋒害怕。他早已漠視所有人生死的心底終于產生一絲漾動,如漣漪般傳遞到那雙被自己冰封起的眼眸深處。 羅牛惱他動輒殺人視蒼生如縐狗,本有意借此機會運用《天道》下卷中一式「大盈若沖」的心法將他的玄冰鬼氣盡數化去,以免再禍害世間。 但當鬼鋒眼中掠過那一縷淡淡的悸動,他忽然從這雙孤傲不屈而又倔強寂寞的目光里想到了年少時的小師弟丁原。莫名地心頭一軟,羅牛慨然低歎了聲“罷了”,順勢推掌將破心雪劍向斜上方遠遠送出。 孰知就在他松開手的一霎,破心雪劍陡然亮出第三柄雪影劍像自劍鋒激射而出,毫無征兆地刺向自己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