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贈劍雪戀(下)

在她身邊跟著位面容姣好的婦人,白發滿頭神色沉靜,穿了身素淡的藍衣背後同樣負了柄仙劍。 “砰!”屋門一開,常彥梧打里面探出身子慢條斯理道:“長得漂亮又能如何,不就是只火烈鳥嗎?再說,窯子里好看的姑娘多得是,也沒見哪個像你這樣。” 那紅衣少女顯然不曉得“窯子”就是妓院的意思,但常彥梧話中的譏諷之意她如何聽不明白?冷冷一笑手就按上了劍柄。 旁邊的老婦一把壓住少女的手,冷漠拂視過常彥梧的臉什麼話也沒說。 旁邊的伙計忙不迭打圓場道:“兩位女客官往這邊請,小的帶您兩位去看客房,包您滿意。” 一場風波似乎化于無形,漸漸夜深人靜,客棧里所有的燈火也都熄滅了。 小蛋躺在床上懨懨欲睡,忽“咚咚咚”有人在輕輕敲門。他一醒問道:“誰?” 門外常彥梧低聲回答道:“是我。你還沒睡吧,趕緊出來,我在門口等你。” 小蛋不明所以,打了個哈欠披衣下床開門。常彥梧也不進屋,抓住小蛋的手道:“別作聲,跟我走。”三轉兩轉,引著小蛋來到僻靜無人的後牆根下。 小蛋困乏難當卻不得不努力打起精神,問道:“干爹,到底什麼事?” 常彥梧挑起大拇哥往一扇客房後窗指了指,神秘兮兮地笑道:“你干爹我已經把所有的事情搞定,剩下的就看你自己啦。” 小蛋迷迷糊糊瞅了瞅那扇後窗,立時清醒了一大半,困惑道:“那不是羅姑娘住的上房麼,你要我干什麼?” “干什麼?當然是把她給‘干’了。”常彥梧得意洋洋道:“我剛才用‘紫玉生煙香’將那丫頭迷昏,就算屋子著火了她也不可能醒過來。你現在就進去把生米做成熟飯。干爹教你的「龍虎大法」沒忘吧?是時候用了,保管讓她結上珠胎。嘿嘿,回頭老子就要和羅牛結成干親家啦。” 小蛋所有的睡意都不翼而飛,瞪圓眼睛道:“什麼,您要我強——” 常彥梧趕忙死死捂住他的嘴巴,怒罵道:“笨蛋,你給老子輕點聲!啥叫強奸,咱們這是「毛遂自薦」。等你成了她的男人,今晚的事情自然萬事大吉。羅府里不管藏著什麼寶貝,都得拿出來和咱們分享。” 小蛋被捂得喘不過氣,狠命扯開常彥梧的蒲扇大手道:“萬一適得其反呢?” 常彥梧沉下臉來陰笑道:“一不做二不休,扳不倒葫蘆灑不了油。她若醒過來死活不肯還要告發咱們,就只好一刀做了她。” 小蛋連連搖頭道:“不干,我絕對不干。” 常彥梧道:“殺了她你心疼是不是?好,事後干爹一定想盡法子哄她答應了這門婚事。我看十有八九不會出錯,她一個羅府千金失了身,嫁給你雖然是委屈了點,但總算也是個男人,不也好過出家當尼姑?”說著笑咪咪按住小蛋的肩膀鼓勵道:“好小子,你可是豔福齊天,白得便宜啊!稱心如意後,可別忘了干爹的辛苦。” 小蛋黑臉通紅,欲哭無淚,只低聲道:“干爹,這事我做不來。” 常彥梧笑得出聲道:“我曉得你還沒這方面的實戰經驗。不要緊,照著以前干爹教你的法子做就成。有我替你望風,折到天亮都行。” 小蛋苦道:“我說的不成,是這事不能做。羅大叔相信咱們,才把愛女相托。我要是——那、那還是人嗎?” “砰!”話沒說完,他的腦袋上結結實實被煽了一巴掌。換常彥梧瞪圓小眼道:“你個傻小子什麼時候才能開點竅?我教了你十多年,到現在還不如羅府養的一條狗好使喚,推三阻四不肯聽話。告訴你,今晚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兩手抓住小蛋衣襟就往後窗口推去。 小蛋拼命用腳抵住牆根,掙紮道:“干爹,干爹……” 常彥梧惡狠狠道:“叫‘干爺爺’也沒用。你不把她給做了,就別想出這間屋!” 正推推搡搡不可開交,突然頭頂上有人寒聲道:“好你們兩個采花賊,受死罷!” 常彥梧嚇得一哆嗦,松開小蛋退後兩尺抬頭張望。房簷上飄然玉立著早先在院子里要和他們爭上房的那位紅衣少女。她本就氣質如霜,眼神如刀,此刻,滿臉布滿不屑與殺機,更是像足了一位紅衣女煞神。 小蛋手足無措地亂搖雙掌道:“姑娘誤會了,我沒有采花……。” “呼——”眼前紅云一閃,“啪”臉上被火辣辣地抽了一耳光。紅衣少女雙手叉腰蔑然道:“敢做不敢認!哼,被本姑娘抓個人贓俱獲,還敢抵賴?” 小蛋一來心慌意亂,二來沒料到對方說動手就要抽耳光,這一下竟沒能避開。 常彥梧勃然大怒,俗話說打狗還要看主人,自己的干兒子雖說的確是又笨有憨很不爭氣,可也輪不到一個小丫頭片子來教訓。他亮出點金神筆冷哼道:“一只小鳥也敢猖狂,看老子拔光你的鳥毛!”縱身攻上。 紅衣少女似乎懶得拔劍,一雙玉掌穿花繞柳變幻莫測與常彥梧斗到一處。兩人好像各有顧忌,均不願鬧出太大響動,故此不約而同收斂勁力埋身悶斗。 打了十余個回合,居然是赤手空拳的紅衣少女漸漸占據上風,把常彥梧一步步逼向後牆。常彥梧幾次奮力反擊都是無功而返,反而差點捱上一掌。 他惱羞成怒,猛然雙筆並交左手躍上牆頭右袖飛卷喝道:“著!” 紅衣少女也是大意了,冷哼道:“狗急了要跳牆麼?”一晃雙掌蹂身欲上,突見滿眼銀光晃動寒氣迫人,常彥梧的袖口中激射出數十根細如牛毛的冰針。 情急之下卻有一道藍影凌空掠過,“哧哧”連聲冰針似射入水里沒了影蹤。“啪”常彥梧猝不及防胸口重重捱了來人一掌倒翻下牆頭。 小蛋驚呼道:“干爹!”顧不得紅衣少女和突如其來的藍衣人,身跳出後牆。 紅衣少女站定身形叫道:“奶奶!”那藍影在空中轉了道弧光落回少女身旁,一搭她的手腕低喝道:“這里不能住了。走!” 紅衣少女道:“可是這兩個混蛋——”藍衣老婦厲聲道:“忘了你師父的叮囑了麼,走!”拉著她身形一晃旋即消失在夜色中。 小蛋扶起哼哼唧唧嘴唇溢血的常彥梧。幸虧藍衣老婦不欲殺人惹事,這一掌僅僅用了三成功力聊作懲戒。沒一會兒,常彥梧胸頭的一口悶氣流轉過來,吐了兩灘血痰便能自己晃悠悠站起身形。 在小蛋面前讓人一巴掌毫無還價地煽下牆頭,常彥梧深覺顏面無光,他恨恨罵道:“這婆娘好陰險,躲在暗處突施冷箭下手暗算。大丈夫報仇十年不晚,這筆帳老子記下了!” 小蛋手撫常彥梧後心注入真氣為他疏通經脈,安慰道:“干爹,我送你回屋休息。” 經此一鬧,常彥梧也失去了做好事的興致,任由小蛋攙扶回屋,往床上一坐開始盤腿運氣療傷。 次日天明,小蛋來請常彥梧到前廳用早點。常彥梧心情不爽到極點,對著小蛋劈頭蓋臉的一通臭罵。小蛋聽不出什麼新鮮花樣,笑了笑退出來與羅羽杉到了前廳。 剛一落座,就聽幾個伙計在聊昨晚那一老一少兩位女客。說是今早前去叫門屋里已空無一人,好在帳房上壓了三天的房租,倒讓客棧賺進了一小票。于是諸般猜測紛湧而起,更有人說她們就是最近官府在嚴密通緝的女飛賊。 小蛋聽了也只在心里一笑。可同樣是十六七歲的年紀,那位紅衣少女的修為恁的厲害,甚至連干爹常彥梧都不是她的對手。相形之下,小蛋覺得自己實在是很沒出息,整個人不免顯得有些沒精打采的。 這些日子,他親眼目睹了顧智、段豐、羅牛和鬼鋒等人出神入化的身手,也切身體會到何為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然而,自己就心甘情願一輩子沒出息嗎?想得出神了,小蛋情不自禁搖搖頭喃喃道:“不是的……” 他正心不在焉著,忽聽羅羽杉訝異問道:“小蛋,你的手背怎麼了?” 小蛋一驚,原來他的左手手背上密密麻麻被戳了三五十個小小的針眼,有些依稀還滲著血絲。他把手收到桌子底下,尷尬地說道:“沒事,是我昨晚練功紮的。” 羅羽杉道:“小蛋,如果你將我當作好朋友,就不該說慌。” 小蛋也明白自己急切間編的謊話不怎麼高明,沉默片刻低聲回答道:“昨晚我在屋里守夜。到了後半夜實在撐不住了,為了不睡著,只得找針來紮。” 羅羽杉注視小蛋憐惜道:“真是個傻瓜。” 小蛋若無其事地笑道:“不要緊,我現在一點兒也不疼。” 羅羽杉放下筷箸,道:“走,到我的屋里去。”小蛋大惑不解,跟著她回了客房。 羅羽杉從隨行包裹里取出一個青色瓷瓶,站到小蛋面前道:“把你的左手遞給我。” 小蛋猶豫了一下,慢慢伸出手。羅羽杉從瓷瓶里倒出些許濃稠的液狀青色藥膏滴在指尖,而後小心翼翼地塗勻抹在了他的手背上。 溫暖細膩的指尖肌膚滑過小蛋的手背,生出一股股醉人的清涼。小蛋低下頭緊張地注視地面,再不敢多偷看一眼她低垂的眼睫毛,連呼吸都不知不覺地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