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言語



屁!你能忘了才見鬼!

周六郎咬牙,不就是帶走你一個丫頭你怎麼就記到現在還沒忘?

“程嬌娘,別跟我裝傻。”他說道,“別人對不住你的事你都記得,你欠別人的你就不記得了嗎?”

“我欠誰?”程嬌娘問道。

“你!”周六郎瞪眼。

“我欠你嗎?你在我面前大呼小叫?”程嬌娘說道,“我若是欠別人,別人還不在乎,干你何事?”

婢女似笑非笑的看著周六郎。

周六郎被她看的有些惱火,拂袖轉身大步而去。

但很快他就去而複返,只不過還多了一個人。

“他又冒犯娘子了?還非要拉我來。”秦郎君說道,無奈的一笑,“就是這種脾氣,娘子不要見怪。”

周六郎繃著臉坐在一旁,接過婢女遞上的茶。

還是那般香氣的茶。

周六郎端起來一飲而盡。

程嬌娘看著秦郎君,微微一笑。

“說的好像你很無辜似的。”她說道。

周六郎面色一僵,秦郎君神色也微凝,但旋即恢複如常。

“程嬌娘,你有話能不能好好說?”周六郎說道。

“那你說。”程嬌娘說道,看向他,伸手做請。

“你!”周六郎咬牙瞪眼。

秦郎君笑著端起茶飲了口。

“是,如果不是當初我說那句得此友不悔,他也不會負疚至今,比我還要急。”他笑道。“說起來真是我的過錯為大。”

說到這里,不待周六郎說話,他放下茶碗。

“這些日子,一來善後避免麻煩,二來娘子多了兩個店,也忙,我便沒來打擾,也是我的錯。”他說道。

“其實你心里最急。只不過你能控制你的急,可憐的這個傻瓜不能。”程嬌娘說道,“反而被你逼的更急。”

“程嬌娘,用不著你來做好人,我是什麼人我在做什麼我自己知道。”周六郎喝道。

程嬌娘看著他一笑。

“原來你也知道,他是這樣虛偽以及裝腔作勢的人啊。”她說道,伸手指了指秦郎君。

周六郎氣急半起身。

“程嬌娘!”他喝道。

秦郎君笑著制止他。

“娘子就別逗他了。”他笑道。一面躬身施禮,“不知娘子能否給某治殘腿?”

程嬌娘看他一眼。

“你很想治好你的腿是吧?”她問道。

“廢話!”周六郎咬牙喝道,“難道你願意一輩子當傻子嗎?”

“那說不定。”程嬌娘說道,“我是傻子的時候,可不覺自己是傻子,在傻子眼里,誰是傻子還不一定呢。”

周六郎再次氣結。

“是。是是。”秦郎君再次笑道,“我是很想治好腿。”


“這樣直說,多好。”程嬌娘說道,看他一眼,“何必裝腔作勢。”

“誰在裝腔作勢?”周六郎喝道,“程嬌娘,差不多就行了,你還有完沒完?”

程嬌娘又看向他。

“沒完。”她說道,微微抬起下巴,“你又能如何?”

門重重的被摔響。

“周六。你發什麼瘋!”

秦郎君在後急急趕上,喊道。

“這個可惡的女人!”周六郎喊道,回頭看這邊。

金哥兒沖他呸了聲,將門飛快的插上了。

“這就叫過河拆橋是不是?”周六郎攥著馬鞭說道。

“她又沒有說不治。”秦郎君搖頭說道,“你跟她打著嘴仗做什麼?”

“我就是看不慣她那樣子!”周六郎咬牙氣道,“非要人跪下來求她不可嗎?擺出那種高高在上的架子!她有沒有一點良心?”

“本來就是求人家的事,難不成還要人反過來求我?”秦郎君笑道,一面用拐杖敲了下周六郎的肩頭。壓低聲音,“虧得你喜形于外,要不然吃了人家那麼多茶,早就被氣出個好歹來了!”

周六郎悚然。

“十三。你要是不高興了,就說出來。”他說道,反手抓住秦郎君的胳膊,“你別總是做出這笑眯眯不急不怒的樣子來!再不然,那女人的東西,你別再吃了。”

“什麼叫我做出這種不急不怒的樣子來?”秦郎君笑道,“我本來就是不急不怒的嘛。”

周六郎看著他一臉不信。

“我都等了這麼多年,再多等十天半月的又算什麼。”秦郎君笑道,一面伸手拍了下周六郎的胳膊,“你就別瞎操心了,這件事我自己會去和她說,你別給我添亂了。”


⑧ЬOOk。сοm
周六郎吐口氣再次狠狠的看了眼程嬌娘的院門,翻身上馬。

夜色搖曳中,秦郎君看到母親回過身。

“十三,你上次說的能給你治腿的事,如何了?”她問道。

“好,很快就好了。”秦郎君點點頭說道,一面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腿,這條無知無覺的腿。

秦夫人面帶驚喜走過來幾步,上下打量他。

“真的嗎?”她問道,神情忽的激動,“果然能走了?十三,你走兩步給母親看看?”

“母親,還沒好呢。”秦郎君笑道,“你別急。”

“我不急,我不急,母親等的,等一輩子都行。”秦夫人含淚說道,“只要能看到你走路,母親就能閉眼了。”

秦郎君笑了,說不上心里什麼滋味。

其實,所有人都還是很在意的,而且自己也是在意別人是否在意的。

“好,我走兩步。”他說道,一面向前邁步。

“十三,十三,你真的能走了!”秦夫人掩嘴喊道。

秦郎君低頭看去,這才發現自己沒有撐著拐杖。

能走了?

他一時間愣住。

“十三,再走一個,再走一個我看看。”秦夫人喊道,在另一邊伸出手,就如同很小的時候那樣。

這是做夢吧?

秦郎君閃過一個念頭,陡然覺得腳下一空,人便嗨聲猛地睜開眼。

夜色濃濃,夏蟲呢喃,臥榻前小厮的鼾聲陣陣。


他伸手在熟悉的地方摸到熟悉的拐杖。

“看來,我是有點,急了。”秦郎君喃喃說道,一手撫了撫胸口。

心跳咚咚。

望著帳頂,他深吸一口氣,閉上眼。

天色大亮的時候,下了朝的陳紹聽到了夫人的話。

“她不是說笑?”

停下更換衣裳的手,陳紹驚訝的看著夫人問道。

陳夫人點點頭。

“她說不是說笑。”她說道,“雖然是才起的念頭。”

換好家常衣坐下來,陳紹端起茶碗沉吟。

“這只怕不好。”他說道。

“為何不好?”陳夫人有些驚訝,丈夫不是一直很看重這個程娘子,原來欣賞都是旁觀者,一旦牽涉自身,就大不同了麼?

“我不是說她人不好。”陳紹忙解釋道,一面斟酌下,“我是覺得不合適。”

“那怎麼就不合適了?她是先前病著,是喪婦長女,是家門淺顯,可四弟家一不為官,十六也不是嫡長子,將來回家里守著田產安穩過日子,還怕別人說笑?”陳夫人不高興的說道。

陳紹哈哈笑了。

“我是說,怕她不願意。”他說道。

陳夫人愣了下,這個有些意外。

“她,不願意?”她問道。

那上面的話也可以反過來說了…

先前病著,喪婦長女,家門淺顯,十六不是嫡長子,不用為家事奔波,守著田產安穩過日子,這有什麼不願意的?

陳紹意味深長看她一眼。

“或許就是因為這個吧。”他說道。

什麼這個?

是覺得他們家會瞧不起她,這親事是施舍?

怎麼會!

“弟妹也是一片好心。”陳夫人沉吟一刻說道,“既然弟妹開口了,就幫她問一問可好?要不然,只憑你我說,只怕到底心不甘。”

陳紹若有所思,其實對這程娘子他卻是青眼有加,如果這程娘子是個男兒,他不用夫人來說,早就動了聯姻的念頭,且已經付諸實施,將自己家中族中的適齡人都挑一遍。

如果是男兒,如此聰慧又有好醫術,是人人爭搶的好女婿,且還因為有救命之恩能成為一樁美談,但要是女兒身的話,總是顧慮要多一些。

“好,既然如此,我就不多想了。”他說道,“那就問一問吧。”

陳夫人見丈夫也同意便點點頭。

“只是她的母親沒有了,父族又棄之不顧那麼多年,好在有親娘舅在,但偏娘舅



也有些…”她皺眉說道,“我們選定了,該去問誰才好?”

說媒說親是個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容不得半點閃失。

陳紹再次笑了。

“夫人,糊塗了,自然是問她。”他說道,“她說讓哪個做主,那就哪個做主。”



8BOо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