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拆橋



信送出去不過幾天,通州那邊就有消息來,說是表少爺陸翰軒的病已經好了許多,過不了幾日,想必就可以動身回城了。

別人還猶可,顧老太太喜不自禁,喜的直念佛:“阿彌陀佛,總算是有驚無險!”

徐嬤嬤跟吳嬤嬤就跟顧老太太的大丫頭們一起在一旁湊趣,陪她說話。

說話間,就有大丫頭綠茵滿臉喜色的迎進來,笑道:“老太太,喜事喜事,才剛五老爺遞進話來,說是二老爺已然進京了,不過一會兒就到。三老爺留下,護著姑奶奶跟姑爺一家也動身往京里來了,只是慢些,可能要明日才到。”

顧老太太聽見,更加欣喜,噌的一下站起身來,一迭聲兒的讓綠茵去傳話:“傳我的話,就說若是老二回府了,先就讓他來我房里一趟。”

綠茵忙應了,轉身出去吩咐不提。

王氏也得了消息,忙趕著讓人將顧博齊的衣衫鞋襪都准備好,又讓人去泡他愛喝的茶。顧滿始終在一旁微笑看著王氏忙碌,見王氏笑的燦爛,心中卻無限心酸。

接近午時,顧博齊果然回了府,到了府中第一件事,就風塵仆仆的直奔德安居而去。

顧老太太待他請安完畢,才上趕兩步扶起他來,端詳一陣才道:“倒是黑實了些,這一路可好?”

顧博齊年近四十,蓄著一圈極好看的胡須,瞧著文質彬彬,一副富貴之象,他順著老太太的手起身在老太太下手坐了,聽聞問話,忙恭敬答道:“碰上些麻煩,索性不曾出事。”

這些麻煩不用說,自然是劉太監做的好事了,顧老太太想起昨日傳來的消息,說是景順縣公也與幽王謀反事件有牽連,已被下詔獄,就有些膽戰心驚,忙道:“老天保佑,幸好有驚無險。你妹妹跟你外甥可好?”

顧博齊忙回:“都好,雖然受了些驚嚇,卻也不曾有什麼大事。三弟此刻正護送他們進京,想必明日就到了。”

顧老太太這才放下心來,又囑咐他:“你也知道事情艱險,這次若不是你大舅兄幫忙,事情可沒如此輕易便解決。說起來都是你媳婦的功勞,你回去盡可安靜幾天,別鬧騰些我不高興的事。”

顧老太太這一說,顧博齊本來就要出口的話就不尷不尬的堵在了嗓子眼,不好再說的,忙打哈哈應是。

顧老太太就應了,又讓他趕緊回房去。

王氏領著顧滿跟幾個姨娘們黑壓壓的都站在清江院外頭迎接顧博齊,見顧博齊回來,忙迎上去:“二老爺回來了,一路可好?”

顧博齊胡亂答著,一眼就看見一旁安安靜靜站著的顧滿跟顧煙。

兩個丫頭都長得越發的水靈了,顧滿穿著家常的淡紫色圓領褙子,底下配著白紗挑線裙,頭上配著幾朵小花,再插了一支白玉圓頭簪,顯得亭亭玉立。

再看顧煙,顧煙穿著月白小襖,外邊襯著水紅色褙子,底下是丁香色百褶裙,外邊再罩著一件大毛披風,圓圓的小臉上帶著討喜的笑意,一雙眼睛笑盈盈水汪汪的,看著格外的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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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博齊是個愛美之人,心中就有幾分驕傲起來,招手喚她們:“小九,煙兒,過爹爹這里來。”

稱呼自己是小九,顧煙是煙兒,親疏立見。顧滿心中卻再也沒有一分波瀾,她看了又驚又喜的王氏一眼,順從的過去請安。

“我不在家的時候,你們可聽話?”看著兩個粉妝玉琢的女兒,和嬌妻美妾們,顧博齊自以為得意,一左一右的攜了兩個女兒的手,又回頭去讓王氏:“讓她們都散了罷,又不是沒出過遠門,都堵在這里做什麼?”

馬姨娘還好,看顧博齊格外重視顧煙就心里高興,其他幾個諸如白姨娘、江姨娘等得寵的姨娘們就有些不忿,尤其是沈姨娘更是口無遮攔:“巴巴的把人都叫來,就是為了吹這冷風?”

王氏走在前頭,明明聽見,卻只做不知,倒是顧博齊猛然回頭呵斥她:“既不想來,誰求著你來?大可以後都不必在老爺跟前伺候,不耐煩就讓人領出去,何來這麼多廢話?”

顧滿跟顧煙兩個雖嘴上不說,心里卻都驚訝,這沈姨娘一向得寵,連王氏也幾次因為她吃了刮落,這次顧博齊居然舍得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罵她,難道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其他幾個姨娘一驚,再不敢露出不滿的神色來,忙都靜悄悄的攜伴走了。

王氏卻以為這是顧博齊念她的情,心中欣喜,忙吩咐圓月跟滿星去廚房吩咐廚娘中午要做顧博齊喜歡的菜。

顧博齊不理這些,自顧自的領著女兒進了暖房,笑著撒了顧滿的手,看著顧煙道:“只管眼巴巴的看著我作甚?我臉上又沒花。”

顧煙是最受顧博齊寵愛的女兒,連顧昭也比不上,她笑嘻嘻的看著顧博齊:“想提醒父親別忘記答應了我的禮物呀。”

顧博齊就失笑,捏捏她的小鼻子:“就你鬼精鬼精的,難道怕我藏了你的東西不成?”一邊又吩咐滿星:“去叫興兒,讓他把我帶回來的那幾個匣子拿來。”一邊又回頭去看顧滿:“小九也有。”

顧滿忍住心內萬般想法,極認真的給他行禮:“多謝爹爹。”

顧博齊就多看了她一眼,從前的顧滿並不是這樣多禮的,此刻她只會把顧煙從自己懷里拉開,然後指著她的鼻子問她:“你算什麼東西?”

怎麼這走了一趟南府,人就不一樣了?

王氏拿了暖爐塞到他手里,又親自去拿毛毯給他蓋在膝上。

顧博齊就道:“小四跟煙兒出去看看爹爹買的禮物喜不喜歡罷,等會兒再一起用飯。”

顧滿忙跟顧煙行禮告退,簾子落下的時候,顧滿隱約聽見顧博齊數落王氏的話:“找什麼娘家人?嫌丟的臉不夠?人家不願理你,還巴巴的送上門去。”

“我們堂堂侯府,還怕一個內侍?沒見識的婦人!”

就知道顧博齊是過河拆橋的人,顧滿嘴角牽起一抹嘲諷的笑,再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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