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四十 無力招架



顧滿的段位又上了一個台階。

顧煙到了今日還記得那年的冬天,她站在梅花林里,瞧著顧滿睜著一雙明亮透徹的眸子瞧著自己,那目光凌冽,還含著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讓她只是瞧著,就能打一地的寒顫。

還有自己上前表示親近之意時,她那唯恐避之不及的態度,更是讓她郁郁不能平。

她是從現代穿越過來的,對這些偏的庶的之類的事向來不甚看重,也不覺得自己哪里有低人一等。

可是顧滿這個嫡女的存在卻無時無刻的不在提醒她:你不在乎是你的事,這世上的人都是在乎嫡庶之分的。

嫡女天生就注定了要高人一等的。

她不甘心,就是不甘心。

不甘心被這些迂腐的條條框框限制了這一輩子,不甘心要被一個本土女踩在頭上。

八歲的顧滿就已經有居高臨下的神態了,她總用自己冷清淡漠的眼睛看著自己,似乎自己在她眼睛里只是一個小丑。

這一路走來,顧煙利用過許多人。

她一直以為憑著自己得天獨厚的優勢,可以踩著顧滿過日子。事實上本來她的確是有這個機會的,顧滿有個不得顧博齊喜歡的娘,而且軟弱的連姨娘都能上去踩一腳。

那時王氏又沒有兒子傍身。

可惜事情一步步走下來,什麼都沒有按照她原本計劃的那樣進行。

王氏安安穩穩的坐在了顧夫人的位子上,連皮毛都沒被撼動過。唯一的變數顧博齊,如今也已經歸了天。

所以顧煙選擇退避。

這一回合,她輸了。

沒有了顧博齊的庇護,她的日子再也不可能如原來的那般好過。

原來她還只是被王氏房里的人看不起,如今顧博齊死了,那這侯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再也不會有顧忌。對待她這個無父又不得嫡母喜歡的庶女會踩到哪里她即使用腳指頭都能想的出來。

顧煙抬起頭看著顧滿,顧氏一族的人樣貌上大體都是不錯的,而顧滿是顧氏一族樣貌上的翹楚。她尖翹的下巴微微揚著,一雙琉璃透徹的眼睛似笑非笑。

任是誰也瞧得出她那雙眼睛里的神采飛揚。

顧煙于是心內再次憤憤不平起來。

同樣是顧氏一族的女孩兒。同樣是一個爹生的,憑什麼自己就得退避三舍才能求個安穩?而顧滿卻可以穩坐釣魚台。

所以說上蒼有時候並不讓人覺得公平。

命數?

她顧煙從前不信,到了今時今日更加不可能相信。

顧清倒是不好再作了,從見到顧滿進來那一刻起,她就已經收斂了臉上的譏笑。

到了如今,她總算明白為什麼范氏要她忍著讓著顧滿了,因為顧滿身後的王氏太強大了-----沒了顧博齊。王氏也有辦法令二太太王修盈穩穩的呆在二太太的位子上。


與顧滿硬碰硬,顧清從來沒有得過好處,她現在已有些怕了。

怕的越狠,心內的憤恨就越深。

忍著。她捏著帕子,攪得帕子一團一團兒的,皺的不成個樣子。

這頓飯吃的著實令人無法下咽,顧煙才坐了一會兒就已經有些坐不住了。

其實在之前,應該說是她穿越來的這些年。她的耐力跟定力向來都是一等一的,從來也沒有坐不住過。

可是今天她坐不住了。

在你需要低眉斂目討生活的時候,在低聲下氣與藏拙是刻意為之的時候,你並不會覺得心中難受。可是到了現在,明明已經沒有必要仰人鼻息了。你卻還是得在對手面前端著謹慎小心的態度,卻是一種煎熬了。

顧滿好整以暇的瞧著顧煙皺起的眉頭跟眼里來不及掩飾的那絲不耐煩,心中才真正覺得有些暢快。

這麼多年,她還是第一次從顧煙臉上見到這麼明顯的不耐煩呢。

果然,一旦不再需要王氏了,顧煙就再也不屑于裝出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來。

這樣的人,生來傲氣滿分,一直以為比這天下人都強,如今自己得了好去處,再也不必仰人鼻息,也可以做得一府名義上的女主人,心態自然是會與先前的不一樣。

可是顧滿偏偏就是不想讓顧煙這麼如意。

這麼多年來的一樁樁一件件事,也不能允許顧滿令她如意。

顧煙大概以為顧承宇如今另立門戶了,以後的日子就會比在顧府好過得多,其實她錯了。顧承宇出去另立門戶了,那麼雖然他還姓顧,卻再也不是那個在侯府里當嫡系的那個五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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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里的人都是看人下菜碟的,沒幾個蠢笨人。自然能看出這次顧承宇鬧著出府,已經把王家得罪的狠了。

他如今分家出去,名義上可就不再與侯府有什麼關系了。

那理所當然,侯府的這一棵大樹,他也別再想靠著了。

以後的日子,他們兄妹倆決計不會過的太輕松。

是時候讓這些不食人間煙火的大少爺大小姐出去看看世上的人情冷暖了,順便也讓他們洗洗心里那些莫須有的委屈-----王氏這個嫡母做的已經不能再公道了。

可惜有些人天生就要以一副自卑又極度自尊的心態來活著,不存半點感恩之心,這樣的人,活該受苦。

對付一個自尊心極強,極要面子的人該怎麼辦呢?

很顯然也很簡單,那就是盡量舒展你的眉頭,笑的能有多開心就多開心,活的能有多瀟灑就多瀟灑。

這樣就足以令她食不下咽,夜不能寐了。

顧煙忍了又忍,手指甲嵌入肉里,能感覺到鑽心的疼才將自己的理智召喚了回來。

現在還不是翻臉的時候,顧煙清楚的很,因此不管怎麼生氣,都不能中顧滿這個賤人的奸計,若是她今日在這里甩袖走人了,那顧承宇就真正在族里沒有立足之地了。

她向來知道輕重的,因此她也只是瞥了顧滿一眼,轉頭曼聲問云彩:“前兒我讓你收起來的幾朵宮花放在哪兒了?也該拿出來分給姐妹們戴的。”

云彩知曉她如今心情不好,不敢怠慢,忙上前回答:“收起來了,因為姑娘吩咐過留著分給眾位姑娘們,我這就遣人回去拿去!”

顧煙卻伸手攔住她,笑道:“何必這麼忙?待會兒我自去取了,再到姐妹們房里坐坐,敘敘別離之情也罷。”


話題被顧煙自己轉開,其他幾個顧家姑娘們就都松了一口氣。

她們鬧了這麼些年脾氣,各自算計了這麼久,如今已然銅筋鐵骨了,卻仍舊被顧煙與顧滿二人之間的暗流洶湧逼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顧滿不好得罪,顧煙也不是表面上那麼無害的白蓮花,她們著實不敢出聲打岔,生怕觸了誰的眉頭又要被一頓羞辱。

大抵是因為姑娘們都大了,也漸漸開始明白起什麼叫做一損即損的道理來。

顧煙幽幽的看著顧滿,眼珠子轉了幾轉,目光在波光瀲灩的湖面上一掃,忽然失聲尖叫道:“飛機?!”

顧滿皺眉,條件反射的朝天上去看。

一碧如洗……什麼也沒有。

顧煙于是冷笑:自己是朝水里看的,若真是古人,雖不明白什麼是飛機,也該跟著自己往水里看才是,唯獨顧滿抬起了頭。

再加上之前的種種特例,顧煙心中悶著一口氣,幾乎想上前直接將顧滿推下湖里淹死了事。

果然如此,她就說,顧昭看起來並不像是現代人。

當然,顧滿也不像。

顧滿裝的可太深了,平日里不顯山不露水的,不知道當日她聽見自己談明月幾時有的時候,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態在看笑話呢?

她曾經不止一次因為算計顧滿次次落空而覺得失落難過,覺得自己還不如一個本土女聰明,可是現在看來,大家都是穿越過來的。

只不過顧滿勝在比自己晚些露出馬腳而已。

“十一姐,你說什麼呢?”顧錦有些疑惑的看了看什麼也沒有的水面,抬頭看向似乎正在發愣的顧煙。

顧煙仿佛這才回過神來,撫額歎道:“近日在書上看到有一種能在水里活著的鳥,名字就叫做“飛機”,因此才剛眼花瞧錯了,只當真有這樣的鳥兒呢!”

顧清于是嗤笑一聲:“只恐又是杜撰,我活了這麼大,可從未見過不在天上飛,倒是在水里游的鳥兒!”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顧煙認真的搖頭,道:“我也是看了書,才始信這世上果真有許多關怪陸離,不可解釋之事。九姐姐應該也看過這本書的,是麼?”

顧滿才往天上看,便知道著了顧煙的道。

因此如今顧煙話里有話,她也只是略微一猶豫,便點頭笑道:“十一妹說得對,這世上果真是無奇不有的。”

顧滿承認的痛快,是因為她剛剛已經做出了第一反應,看在顧煙這個現代人眼里已經坐實了來自同一個地方的身份,再說也沒有用。

顧煙盯著她瞧了一會兒,忽然站起身朝她走去,低頭在她耳朵旁邊輕聲說了一句話。

白芷倒是聽見了,卻根本一個字都聽不懂。

顧滿自己卻聽懂了,顧煙用英語說了一句話:“你遲早會死在我的手里。”



穿越同仁都已經發了話,也擺明了立場,那還有什麼好說?

不死不休唄!誰怕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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