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四 意外



當天已經夜深宵禁,不便出門,顧滿在家里憂心如焚了一整晚。謝庭第二日便准備了車馬與顧滿一同回了定遠侯府。

定遠侯府早得了消息,現任定遠侯三老爺早已經帶著顧成安顧承遠等在大門候著了。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昨日我晚間才得的消息,也不好兵荒馬亂的就過來問。”謝庭看著顧滿由三太太接進了後院,這才問一旁的定遠侯,又道:“現在承宇跟承峰怎麼樣了?”

三老爺面露憂色,歎氣道:“十八倒是沒什麼大礙了,就是小五有些危險。胡太醫已經盡力救治了,說是還要再看。”

謝庭點點頭,想了想道:“老太爺可在?我理當前去拜會的。”

三老爺立刻點頭,引著謝庭去了前院書房。

老定遠侯面色也是十分不好看,與謝庭彼此見過禮,兩廂說了些閑話,才道:“這食神居也不知是否與我家八字不合,每回出事都是在這個地方,老夫真是細思恐極啊。”

謝庭心念一動,面上卻絲毫不露,淡笑道:“太爺一生戎馬,怎麼還信這個?”

“難道郡王不信?”老定遠侯看他一眼,捧茶歎道:“人老了就知道怕,你們年輕人是不知道怕的。”

看來老爺子是懷疑上之前顧博齊的事了,顧承宇這回看來所圖不小啊,連帶著性命都快要搭上了。

但是現在臨江王已經重病,魏家也遭受牽連,雖然未被抄家。但是卻也蹦達不起來了,他到底是仗著誰的勢,又能重新得蒙皇帝恩寵呢?

謝庭想了許久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跟老定遠侯先打哈哈:“您說的哪里話,我們這些知道敬畏的才知道怕呢,怕就怕有些人面上怕,心里卻不怕。”

一旁的三老爺簡直聽暈了。不知道他們到底在怕什麼。又不好插嘴,在屋里呆的煎熬無比。

顧滿先去拜見了顧老太太,現如今她已經身兼郡王妃與趙王世子妃兩重身份。老太太自是不好對她擺臉子,更加不好出言不遜,卻也明著暗著酸了她不少。

無非還是老生常談,替顧承宇顧煙兩兄妹抱不平。話里話外都說她心腸惡毒不容人。

顧滿聽的火起,又掛念著王氏顧成峰。不由蹙眉冷笑:“老夫人難道忘記當初是誰提的分家了不成?當時祖母您可說破了嘴皮子,可是五哥可聽進去一句?他口口聲聲說您不仁,我母親不慈,您都忘了嗎?!”

顧老太太被顧滿說的啞口無言。目瞪口呆,竟一句話也接不上。


她向來如此,一時好一時歹。喜怒無常,以前分家的時候厭惡了顧承宇。就巴不得日日看不見他,他永遠別在眼皮子底下晃悠才好,現在覺得顧承宇好了,又覺得他哪里都好,以前的齟齬就全忘了。

換做從前,顧滿要是當眾讓她這麼難堪,她不把王家三代祖宗數落個遍,那她都不姓盧,可現如今時移世變,顧滿身份不比從前,她不好再當眾呵斥的,一張臉硬是憋成了豬肝色,漲的通紅,滿臉的皺紋一抖一抖,差點緩不過來。

屋里氣氛霎時冷至了冰點,還是五太太精明,眼珠子一轉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上前攙扶了老夫人笑道:“咱們這位小姑奶奶真是越發的口齒伶俐了,把我這個嬸子都給比下去了喲!老太太可別著惱,她在家時可不也是這個脾氣嘛,就是掛念著兄長弱弟,有些心急罷了。老太太您可是個老封君,可別跟小孫女兒鬧氣。”

顧錦跟顧槿都已經長成了,王氏兩個女兒嫁的一個比一個好,一個是世子妃一個是郡王妃,以後少不得要麻煩她們替女兒謀劃謀劃,柳氏如今打消了心里不切實際的念頭,是明鏡似的清楚透亮,王氏跟顧滿顧昭啊,都不能得罪。

有了人出來打圓場,顧老太太有了樓梯下也不敢再過分糾纏,哼哼了兩句也就過去了,擺擺手叫顧滿走:“老身就不多留世子妃了,若是待會兒得空,咱們娘兒們再一起吃頓飯。”

顧滿答應了出來,轉頭沖柳氏笑:“多謝五嬸了。”

“哪兒的話。”柳氏忙擺擺手,陪笑道:“說起來當年你五嬸做的那些事,還指望郡王妃您別跟我計較。”

顧滿曉得她心里在想什麼,笑著點頭應和,帶了執畫抱玉等往清江院來。

王氏正閉著眼打盹兒,眼圈兒烏黑,臉兒也黃黃的,可見是照顧了顧成峰一整晚,沒來得及顧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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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滿心里一軟,走路的聲音也輕下來,示意月桐蒙雨出了屋子,這才問道:“少爺呢?”

蒙雨忙道:“在松濤居呢,胡太醫才走不久,我們好容易才勸了太太回來休息。”

顧滿點點頭,吩咐道:“你們叫廚房今日做點清淡的過來,我瞧著母親怕是沒什麼胃口。我先去瞧瞧十八弟。”

二人都忙答應著去了,顧滿這才往松濤居來。

顧成峰確實是沒受什麼傷,就是手肘上被磕破了一大塊,紅油油的瞧著甚是嚇人。他忍著疼上完了藥,就看見顧滿已經進門來了,忙道:“九姐!”

顧滿在他身邊坐下,仔細觀察了一遍,見除了些皮肉傷確實沒有別的大礙,這才真的松口氣,道:“怎麼好端端的被困在火海里了?”

“這火起的無比蹊蹺。”顧成峰也不廢話,聲音低沉:“我是應了皇太孫的約去的食神居,可是不知為何,去了之後卻一個人也未見。原先說好會入席作陪的王念遠跟魏瑾然也是一個都不見。我等了一會兒,派了舒默去問消息,也沒一點回應,之後就莫名奇妙著火了......”

“起火了之後難道沒有人來通知?良清也沒來?”顧滿皺著眉頭替他纏好白紗,懷疑道:“這說不通啊。”

良清是食神居門面上的東家,老安更是靠得住的自己人,不可能會吃里爬外不管她弟弟的死活。除非是被什麼人給絆住了甚至挾持了。


還有更奇怪的,約顧成峰的既然是謝遠安,那謝遠安又到底為什麼沒有來?

“沒人通知。”顧成峰冷著臉:“火是從一樓燒起來的,當時我若是能動立即就能逃走了,可是我四肢無力,根本連動也動不了,眼睜睜的看著火勢蔓延。後來我聽說,食神居燒死了不少伙計,連掌櫃的也燒成了重傷。”

是被人下了藥,茶水里有問題。

顧滿心中的疑惑更深,心中不詳的預感也越來越重。

單純靠一個顧承宇根本做不到這一點,食神居已經經營了十幾年,老安跟良清對它的掌控已經得心應手,根本沒人能往里面使壞。

除非是自己人。

謝遠安為什麼明明邀請了顧成峰卻沒去?為什麼當天偏偏出了事?而顧承宇又那麼恰到好處的經過那里,碰巧就救了顧成峰?

顧滿才不信這世上有這麼多巧合。

顧成峰嚴肅著一張臉,似乎是不經意的吐出一句話:“我覺得謝遠安有點不對勁。”

皇太孫,以前的周王世子,不論跟謝庭還是私下跟顧成峰,都是很要好的。顧滿想了想,有些不明白:“你是說,這回的事情跟他有關?可是他為什麼要幫顧承宇來對付我們?從小他就與我們的關系很好......”

“這些好根本就做不的數。”顧成峰面無表情,眼里卻閃著森冷的光:“周王妃與咱們母親不還是手帕交麼?現在當了太子妃之後不照樣與我們母親生分了?何況這回的事情叫人不懷疑到他頭上都難,皇太孫的名頭這麼大,誰敢假冒?除了他,又有誰能令食神居的人放松警惕?當天良清是後來回來的,聽說是被差去給皇太孫買什麼百年難得一見的好酒了,老安又沒武功....”

顧滿覺得自己的手有些抖,她雖然向來不算什麼好人,卻真的很容易相信人。因為周王妃一家從頭至尾表現出來的善意,對謝庭表現出來的寬容,她一直對周王一家極有好感,見周王能當上太子也是真心替他們一家高興,對顧成峰與謝遠安走得近更是樂見其成。可是沒想到這份信任成了別人手上的一把刀。

她從未對周王一家做過什麼,顧成峰更加沒有,若是這回的事查出來真的與謝遠安有關,她就算是拼盡全力,也要叫他們付出代價!

“有沒有不對勁,很容易就查的出來。”顧滿的臉色也冷下來,目光如同浸在水里的石頭,冷冰冰的毫無情感:“陳嘉言娶得可是錦玉,她是謝遠安的親妹妹,縱然是個瞎子聾子,也不可能對家里的事情一點不聞吧?就從她身上下手好了。”

既然你們不仁,就別怪我們不義。

顧滿覺得此刻周王一家簡直如同豺狼虎豹,恨不得將他們全都剝皮拆骨,縱然未確定錦玉郡主到底與此事有關無關,卻也下定了決心要將她作為突破口了。

顧成峰點點頭,偏頭看著顧滿:“我現在覺得,謝錦玉嫁給陳嘉言,可能都是一步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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