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 聖湖納帕錯

第二天,大家又聚集在村子的東頭,這次所不同的是,包袱都由工布族人替他們扛了,他們每人一匹山馬,直至現在,大家對昨晚發生的事還在云里霧里,都搞不清楚怎麼睡了一晚,卓木強巴就成了工布族的聖使大人了.不過有一件事情他們已經弄清楚了,他們這次前往的地方,也就是地圖上所標注的地方叫生命之門,對這一點工布族非常的熟悉,因為那道門就是他們世代守護的聖地.據說,那道生命之門在一個叫納帕錯的湖心,除了聖使大人,別的人都是不能進入的,工布族世代嚴守這個規定,等待著聖使大人的到來.

這種嚴格的等級區分讓眾人感到很不習慣,他們不能自己騎在馬背上,像呵斥奴隸一樣呼喊幫他們背背包的工布族人,最後經過協調,由馬馱著背包,只那森一人領路,他們開始朝生命之門前進.路上,大家七嘴八舌的問卓木強巴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可難為了卓木強巴,別說他搞不清楚,就連那森也完全不明白,只知道三名長老向全村人宣布了,卓木強巴就是工布族等了幾千年的聖使大人,于是,卓木強巴就是鐵定的聖使大人了.大家問不出什麼,十分失望,又紛紛問起別的問題,張立問道:"納帕錯怎麼會在這個位置?我記得……"

那森的回答是:"納帕錯一直就在這個位置,數萬萬年前,美麗的尼拉女神從天上……"

張立忙揮手道:"好了好了,我要問的不是這個意思."

亞拉法師道:"我知道你問的是什麼,你問的是另一個同名的湖,對吧.其實,納帕錯的本意是指森林背後的湖泊,凡是隱藏在森林後的湖泊或海子,不管大小,我們都可以稱作納帕錯,同名的湖,在阿里地區也有,青海也有,云南也有."

呂競男問道:"對了,村里的人是怎麼回事呢?他們對外人都很冷淡麼?"昨天晚上卓瑪回答得含糊其詞,呂競男總覺得不盡如人意.

那森道:"那是村里的規矩,對外來的人一定要冷漠,不許隨便歡迎外來人."

唐敏好奇道:"啊?為什麼?"

那森道:"其實,這件事很多村民都已經淡忘了,所以他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我聽長老們說起過事情的原末.一百多年前,我們村子和別的地方一樣,村民都十分好客,而村落很偏遠,難得有一位外來的客人,那時我們因該比其他地方的居民更熱情吧.後來有一天,來了一個黃頭發藍眼睛的怪人,令人驚訝的是,他說一口流利的藏語,能和村民做很好的溝通.大家熱情的接待了他,把他當我們自己的親兄弟一樣看待,他也告訴村民許多山外的事情.後來,他問到了有關生命之門……"

卓木強巴拉著馬匹缰繩一抖,馬立刻停住,他心里也咯噔一下,只聽那森緩緩道:"我們也不知道他從哪里打聽到這一消息,但是那時民風淳樸,大家願意將自己心中最深的秘密與他分享,就都告訴他了……"

那森短暫換氣時,岳陽和卓木強巴同時忍不住問道:"後來怎麼樣了?"

那森面露悲情,戚戚道:"後來,那人告別村莊後,竟然獨自尋到納帕錯,雇了許多挑工,等村民發現時,他們已進入生命之門."

卓木強巴心頭一涼,暗想:"那還有什麼可去之處,已經被人進去過了.百多年前……福馬!一定是他!"他想起了阿赫地宮,只有雕像,機關,巨大的壁畫,一切值錢之物都被掠劫殆盡,難道此次去生命之門,又是這樣的結局麼?他想起呂競男的話"多如牛毛的珠寶,金銀器,源源不斷的運回英國",心中不禁又是一陣戰栗.

亞拉法師淡淡問道:"那村民就沒有阻止麼?"

那森垂頭道:"生命之門是我們工布人的禁門,全村居民是禁止踏入的."

亞拉法師怒道:"愚蠢,那你們就眼看著那些盜竊之徒進入你們祖先留下的,命你們世代守護的聖地?"他心中焦慮更甚.

那森低頭不語,方新教授歎道:"看來,此次我們前往的地方,多半又是一處空穴."

呂競男道:"看看再說."


突然馬匹停止不前,低聲嘶鳴起來,風林好像靜止,遠遠的傳來某種動物的吼叫,那森道:"前面有猛獸,馬兒感覺到了危險."

呂競男道:"張立,亞拉法師,教授和敏敏,你們留下看守馬匹,我們到前面去看看."

五人前行百米,林木之外,靠山有個洞穴,穴前約有五十平米空地草坪,一名藏男,手持雙刃鋼叉,正與一頭大蟲斗在一起.那森一見,忙道:"是那日,我過去幫他一把."同時向那日打了個招呼,赤手空拳就沖了過去.

岳陽道:"咦?這是云豹吧?"

那森沖向云豹,那云豹與那日格斗多時,互相僵持不分上下,突然來了一生面孔,便朝那森一吼,一撲而上.那森不避不退,朝著撲過來的云豹腦門就是一掌,雄渾有力,竟然將云豹拍了回去.那頭云豹在地上打個滾兒,知道來人厲害,轉身准備逃回洞穴,卻見那日手持鋼叉,好像一尊金剛守在了洞口.那日道:"這豹子狡猾得很,上次差一點就捉住它了,結果讓它逃走.昨天晚上我在洞口守了一夜,才等到它出來覓食."

那森道:"那日大叔,你身手慢了啊,對付這頭豹子,何必耗那麼久."

那日不服氣道:"如果不是怕把皮毛紮壞了,早就殺死它了,何須這樣久."

那森道:"看我的,絕對一根毛都不會扯掉."跟著反朝云豹撲了過去.

岳陽問道:"國家二級保護動物也,我們要不要制止他們啊?"

卓木強巴看著兩人斗云豹,心中感概:孔武有力的男子,與野獸做力量上的較量,將其制服,食其力而居其所,與自然相處得多麼和諧.可惜,自從有了火器,一切都變了.

這時那森已撲到云豹面前,云豹一躥,從那森肘下躲過,那森打了個跟斗,與云豹面對面站著,雙臂微張,五指屈伸,笑道:"哈哈,這次看你往哪兒逃!"

云豹游走的范圍已被那森和那日逼到山壁下的一角,它刨地豎毛,胡胡吼叫,那森不為所動,一步步逼了過去.那云豹突然暴起,躥至一人來高,齜牙咧嘴朝那森脖子咬去,那森不慌不忙,說了聲"來得好",突然脖子一偏,避開云豹爪牙,右臂一長,伸手一個摘星攬月,將云豹的脖子夾在臂下,順著云豹的勢子,滾倒在地,翻了幾圈,終于將云豹壓在自己身下,樂道:"乖乖,這次逃不掉了吧."跟著雙手護住了云豹雙顎,眼看接下來就要擰斷云豹的脖子.

"等一下!"卓木強巴大叫著奔了過來,在那森的注視下,解釋了半天,才讓那森明白,是要放了這頭豹子.那森就是不明白,這是上好的獵物,那日蹲守了數日才把它抓住,這肉又好吃,皮毛還可以換錢,為什麼要放掉呢,他表示這豹子是那日的獵物,自己不能做主.

卓木強巴和那日討論了半天,最後用一根強光手電筒換了這云豹一條性命.那日拿著這種高科技產品,說不出的喜歡,那豹子以後可以再捉,這個會發光的好東西,恐怕在土里刨十年八年也未必能刨出來.

那日歡天喜地的回家去了,一場小風波也算過去,大家繼續向前,卓木強巴贊許的問道:"那森的身手真是了得,恐怕是村里的第一獵手了吧."

那森面色微紅,囁嚅了半天,終于還是搖頭道:"不,村里的第一獵手是多吉,我是第二.多吉跌不,他才是天生的獵手."

卓木強巴想起了昨天次吉喊著"多吉哥哥會給我報仇的",心想這個多吉肯定是個強壯的男子,怎麼會叫多吉跌不呢,便道:"哦,多吉嗎?我們好像還沒見過他呢."


那森道:"啊,是啊,說起來,自從多吉四天前帶著另一位聖使大人前往生命之門,就一直沒回來呢."

"啊!"卓木強巴大吃一驚,問道:"你說什麼?另……另一位聖使大人?"

那森道:"嗯,我不喜歡那位聖使大人,因為他和長老們說的那個人一樣,黃頭發,藍眼睛,大鼻子."

卓木強巴眼藏懼意朝身後一望,大家都露出同樣表情,他們最大的對手"本",四天前已經去到生命之門,他們又一次落在後面.那森一見他們神色不對,忙解釋道:"我沒有任何對聖使大人不敬的想法,只是……只是……"

卓木強巴忙問道:"他們有多少人?四天前就去了嗎?"

那森道:"嗯,他們的人和裝備都比你們多多了,估計有二三十人吧,是四天前木鼠時分出發的,怎麼,聖使大人不知道另一位聖使大人來過了?"

卓木強巴頭皮發麻,如果說一百年前那人還有沒發現沒拿走的東西,那麼本他們已經去過了,帶了二十幾個人和最現代化的裝備,那還能留下什麼!現在最大的期望反倒是本也和自己一樣,在生命之門里什麼都沒發現.

"還……還要去嗎?我們還要去哪里嗎?教官?"岳陽問道,所有的人都以詢問的目光看著呂競男,呂競男問那森還有多遠路程,那森指著遠方道:"翻上這個山頭就道了."

呂競男咬咬牙道:"去,怎麼也要去看看,希望能找到一點線索,他們不敢持有武器公然的坐空中交通工具,不可能走得很快,我們能追上他們."

一想到這次去的地方可能是被劫掠過兩次的不毛之地,大家又七嘴八舌的議論開來

談話間,那森頓住腳步,道:"到了."

眾人看著滿山翠樹,不知道到了是指到了哪里,只見那森幾步登上坡頂,對大家道:"納帕錯,生命之門,就是這里了."

卓木強巴跟著那森登上坡頂,撥開草叢,眼前碧波蕩漾,一汪清泓泛起粼粼波光,一陣湖風吹送來清爽.兩面的大山像一艘船,裝了滿滿一船清水,納帕錯,這個隱藏在森林背後的小湖外形像一只眼睛,或者說是一個梭子,湖水碧綠得好似翡翠.湖心一大一小兩座小島,古木盤曲,崖壁刀削,就好似眼中雙瞳,繞島而翔的飛鳥,更為翠湖增添了幾分和美.

"啊,好美啊!"唐敏發出驚贊.

風停浪靜時,整個湖面好似一面碧玉做成的鏡子,嬌翠欲滴,讓人感歎這種顏色的絢麗,湖水多深並不知道,但可一眼望穿,水里的游魚尾尾可數,時動時靜,銜尾歡舞;當風襲來,整個湖面就如同活了過來,一襲翠袖的少女婀娜起舞,凌波微步,寒水生煙,將湖和山繚繞得如夢如幻.這一群人大多去過九寨,知道那里的水,那種繽紛得無法形容的色彩,這潭碧玉的顏色便如同九寨之水一般,但是九寨的湖沒有它大,沒有它活,沒有它這般靈動和聖潔.臨湖而近,呼吸頓停,仿佛透過湖面,可以遙望前世今生,生命之門,它讓人重獲新生.

亞拉法師宣了個佛號,入定而坐,眾人也都是望湖臨風,榮辱皆忘.碧空在上,翠湖在下,時而飛鳥掠空而過,倒影湖中,相映絮云,一切都是那麼自然,每個人心中不禁升起"就該是如此"的想法,水云之間,變化萬千,怎麼看也看不夠,不僅是眼睛,而是整個身體都欣賞著這湖光山色,心靈沐浴在甯謐之間.

岳陽悄悄問那森道:"生命之門在哪里?"


那森朝那座大點的島嶼一指,道:"那里便是生命之門."

張立道:"這島看起來不大啊,咦?為什麼要叫生命之門?"

那森道:"這個……據長老們說,我們所處之地,是勝佛母的化身,央恰布藏布是勝母的一條腿,我們沿腿而上,所以,這里就是生命之門."

方新教授道:"勝佛母?奇怪,這個名字好熟悉,你知道嗎?"

卓木強巴搖頭,雖然他家是佛教世家,但他對佛典中的事知之甚少.亞拉法師睜開眼道:"勝佛母,是指勝樂佛的明妃,又叫多吉帕姆,也就是金剛亥母.金剛亥母戴五骷髏冠,有三只眼,表示能觀照過去,現在和未來三世.除了正面外,旁出一頭,現豬首形,代表智慧雙成.項掛五十顆人骨串成的念珠,代表佛教全部經典.修亥母法可與上師相應,斷除煩惱,所知二障,啟發俱生智,修拙火等,證無死虹身,降伏魔仇,攝十法界,乃了生脫死之不二法門."

方新教授一拍腦門道:"我想起來了,是有這麼回事,傳說中古代墨脫全境,依山勢山形而走的話,正好是一幅多吉帕姆女神的仰臥圖,如此說來,我們此刻所處的位置,正是女神的兩腿之間,生命之門,啊,這里果然是生命之門!"

女神的兩腿之間,卓木強巴這才明白,再看這潭納帕錯湖,果然,這梭形的外觀,和湖心那一大一小兩座島嶼,恰恰形成一個巨大的女性外生殖器,生命之門,便是誕下生命的地方.

呂競男臉色微微一紅,低聲喃喃道:"竟然會聯想到這種事情,這些人也真是……"

亞拉法師平心氣和道:"自人類意識萌發,便有強烈的生殖崇拜,生命從孕育,到誕生,無疑是最神秘,也是最神聖的事情.繁衍,意味著種族得以延續,在古人眼中,再沒有任何事高于這件事了.而且,合體交歡,男女交媾,不僅帶來感官上的愉悅,同時升華精髓,使人向神佛,心智靈台保持清明.這不是什麼避諱而不能談論的事情,而誕生生命的地方,也不是什麼藏汙納垢之所,從古至今,無數文人墨客寫詩作畫,贊美它,將它稱作生命之門;只是到了後來,以此為職業的女性,將這種神聖的事情玷汙了,淪為皮肉生意……"

聽到這里,唐敏不服氣的打斷道:"怎麼……這怎麼能怪女人呢,如果沒有男人……"

岳陽小聲對張立道:"奇怪了,亞拉法師不是因該清修的嗎?他怎麼對這些事情如此了解?"

張立神秘道:"這你就不懂了吧,亞拉法師是密修者,何所謂密修?據我所掌握,大部分書籍里記載的密修,都指的是合體雙修,合體雙修懂不懂?"

岳陽恍然道:"哦……了解!難怪強巴少爺對密修這麼感興趣,感情是有這層意思在里面啊.我們是不是也該考慮一下,去加入密修算了."

亞拉法師道:"何謂女德,何謂女守?若是男人用強,雖拼死反抗而不能,當自潔而死,那就算了;可是皮肉生意,卻是以此換錢,出賣肉體靈欲,反以之為榮,最是令人不齒."

唐敏反駁道:"咦?這是什麼時代的觀點?男女原本平等,為何只有女德女守,而沒有男德男守?食色性也,人饑餓了便要種田吃飯,人有病痛可以看醫生,人有煩惱可以找心理專家,人有欲望而無法發泄,所以才有妓女啊,這本來就是人類最古老的職業,與農工兵商醫師等職業都是沒有區別的,因該等同視之."

卓木強巴心道糟糕,中西方文化大沖突,他也知道,妓女職業,在某些國家,同律師教師一樣,都是合法職業,同樣需要拿行業執照才能上崗,有些國家甚至還需要進行嚴格的培訓才能持證上崗.同樣,在西方很多國家的女性,也不會以妓女這樣的職業為恥,那些讀大學讀博士的女學生,只要稍有姿色,便會以此為最佳兼職,畢竟付出的勞動少而回報高.而目前國內,許多人也已經接受了人生伴侶在婚前就已經不是完璧之體的現實,不過有些人就很難接受,像亞拉法師這樣的思想確實過于傳統,不過敏敏的說法也太過偏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