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1)

蘇陽早上一覺醒來,只覺得整個腦袋暈暈沉沉的,似乎一宿沒睡好,抓過鬧鍾一看,竟然已經8點20分,頓時所有的困意化為烏有。他一骨碌地爬起來。腳才一落地,發現全身上下有點不對勁。“我什麼時候穿上了衣服睡覺,而且還是西裝?暈,怎麼還有一股臭味?”蘇陽怔怔地伸著胳膊,望著袖口發愣。他小心翼翼地將袖子靠近鼻底,頓時一股熟悉的腐臭味撲鼻而來,如果不是因為胃里空空,差點就吐了出來。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蘇陽覺得整個大腦都快要爆炸了。這兩天真的就是鬼上身了呀,怎麼接連發生這麼一連串說不清道不明的離奇事件呢?但時間容許不得他再多細想,他匆匆把身上的衣服全都一脫,往洗衣機里一扔,草草地用冷水沖了一下身體,換了套乾淨的衣服,然後刷牙、洗臉,抓起公文包就往外跑。

廣州早上的公交車永遠是人滿為患,簡直到了見縫插腿的地步。但今天蘇陽往車里一站,卻發現兩邊的乘客都自動地往旁邊挪開,有的還捂著鼻子,臉上露出厭惡之情。蘇陽不禁大為尷尬,後悔自己剛才沒有洗得更徹底些。這樣的尷尬一直延續到辦公室里。蘇陽剛從同事身邊走過,同事就大叫了起來:“蘇陽!你該不會是從馬桶里撈出來的吧,怎麼這麼一股怪味?”

蘇陽只得打了一個“哈哈”,“誰知道呢,也許是昨天晚上家里的貓爬到我身上撒尿鬧的吧。”

同事嘟囔了一句:“你什麼時候養的貓啊,而且貓尿也不是這個味兒。”不過大家也不好再說什麼,只是皺著眉頭各自忙碌開了。

一整天里,所有的人一碰到蘇陽都要皺起眉頭,弄得蘇陽只好坐在座位上,不敢隨意走動半步,而且如坐針氈,恨不得可以把身上的一整張皮都給揭下來。好不容易熬到6點下班,蘇陽逃也似的離開辦公室,打了一個的士,直奔家里。一進門,蘇陽三下兩下將身上所有的衣服脫掉,打開熱水器,將身上從頭到腳每一寸肌膚都細細洗了一遍,幾乎將身上揉搓掉一層皮,直到自覺將那一股臭味徹底去除掉,才滿意地停了下來。

但接連幾天,不論前天晚上蘇陽洗得多乾淨,第二天早上起來總會聞到那一股臭味。蘇陽感覺自己幾乎要抓狂了,他實在受不了每個人一看見他都躲得遠遠地走,仿佛他染上了瘟疫似的。連總監都在部門會議上旁敲側擊地說:“部門的同事要多注意自己的個人形象,免得影響其他同事的工作。”

究竟這臭味是哪里來的呢?蘇陽幾乎將整個屋子都翻了個底朝天,但並沒有找到什麼死老鼠、死蟑螂的尸體。至于貓尿狗屎更是不可能,他的屋里只有他這麼一個活物,別說貓狗,連根其他生物的毛發都找不到。

蘇陽懊喪地將自己放倒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看,心情沮喪到了極點。他開始後悔不該一時色迷心竅,隨便與網友見面,偷腥不著反惹一身臊,弄得生活一片混亂。蘇陽有點懷念以前那一種甯靜的生活,雖然簡單孤獨了一點,但至少不會輕易被外界干擾到自己的心境。而如今,生活真的是全都亂了套,而自己就是套中人,無論怎樣都解不開繩索。


正在蘇陽胡思亂想著,突然覺得有什麼東西自天花板上滴落下來,滲入頭發中。他伸手一摸,頓時一股惡臭撲鼻而來,令人聞之作嘔。但蘇陽不僅沒有厭惡,反而狂喜。他一躍而起,站在床上細細地觀察著天花板。只見有一片暗黃色的液體將天花板侵蝕成了一只眼睛般的形狀,而液體就是從“瞳孔”的部位滲下來。

蘇陽下了床,洗了個手,望著天花板上的水漬苦想,“這究竟是什麼東西來著呢,怎麼這麼臭?”突然靈光一開,蘇陽拍著腦袋笑了:肯定是樓上的馬桶壞了,廁所里的水滲漏下來形成的。

想到此,蘇陽卸下了心頭的千斤重擔。雖然馬桶漏水讓他稍稍惡心了一下,但想到困擾自己數日的問題總算有了結果,他有一種重獲新生般的輕松。“那就跟樓上的打聲招呼,讓他修一下馬桶。”蘇陽想。不過一想到與704的那家伙第一次見面的情形,蘇陽就覺得有幾分煩心,那不會是一個好對付的家伙。

站在704門口,蘇陽舉手敲了敲門。大約隔了兩分鍾,一顆腦袋自門縫中伸了出來,頭發雜亂,眼窩深陷,黑少白多的瞳仁冷冰冰地盯著蘇陽看。蘇陽被嚇了一大跳,退後了兩步。

“你找誰?”男子面無表情。

蘇陽勉強擠出了個笑容,“我是樓下604的,你前幾天晚上搬進來的時候我們還見過面。是這樣子的,我的天花板上有一片水漬,很臭的味道,我懷疑是你的馬桶壞了滲漏下去的,能不能讓我進去檢查下?”蘇陽邊說邊推開門往里走。

“你干什麼?”男子猛地一把扯住蘇陽,將蘇陽拉了個踉蹌,“誰讓你進來了?出去,你給我滾出去!”男子推搡著蘇陽。

“你這是什麼意思?”蘇陽急紅了臉,“我只是看一下你的衛生間,又不偷不搶,你推我做什麼?”蘇陽嗅了一下,“你自己聞聞,你屋里也有這麼一股臭味,你難道就不想解決一下問題嗎?”

“滾你媽的!”男子勃然大怒,他狠狠地一推,蘇陽一下子跌出門外,“你家才他媽的發臭!再說了,就算我家臭關你屁事?你他媽的不長眼要是再亂闖進來的話,小心我廢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