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2)

蘇陽走到了6棟樓下。鏽跡斑駁的鐵門緊緊地鎖著,似乎在告誡著每一個路過的外人:這里不是你所應該來的。蘇陽長久地看著那緊閉的鐵門,心情漸漸地舒展開,就像是在無聲地對朱素笑著:“我已經過來了,但是這里的人不歡迎我,所以你就不要怪我的失約。”

蘇陽剛准備轉身回去,鐵門“咔嚓”一聲,開了。

蘇陽驚異地看著那鐵門,心頭的寒意又一點一點地擴散開來,捆住了他的手腳和他的思想。他仿佛看朱素站在六樓的樓梯護欄前,得意地看著他,無聲地獰笑著:“既然門已經開了,那你就進來吧。”

蘇陽鼓起所有的勇氣,推開了鐵門,側身踅了進去。鐵門在身後“咔嚓”一聲,重新沉重地闔上。蘇陽心頭一凜,也許這就昭示了自己的命運吧,一旦跨入,就斷了退路,唯有前行。

樓道里用的是聲控燈,但蘇陽沒有心情去驚擾它們的深度休眠。他在黑暗中摸索著樓梯的扶手,一級一級台階地往上爬。悄無聲息,沒有影子,只有行尸走肉般的身體在移動。“如果現在有人看到,一定以為我就是一只鬼吧。”黑暗中,蘇陽咧開嘴,笑了。燦白燦白的牙齒反射了一絲的微弱光芒,但隨即就被黑暗所吞噬。

六樓,602室。

蘇陽站在門口,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大門仍猶如兩年前一樣,一樣的鐵門把鎖,一樣的鏽跡,一樣的蒼涼,唯一不同的就是那一個“大吉大利”的橫批被一個大大的“喜”字所替代,透露出這里邊的戶主曾經發生過變遷。只是那一個“喜”隨著時間的無情洗刷,已經失去了大紅的喜慶之意,而感染上一絲蒼白,就像是一只已經停止了活動的眼球,雖然每一個器官都存在著,卻再也折射不出一絲光影的跳動。

蘇陽靜默地站在門口,等待著下一刻的開始,一如兩年前的姿勢。只是兩年前澎湃的荷爾蒙已經被當下劇烈的腎上腺素所代替。

不知等了多久,沒有絲毫的聲息,連時間仿佛都被黏住,停滯不前了。蘇陽終于按捺不住,伸手去拉鐵門。出乎他的意料,鐵門一下子就開了。蘇陽整個人都怔在了那里。他緩緩地伸出手去推鐵門後面的木門,果然也是虛掩著的。一時間,蘇陽分明嗅到死亡的冰冷氣息。

“那不過是一種解脫。”蘇陽冷冷一笑,毅然推開門,走了進去。

屋里黑咕隆咚地沒有一絲的光線。空氣中有一種發黴的味道,還有的,就是死過人的陰森氣息,混合著血腥的氣味。蘇陽又有一種錯覺,自己好像是身在一具棺材里,絕望地聽著一錘一錘釘緊棺材蓋子的空洞的聲音。

蘇陽動了一下身體。他感覺有一絲風掠過自己的臉龐,然後,還有一雙干枯眼睛在盯視著自己。

“是誰?”蘇陽干澀的喉嚨發出同樣干澀的聲音。

沒有任何的動靜。


蘇陽張開手,摸著黑往窗戶的方向挪去。

他感覺他的腳碰到了一個軟綿綿的東西,而且還是毛茸茸的,登時他後背驚起一層雞皮疙瘩。

蘇陽慢慢地蹲下身子,用手摸了過去。“啊!”蘇陽尖叫了一聲,身體一下子猛地彈開。那東西竟然咬了他手指一口!黑暗中,蘇陽感覺那一雙眼睛中的怨懟更加強烈了。

蘇陽再也不管會撞到什麼東西,只顧跌跌撞撞地朝印象中窗戶的方向奔去。終于,手指觸摸到了柔軟的窗簾,他用盡全力,“呼啦”地一把將它拉開。

窗外路燈的光明透了進來,照出屋里影影綽綽的輪廓。

蘇陽轉過頭去,蘇陽驚呆了。他看到了一雙眼睛——綠瑩瑩的在黑暗中發光的眼睛!蘇陽喘著粗氣,隨手抓過窗台邊的一只花瓶,向那雙眼睛逼近。那眼睛竟然一點畏縮之意都沒有,停留在那里,挑戰似的盯著蘇陽。

蘇陽終于放棄了與那眼睛的對決,在經過客廳的沙發時,他一屁股坐了上去,花瓶從手上跌落,碎了。瓷器破裂的聲音在夜的寂靜中顯得有點兒刺耳,扯得人的神經為之一緊。

他辨認出來,那是一雙貓的眼睛,帶著邪惡,鑲嵌在一只通體黑色的貓的身上。蘇陽用十指封住臉,似乎這樣就可以不受那雙眼睛的控制。蘇陽猜想,它應該就是那只抓掉警察黃昆一只眼睛並誘使陸霄墜樓的黑貓。它從六樓跳下去竟然沒死!它為什麼還繼續逗留在朱素家里呢?因為這里是它的家嗎?

蘇陽心里冒起另外一個疑問:“難道剛才所有門開都是這只黑貓所為?”想到此,他心里一顫,這太不可思議了吧,怎麼所有的東西到了602室都要沾染了一點怪異呢?他松開手指,睜眼去看那黑貓。它不見了!

它哪里去了呢?蘇陽駭然地轉身四處查看,但黑貓好像真的是從602室蒸發掉了,什麼影子都沒有!

蘇陽的胸脯急劇地起伏著。他在屋里四處搜尋著,整個客廳里所有的窗戶都是關閉著的,而通往其他房間的門也都關得緊緊的,但那奇異的黑貓真的就是憑空消失得無影無蹤。

“難道是它自己進了房間再又關上門?”蘇陽雖然覺得這樣的想法有點荒唐,但這是他唯一可以為貓的去向所找到的稍微合理的解釋。

蘇陽的手在臥室的門把手上遲疑了片刻,鼓足勇氣用上力,准備將它擰開。大概是有相當一段時間里沒有人動過的緣故,門的鎖有點生澀,蘇陽打開它耗費了不少的力氣。門被悄無聲息地推開了,一股血腥味與發黴味撲面而來,讓蘇陽幾乎為之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