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3)

中年婦女臉上閃過驚慌之色,“你怎麼知道這些?”

“問我怎麼知道?”蘇陽知道已經抓住對方的七寸,必須乘勝追擊,進一步打壓她的氣焰,“我在青欄鎮生活了兩年,你說我怎麼知道?”

中年婦女臉色大變,“你都聽到些什麼風言風語?”

“我聽到的可多了。什麼你們夫婦沒有人性地虐待朱素,還有朱素生下了怪胎,你們又把那怪胎扔進井里……”

“你胡說……”中年婦女全身顫抖了起來,“他們也都胡說!”

“什麼胡說?”蘇陽厲聲道:“我親手從井底把那嬰兒的尸骸打撈了出來。還有……”蘇陽目光炯炯地盯著中年婦女,“你們後院里的那一具尸骨我也挖了出來。哼,你要是今天再不配合的話,我立刻打電話告訴青欄鎮的派出所,說二十多年前的殺人犯朱盛世就藏在廣州花都這里。我想你應該不想下半輩子守寡吧。”

中年婦女面如土色,虛弱地問:“你怎麼知道那樹下埋著尸體呢?”

一席話提醒了蘇陽,他目眦欲裂,指著中年婦女痛斥道:“你們這兩個沒有人性的家伙!你們自顧自地逃命,卻把朱素奶奶一個人扔在家里,讓老人家死了兩年,尸體腐爛了都沒人知道,最後連臉都被老鼠咬掉一邊。你們……你們……”

中年婦女臉上露出恐怖之色,身體抖得更厲害了,“你說她……她老人家死了?但這也不關我們的事哪,是她自己不想跟我們一起出來,不是我們丟下她不管。”

蘇陽想了想,這個時候找他們問罪這事已經沒有任何意義,最重要的是要追問他們來廣州後究竟對朱素做了些什麼,朱素的死與他們到底有沒有關系,于是稍稍放緩了一下語氣,“你剛才不是問我說怎麼知道這一切的嗎?那我就告訴你,是朱素奶奶的鬼魂告訴我的!”

中年婦女“啊”的一聲,再控制不住心里的緊張,手里的菜刀跌落在地,全身瑟瑟發抖。趙利蕊看得有些于心不忍。她悄悄地拉了拉蘇陽的衣角,示意他不要再往下講了。

蘇陽朝趙利蕊點了點頭,暗示他明白她的意思,而且痛罵了中年婦女一頓,心中的惡氣也出了不少,于是和顏說:“好了,現在你該可以帶我們見朱盛世了吧。”

中年婦女臉上呈現出無奈之色,攤了攤手說:“不是我不想帶你去見那糟老頭兒,而是那家伙真的已經成了一個廢人,整天躺在床上,連大小便都還要我來伺候。真不知道我前世造了什麼孽,今生要跟這麼一個人在一起,受這番罪。”

蘇陽皺了皺眉頭,不肯置信地問:“你是說他中風了?還是老年癡呆?”


“咳,都差不多。”中年婦女像趕蒼蠅一般厭惡地揮了一下手,“反正就那樣賴著活,還不如早點死了算了。”

“我們可以進去看他嗎?”趙利蕊輕聲問。

“你們要是能夠忍受那屎尿味就去看好了。”中年婦女仿佛已經聞到屎尿臭一般,捂住鼻子,打開臥室旁邊的側門。

蘇陽和趙利蕊還未進門,就聞見一股人體特有的臊味混合著大便的臭氣,差點讓人呼吸不了。趙利蕊受不了那股氣味,捂上鼻子,退出門外。

中年婦女罵咧咧地說:“死鬼,又把屎拉到了床上。”拉開燈,一手捂著鼻子,一手去拉扯蓋在朱盛世身上的被褥。

蘇陽也趁機打量了一下朱盛世。在蘇陽一直的印象中,朱盛世應該是那一種須髯滿面,充滿戾氣的人,但眼前的老人,卻一點都跟蘇陽的想象對不上號:須發皆已蒼白,一張枯瘦的臉,眼窩深陷,眼角裹滿了眼屎。而他老婆大概為了清理方便,並沒有給他穿上任何的衣服,只是用一條髒得不成樣子的被褥直接裹著,整個形象簡直就是一具風干了的尸體。大概是感應到了妻子的呵斥,老人嘴里“咕嘟咕嘟”地冒著混濁的氣體,根本分不清在說些什麼。

蘇陽心頭一陣黯然,默默地退出了門外。他想起之前在602時的想法:如果朱素真的要報複,那麼她的父親的“待遇”應該是生不如死。現在看來,果然如此。這樣一來,圍繞在602的種種怪異事件,它們的根源是否可以確定就是指向朱素?蘇陽不知道該為這個結論感到高興,還是應該沮喪。不過他的心頭依然有許多的疑團不能解開。中年婦女拿著那張臭氣熏天、裹成一團的被褥,滿臉怨氣地走出房間,“啪”的一聲重重把門關上。

蘇陽連忙跟了上去,強忍著心頭的惡心,將那被褥接了過來,屏住呼吸,扔進衛生間里,再問中年婦女:“他怎麼變成這樣?”

“人老了唄,手腳不利索,摔的。”中年婦女怨氣未消,煩躁地說。

蘇陽看著中年婦女,明顯地感覺到她眼中有閃避之色,知道定有隱情,決定采用迂回策略,“那你們為什麼不跟朱素一起住,而要搬到這個地方來呢?”

“誰願意跟一個瘋子一起住?”中年婦女白了他一眼,“你怎麼就對那個瘋子這麼熱心啊?該不會是她以前的對象?”

“她怎麼個瘋法?”蘇陽步步緊逼。

中年婦女躊躇了一下,含糊說:“那瘋子天天在家里神經兮兮地說,她開了天眼,能夠看到家里有好多的鬼,纏著我和那死鬼,還說得活靈活現的。你說,這樣的生活誰受得了?”

“都是什麼鬼?是不是有朱素的媽媽?”蘇陽目光如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