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一章 開學式

第一章開學式

1

九月一日,早晨。

獨占東京三分之一面積的學園都市,刺眼的陽光曬著還留有些涼的空氣。人影稀少,只有些帶狗散步的中學生與慢跑中的大學生。聳立著的風力發電機葉片悠閑地旋轉著,攪拌著如深在森林中的冷氣。

就在這里。

這麼清爽景色中,上條當麻狼狽的向前走著。

“累……了……。這絕對不是普通的高中生該有的一天……”

那男子高中生穿的T恤衫與褲子仿佛就像是剛跑完馬拉松般濕粘在身體上。衣服由于吸了過多的水分,仿佛像增加了兩倍重量一樣。

話說回來,昨天八月三十一日所發生的事情就是根本的原因。

上條在那天的夜里與被稱為暗咲逢魔的男人相遇。隨後,他為了幫助認識的女孩,離開了學園都市。

說是『離開了』,也許換成『強行突破』會更貼切。學園都市的四周都被高牆所覆,由警備隊一樣人物守在出口。沒有許可證是無法得到出入許可的。事實上,沒有暗咲的幫助這會非常困難的事吧。那個魔法師,似乎是施展了名為『惑魔之弦』的術式,讓周圍的人『認為你有許可證』。但是不同的人精神防壁的強弱都不同,不行的時候不使出強硬手段就不行了。

“……這也太奇怪了。本來突破那種警備網已是命懸一線了,那之後又是什麼?那些可惡的魔法師真是不知道對業余的要手下留情。更不要說如果用日記把昨天的那些事寫下來肯定會成一本書啊,絕對。”

全部結束後,在暗咲的援護下第二次強行突破成功,上條也終于回到了學園都市。

(……啊。終于看到學生宿舍了。喔啊……,終于能回到平日的生活了……)

雖說只離開了宿舍一天都不到,對上條卻是漂泊了數個月終于到家了的感覺。話說回來,他因為失憶已經想不起八月以前的事了,“漂泊了數月”這種感覺對他來說應是不實際的。

上條拖著疲勞與睡眠不足的身體走進了學生宿舍,經過狹窄的電梯來到自己的房間前。

(喔……好困)

上條邊想著邊咬了咬嘴唇。本來是應該跳進去死睡個二、三日,但今天卻是九月一日,開學式的當天。

對在暑假中喪失記憶的上條來說,是只認識沒有幾個同班同學的狀態。雖對別的學生來說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一天,但對上條來說自己就象是個轉校第一天來的人一樣。用睡覺這個理由第一天就翹課的轉校生想著。

(喪失記憶這件事……果然不想讓別人知道。另外今天也沒有課,如果不用這天把學校生活的節奏和自己的人際關系理順的話)

痛苦的苦勞人上條夾雜著哈欠,打開了玄關的門。

瞬間,房間里傳來少女的尖叫聲。

“當……麻……!!!”

雖然那聲音夾雜著狂怒的氣息,但也只有如此而已。那個少女並沒有到上條所在的玄關。

上條一瞬間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終于想了起來。

他轉動著被睡意侵襲的頭,身為聲音主人的少女終于在房間內出現了。擁有齊腰的銀發與白色肌膚的外國少女。穿著的擁有金色刺繡的華麗修道服,修道服的縫隙上別著無數的安全別針。

透著孩子氣的少女茵蒂克絲。

……但是現在,少女的身體正被纖細的鋼絲繩以雁字型綁著。手和腳都無法動彈的茵蒂克絲用蠕動一樣的動作向這邊爬來。另外,她的頭上正座著一只悠悠自得的三色貓。感覺用『下克上』這個詞來形容最恰當不過了。

“啊……全忘了……!你到現在一直都是這樣子嗎……!?”

“當麻!把人家丟在一邊,回來的第一台詞就是這樣嗎……!?”

茵蒂克絲露出犬齒狂叫了起來。

如先前說明的一樣,昨天夜里上條與名為暗咲逢魔的男人相遇,為了救他的朋友而冒了次險。當然不能帶著弱小的茵蒂克絲,但是向她解釋的瞬間,她便邊踢邊咬的抓狂起來,最後只能用暗咲的繩縛術將她制服,讓茵蒂克絲看家。

“又一次又一次又一次……自己一個人走掉……。當麻,總之先把這繩子解開!”(注:連繩其實是使用魔法制作的小型結界,當麻只要用右手碰觸便能破壞。)

當麻的右手。

那里寄宿著幻想殺手的力量。如果那被歸為異能力的話,那麼它就是將魔法與超能力全部無效化的能力。

“但是,呢。解開這繩子似乎你會變的非常凶暴呢。”

茵蒂克絲有一生氣就用牙咬人頭的惡習。將現在怒值已滿的她解放的話,不如說是將饑餓的惡犬野狼一樣。顯然對上條來說,新學期的早晨,是真不想頭頂著女孩子的齒印去登校的……。

突然,茵蒂克絲的表情變的柔和起來。

看著清楚的美麗嘴唇,感覺就像個因迷路而害怕的孩子。

“當麻。現在我已經不生氣啦,老老實實的幫我解開繩子吧?”

“……真的?真的不生氣?”

“不生氣”

茵蒂克絲的臉上浮現出如聖母般慈愛的微笑說著。

上條蹲了下來,用手指輕輕的碰了下在地上打轉的茵蒂克絲身上的繩子。然後象變戲法一樣,繩子上的數十個死結都一起解了開來。

下一個瞬間,從捆綁中被解放出的茵蒂克絲沒有任何猶豫的向上條襲來。

“誒……?”

就象原始人發現了巨大的肉塊一樣,咬向上條的頭。

“當麻!當麻這個笨蛋!笨蛋!!!”

“掐呀!?!?”

上條的尖叫也晚了,因為巨痛的他在房里跳來跳去。即使有能消除任何魔法與超能力的右手[幻想殺手],對如猛獸般的少女茵蒂克絲也沒有任何的用。

“騙,騙子!!不生氣什麼的……痛……痛啊!”

“不生氣怎麼可能!真是的,明明知道是和魔法師戰斗還把我丟在這里!就算擁有再怎麼不可思議的力量,當麻也是業余的啊!外一有個三長兩短可怎麼辦!?”

仔細一看,滿臉狂怒的她,眼中晃著快要流下的眼淚。

茵蒂克絲似乎是出了這口氣,摸著上條的頭。

“……真的,你打算干什麼呀?”

把抱頭的手放下的上條,從頭頂聽到了這個聲音。

從長長的銀發飄來了香氣。

少女的身體顫抖著。

那個女孩,一定在上條回家之前為他擔心了一晚吧。

“對不起”

上條只能說出這個詞。

除了道歉,什麼也說不出了。

如此為自己擔心,已經不能再為她增加不安了,上條想著。誠實的,非常誠實的,上條為了不再傷害茵蒂克絲,從心底如此祈禱著。

另外一說,茵蒂克絲並不知道上條喪失記憶這件事。如果知道,她一定會受傷的,所以並沒有說出來。

2

上條搖著被睡意侵襲快要掉下來的腦袋,做著二人份的早餐。雖然說是這麼說,也只是烤面包,培根雞蛋,蔬菜沙拉,還有牛奶的超簡單四重奏罷了。

完成料理後端給玻璃桌邊的茵蒂克絲(+三色貓)。上條就這麼叼著烤面包在屋子里走來走去,准備著開學式所需要的物品。

“……嗯,鞋子,筆記……作業,是今天交吧……?的確是今天啊。可惡,沒做完該怎麼辦呀……?……還有,通信簿?這種東西用短信不就好了……”

難道是為了防黑客嗎?上條這麼想著,將厚厚的通信簿丟到一邊。

然後,從桌子那里傳來被丟在一邊的茵蒂克絲的不滿眼神,

“當麻。真的要去學校嗎?”

“嗯—?”

上條將東西放到門前,把剩下的早餐一口氣吃下,拿著自己碗向水槽走去。

“啊—是這樣啊。新學期一開始,你只能留著看家了。”

“什……。當、當麻。並不是說我不要一個人留在家里會寂寞什麼的,這種事就不要這麼自然的說出來了。”

剛剛在想把她一個人留在家里太危險的上條,決定不再多說什麼惹麻煩的話。

當然,對茵蒂克絲雖然沒有說[別從房間里出來之類的話。但如果放在學園都市里的一點『常識』都沒有的她到處走的話,還是感覺很危險。來到這里快一個月,茵蒂克絲沒有一點適應了這個城市的反映,單純的用嘴來傳達常識看來也只是白費工夫。

從到現在的經驗中考慮,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從現在開始上條和茵蒂克絲一起行動,不過與她一起轉入學校果然還是奇思異想啊。

『魔法面』與『超能力面』是水火不容的事,上條也已聽過不知幾遍了,如果讓身為魔法面的重要人物茵蒂克絲去接觸超能力面的課程,一定會引發什麼問題。

“現在沒時間考慮這種事了。抱歉,茵蒂克絲,總之今天先拜托你看家了。吃完就把碗放水槽里吧。”

上條看了看鍾,急著說道。

走進半自動化的衛生間,洗了臉刷了牙,穿上夏天的校服。本來應該要洗個澡的,可是時間已經不夠了。

總算完成准備的上條打開衛生間的門,只見茵蒂克絲就站在門前等著。用似乎有什麼話要說的眼神抬頭望著上條。

“當麻,會早點回來麼?”

“嗯,我知道了。等我回來了就一起到哪去玩吧?”

聽了少年的話,茵蒂克絲的臉上浮現出了無邪的笑容。

上條看著茵蒂克絲的笑容雖然很高興,但內心卻湧出一種複雜的心情。對現在的她來說與外界的聯系幾乎全部依附在上條的身上。也就是說,她的人際關系全部建立在『上條的朋友的朋友』之上。

換一種立場來看,這也是種非常孤獨的事。

但是,這也不是上條可以幫忙的問題,因為需要解決這件事,必須由茵蒂克絲自己來建立『不經由上條的人際關系』。

“那,我走了。”

結果,什麼也沒解決的上條,把問題保留了下來。

“嗯,一路小心。”

對那樣的他,茵蒂克絲微笑著說道。

結果上條離開房間剛五分鍾,茵蒂克絲就已經覺得無聊了。

雖然在這之前已經多次被留下看家,但不滿的情緒並不是沒有的。

按常理來說,她的性格活潑,獨自一人呆在房間里本身就是很不合適的事。

看著一閃一閃的電視屏幕,逗著在地板上睡覺的三色貓的她,忽然停止了動作。

好閑呀,好想出門。好想去追當麻……

被這種欲望慢慢驅使的茵蒂克絲,努力的搖了搖頭。把自己的任信強加于對方是不好的事。從對方的立場來考慮問題才是對的。比如茵蒂克絲受到了大聖堂的召喚命令,如果因為太閑,上條也跟在後面的話。

雖然有些高興,但是會困擾。

身為魔法專家的茵蒂克絲,不想被人看到她工作時的樣子。被認識的人知道了自己與平時不同的那面,是很不好意思的事。

同樣如果茵蒂克絲跟在上條後面,他也可能會很困擾。考慮到這里,茵蒂克絲放棄了天真的追在他後面。

(當麻好象說過等他回來了,就帶我去哪玩呢。)

茵蒂克絲再次逗起三色貓來,把在地板上的它轉來轉去。雖然無聊但一定要忍耐,她這麼下了決心。

忽然,她又停止了動作。

“……,啊。當麻,午飯怎麼辦?”

頓時,茵蒂克絲的臉變青了。

她沒有作飯這個技能。點心什麼的,也因為怕三色貓抓破袋子散落一地,而沒有買在家里。

“怎,怎麼辦。未曾有過的巨大危機!”

覺得有些頭暈的她,把視線投向了玄關。

薄薄的門板外,上條當麻的所在世界變大著。

3

此時,另一方面,上條為了前往學校,正在清晨的街道上奔跑著。

城市中的淘氣烏鴉將小石子丟在了線路上,因為這種真叫人無可奈何的理由,迫使電車停駛了。

上條的學校為了推薦學生乘坐費用貴的驚人的校車,校規上禁止搭電車上學。表面說是為了防止繞道之類的不正當行為與心理變態者引起的糾紛。實際是想以搭載校方運營巴士的方式,作為經營陣容來賺錢吧。

可是實際的問題是,如果知道以電車二分之一速度行駛的巴士,卻要收取比電車貴三倍的費用。不論誰都會考慮乘電車吧。上條也在暑假補習時坐過一回之後,傾向于私下乘電車上學。

正是因為存在這種莫名其妙的校規,車站發放的電車延誤證明就算帶去學校,也不會被取消遲到。

(可惡……已經又累又困了還不夠,從大清早開始就倒黴透了。不對,這次倒黴的並不只是我嗎。就算明白這一點,也一點兒都不痛快高興啊。)

上條用迷糊的腦袋思考著這些事情,從身後冷不防的,被什麼人以很驚人的速度趕超了過去。

那是一名留著及肩的茶色頭發,中學生模樣的少女。短袖襯衫與夏季毛衣,加上灰色的百褶裙,那身裝扮正是被稱作名門的常盤台中學的專利,裙角飛揚起也不介意,下邊穿了運動短褲,幾乎可以說是全速飛奔,與完美無缺的大小姐的形象相去甚遠。

“……啊——,怎麼了。嗶哩嗶哩的。”(原文是“ビリビリ”,詞典的解釋有“酥麻麻”的意思)我想該不會是美琴大小姐跑步上學時都帶電吧……)

睡眠不足導致運轉也慢一拍的上條的腦袋總算導出了答案。

上條一面跑,一面眨了眨朦朧的睡眼。

“……嗨。年輕人真是從大清早就活力十足啊喂。”

聽到他聲音,禦坂美琴感覺很不情願的減慢了跑步的速度,與上條並行。現在正不爽的將臉轉了過來。

美琴翻著白眼,瞪了一眼旁邊的上條。

“我說啊,真搞不懂為什麼你還能那麼自然的向我搭話,昨天晚上可是把別人狠狠狠狠狠狠狠狠地忽略了!一點自卑感什麼的都感覺不到嗎?”

上條揉了揉睡迷糊的眼,腦海中縈繞美琴的話。

這麼說來確實在八月三十一日——或者說昨夜,茵蒂克絲被暗咲抓走時,似乎也有遇到美琴的印象,不過由于當時的情況也只好先放到了一邊。

他用不緊不慢的速度在早晨的路上跑著。

“呃,怎麼了?難道你那時也有什麼事嗎?”

“也、也沒什麼。沒有什麼事,不過……”

“???”上條眨了眨的睡眼“那個,問你一個問題行嗎?既然沒有什麼事情,你有必要叫住我嗎?”

“真、真羅嗦!沒什麼特別的事!夠了,換個話題吧!你平時都是走這一條路嗎!?”

別自己宣布改變話題呀,上條在心里想到,嘴上卻沒有說出來。

“……不。因為等的電車停駛了的緣故。算了,因為只有兩站的距離,這種程度用跑的也總會有辦法。”

“說起來,從剛才起你的情緒就相當的低落呢。你早上有低血壓?”

跑在旁邊的美琴做出發呆的樣子,上條不耐煩(膩味的)轉開了視線.

“昨天被各種事攪的頭暈眼花的,倒不如說你怎麼看不出疲倦啊,一付整潔乾淨的樣子。為什麼啊,這也是年輕的力量嗎?”

昨天,也就是八月三十一日,美琴也有稍微被卷入到糾紛中。然而,承受損失,遭到那個牽連的是上條……

“什、什麼嘛。昨天的、情、情侶偽裝,是那麼辛苦的工作嗎?”

“啊?可不止那一件呐,昨天還有其他各式各樣的事情啊。”

是這樣啊,美琴悄悄的松了口氣。

站在她的角度,自己不是又讓他背負了什麼意想不到的麻煩吧,打消了這種疑念應該感到安心的,不過……

“嗯?其他的?……你,難道說還和其他人也做了相似的事情?”

“你是傻瓜呀。那麼難為情的事情還能若無其事的拜托別人的家伙,除你以外還能有誰——呀。”

“什……!?”

聽到因睡眠不足而變得平淡的上條的聲音,美琴的臉瞬間變得通紅。

“你、你說若無其事,才不是那樣子啊!我、我、我也覺得不合理而煩惱啊,盡管如此也沒有其他的解決方法和辦法,才強忍著羞恥懇求你的!!”

“……唉——是是。說得是說得對說得一點都沒錯——”

“等一下,你認真一點聽我說,喂,你給我緊張些別不在乎啊!”

就這樣你來我往,緊張感有著強烈落差的兩人一面吵鬧,一面奔跑在通往學校的道路上。



上條與美琴分別後繼續奔跑,終于見到了目的地的高中。

(看樣子……總算是沒有遲到。啊—,還好接受了暑假的補習。)

不論是到學校的路程,還是校內大致的縮略圖,由于先前來這里補習過都裝進了腦袋里。多虧這樣,才不至于做出一只手拿著地圖、慌慌張張四下張望這種形跡可疑的舉動。

(校舍有兩棟。眼前是新校舍後面是舊校舍。目標教室是在新校舍的三樓。從右數第二間。鞋箱在出入口的右手邊。行了!)

上條在頭腦中整理著為了裝成沒有失去記憶所需的情報,放慢了腳步,與其他學生一起穿過校門。

這是一所在都內學校中少見的,擁有沙土操場的學校。占地並不是那麼大。校舍分前後兩棟,中央有游廊連接著。如果說從上空看呈『工』字形就能理解吧。校舍左側是拱形體育館,校舍右側有游泳池。

容納了兩百三十萬學生的這個區域存在各式各樣的學校。校舍頂上有游泳池的,體育館地下有大倉庫的,諸如此類不按常規修建的設施倒也不稀奇。

其中,這所高中像是要將標准貫徹到極至。換句話說,過于平凡缺乏個性。從上條身旁經過的學生們也都穿著樣品般毫無特征的校服。

(嘛,不過太有個性也挺累人的,像常盤台之類的就過頭了。)

上條仔細的考慮著這種事,同時朝著出入口前進。雖說時間緊迫,但這所學校在現在的時間段學生似乎是最多的。途中經過教職員停車場旁邊時,突然從旁邊響起了尖銳的喇叭聲。往那里一看,一輛倒退著准備停車的汽車,停在路中鳴了數次短促的喇叭。

在停車場中央打哈欠的白貓被嚇了一跳,跑了。

這是一輛亮綠色,造型圓圓的輕型轎車。但是,即使這樣也太小了點。沒有助手席。是設計用于單人乘坐的汽車。

(哇,這輛車是怎麼回事。電動車一樣簡便卻又不會被雨淋濕,真好啊。交通工具嗎,汽車雖然不可能不過好想買輛自行車啊。……不,不行。換成是我肯定會被盜。反正我就是這樣微不足道的家伙。)

腦海中明確浮現出的想象讓對不幸已經習以為常的上條歎了口氣。

突然注意到。

駕駛席上,小學生外表的女教師、月詠小萌正握著方向盤。

“——喂,你的腳夠得到刹車嗎?”

“夠、夠不到也是可以駕駛的——!”

小萌老師特意打開車門大聲反駁道。

仔細一看,這輛小型汽車的方向盤造型有些特別,左右都附帶按鈕。感覺就像賽車游戲專用的方向盤。估計是使用了殘障人士專用車的技術【插花:F1也用這種技術】,用按鈕來控制加速與刹車。

小萌老師意外熟練的將車流暢的停好,可能是工作中要用的東西,一只手拿著厚厚的透明文件夾從車上走了下來。

“真是的,暑假結束後見面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這樣嗎。老師可不記得有把上條你教育成這樣子喲——”

“(……不對吧,我想見到那種情形誰都會替老師的身材捏把汗的……)”

上條移開視線並在口中嘀咕著。

“你在說什麼呢上條!?還想從背後悄悄接近老師玩‘好高好高’嗎!?”

“才不會!你疑神疑鬼過頭了!”

上條與小萌老師一面大聲爭論一面走在通向校舍的路上。或許是還要為開學典禮做准備,小萌老師急匆匆的邁著步子小跑,由于每當被周圍學生問候都會逐一的停步回以“早上好”,走得快的上條輕易的就能追上她。

“說起來,這個透明文件夾中裝的那疊紙是什麼?該不會一上來就要搞突擊測驗吧。”

“上條,老師在學生時代也對這種整人的做法很反感,所以不會做這種事的。哎,別那麼悠哉了趕快趕快。”小萌老師催促著上條“這個不是學校的工作。大學時代的朋友托我收集論文資料,是在給那邊幫忙哦——”

“大學時代。……這樣啊,也是呢。考教師執照需要大學文憑。”

“上條?”

面對喃喃自語的上條,小萌老師不解的歪著頭。

上條重新將目光轉向透明的文件夾。

“順便問下是怎樣的東西,論文什麼的。”

“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是關于AIM擴散力場的話題。上條也應該十分了解的東西。”

就算這麼說,AIM擴散力場什麼的根本就沒聽過。

小萌老師像是有些在意時間一般加快了步伐,即使如此還是進入了喜歡說明的教師模式“上條要是想稍微像個大人就要好好用功哦——,AIM是An_Invountary_Movement……就是指『無意識』。正如所提到的AIM擴散力場這個名字一樣,是類似于能力者的體溫那樣自然散發的力場——”

“哦。比如禦坂的身體會無意識的發出微弱的磁場這樣吧。”

“唔,禦坂同學嗎?……,咦。禦坂?不對,那個,應該不會吧(是我多心了吧)。”小萌老師的動作稍微遲疑了一下“總之,AIM擴散力場根據能力者的能力類型而有所不同。發火能力(pyrokinesis)影響溫度,念動力(telekinesis)影響周圍壓力的變化,就是這種情形。說到底,不論哪種都是微弱到不使用精密儀器就無法測量的程度。”

被走的快的上條超過後,小萌老師慌張的用小跑趕到他身旁。

“哦。那,假如有能讀出那個AIM的能力者,‘嗯,附近有能力者的氣息。’就能做出像漫畫一樣的舉動呢。”

“啊哈哈,也是呢——假如繼續進步的話,或許還能從AIM擴散力場來測量能力的種類與強度。‘嗯嗯,那家伙的戰斗力有七萬。’像這樣的感覺呢。嘛,總之在世上也有將熱情灌注到這種事上面的好奇之人。”

說著這樣的話,上條與小萌老師繼續朝校舍奔跑,不過立刻就分別了。教職員出入口是在其他地方。

小萌老師身影從視線中消失之後,上條吐了口氣。

(……、好)

然後,下定決心朝出入口走去。

喪失記憶的上條,開始了互相隱瞞的學院生活。

以前來學校補習過的上條,對自己鞋箱的位置以及教室的所在並沒有疑惑,他像極為普通的學生那樣將鞋放入鞋箱,換上室內鞋,登上樓梯,穿過走廊,來到自己教室的門前。

問題是在這之後。

與禦坂妹妹相遇時恰巧談到過,補習時(正確來說是補習時的補習),由于只有上條與小萌老師兩人,所以他是坐在講桌前的那個座位,但那里並不是他的座位。也就是說,喪失記憶的上條連自己的座位在哪兒都不清楚。

(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上條有點傷腦筋,但是在這里停下也很可疑。他沒有什麼特別的解決辦法,就這樣打開了教室的門。

(嗚哇……)

剛一走進教室,上條就在心中咂了咂嘴。教室中的學生連半數都不滿,而且都沒有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假如全班學生都坐在位置上,那麼剩下的那個空位應該就是上條的座位。事情似乎不會象這樣理想化的展開。

呆站在教室門口的上條,被早一步來到學校的青發耳環看到了。身高一百八十公分的大個向他走過來。

“嗯——?怎麼了阿上。難道是暑假作業全都忘在家里了——,結果到了這里才注意到如此愉快的不幸事實嗎?”

青發耳環這麼說的時候,教室中男女同學的視線都集中在上條身上。

他們同時說道。

“啊,什麼?上條該不會把作業忘了?”

“呃,上條同學,真的把暑假作業忘記了?”

“噢噢太好了——!我們不是孤單的啊,還有其他同伴呐——”

“萬歲!反正吸引老師注意力的只有不幸的上條而已,這樣我們承受的傷害說不定就減輕了,萬歲!”

望著活躍起來的同班同學,上條的表情變得不耐煩起來。

他的父親還認真的對兒子的處境煩惱,但對上條來說是再平常不過的日常。

“我說,你們全部都沒做作業嗎。小萌老師不是會哭嗎?”

那明知趕不上還一個人拼命跟作業搏斗的自己又算什麼啊,面對無力的按著太陽穴的上條,青發耳環奸笑著。

“什麼啊,沒事。那個人比起聰明的學生來更喜歡費力的學生,夏季補習如果班里三分之二的人都能參加的話小萌老師會很開心的。”

“……,那個人,大概會躲到酒館之類的地方一個人偷偷的哭吧。”

“啊-哈-哈。你在說什麼呐阿上。我們這樣做只為了讓小萌老師生氣,明明完成了作業還硬是裝作全部忘記。”

“絕對會哭的吧那個老師!!你們是故意捉弄所喜歡女孩子的小學生啊!”

上條忍不住喊道,不過在這間教室這些是平常的風景,不久學生們又開始零零散散的聊天了。

從奇怪的團體解放出來的上條,很想在班會開始前趕快回到自己的座位小睡一下,

(接下來。要是呆頭呆腦的問“我的座位在哪兒?”一下子就會被當成可疑分子了。)上條略微思考之後,轉向了青發耳環。

“啊不好意思。能幫忙把我桌子里的筆記本拿過來嗎?”

“咦?怎麼了上條。上學期結束時忘記帶回去了?”

青發耳環沒有懷疑上條的話,向靠窗戶後面的一個座位走去。

(原來如此,那里就是我的座位啊。)

看著正在往桌子中窺視的青發耳環,上條如此想。

“上條。筆記本什麼的哪兒都沒有啊?”

“啊?咦,也不在這里嗎?”

對一頭霧水的青發耳環,上條用恰當的語句打發了過去,總算坐到了座位上。

然後,青發耳環在旁邊的座位上坐下,和他閑聊起來。

“聽說,自通過游戲開發大腦之後是漫畫開發大腦,這是自稱有識之士的本大人說的話。話說回來,如果讀漫畫就能讓大腦發生質變的話就輕松了。不過如果我們現在用的教科書都改漫畫的話那真是萬歲了。”

“啊——,不過選作教科書的漫畫一定很無聊,怎麼說呢,感覺完全透著教材的色彩。”

“笨蛋!里面隱藏的萌要素還不明白嗎?就算是兒童向的動畫和特攝也意外的有破壞力這點為什麼不明白?真想揍你小子一拳!”

“為什麼就生氣了?就像被超能力者盯上那樣微妙的感覺!”

上條一邊說著笨蛋間的對話,一邊融入周圍的氣氛。

失去記憶已經過了一個月,如今在這里的上條,已經不是一無所知的空白狀態了。就像在失去記憶的舊的自己身上,書寫上了失去記憶之後的新的自己。

上條已經可以憑記憶說話了。

喪失記憶所造成的障礙正在消失。

但是,這是上條個人的問題。

肯定,對于那名白色的少女來說什麼都沒有解決。

上條不知道與茵蒂克絲相遇的事。可是,通過對話判斷,並不是從前多年的熟識的樣子。既然是最近認識的,那說不定比起失去記憶前,失憶後相處的時間或許還更長。

但是,與這種事情無關。

茵蒂克絲在這短短的時間里,變得對上條如此信賴。恐怕對她而言在那段僅有的時間里所創造的回憶,毫無疑問是絕對不能失去的重要事物。

而所謂的事實卻是,上條已經失去了記憶,並沒有和她共同擁有那份重要的回憶。

“……”

“阿上?喂——,阿上?”

聽到青發耳環的聲音,上條總算是回過神來。

“嗯,啊——。抱歉,昨天沒睡好腦子一片亂轟轟的。”

硬是掩飾了過去,他回歸到了虛假所構成的日常生活之中。



“好了好了,大家快回到座位上,班會要開始啰——由于要趕在開學典禮之前完成所以就干脆利落的進行下去吧——”

小萌老師進入教室的時候,學生大致都坐到了座位上。

“哎?老師,土禦門呢?”

“沒有收到請假的電話,是不是睡過頭了。”

對于上條的疑問,小萌老師歪著頭答道。

“呃,點名之前先給大家宣布一條大消息。那就是從今天起我們班增加了轉學生——”

喔?班里同學都將注意力轉向小萌老師。

“順便說下她是女生,恭喜了臭小子們,很遺憾小貓眯們。”

噢噢噢噢!!班里同學都嚎叫著站了起來。

其中,只有上條一人,被一種難以言喻的討厭預感侵襲著。

不可能,比不幸更加不幸的上條的日常生活中,極普通的美少女轉學生過來之類的事情根本就不可能。

“……,總覺得,總覺得好象疏漏了什麼不得了的事。”

若說與小萌老師有聯系的話那姬神秋沙之類就有嫌疑,但世界這麼大。說不定是謊報年齡的禦坂美琴或神裂火織的突擊,又或者一方通行的真名其實是鈴科百合子,還是說一萬柔弱的妹妹們一擁而上一口氣使學生總數暴漲到十倍以上,隱藏著羽翼的天使降臨的情形也有可能。

“不,不妙!這樣抱有一絲期待的自己可不妙!”

“上條?你為什麼要抱著頭在那里喃喃自語?”小萌老師稍微偏了下腦袋,隨後繼續說道“總之只是先與大家見個面,詳細的自我介紹之類的等到開學典禮結束之後再進行,好了,轉校生同學,有—請—”

小萌老師說完這句話之後,教室入口的拉門隨著“嘩啦”的一陣聲響打開了。

來的到底是怎樣的家伙,上條這麼想著將視線轉了過去。

目光所及之處,懷抱三色貓的白色修女挺立在那里。

“什……!!”

說是預料之外也實在是預料之外的展開,上條的思考頓時一片空白。

班里的同學似乎也感覺挺困惑,若說原因,那是由于她身上穿得明顯不是普通的校服,是從哪里的教會學校轉來的嗎?像這樣的竊竊私語迅速的在教室里傳播開來。

在這之中,只有茵蒂克絲一點不為所動,還是像平時一樣。

“啊,是當麻。嗯,這麼說這里果然是當麻所在的學校呢。一直把我領到這里看來等下要好好的道謝才行。”

聽到她的話,全班同學一起將視線集中到了上條身上。

他們的眼神在說。又是你小子嗎。

“……………………………………………………哎?怎麼回事?”

不知為何連介紹轉學生的小萌老師,見到站在門前的茵蒂克絲之後也像被完全凍住了。

“等、等一下。小萌老師,這到底是怎麼……”

上條詢問著,不過總覺得對她來講也是十分意外的展開。聽到上條聲音的小萌老師終于回過神來。

“修女小姐!真搞不懂你是從哪兒進來的!轉校生並不是你吧!?好了快出去快出去啦——!”

“啊。但、但是,關于早飯的事我還沒對當麻……”

茵蒂克絲在說什麼,小萌老師根本不願意聽,使勁的推著她的背將她趕出了教室。

上條反射性的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啊……。喂、喂,茵蒂克絲————!!”

“上條!再說下去就難辦了,請別說了——!”

“喔!?”

雖然想追上去,但小萌老師的大聲發言讓他的行動停了下來。比起發怒來,像是隨時可能會哭出來的小孩子那樣的小萌老師反倒更讓人不敢輕舉妄動。她就這樣推著茵蒂克絲走出了教室。

上條就這麼呆站在原地,目送著她們的背影離去。

而像是要代替她們登場一樣,留著一頭黑色長發的少女走了進來。

“順便說下,正牌的轉校生是我。姬神秋沙。”

確認了是自己熟悉的面孔,上條帶著安心的想法一下子趴到了桌子上。

“太、太好了。是不起眼的姬神真的是太好了。而且不是巫女的裝扮而是毫無特色不起眼的制服,我發自心底的覺得太好了。”

“這就是你的台詞嗎,雖說感覺並沒有惡意。”

被不起眼不起眼的說個不停的姬神,似乎略微有些不悅的答道。



被從教室中趕出來的茵蒂克絲繃著臉走在走廊上。

她手中握著兩千日元的紙幣,那是小萌老師說著“真是的怎麼跑到這種地方來了,好了趕快回家吧,可不要跟陌生人走喔,走吧走吧去叫輛出租車吧。”然後(不由分說)硬塞給她的。

“……當麻一副深受刺激的表情。”

回想起方才的情形,她把嘴抿成了“へ”字形。和上條在一起已經相處了一個多月,而像那樣剛一見到她的臉就露出被痛苦扭曲的表情,如此露骨的表示出『拒絕』這還是頭一次。

她對于堵在胸口的那種模糊情緒該如何處理而感到迷茫,這一次肚子餓了。忿忿不平的茵蒂克絲輕輕咬了下嘴唇。

于是,她來到了食堂附近。

從里面傳出炒菜的聲音,而且彌漫著令人垂涎的香味,懷中的三色貓開始喵喵的叫了起來。茵蒂克絲忽然停下了腳步。

“……,肚子好餓。”

說起來今天上條被各種事搞得手忙腳亂,做的早餐有些敷衍了事的感覺。以滿足度而言差不多也就40%的程度。

她猶如僵尸一樣走進了食堂。

雖然屋子很大,可是內部裝飾顯得馬馬虎虎。圓形的餐桌與椅子四腳以單管連結成一套組合,大約排列著一百組。牆壁的一角擺著收款機,再深入些似乎就是廚房,炒菜的聲音就是從那里傳出來的。另外在屋子的角落放置了三台餐券販賣機。

(呣,那個在漫畫里見到過。應該是放進去錢再按按鈕,之後類似食物兌換券的東西就會從那玩意兒里出來。)

她將其與腦中偏頗的知識比對之後,做出了這樣的判斷。《金烏玉兔集》《創造之書》《法之書》等,記錄了這些著名的魔導書的禁書目錄的書架中,開始混雜了少年漫畫。這樣的現狀假如被史提爾等人知道的話,估計會昏倒在地吧,但是對于詳細的將它們分類記錄·保管的茵蒂克絲來講,這種程度不算什麼大問題。

茵蒂克絲站到了餐券販賣機前。

將她手中握的,皺巴巴的兩千元紙幣伸向了投幣口,讓販賣機吞了進去。

(瞧,我不是也能做好嗎。雖然當麻說我是落後于時代的老古董,不過像這種程度根本難不倒我,之後只要再按下按鈕就行了。)

她稍微挺起胸,為了按按鈕朝機器伸出食指。

她的手忽然間停住了。

餐券販賣機上,一個按鈕也沒有。

(咦?這個……哎?要按哪里才能操作呢?)

從販賣機上伸出一個類似台燈的搖杆,先前緊挨液晶屏幕顯示著商品的價格表,僅此而已。並不存在選中購買的按鈕。

其實與車站的車票販賣機相同,屏幕是觸摸式的。僅僅是換了圖標,可是茵蒂克絲並不知道這種東西。

“這個,那個……對,對了。總之先把錢取出來。呃、哎?這個要怎麼樣才能把錢退出來?按鈕呢???”

在液晶屏的邊緣當然有『取消』按鈕,可是完全隱藏在了不會被人留意的地方。

每次見到電視上的烹飪節目三色貓都會對著無意義的畫面不厭其煩的舞動爪子,知道這一點的她,根本不會想到『觸摸畫面會發生什麼』之類的事。

茵蒂克絲雙手抓著販賣機搖晃,並往退還口里窺視著,結果當然沒有任何變化。

“嗚、嗚嗚嗚嗚。簡直就像當麻一樣不幸……”

走投無路的她,精疲力盡的陷入深淵,猶如在甲子園的決賽中敗北的高中棒球少年那樣,以四肢著地的姿勢趴下悲歎。而三色貓自然不會理解這種事,悠閑的在打著哈欠。

從這樣子的她身後傳來了腳步聲。

在茵蒂克絲還來不及思考時,有什麼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開學典禮要到體育館集合。

為了移動到那里而離開了各自教室的學生們,在走廊上亂成了一團,就像假日的車站前那樣互相擁擠著。

在這里面,上條脫離了班級的圈子。理由很單純,他一直忐忑不安,怎麼也沒辦法把茵蒂克絲丟下不管。

“可惡……雖然由我來說總感覺不對勁,不過那家伙也是很容易被她的麻煩所纏上的類型啊。”

不單如此,由于她擁有完全記憶能力,假如看到了能力開發時間表的結構(計劃)之類,就存在著將科學這邊的情報泄露給魔法那邊的危險,不過上條還沒有想到這一步。

總之要早點找到茵蒂克絲,他這麼想著,用昏昏沉沉的腦袋強行驅動著身體在走廊上飛奔。

拍茵蒂克絲肩膀的,是一位陌生的少女。

身高比茵蒂克絲高,但不及上條。黑發參雜著些許茶色,大概不是染過而是天然的顏色。長發一直垂到大腿,然而還另外在頭部的一側用橡皮筋紮著一束頭發,向外伸長著。戴著蘊含知性的細框眼鏡,不過不知為何稍微有些滑落。茵蒂克絲看到在她的胸口附近夏服被從里側撐得鼓鼓的,見到那個不得不承認,雖然遺憾不過還是這名少女更勝一籌。

(這個人是誰啊?)

若以大眾標准來評判,茵蒂克絲就屬于不合常理那一類,然而這名少女的打扮也與上條學校的人有些差異。這里的女學生們穿的是短袖的白色水手服以及藏青色的裙子,而這名少女所穿的是短袖罩衫與藍色裙子。男式的紅色領帶與青白相間的制服格外突出,不管怎麼看都不像是這所學校的東西。

茵蒂克絲與那名少女目光相交。

從滑落的眼鏡對面,可以窺見她那小動物般的雙瞳。

“那個……不按按鈕是不行的喲。”

“哎?”

“所以說,就是屏幕上的按鈕……”

被輕聲細語的提醒之後,茵蒂克絲才總算注意到少女正指著餐券販賣機。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看去,視線好不容易到達了付有拉杆的販賣機的液晶屏上。

茵蒂克絲的表情就像在使用未知語言的國家里走失的兒童。

“你說按鈕,可是自動販賣機根本就沒有什麼按鈕啊?”

“恩……”少女仿佛有些為難。“所以說,直接碰觸屏幕就行了……你不知道嗎?那、那個,所以說,別露出這種快要哭出來的表情好嗎。”

“騙人。我是知道的,就算觸摸電視,里面的人也不會有任何變化的。”

“……”

少女無言的走到販賣機前,按下了屏幕邊緣的『取消』按鈕。

嗡——,響起了電動機回轉的聲音,本該已經被吞入的兩千圓紙幣緩緩的退了出來,茵蒂克絲驚奇的瞪大了眼睛。

“怎、怎麼回事?”

“所以說……只要碰觸屏幕就行了……”

“好、好厲害!這個電視,與里面是連接著的。”

“那個……這個並不是電視……”

“好厲害好厲害!再來一次!再來做一次!!”

對突如其來的大嚷,三色貓發出抗議的叫聲。是由于太過興奮的緣故嗎,茵蒂克絲將餓著肚子的事忘得一干二淨,將退出來的兩千元紙幣再次投入了自動販賣機中。之後便以見到了變戲法的魔術師的孩子的那種目光望著少女的臉。

少女露出了十分困擾的表情,不過還是再次按下了『取消』按鈕。

僅僅是退還了兩千元紙幣,茵蒂克絲便開始投去尊敬的目光。

“那,這個呢,這個按鈕是做什麼的,這個叫『排除檢索』什麼的。”

“恩……在這里輸入關鍵詞,就會顯示出除此之外的商品。……對蛋類食品過敏的話,就輸入『蛋』,那樣就能夠只查找不含有蛋類的商品……”

“那個呢?『成分檢索』什麼的。”

“正如那個名字所說的……維他命C或鐵之類,能夠查找營養含量數值。如果查找卡路里低于一百五十的……就會只顯示出符合規定的食品。”

每次連微不足道的事情都一一說明,茵蒂克絲仿佛孩子一般歡鬧。

那種感覺類似在對憧憬宇航員的幼兒園孩童介紹太空梭內部,少女受到“厲害厲害”的誇獎後,都會露出不知是否應該坦率表示出喜悅的迷茫表情。

持續了一陣的說明結束以後,茵蒂克絲對著那名少女宛然一笑。

“謝謝你。你的名字是?”

“……恩。風斬冰華。”

茵蒂克絲與風斬特意沒有點什麼東西,就這樣隨意占了食堂的座位閑聊起來。話雖如此,其實主要是風斬在聽茵蒂克絲抱怨。茵蒂克絲談話入了迷。空腹的事都拋到腦後了。

“然後呢,我好心好意在當麻的名字前面加了個小字,他不僅不回應還把視線轉開了呢。什麼嘛,明明是當麻忘記了午飯的事……”

風斬交替打量著茵蒂克絲與她懷中所抱三色貓。

“唔、恩……但是,基本上學校就屬于不准外人進入的場所……所以隨便跑來的話是會使人為難的。你如果被老師發現事情就會鬧大了……”

“但是,風華不是也進來了嗎?”

“我的話……不要緊。因為是轉校生,只不過沒有帶校服……”

“那我也要當轉校生。”

“……呃……”

風斬蹙起眉頭顯出一副為難的神色。

“不管怎樣,我和當麻連一句話都沒說上,就這麼默不作聲的回去我不願意。首先得好好問一下午飯是怎麼回事,那可是真正的饑餓危機。”

“但是,這樣的打扮,太引人注目了哦……”

唔?茵蒂克絲審視著自己的打扮。

由于當作平時性的裝扮所以她並沒有什麼自覺,紋有金絲刺繡的純白修道服之類,其實與身著禮服的公主同等的引人注目。

“你如果被逮住……那個人肯定會很為難的。”

“那怎麼做才好呢?”

到了這種地步假如是作風一貫強硬的人,『趕快回去!』一句話就打發了,然而風斬冰華對于她不安的視線怎麼也無法斷然拒絕。

“……那個,如果去保健室的話,也許有備用的衣服。……恩,不是整理好的制服。我想恐怕是松緊式(自由尺寸)的體操服。”

“體操——服?穿上那個就不會暴露了嗎?”

面對她天真無邪的提問,風斬露出了躊躇不定的表情。

從常識性來考慮的話,至少與如今茵蒂克絲所穿的修道服相比還算不顯眼。然而,在沒有安排授課的開學典禮上穿著體操服果然還是會很醒目,並且還存在不管出于什麼理由都不得將動物帶進學校的基本規定,可是也想不出其它的好主意……風斬思前想後之後。

“……,恩。一定,大概,估計,可能,沒有問題……或許吧。”

由于難以應答,她只好以曖昧不清的語言如此回複道。

茵蒂克絲與風斬走在空蕩蕩的走廊上。

“唔。那麼,體操服到底是怎樣的服裝?”

“恩……,怎麼說呢。運動用的服裝,吧。由于便于伸展所以穿上並不會覺得不舒服,弄髒了也容易洗,材料是經過挑選的……”

“好、好厲害。也就是那個吧,當麻所說的『高科技』的那種玩意兒!(high-tech,貌似譯為尖端技術更合適,大家自己決定吧。)”

“…………呃。”

“好厲害好厲害!!對了,冰華也一起換上吧”

“………………………………呃,那個。”

氣質柔弱的風斬,連糾正茵蒂克絲過度的幻想都做不到,眼鏡背後含著一絲眼淚就這麼被強拉著向前走去。

上條仍舊在搜索茵蒂克絲。

將走廊擠得水泄不通的學生們都不在了。走在空蕩蕩的走廊上,他暗暗的歎了口氣。體育館那邊開學典禮應該已經開始了。

(……可惡啊,明明好不容易才自然的融入到了班級中。算了,開學典禮大概也就是聽聽校長講話吧……雖然連校長長什麼樣我都不清楚。不管了,比起那個來更主要的是茵蒂克絲茵蒂克絲。)

上條邊跑邊四處張望。

隨後,一個耳熟的聲音從某處傳入了耳中。

(恩?這聲音是——捕捉到敵機,識別為傻瓜修女。)

他停下腳步,留心聆聽著四周的聲音。那是女孩子的,嬉戲般的聲音,由于四下無人的緣故,聲音的傳播暢通無阻。上條循聲望去,接著便皺起眉頭。門板上所標的是『保健室』。


(該、該死啊。我這邊拖著昏昏沉沉的腦袋累死累活的在找人,這時候你這邊卻占著保健室舒舒服服的在享受是吧,是這樣沒錯吧!)

他把手搭在了保健室入口的拉門上。

“喂!茵蒂克絲!你怎麼會在保健室啊,你這家伙莫非是得了那種病嗎,病名就叫萬年五月病啊啊啊!!!”

今天要讓你領教一下真格的說教模式,抱著這種想法上條氣勢洶洶的拉開了保健室的門,然而——

展現在視野前方的,是類似漫畫一般,正在換衣服的少女。

而且還是兩個人。

首先是第一個人。熟悉的修女不知為何沒有穿修道服,而是穿上了短袖的體操服與短褲。……雖說如此,可是不知為何正處于短褲穿到一半的狀態。她略微彎著腰提著短褲的兩側,保持著這種姿勢,動作完全凝固了。只有嘴角還讓人毛骨悚然的抽動著。

其次是第二個人。穿著與這所學校不同的制服,是名沒見過的少女。筆直垂下的頭發+頭部一側以橡皮筋紮著一束逸出的頭發,不知是在裝傻還是天然呆,滑落的細框眼鏡就那樣掛在鼻梁上。……雖說如此,罩衫的紐扣全部都解開了。她手拿著短袖的體操服,就這麼完全凍住了。只是,眼鏡後邊那對小動物般的雙瞳中,透著潸然欲泣的危險光芒。

她們還沒有完全理解現狀,就這麼一動不動的望著上條。

只有缺乏危機感的三色貓,用前爪洗著沒睡醒的臉。

上條感應到了自身的危險。

“……………………………………………………呃,搞錯了啊!!”

瞬間,兩名少女的臉漲得通紅。

上條想要相信那是出于難為情與羞澀,然而似乎並非如此。

一瞬之後,暴怒的尖叫伴隨著什麼東西被破壞的巨響回蕩在走廊上。

7

上條當麻如今非常火大。

原本有資格抱怨的人應該是他才對。中途因為某些緣故而目擊了換衣服的過程,這點確實應該道歉,但光是因為這樣就受到茵蒂克絲單方面的責罵,頭上還被咬出齒痕,實在令上條對這樣的結果不能釋懷。

不過,總而言之上條還是跟兩個換回原本衣服的少女來到食堂。上條與茵蒂克絲鬧起了別扭,陌生的少女則是看著兩人,露出了不知所措的神情。三色貓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在桌上蜷曲著身子。

上條以睡眠不足加上心情不悅的低沉口氣說道:

「對了,茵蒂克絲,這女生是誰?」

上條一問,不知為何陌生少女的肩膀竟抖了一下。而相較之下,茵蒂克絲依然維持著不滿的表情,說道:

「我也不知道,不過是朋友。」

「不知道?怎麼可以跟著不知道的人定!」

「雖然不知道,但是冰華是朋友!」

在兩人的大叫聲中,名叫「冰華」的少女像只小動物一樣全身顫抖,接著深深吸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說道:「好……好了、好了……」想幫兩人打圓場。

「我……我叫……風斬冰華……你呢?」

「嗯?喔,上條當麻。」

上條只是隨口應答,不知為何風斬的肩膀又抖了一下。

茵蒂克絲見狀,抱怨道:

「當麻!別嚇冰華嘛!冰華……別擔心。當麻雖然是個血氣方剛、優柔寡斷,而且看見每一個女生都想出手扯上關系的珍貴品種,但卻是個好人。」

「……啊……呃……聽起來完全不知道如何『別擔心』……」

聽見風斬這嚴肅的感想,上條的嘴唇微微抽搐。

接著,或許是見風斬一直維持著緊張情緒,為了讓她放松下來,茵蒂克絲說道:

「來,冰華,我的斯芬克借你。摸一摸貓的身體,或許就不會那麼僵硬了。」

「請問……斯芬克……該不會是貓的名字吧?」

三色貓毫無顧忌地在圓桌中央仰躺下來,露出了肚子,一副「來吧,小姐,我的胸口借你哭泣」的紳士表情,舉起前腳做出萬歲的動作。

風斬一開始還有點猶豫,一只手只敢在空中游栘,最後終于輕輕撫摸了三色貓的柔軟腹部。

接著風斬說道:

「啊……好溫暖。」

風斬的臉上不自覺地露出了笑容。而另一方面,三色貓卻好似被人抓住了腳底搔癢一般,全身不停抖動,正咬緊了牙關忍耐,彷佛在說:「別……別擔心,小姐……這點小事……難不倒我……呵哈!」至于上條則完全被丟在一旁。

「嗯…嗯。要不要抱抱看斯芬克?雖然會沾上一點毛,不過抱起來非常舒服喔。」

「唔…嗯……呃,像這樣抱嗎?」

風斬學著茵蒂克絲的抱法,以兩只手將三色貓輕輕抱起,固定在胸口位置。這跟茵蒂克絲平常的動作並沒有什麼不同。

但是三色貓的頭卻埋進了風斬的豐滿胸脯中。

原本一直冷眼旁觀的上條,在一瞬間滿臉通紅,趕緊將視線從毫無防備的風斬身上栘開。三色貓也開始拚命掙紮,彷佛正在說著:「唔……喔喔!小……小姐!就算我再怎麼厲害,也是會窒息的!」風斬也慌了起來,三色貓從風斬的懷中跳出,落在圓桌上,不停甩動腦袋。

然而,眼前這兩名少女卻似乎完全沒有理解,為何三色貓會做出排斥的動作。

「呃……動物的五感比人類敏銳……說不定是因為我的味道跟你不一樣……」

「冰華,別氣餒。既然如此,只要以後跟斯芬克慢慢培養感情就奸了……當麻?你為什麼把頭轉向旁邊?」

「沒什麼。」上條回答。

上條望向除了自己之外唯一知道真相的三色貓,三色貓卻只是疲累地喵喵叫了兩聲,仿佛在告訴上條:「這世界上有些話還是別說出口比較好。」

總覺得很不好意思的上條急著想要改變話題,但又擔心風斬具有男性恐懼症,于是將話題的矛頭指向了茵蒂克絲。

「對了,你到學校里來干什麼?」

「唔,對了,當麻。午飯、午飯。你什麼都沒有准備就出門去了,如果乖乖待在家里,我可能會餓死。」

「今天是開學典禮,我中午之前就會回家啦!」

「這……這你不說我怎麼知道!」

「怎麼會不知道,這是常識!」

「這是當麻的常識,又不是我的常識!那當麻你知道嗎?在英國式的儀式中,想要施展在十字架上灌注天使之力的偶像創造術式時,聖堂內方位跟施術者所站位置的關系!事實上,為了保護自己的肉體不會卷入主術式余波之中的防護魔法陣,設定位置是有嚴格規定的,一旦偏離了原本的位置,次要的防護術式就可能會受到主術式干擾而無法正常運作,當麻,你知道其中的黃金比例嗎?快說啊,這可是常識呢。」

「好……好了,奸了……」

就像這樣,上條與茵蒂克絲持續著口角之爭,風斬冰華每隔二十秒就要打圓場一次。

而另一方面,此時的小萌老師也非常火大。

(上——條——在——哪——里——?第一天開學典禮就蹺課,真是好大的膽子啊,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發現上條不在體育館內的小萌老師,露出了平常絕對看不到的黑暗笑容,開始搜尋起上條的身影……

(唔……不過,說不定是身體不舒服或受傷了,不得已才缺席……上條沒事吧?)

怒火中燒地尋找蹺課學生的小萌老師,內心還是產生了這樣的想法,看來她畢竟是個溫柔的老師。

就在此時。

小萌老師聽見食堂附近傳出了說話聲。如今全校師生應該都已經聚集在體育館里面才對。

「該不會是……」小萌老師帶著懷疑的心情走近一看,果然是上條當麻。

而且上條的身邊還有兩個女生。

雖然正在吵架,卻散發出一股莫名的和樂融融氣氛。

(哈……哈哈……)

白擔心一場的小萌老師,憤怒指數瞬間破表。

她先讓整個肺部吸進了飽飽的空氣,然後以吃奶的力氣大喊:

「上……上條!你到底在這里做什麼!」

小萌老師的叫聲讓蜷曲在圓桌上的三色貓嚇得喵喵大叫,差一點掉下桌子。

上條等人也都停止對話,轉過了頭來。

身高一百三十五公分,看起來只有十二歲的女老師,威風凜凜地走進食堂。或許是因為怒上心頭、血氣上湧的關系,連耳朵也變得紅通通的。

「啊……咦?小萌老師?你怎麼會在這里?現在不是正在舉行開學典禮……」

「你適合說這句話嗎?上條!老師可是看你不在體育館里,非常擔心,才跑出來找你呢!而你竟然在這里過著甜蜜蜜的校園生活!如果繼續這麼打情罵俏下去,老師可要以不正當異性交往為由好好教訓你一頓了!」

「什麼打情罵俏……老師,你看不出來我們在吵架嗎?」

「吵架吵得一臉輕松的模樣,就叫打情罵俏!而……而且為什麼上條的周圍總是有女孩子一個個冒出來?難道上條會散發出什麼奇怪的AIM擴散力場嗎?」

「這……這兩者有什麼關系?有必要在這種時候提出來嗎?」

就像這樣,上條與小萌老師面對面開始吵了起來——

——五分鍾過後,話題的方向變得有點奇怪了。

「土禦門沒來學校,修女妹妹卻來了學校,老師已經夠頭疼了,拜托你不要再制造更多的問題了!像你這樣對女生那麼輕浮的態度,老師實在是看不過去!」

「土禦門跟茵蒂克絲的事跟我有什麼關系?而且我堂堂上條可是超硬派男子漢,以游戲來比喻,我觸發的事件都是絲毫得不到好處的雞肋事件!」

「上……上條!你過著那麼風花雪月的學園生活,還敢說自己是硬派?」

——十分鍾過後,話題的方向變得越來越奇怪。

「為什麼每次牽扯到女孩子的事情,上條的行動力跟思考能力就會突然上升奸幾倍?老師希望你將這份熱情用在念書上面!」

「等……等一下,老師!難道在你的腦袋里,認為我是一個『為了讓自己跟女孩子拉近距離,而願意賭上性命的愛作怪男人』嗎?」

「……其實剛好相反,是賭上性命的結果,反而會讓你跟女孩子拉近距離,當麻自己有沒有發現這一點?」

「可惡!連茵蒂克絲也說這種話……?」

——十五分鍾過後,話題的方向變得徹底不對勁了。

「總……總而言之,老師要在輔導室對上條好好地說教!」

「當麻,當麻。比起說教,你更需要的可能是跟我懺悔。」

「啊啊:夠了!睡眠不足已經讓我頭很痛了,別用高分貝的聲音對我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喂,風斬你也幫我勸勸她們嘛!這里只剩下你是唯一的良心……咦?」

上條的臉上露出錯愕的表情。茵蒂克絲與小萌老師也將視線栘了過來。

原本應該坐在同一張桌子旁的風斬冰華,如今卻消失得無影無蹤。剛剛她所在的位置,只剩下一張沒有人坐的鐵椅。

「……啊……她該不會是看不下去,先走了吧?」

上條問道,但是當然得不到回答。

8

被趕出校門的茵蒂克絲,將身體靠在校門附近的鐵網圍牆上,正在等著上條。懷里的三色貓看起來頗有倦意。

「……呃……剛剛真是可怕呢,我有點嚇了一跳。」

背後傳來細微的說話聲,茵蒂克絲轉頭一看,剛剛因看不下去而先行離開的風斬冰華就站在眼前。

「那是常有的事情啦,冰華當時怎麼不跟我們一起聊?」

「真的嗎……?可是那個老師看起來很生氣呢。」

「小萌那個態度並不是真的生氣了。冰華,你為什麼那麼介意?」

「因為你……臉上的表情有一點悲傷……」

風斬這句話一出口,茵蒂克絲陷入了沉默。

過了不久,茵蒂克絲開口說道:

「……當麻生氣了。」

「?」

「過去雖然也曾經吵過幾次架,但這次似乎不太一樣。當麻完全不聽我說話,一直在生氣,完全不對我笑……」

聽了自己說出口的話,茵蒂克絲的臉孔微微扭曲。

吵架時的茵蒂克絲雖然顯得很活潑,但內心似乎頗為沮喪。

「當麻是不是討厭我了……?」

茵蒂克絲低著頭說道。

(或者是……)

接下來的這句話,茵蒂克絲無論如何不想說出口。

(或者是當麻其實從一開始就討厭我,只是我現在才察覺。)

茵蒂克絲輕輕咬住嘴唇。

或許是抱著三色貓的手不知不覺施加了力道,三色貓發出抗議的叫聲。

風斬見狀露出了微笑。

「……沒那回事。會吵架才是……朋友之間感情奸的證明。」

「為什麼?吵架會傷害對方。聽到對方說出過分的話,心會痛。如果是感情很好的朋友,絕對不會如此對待對方的。」

「能夠吵架的朋友……」風斬平靜地說道:「就是……就算吵架也能和好的朋友。友誼並不會因吵架而結束。那個人……因為他相信跟你的關系,不會因吵架而斷絕……所以,他才會安心地跟你吵。」

「真的嗎?」

「這是真的……不然的話,你認為不吵架比較奸嗎?因為不想吵架……所以壓抑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不想笑的時候也得強顏歡笑……而且一旦吵架的話就完蛋了,無法和好……只好舍棄這個朋友,另外去結交新朋友。難道你希望的是這種薄冰般的關系……?」

茵蒂克絲聽了之後,露出非常不願意的表情。

風斬看見茵蒂克絲的表情,輕輕笑了。

「我不要這樣,我想永遠跟當麻在一起。」

茵蒂克絲說道。

「嗯……既然你能這麼想……你們的關系應該不用擔心……至少,那個人會為了你的事情而生氣。應該不要緊。」

風斬冰華對茵蒂克絲如此說道。

不過接下來又悄悄補了一句:

「……不過卻是個看過人家的裸體,還可以若無其事跟人家講話的人……」

上條終于從小萌老師的說教中獲得了解放。

走廊上、教室里,一個學生的人影也沒有。開學典禮跟之後的班會都結束了,大家都回家去了吧。遠處傳來說話聲,或許是參加了社團活動的人。在這種開學典禮的日子,食堂依舊照常營運,或許就是為了這些人吧。

一直到最後還是沒有遇到土禦門。不知是剛好沒遇到還是他真的沒來學校。

(……嗚……好累……)

承受了睡眠不足與疲勞轟炸,如今的上條全身疲軟得像一片煮爛的菜葉。

時間似乎已過中午,肚子也餓了。上條回到空無一人的教室,回收了書包,走向校舍出入口,脫掉拖鞋,換上皮鞋,走出校舍。踱步走在校園中,從正在做熱身運動的足球社社員旁邊通過,就在這時,看見茵蒂克絲跟風斬冰華正站在校門口附近。

「喂——」

上條朝她們呼喊奔向校門口。

「啊,是當麻……」

「嗯?怎麼了,為什麼你一臉憂郁的表情?」

「什麼怎麼了……沒……沒什麼……」

「喔?沒事就好。要去哪里吃飯?不能挑太貴的地方哦。」

茵蒂克絲聽了上條的話,露出頗為詫異的神情。

「當麻,今天不在家里吃飯?」

「在家里吃太麻煩啦,反正吃完飯不是要去玩嗎?」

「…………」

「怎麼,我早上不是說過了嗎?你忘啦?」

「我……我沒忘……」

茵蒂克絲臉色飛紅,緊緊抱住了三色貓。三色貓不耐煩地叫了兩聲,開始掙紮。

風斬在旁邊噗哧笑了。

「對了,冰華要不要一起去?」

「咦……可以嗎?」

「怎麼可能不行。當麻一定也贊成吧?」

「是啊。」

上條回答得非常迅速,連一秒遲疑也沒有,風斬微微露出錯愕的表情。

「呃……謝謝……」

她看著茵蒂克絲的臉,如此小聲說道。

「嗯,既然決定要玩一整天,應該需要一些錢。抱歉,我先到便利商店去領個錢,你們在這里等一下。」

上條說完之後,走向學校旁的便利商店,站在門口的提款機前操作起來。

所有學園都市的學生都有獎學金可以領。獎學金每個月自動彙進戶頭內,就像薪水一樣。

乍聽之下似乎是相當令人稱羨的制度,但說穿了其實也可以當作是超能力開發的人體實驗契約金。越是明星學校,或是超能力等級越高,獎學金的金額便越高,相對來說所參與研究的重要陸也越高。

至于像上條這樣等級0的平凡學校學生,能領到的獎學金則相當有限。

(……雖說是人體實驗,其實倒也沒那麼可怕。)

上條天馬行空地想著,將錢塞進皮包中,走出便利商店。

此時,身旁突然傳來說話聲。

「喂喂,那邊那個少年!太不謹慎了吧!」

聽見旁邊傳來女性的說話聲,上條轉頭一看,眼前站著一個身穿綠色運動服,長相美豔的女人。長發只是隨性地束在腦後,但這種草率的感覺反而更增添了奇妙的性感魅力。仔細一看,女處掛著一個臂章,似乎是個「警衛」。

像這樣的女性「警衛」其實是很少見的。理由很簡單,就跟日本雖然有男女雇用機會均等法,但是自衛隊的男女比例卻依然懸殊,是一樣的道理。

她看著上條,以難以置信的口氣說道:

「別在提款機旁邊毫無防備地拿著錢包走動,這不是引誘別人來搶你嗎?」

「咦?啊?喔……抱歉。」

上條有點搞不清楚狀況,總之先道歉再說。身穿運動服的女人卻顯得頗為滿足,說道:

「恩,恩。下次要注意喔,少年。」

女人對上條投以一笑,便走得不見人影。

上條不禁搔了搔頭。

警衛雖然是經過訓練的戰斗專家,其實真正的職業是教師。雖說公務員依法不得從事副業,但這條規定對警衛並不適用。不過這並非特例,而是因為警衛的工作並沒有薪水可領。簡單來說,就跟晚上幫忙巡邏的義工活動沒兩樣,只是更專業一點而已。警衛必須參與危險的工作,獲得的報酬只有身為警衛的一些特殊權限,但即使如此,警衛的工作依然相當受歡迎,這是因為警衛的身分可以為教師在進行學生的生活指導時,帶來不少便利性,而且一旦成為正式警衛,將受到學生的尊敬。

(話說回來,她在這附近走來走去,該不會是我們學校的老師吧……?糟糕,我剛剛完全是用第一次見面的態度跟她說話。不過,看她的態度,似乎也不認識我……)

想到這里的時候,上條感覺有人在拉扯自己的衣服。轉頭一看,姬神站在自己的眼前。

「咦?姬神,你在這里干什麼?怎麼還沒回家?」

「……你對轉學生真是冷淡。」

「啊……」

這麼說起來,今天可是「姬神轉學第一天」的大日子,只是因為中途殺出了攪局的茵蒂克絲,所以才完全忘了這回事。

「原來我真的是個存在感薄弱的女人。」

「啊,沒有啦,別那麼沮喪。你周圍的太陽光好像特別少呢……」

姬神帶著「當——」的音效陷入了沮喪之中,過了一會,抬起頭來說道:

「這先擱在一旁……」

(擱在一旁……?這家伙果然讓人摸不透……)

「我聽到了一些風聲。那個戴眼鏡的女生,是不是叫做風斬冰華?」

「嗯?」

上條轉過了頭。

茵蒂克絲與風斬兩人正站在遠處的校門附近。兩個人似乎聊得很開心,但是從這里聽不見她們的聲音。

上條再次將視線栘回姬神臉上。

「啊,對呀。她叫風斬冰華,是你的朋友嗎?」

「……」

姬神聽了上條的話,望向遠處的風斬。

她的眼神似乎是在瞪視,又像是在觀察,並非帶有善意的視線。

「喂,你怎麼了?」


「我再確認一次,她的名字真的叫風斬冰華?」

「思……她本人跟茵蒂克絲都這麼說。當然我沒看過她的身分證,不過沒必要懷疑吧?」

「風斬……冰華……」

姬神再一次念了這個名字。

「你知道我以前念的是哪一問高中嗎?」

「呃……不知道。」

「霧丘女子學院。單論超能力開發的領域,是可以跟常盤台中學並駕齊驅的明星學校。常盤台擅長開發泛用性高的正統超能力者,而霧丘則專門開發奇妙、異常,但是難以複制的稀有能力者。」

「喔……」上條隨口應答。

的確,姬神的「吸血殺手」,在科學上似乎不是多有用的超能力。這麼看來,說不定上條的右手在霧丘女子學院也會大受重視。不過,上條當然沒有進女校就讀的打算。

「我曾經在霧丘見過風斬冰華這個名字。」

姬神在風斬的名字上特別加強了語氣

「這麼說來,她跟你一樣是轉學生?」

不知為何,姬神沒有回答。上條微感詫異,說道:

「既然風斬曾經也是霧丘的學生,這麼說來,她也跟你一樣擁有奇妙的能力?」

雖然如此,但上條並未感到特別驚訝。畢竟上條認識的人之中有最強等級的電擊能力者,何況上條本身的能力也相當奇特。

然而……

「不知道。」

「?」

「沒有人知道風斬冰華的能力是什麼。」姬神頓了一下,接著說道:「每次學校在公布欄公開成績排名的時候,她的名字總是名列前茅信。」

「喔……原來她那麼聰明。」

「不,這跟聰不聰明沒關系。霧丘的排名單純是以『能力的稀少價值』來決定的。換句話說,風斬的能力只是相當罕見,是否有用則是另一回事。」

姬神又停頓了片刻,才接著說道:

「而且,甚至沒有人知道風斬到底是幾年幾班的學生。霧丘的每個人都聽過風斬冰華這個名字,卻沒人看過她。但是公布成績的時候,她的名字又會出現。」

「……這是怎麼回事?」

「一切都是謎。我曾經因為好奇而向老師詢問,老師偷偷跟我說了,在老師之間,風斬冰華被稱作『真相不明』,」

姬神的話並非到此結束。

「但是這還不是重點。老師告訴我的事情中,最重要的不是『真相不明』這個名稱,而是另外一件事。」

姬神接著說道:

「據說風斬冰華是掌握虛數學區。五行機關真相的關鍵。」

上條皺起眉頭。

虛數學區。五行機關。如今已無人知道下落的學園都市第一個研究機構。據說擁有許多即使以現在的最新技術也無法實現的「虛構技術」,並謠傳如今依然在暗地里掌控著學園都市的營運,可以說是這個城市的背後黑幕。

明明應該存在,但卻沒有人知道位置的神秘機構。

這樣的感覺,似乎與某個少女有異曲同工之妙。

「老師跟我說,有個研究室專門研究風斬冰華的能力。像這樣為了一個人的能力而建立起來的研究室相當罕見,所以據說那個研究室的研究對象不是『真相不明』,而是虛數學區。五行機關的內幕。」姬神想了一下,繼續說道:「不過,那個老師也沒見過風斬冰華這個人。明明有研究室,公布成績時也會出現名字,但是即使在老師之間,也只有極少數人才知道她的真面目。」

「可是……這聽起來實在太……」

「恩,我也不知道其中到底有多少是真的,所以也只是給個忠告而已。不過,還是小心點比較好。」姬神說完之後,仿佛該做的事情都做完了,轉身離開。

「啊,等一下。我們現在要去玩,你要不要一起來?」

姬神回過頭來。面無表情的臉上似乎浮現了些許驚訝。

「……小萌……那個笨蛋。」

「咦?」

「沒事。有人托我辦一些事,所以沒辦法。」

姬神淡淡地說完後,轉身背對著上條邁步而行。上條愣愣地看著散發出一股莫名沮喪感的姬神背影。忽然間,姬神似乎想起了一件事,停下腳步,轉頭朝著上條問道:

「對了,那位風斬冰華為什麼會跑到我們學校來?」

「咦?茵蒂克絲好像說……她是轉學生。」

「喔。」

過了一會,姬神說道:

「可是在紀錄上,轉學生應該只有我一個而已。」

上條愕然無語。姬神又說了一次「總之請小心」之後,這次真的離開了。上條將望向姬神的視線栘到站在校門附近的兩名少女身上。

與茵蒂克絲笑著聊天的風斬冰華,怎麼看都只是個一般人。

實在不像是個會跟那個神秘的虛數學區扯上關系的人物。

(真讓人搞不懂……到底是單純的謠言,還是事實……)

上條搔著頭,走向兩人。

茵蒂克絲與風斬帶著笑容迎接上條。

三色貓「喵——」地叫了一聲。

絲毫沒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至少,目前沒有。

行間一

車站前的大馬路上,擠滿了國中生與高中生。

今天每所學校都舉辦了開學典禮,所以中午過後,獲得解放的學生們全都跑到街上玩了。尤其是大型百貨公司群聚的車站前方某角落,更是被人群擠得水泄不通。)

白井黑子走在擁擠的人潮中。

她的身高略矮于一般國中女生的平均身高,茶色長發綁了兩條馬尾。稱不上美麗,但是相當可愛。她身上穿著常盤台中學的夏季制服,右手臂上戴著臂章。

臂章上寫著「風紀委員」。

所謂的「風紀委員」,是專門對抗超能力者的維安部隊,有點類似警察的機動隊。所有的風紀委員都是超能力者。而相對于「風紀委員」,由配備了新世代兵器的教師所組成的維安部隊則稱為「警衛」。

維持治安的部隊分成兩個系統,是為了互相監視,避免產生內部的腐敗。畢竟這些人的本質只是「學生」跟「教師」,誰也不能保證其中不會出現像壞警察一樣濫用職權的人物。

(……真是的,為什麼不讓娛樂設施分散一點?都市的開發者難道沒學過交通心理學跟環境心理學嗎?)

同樣身為「學生」之一的白井如此抱怨,腦中似乎完全忽視地價及客戶凝聚效果的問題。

就像許多人一樣,白井討厭人擠入的地方。雖然夏天已接近尾聲,但是天氣依然炎熱。她會來到這個人潮擁擠、熱氣蒸騰的車站前,是有特別理由的。

(找到了……)

白井看著十公尺前方的人影,拿出手機,比對螢幕上的人物照片。那個看起來像外國人的女性似乎還沒有察覺白井的存在,宛如忘了自己正受到追捕,光明正大地走在人群之中。

今天早上七點前,學園都市有兩處外壁同時遭到不明人士入侵。

其中一人由于入侵位置是在「警衛」的管轄區域之內,所以身為「風紀委員」的白井也不清楚,只知道似乎是個在學園都市的資料庫登錄了ID的學生。或許是個產業間諜吧?

白井所負責追蹤的是另外一人。

手機螢幕上的,是將監視器拍到的影像加以放大之後的照片。上頭這個金發的女人,竟然從正面對學園都市的「門」發動攻擊,強行進入學園都市內,造成十五個人受傷,其中有三人受傷嚴重。

學園都市此時發布了對抗恐怖分子專用的「特別警戒宣言」,也就是「紅色警戒」。學園都市的對外進出完全遭到封鎖,各「風紀委員」皆請公假,執行侵入者的搜索行動。

就這樣,白井黑子連開學典禮也沒參加,在大街上巡邏了奸幾個小時……

(此時按照一般正常程序,應該先請求增援,並完成人群疏散後再逮捕。但這麼做會花費太多時間,恐怕將失去逮捕的最佳時機。)

白井在人潮中緊盯著前方的目標人物前進,嘴里如此喃喃說道。

治安維持部隊雖然分為兩個系統,但一般來說站在最前線的通常不是「風紀委員」而是「警衛」。這也是很合理的事情,畢竟「風紀委員」的成員都是學生。白井所接到的命令只是「找出入侵者」,接下來的事情應該是「警衛」的工作才對。但是……

(不能把這件工作交給警衛處理。以現狀來看,門口的戰斗已經產生那麼多名傷者了。能力不足的人,還是乖乖避難去吧。)

白井心中這樣的想法,來自于身為等級4大能力者的自信。在她眼中,必須在身上裝滿新世代兵器,才能上前線的那些教師實在是太虛弱了。

白並不希望將警衛無法勝任的工作硬推到警衛身上。如果前來與她交接的警衛在逮捕過程中受傷,她晚上恐怕會做惡夢。與其如此,倒不如親自參戰還比較輕松。

她將手伸進口袋里。

取出的是一樣類似小型手槍的東西。不過槍管的直徑超過三公分。這是用來發射信號彈之類特殊子彈的專用槍。

(真不想用這玩意……一用就得寫報告書。)

白井將槍口對准正上方,一口氣扣下扳機。

伴隨著「砰」的一聲可笑的聲響,一顆約口紅大小的金屬筒慢慢上升到約七公尺高的空中。

接著,忽然轟隆巨響,刺眼的閃光以金屬筒為中心向外擴散。周圍所有民眾都因這突如其來的大量光線而嚇得以手遮眼,動彈不得。

但在這一瞬間之後,所有人的動作皆非常迅速。尖叫及怒吼聲此起彼落,每個人都逃進附近的建築物中。就連開著車子的大學生及教師,也當場舍棄了愛車,奔進大樓內。

只要是這個城市的居民,每個人都很清楚。

這是由維安部隊所發出的避難命令。意思是「這里接下來將發生戰斗,請小心不要被流彈擊短短三十秒之內,原本熱鬧活絡的站前大馬路上已經看不見人影。

只剩下白井黑子,以及目標的女人而已。

位于閃光中心點的那個女人既沒有逃走也沒有喧嘩,只是悠閑地站著。

兩者的距離大約十多公尺。

白井望著那個女人。

一看就知道很可疑的女人。身上穿著以黑色為底色的大禮服,上頭到處以白色蕾絲及蝴蝶結裝飾,或許可以稱為哥德蘿莉風裝扮吧。若是穿在金發碧眼的少女身上,應該會很合適。

那個女人確實有一頭金色長發,但是皮膚卻相當粗糙。

而且年齡應該已超過二十五歲了。頭發似乎也很少整理,到處都像野獸的鬃毛一樣翹起。皮膚是褐色的,但卻是與陽光完全不搭調的褐色。禮服看起來也相當破舊,不但布料磨損,而且白色蕾絲也已經泛黃。整體而言雖不能說不是美女,但卻帶了幾分野性,簡直是一個把哥德蘿莉風的嬌貴奢華幻想,完全破壞殆盡的女人。

「請別動,我是負責維持都市治安的人員,名叫白井黑子。您受到拘捕的理由,相信不用我贅述吧?」

然而一頭凌亂金發的女人,卻對白井的話絲毫沒有反應。

帶著頹廢感、毫無感情的女人只是微微擺動脖子,往左右看了看。似乎對她來說,突然消失的居民比白井更令人感興趣。

過了整整五秒之後,女人才終于將視線栘向白井。

「探索中止……真會給我添麻煩。」

女人的聲音明顯帶著侮蔑語氣,而且絲毫沒有等待對手回應的意思。白井的眉毛還沒有動一下,女人已將手伸進老舊黑色禮服的破損袖子內,迅速取出某樣東西——

——在那一瞬間,白井黑子已經緊緊貼在女人的眼前。

兩者之間原本有超過十公尺以上的距離,但是白井卻在一瞬間將距離變成了零。

女人的悠閑表情上,微露詫異之色。

但是,白井並沒有打算對此加以說明。因為沒必要告訴對手,這就是等級4大能力的「空間移動」。

白井黑子伸出了手,抓住被覆蓋在破爛蕾絲下方的女人手腕。

接下來,褐色的女人不知不覺已經倒在地上。沒有疼痛、沒有沖擊力,而且最重要的是,沒有被摔倒的記憶。事實上白井只是利用空間移動能力,在碰觸到女人的瞬間將她移動到地面上而已,但是對于不知其中奧秘的女人來說,或許就像某種神秘武術的摔投技吧。

即使如此,女人的回避動作還是充滿倦怠感,她在地上翻了一圈,正想站起身來時……

「我說過了——」

轟轟轟轟轟轟!響起如縫紉機撞針般的高速撞擊聲。

仔細一看,女人的禮服袖子、裙子上的多余布料,被總數十二根的金屬箭貫穿,女人被整個釘在柏油路面上。

「——不准動。您聽不懂日語嗎?」

白井黑子靜靜地說道。

這也是利用了空間移動能力的攻擊法。將隱藏在裙子里的箭,瞬間移動到心中所指定的座標上。不但擁有機槍等級的威力與連發性,而且由于是空間與空間的移動,所以不會被遮蔽物阻擋,也不用擔心有人因流彈而受傷,可說是相當可怕的攻擊方式。

但是,

即使見識到了這樣的能力,女人的表情依然不為所動。

只有……

嘴角在面具般的臉上,慢慢地、安靜地向兩旁延伸,拉出了一條細長的笑容,讓人聯想到傳說中的妖怪裂口女。

「什麼……?」

反而是白井黑子詫異得蹙起眉頭。

忽然間,她的正後方地面,發生了巨大的爆炸。

「……怎麼回事……?」

白井雖然感到萬分驚訝,但是沒有時間回頭看。柏油路面整個隆起,將白井的身體拋到了半空中。直到背部摔在堅硬地面上,白井才終于往後看了一眼。

巨大的手臂。

簡直像是探出水面的長頸龍一樣,柏油路面上生出一條長度超過兩公尺以上的「手臂」。這「手臂」的形狀雖然跟人類的手臂相同,但材質卻是柏油、腳踏車、路旁護欄等,將周圍的事物凝聚在一起,像黏土般重新塑形後所產生的東西。就像是進行建築物拆除工作時,裝設在重型機具上的鋼鐵手臂。

白井急忙想要從那個位置逃離,卻發現腳踝好像被什麼東西卡住了。

地面與「手臂」根部附近的地面皆隆起,碎裂的柏油複雜地咬合在一起,白井的腳剛好就夾在咬合的縫隙之中。

(……啊……嗚……沒想到這個外面的人……竟然是超能力者……?)

腳上的壓力越來越巨大,白井的表情不禁扭曲。

轉過頭一看,被釘在地面上的女人手上握著類似白色粉筆的東西,在柏油路面上寫了一些奇怪的記號。

那不像是科學研究中所使用的記號,反而像是怪力亂神的魔法文字。

或許就像在手機中,以簡短的幾個按鍵代替冗長的號碼一樣,預先准備奸數種具有特別意義的符號,藉此對自己進行催眠,控制自己所擁有的超能力吧。對魔法一無所知的白井,嘗試以自己所擁有的知識來分析眼前的現象.

(真……糟糕……總之得趕快站起……!)

白井努力試著恢複冷靜,此時她發現了一件事。

由地面延伸而出的「手臂」根部有一塊隆起部分,白井的腳就夾在里面。而那塊隆起部分形狀圓潤,看起來就像一張人臉。

她的腳就像被柏油路面的「牙齒」給咬住。

(糟……糕……)

白井的能力是空間移動。不受限于三次元的制約,能夠自由往來于空間之中。

但是這個能力是有弱點的。「在空間中移動」這樣一句話聽起來簡單,其實背後的原理是先跳脫三次元思維,在十一次元上找出自己的座標,然後演算出移動向量。這樣的演算行為,跟一般的超能力者在腦中建構出的簡單命令文,例如「發出火焰」、「發出雷擊」之類,在複雜的程度上是不可同日而語的。

所以,一旦陷入劇烈疼痛、焦躁、混亂的狀態中,無法保持平常心時,她會失去計算能力,因此也無法使用空間移動。

柏油路面的「牙齒」帶著吱吱聲響,微微縮緊了數公厘,白井已疼得尖聲大叫。

(啊……戛……唔……!)

明明只要使用空間移動能力就可以馬上逃脫,卻因為緊張而無法冷靜思考。

仔細一看,趴在地上的女人正露出淡淡的笑容,只以手腕的力量移動著白色粉筆。巨大「手臂」仿佛正受著操控,手肘關節慢慢彎曲,改變了方向。就好像為了槌死地面上的小蟲,正在調整角度一樣。

白井心里很明白,但是卻動彈不得。

劇烈疼痛與死亡的緊張感影響了她的計算能力,讓她明明擁有空間移動這個逃脫的手段,卻是一籌莫展。

就好像明明擁有核彈庇護所,卻搞丟了開門的鑰匙。

女人的白色粉筆一揮,在空中畫出曲線,「手臂」的五根指頭用力握緊了。咬在白井腳踝上的「牙齒」也在同時更加強了力道,白井痛得閉上了雙眼。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視野被自己封閉住了,耳中只聽見令人戰栗的莫名巨大聲響。

但是,那不是白井的腳骨被咬碎的聲音。

也不是由無數瓦礫組成的巨大「手臂」槌下的聲音。

而是「手臂」被切斷的聲音。

(啊……啊……?)

這突然的一擊,讓白井驚訝得張開雙眼。

「手臂」的手腕部分被水平切斷。還沒有看清楚,固定著白井腳踝的「牙齒」也被打散。突然獲得了自由,白井的身子不由得向後翻滾。遭到切斷的部分在受到沖擊的瞬間便分崩瓦解,往四面八方分散而去,變回了原本的形狀。

嗡嗡嗡……!如同將蜜蜂的振翅聲放大數百倍的奇妙聲響回蕩在耳中。

定神一看,一條既像黑鞭又像長刀的東西在空中延伸了數十公尺長。蜂鳴聲就是這東西發出的。再仔細一看,原來是由鐵砂所組成。龐大數量的鐵砂受到磁力之類的能量操控,因而產生了震動。

簡單的說,就像一條超高速的電動鏈鋸。

唰唰唰!一陣裂空之聲,鐵砂之鞭回到了主人身邊。

(等等……操縱……磁力……?難道是……!)

白井黑子劇烈咳嗽,試著吸進更多氧氣,並轉過頭來。

站在眼前的人是……

禦坂美琴。

「叮」的一聲,響起了小小的金屬聲。

原來是美琴以拇指彈起一枚硬幣的聲音。硬幣慢慢地、慢慢地,在美琴的頭上翻轉。

美琴開口說道:

「雖然我不知道你們為何打架——」

手腕被切斷的「手臂」已經形同一座矗立在地面上,由垃圾所組成的高塔。但這座高塔卻仿佛擁有意志一般,自願向前傾倒,朝白井黑子襲擊而來。

但是,就在這時,硬幣已經回到美琴的拇指上。

「——但我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我的朋友,臭女人!」

刹那之間。

擁有「超電磁炮」稱號的美琴放出的一擊,讓硬幣以超過音速三倍的速度前進,因空氣摩擦而變得熾熱,化成了一道橙色的雷射光,擊中二局塔」。巨大的沖擊力讓;同塔」在一瞬間折斷,連結著的「頭部」也受到牽連,被炸得粉碎。

轟隆!可怕的炸裂聲遲了片刻才響起。

周圍彌漫著濃濃的粉塵煙霧,但是接下來所產生的強大風壓,又將粉塵吹得一干二淨。這是空氣受到超電磁炮擠壓後所形成的余波.

(好……好厲害……)

白井雖然持續對周圍進行警戒,但大部分的思緒卻在想著另一件事。

(光是余波產生出來的強風,就已經超越一般風能力者的力量了。姊姊的能力真是太可怕、太驚人了!)

而另一頭的美琴則是慢條斯理地走向白井,彷佛危機已經過去一般。

「啊,黑子,你不用再緊張兮兮了。那只大手似乎只是個幌子,剛剛那個爆炸不是超電磁炮的威力,而是大手自爆了。看,那個笨女人已經趁著煙霧彌漫的時候跑得不知去向了。」

美琴輕輕吐著舌頭,伸手一指。

白井回頭一看,原本被金屬箭釘住禮服的女人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地面上只殘留著禮服上的黑色布塊,看起來就像是膠結的汙垢。

「對了,那家伙到底是誰啊?你在追捕她,這麼說來應該是風紀委員的工作?」

「嗯,是的。她好像是個非法侵入者吧……姊姊……」

白井此時兩腳一軟,抱住了美琴。

「等等,喂!這種時候,你怎麼還有奇怪的妄想……」

美琴愣了片刻,才趕緊想要將奔進自己懷里的白井推開。但是,美琴終究沒有這麼做。

白井輕輕抓著美琴的夏季用薄毛衣胸口附近。

單是這麼小面積的接觸,美琴已經察覺白井的身體在微微顫抖。

「真拿你沒辦法。」

美琴輕輕歎了一口氣,在心里想著……

如果這時候,發抖的人是自己,那個少年不知道會說出怎樣的話?

「黑子,你這個人太喜歡把事情攬在身上了。像那種對手,你一個人怎麼應付得來?法律又沒有限制你一定要跟敵人單打獨斗。」

美琴明白,這番話本身並沒有任何意義,有意義的是說話的這個動作,以及想說出這番話的心意。

「多找我幫忙吧。一看狀況不對勁,就應該趕快聯絡我,而不是等到事情變得更棘手的時候才想到。別認為這樣會給我添麻煩。越是在絕望的局勢下找我幫忙,越是證明我受到信賴,我是絕對不會拒絕的。」

美琴輕輕拍了拍白井的頭。

此時,撲在美琴懷里發著抖的學妹悄悄說道:

「呵呵……真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趁著這種時候接近姊姊,果然可以盡情享受這美好的胸部……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什麼?啊……咦?等等……我……我可是很認真在安慰你耶!黑子,原來你是因為興奮而發抖?」

美琴紅著臉大叫,但此時已經太遲了。

白井黑子將雙手繞到了美琴的背後,將臉貼在心愛的姊姊胸口上,用力開始磨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