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全一卷

連續七天舉辦的「大霸星祭」。囊括營運委員吹寄制理、身穿拉拉隊制服的月詠小萌、名門大小姐學校的禦坂美琴等學園都市全部師生的超大規模活動。其間,某項事物卻對這個活動造成了波紋。「使徒十字」的存在,將輕易破壞對上條而言重要人們的夢想……!于是上條當麻行動了。為了取回大家期待已久並樂在其中的「大霸星祭」。當科學與魔法交會時,故事就此展開──!

第五章緊張線上的休息時間Resumption_of_Hostilities.

「有魔法師入侵學園都市。」

英國清教的史提爾馬格努靳如此說道。

「目前知道的是人稱『追蹤封鎖』的歐莉安娜湯森,以及『告解的星期二』麗多薇雅羅倫婕蒂兩人。她們打算在這城市里,展開大規模的靈裝交易喵。」

魔法師土禦門元春繼續說道。

高中生上條當麻定在過了正午的學園都市里,回想起他們所說的話。因為整座學園都市所舉辦的特殊運動會「大霸星祭」,街上到處充斥著人群。

「由于正在舉辦大霸星祭,平常過于嚴格的警備,不是也必須開啟某種程度的窗口嗎?她們就是見縫插針趁機潛入學園都市里。」

「就是這樣喵。學園都市的警衛跟風紀委員,要是逮捕魔法勢力的魔法師,就會產生問題。但又不能為了追擊歐莉安娜她們,而招來大批魔法師來到學園都市,因為那些魔法師不一定都對學園都市友善喵。科學勢力跟魔法勢力雙方雖然都注意到歐莉安娜跟麗多薇雅的動向,卻因為諸多因素,無法對她們出手。」

居民約有八成是學生的這座城市里,今天罕見地有許多大人在。這些大人都是為了參觀自己孩子活躍表現的家長。他們以稀奇的目光看著風力發電的風車螺旋葉片和自動操縱的清掃機器人。當然,像上條這樣的超能力者也是他們注目的對象。

「因此,現在能夠行動的只有我們。」

「如果無法阻止她們要進行的『刺突杭劍』交易,很有可能引起魔法世界內的戰爭喵。」上條混雜在人群中走著。

周遭都是手拿氦氣氣球的親子們,以及翻著海外旅行書般厚重的大霸星祭導覽手冊,確認比賽賽程表的老人們。

「在學園都市外部伺機而動的魔法組,只要一感覺到學園都市內部魔力的流動,就會有借口踏入學園都市。他們應該施展了范圍系的搜尋術式。」

「沒有任何術式可以涵括學園都市全域。所以他們的搜尋,集中在茵蒂克絲周圍一至兩公里范圍內。原因在于以往的魔法事件,大都發生在茵蒂克絲周遭喵。」

「也就是說,如果讓那孩子接近事件的核心,我或歐莉安娜她們所釋放的魔力就有可能被感應到。反過來說,只要讓那孩子遠離事件中心,就能降低被搜尋到的可能性。」

「最適合這工作的人就是阿上你啊。除了事件方面的協助之外,如果你能巧妙誘導茵蒂克絲離開現場,那就算是幫我們很大的忙喵。」

上條周遭的世界一派和平,他們完全沒發現到任何異常。

包括學園都市內部即將發生的事件。

以及有人為了阻止這起事件而起的行動。

「嘖,她們所持有的靈裝並不是『刺突杭劍』,是『使徒十字』!只要在它所插下的空間,無論物理或精神方面,都會強制變成羅馬正教的所有地。在受到支配的土地上,一切都會朝著對羅馬正教有利的方向進行,誰都不會感受到疑問而欣然接受。如果在與教會世界對立的學園都市內使用,會發生什麼事呢……如果說『將學園都市納入羅馬正教麾下』是最有利的事,很可能會就此成立哦!」

「歐莉安娜她們所說的『交易』不只是靈裝本身,還包括『受靈裝支配的學園都市』。學園都市是科學勢力的領導者,如果可以獲得控制權,就表示能獲得世界一半的力量喵。教會世界中勢力最大的羅馬正教,如果將科學世界中勢力最大的學園都市納入掌中——這世界將會被羅馬正教所控制。」

「一開始就很清楚交貨者是歐莉安娜跟麗多薇雅,相較之下,她們的交易對象卻很模糊不清。其實歐莉安娜她們根本就不打算將『使徒十字』交給任何人。這是一場麗多薇雅她們跟自己所屬的羅馬正教之間所進行的交易!」

上條當麻走在學園都市里。

在這條熱鬧的街上,表面上超能力者們在激烈爭斗,暗地里魔法師卻潛藏其中。

2

大霸星祭。

占據東京西部的超能力開發機構學園都市,連續七天進行的特殊運動會,如今已過了第一天的一半。比賽在正午到下午兩點間完全中斷,這段期間是午休時間。先前參賽或前去加油的大量學生全都釋放到街上,再加上從學園都市外部來的一般觀光客,人口密度實在不容小顱。

「茵蒂克絲?」

上條走在滿是人群的街道上。

之前他曾經變裝過,現在卻穿著極為普通的短袖短褲運動服。因為某些原因,他的手腳上有擦傷,臉上貼著繃帶,衣服也有破損跟髒汙,不過今天是超能力者彼此激斗的大霸星祭,所以也不算太醒目。

因為同樣的某些原因,即使午休時間快結束了,他現在卻還沒吃午飯。他移動著感到空腹的身體,繼續尋找同樣可能餓肚子的女孩。

(那家伙應該在這附近啊……之前特意交給她的零圓手機,也因為沒電不能用。土禦門說過不能讓茵蒂克絲接近事件現場,總之要先看緊她。)上條環視四周。

他心想:現在魔法師歐莉安娜湯森跟羅馬正教的麗多薇雅羅倫婕蒂正暗中活躍著,自己怎麼能這麼悠閑?但是,土禦門跟史提爾嚴格提醒他說:

「如果歐莉安娜她們的目的,是使用『使徒十字』來支配學園都市,為什麼她們不馬上實行?莫非她們有無法馬上實行的原因?靈裝的威力這麼大,想發動、操縱並使其安定,規模不可能只有念念咒文的程度。例如……對了,術者必須花很長的時間用火與聖油淨身,或是為了預防十字架讀取到術者以外的思考導致命令混亂,必須設下特殊結界……總之,如果不克服某些複雜的條件,就無法使用『使徒十字』。」

「只要知道『使用條件』,我們就可以先發制人喵。總之,靈裝的調查是我們魔法師的工作,阿上你幫不上忙。」

他們是這麼說的。

因此,上條現在最優先的事,是陪伴某個少女。

他正在尋找的那個女孩名叫茵蒂克絲——是個纖細白皙的碧眼少女。一頭長及腰部的銀發,身穿白底繡有金色刺繡,看起來有如紅茶杯的純白修道服。

由于學園都市與大霸星祭相當有名,有外國少女出現並不稀奇。上條偶爾會與銀發碧眼的少女擦身,倒是不至于認錯人叫住對方。銀發碧眼的女孩雖多,會穿那麼華麗修道服的人只有茵蒂克絲,他不可能會認錯。

……雖說如此,還是找不到茵蒂克絲。

這是怎麼回事?上條微微歪著頭。

「當麻……」

上條耳中突然聽到熟悉的可愛聲音。

他往聲音的方向看去,眼前所見都是人、人、人。人群形成一道人牆,無法確認每個人的臉。從視線一角瞥到了銀色的頭發,凝神一看,女孩穿著白色百褶裙跟淡綠色無袖背心的啦啦隊制服,茵蒂克絲應該不可能穿那樣的衣服。

「當麻……」

又聽到聲音了。

上條轉頭望去,還是看不到純白的華麗修道服。眼前站著一名跟茵蒂克絲極為相似,身穿啦啦隊制服,兩手抱著三色貓的銀發碧眼少女。

「我說當麻!!為什麼從剛剛開始你都不正眼看人家!?」

「哇!!」

啦啦隊少女不知何時接近朝耳邊大喊,害上條嚇得身子往後仰。對方好像也正忙著找他。

他突然想起來了。

對了,茵蒂克絲在上午好像在小萌老師的幫助下換啦啦隊制服……

「……當麻、當麻。你現在是不是回想到什麼奇怪的畫面?我怎麼覺得你現在看起來好像很幸福的樣子。」

「哪…哪有啊。我說沒有啦。」上條慌張地搖頭,「話說回來,茵蒂克絲,你平常穿的修道服到哪去了?」

「寄放在小萌那里。」

茵蒂克絲不快地說道。

她…她在生氣什麼?上條覺得有些不安。就算跟三色貓對看,它也只是睡眼惺忪地打個呵欠回應。上條看著一臉和平的貓臉,想了數秒之後說道:

「啊,我知道了。你肚子餓了吧,茵蒂克絲?我們接下來跟老爸他們會合吃飯,再忍耐一下吧。」

在他說完的瞬間,茵蒂克絲的小手握緊拳頭從上條頭上敲了下去。

「才不是呢,當麻你這個笨蛋!」

「好痛!那到底是什麼!?」

「人家為了幫當麻加油,特地換上制服請小萌教我動作!但是當麻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吃面包比賽』跟『拔河』的時候,感覺上你好像都沒有參加!」

上條回想起來了。

他現在因為某些原因,只好蹺掉比賽,采取跟班上同學完全不同的行動,但是不能向茵蒂克絲說明。

「嗚嗚…人家…人家以為可以跟當麻在一起,所以才這麼努力。當麻一個人跑到別的地方去,那我該怎麼辦……?」

茵蒂克絲突然垂頭喪氣低聲說道。

對她而言,身處陌生的學園都市大型活動里,感覺就像一個人在走錯地方的派對會場一樣無助吧。上條忍不住搔了搔頭:

「啊,不好意思啦,茵蒂克絲。我…我以為你又像平常一樣,只是肚子餓了在焦躁罷了。」

「才不是呢!人家為了幫當麻加油這麼努力,結果你卻連看都不看,所以才會生氣啊!!基本上會因為肚子餓感到焦躁,是跟我這個身為提倡清貧的修女完全無緣的情緒啦,笨蛋當麻!!」

「是嗎?但是你看起來好像一年的四分之三時間都在想食物的事耶……等一下,我錯了,對不起啦!!都是我不小心出真心話…不是啦,我說錯了,這是有很多原因的——!!」

上條試圖辯解,茵蒂克絲的憤怒卻無法平息,她用小手握拳砰砰砰地不斷敲著上條的臉頰和胸口。動作雖然很可愛,上條卻感覺到某種奇妙的異樣感。

「……?咦,茵蒂克絲。你為什麼不像以往一樣咬我?——不是啦!你完全沒必要勉強這麼做啦!!」

上條雖然馬上加上後半段的話,茵蒂克絲卻出乎意料地沒反駁。不僅如此,原本敲打的小小拳頭唐突地停止了。

上條看著茵蒂克絲的臉。

他忍不住發出「嗚」的一聲。

茵蒂克絲突然低下了頭,不僅是臉,就耳朵也一片通紅。肩膀微微地顫動,小小的嘴唇不知要說些什麼卻突然停住。不知是不是察覺到了異常事態,三色貓抬起頭咪嗚叫了一聲,她卻緊張得似乎沒聽到。

渾身僵硬的茵蒂克絲沉默一陣之俊,突然吐出一句:

「……當麻好色。」

「你在說什麼傻話!之前主動咬我的人不就是你嗎,茵蒂克絲!上條哥哥我應該每次都叫你放開我吧,所以色的人是你才對吧…嗚哇哇!?」

當上條這麼反駁時,讓他住嘴的拳頭隨即襲來。

對方意外地認真。

3

歐莉安娜.湯森從身穿可愛制服的店員手中,接過雙層冰淇淋。

蓬松的金色卷發,再加上白皙的肌膚和藍色眼眸,高挑的身高與姣好的身材,完全符合日本人想象中的西方人。

現在她身上的服裝,並非之前的工作服。上身穿著深色小可愛,下身套著淡色寬松長裙,足蹬細帶涼鞋。雖然裙長及踝,卻沒有清純的感覺。長裙的布料每隔十公分間隔,就有一條垂直的切割線。因為完全無法蓋住內褲,必須再圍上泳裝用的沙龍裙。

每當她走一步,有如簾子般的長裙隱約可見她的大腿根部。活色生香的長腿在原本用來遮蔽下半身的布料中出出入入,這副光景從根本否定了一般人對裙子的固定觀念。

在十字教社會中,衣服是表示自己立場跟權威的物品。從大主數的聖袍到囚衣,有許多專用的服飾。其中,衣服的破壞——特別是剪破女性裙子的行為,意味著剝奪她的權威。被這麼對待的人,表示她們是沒有值得守護價值的「羞恥者」,理應受到社會全體侮蔑的視線。受到這種待遇者,想當然爾都是罪人。

「罪人。」

歐莉安娜邊用鮮紅的舌頭舔了一口霜漠淋,

「罪人…是吧?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你在笑什麼?」

另一個人的聲音傳來。

是個清澈的女子聲音。

歐莉安娜的右耳像夾原子筆一樣,夾著一張單字卡的厚紙。厚紙微微震動,發出「聲音」。

「沒事啦,大姊姊只是想說我終于走到這一步了。麗多薇雅羅倫婕蒂。」

「我之前不是再三重申要你別用本名叫我嗎?還有,現在感慨還太早。應該說,從現在開始才是重頭戲。」

「我知道啦,大姊姊我不會忘了自己的任務。就算是我這樣的『罪人』,在這邊如果能賺點分數,也許還能牽制那些頑固的派系。這樣一來,你的立場也會好過一點。」

「……不用管我。」

「你就接受大姊姊我的好意吧。」

「跟我相比,現在應該以你為優先才是。你完全都沒休息不要緊嗎?我想你多少應該——」

「不休息比較有意思嘛。話說回來,麗多薇雅,你有沒有被人發現?雖說主角是在舞台表面活躍的大姊姊我,你只是擔任輔助任務,不過萬一連你也動彈不得,整個作戰就會失敗哦。」

「放心吧,我跟你不同,現在正安分地待在飯店休息室里。」

「還真是優雅呢,大姊姊我也好想在飯店里悠閑一下。在飯店里運動也不錯呢。」

「……我之前不是要你注意猥瑣的措詞嗎?」

「咦,你想太多了吧。你知道嗎?最近的飯店都有游泳池跟健身房設備呢。唉呀,麗多薇雅好色哦!」

「——」

「咦?等一下啦,開點小玩笑就不說話啦,麗多薇雅小妹?」

歐莉安娜說完後,突然發現眼前的行道樹上掛著一顆氣球。平均身高的日本人應該構不到,但對她而言是輕而易舉。她稍稍號腳抓住氣球的絲線,環視四周。附近站著一個小小的少年一直盯著她看。

歐莉安娜彎下腰伸出氣球後,少年抓住氣球的線,沒說什麼就一溜煙地跑走。

「……我不是指示過,你要盡可能避免跟民眾接觸嗎?」

「我有盡可能避免接觸啊,但剛剛那是不可避免的狀況啊。」

通信術式的彼端傳來啞然的歎息。

歐莉安娜毫不在意地用舌尖舔著冰漠淋。

「雖說如此……」

她看著在藍天里飛行的飛船說道:

「……我知道啦,等待也是件辛苦的事。」

4

「哇。當麻,人家肚子好像餓了耶……」

「……嘴里這麼說,為什麼你身上有股醬汁跟美乃滋的味道啊,茵蒂克絲?」

上條帶茵蒂克絲來到一間小巧整齊的咖啡廳。可能是出于店長個人興趣吧,整間店從推薦菜單到開店關店的牌子,都很難辨識。總之,沒有任何想要招待顧客的氣氛。

但這家店目前卻是客滿狀態。理由很簡單——現在不到下午雨點,還是大霸星祭的午休時間。不過兩百三十萬人的居民,以及超越這個數量的「外部」觀光客們一齊瞄准飲食店,就連這樣的店也會聚集客人。

上條走入沒有服務生的店內,看到店內混雜的樣子驚訝一會兒後——

「哦,當麻。在這里啦,這里。」

「唉呀呀,不要這麼大聲說話啦。」

窗邊的四人桌前坐著熟悉的臉孔,是上條的雙親刀夜跟詩菜。刀夜穿著袖子挽起的襯衫跟休閑褲,詩菜則是穿著薄毛衣跟長及足踝的洋裝。兩人與其說是夫妻,看來更像大小姐跟司機。

刀夜在上條他們到達桌邊之前就開口了:

「每年我都這麼想,大霸星祭還真的是了不起啊。光是要占位子就很辛苦了,感覺上我們家長好像也在跟孩子們一起比賽似的。」

大霸星祭跟普通的運動會不同,並不是只占一次位子就行了。因比賽項目而異,競技場也會改變?所以家長們必須追著孩子們的行蹤一直占位子。

這樣的情況在午餐時也一樣。競賽結束後的選手及觀光客都會由競技場釋出,想吃午餐的話就必須占到位子。

上條心不在焉地想著這些事。

「啊,就是那個啊。好像整座城市都在進行福利社搶購一樣。」

「恩,真不愧是學園的都市啊。哦,不擠一點可能坐不下哦。」

「唉呀呀。瞄准『炸腰內肉三明治』往人群里突擊也挺有趣的呢。明天我們也來試試看吧。唉呀,小妹妹,來坐這里吧。」

對坐著的刀夜跟詩菜各自空出位置,上條坐在刀夜隔壁,茵蒂克絲則坐在詩菜的隔壁。詩菜微笑地看著餓肚子趴在桌面上的茵蒂克絲,將放在膝蓋上的藤籃放到桌上。

帶便當進入飲食店雖然違反禮儀,但大霸星祭中最重要的並不是食物的確保,而是能坐下來好好吃頓飯的場所。不知是否真的理解這種特殊狀況,還是根本無心工作,站在櫃台的店長什麼都沒說。基本上,剛剛茵蒂克絲帶三色貓走進店里時,他好像也沒意識到有人帶動物進來。

(奇怪,為什麼老爸他們會這樣毫不別扭地接受茵蒂克絲?啊,對了,之前在海邊民宿曾經見過面。)

上條歪著脖子,其它成員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樣子。不過,如果是這群人,無論對方是誰都會接受吧。

「你們看。今天的午餐是米三明治哦。唉呀,形狀好像有點壓壞了。」

詩菜打開蓋子說道。茵蒂克絲跟三色貓對食物的名字跟味道表現出高速反應,用力地抬起頭來。上條一臉受不了地看著兩人……突然覺得自己的視野中有某種不協調感。

他環視店內。

店內的內部裝潢稍呈古趣,卻不像一般連鎖店,由壁紙到椅子的配置都是固定好的。但也沒有那種店主在幾十年前依照個人品味堅持蓋的小店……諸如此類令人窒息的感覺。感覺就像一般大眾對「咖啡廳」會有的想象。基本上是一人用的櫃台座,以及上條他們所坐的四人座組合。桌旁的通路狹窄,隔著這條通路坐在上條他們鄰桌的客人,是身穿淺灰色襯衫及薄黑褲的女大學生,以及坐在她對面,身穿田徑選手用慢跑服及短褲,正翹著腳瞪著他的女國中生——等級5超能力者禦坂美琴。

上條眨了眨眼睛後說道:

「不過話說回來,哇,這菜單是怎麼回事!店里的咖啡通常會這麼便宜嗎!?」

「你給我等一下!為什麼你就是忽略掉我?還有不要以為便宜就沒好貨,笨蛋!!」

美琴忍不住猛然站起身來。

上條一臉厭煩似地將眼神從菜單上轉開:

「啊…沒有啦,剛好就沒看到啊。」

「才…才不是這樣!說到剛好,在你周遭會有任何自然發生的事嗎?總是黏在你身邊的這個女生,到底是住哪里的什麼人!?」

咦?被點名的茵蒂克絲抬起頭來。

「你說她是誰,她是——」

上條毫不在意地脫口而出後,突然噤口。在雙親面前自己爆料將女孩子藏在宿舍里,未免有點危險。

正當不知如何是好的純情少年上條當麻苦思之際,

「對了,當麻,這女孩是誰啊?當初我們去海邊住幾天時,她也一起跟了過來耶。不過在海邊民宿時,你巧妙地躲掉了爸爸的問題。」

「噗!」正當上條忍不住要一口噴出來時,美琴從旁插嘴:

「海…海邊!你們還…還還還還還去海邊住了幾天!?」

尖銳的叫聲傳進上條的耳朵。坐在她對面的大學女生看到美琴的樣子,感歎地歎了口氣。

「不…不是那種意思啦,倒是我干嘛非得跟你解釋啊?」正當上條要說出口時——

「那邊的短頭發,又是住在哪里的什麼人啊?是當麻的女朋友?」

正牌西洋人茵蒂克絲一臉發愣地說道。她指的應該是普通朋友,但是正脾日本人禦坂美琴的肩頭卻大幅度地顫動。

「咦!?不…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啦……」

「你也有來當麻的學校加油吧?記得是在『扳木棒比賽』那時候。」

「才沒有…嘖,你給我閉嘴啦!!」

美琴開始暴動起來,相比之下,茵蒂克絲卻是一副興趣缺缺的樣子。她用兩手轉動膝蓋上的三色貓,心神不定地盯著桌上詩菜的便當說道:

「當麻,當麻。人家肚子好像有點餓耶。今天當麻沒有做便當來嗎?」

「唉呀,今天?那平常都是怎樣呢,當麻?」

看到帶著笑臉歪著頭問道的詩菜,上條的背脊冒出冷汗。

「不,不是這樣的,母親大人!這女生住在我家附近,又不會煮飯,因為諸多原因所以我才幫她做飯——」

「咦,不是吧,當麻,應該不是附近……」

「我來說明就好,你給我安靜!你身為女孩子,難道都不會因為不會做菜而感到丟臉嗎!?」

「但是,不會做的事情就是不會啊。」

「混蛋,你真的打算專攻吃東西嗎,茵蒂克絲!?話說美琴你會不會做家事!」

「啥?那…那個…我現在還在學習當中,多少也會一點啦。波斯地毯綻線的修補方法,以及金絲彩繪盤掉落金箔的修繕方法,雖然算不上爐火純青啦。」

「美琴啊……普通的日本家庭,根本沒有波斯地毯跟金絲彩繪盤哦,那不算家事,應該算是工藝了吧?」

女大學生委婉的解釋後,美琴呀然叫道:「嗚!?因…因為常盤台中學的家政科的確是……!!」

看樣子在大小姐們的世界里,讓古董恢複生命,就跟略事修補襯衫綻線的作業一樣吧。

不過,總算是把話題巧妙地轉開了,在上條暗自感到安心時,父親刀夜看著店里牆壁上掛著的時鍾說:

「好,我們先來吃飯吧。當麻,跟那邊那兩位小姐道個謝。她們兩位什麼都沒吃,就是為了等你來耶。」

是嗎?上條轉過去看後,美琴「嗚」地一聲,羞怯地將身體埋在椅背中。另一方面,坐在美琴正對面那個上條沒見過的女大學生微笑道:

「好了好了。等待的人總算來了,趕快吃飯吧。恩,你叫上條當麻是吧?」

「咦?沒錯。那您是禦坂的姊姊嗎?」

「不是。我叫禦坂美鈴,是美琴的母親。請多指教。」

…………………………………………………………………………母親?

上條那桌的所有人都停止動作後,

「門戶《一與?」(錄入者語:注音文就饒了我吧)

大家有志一同地尖叫起來,特別是刀夜更是顯得狼狽。

「但…但是您剛剛不是有提到大學嗎?」

「對啊,因為最近我突然打算想重新學習。到了這年紀還遭遇許多不懂的事物,真的很刺激呢。」

不可思議的是,被她這麼一說,大家倒也覺得這樣合情合理。再加上上條與刀夜父子兩人看到同桌一副嬌滴滴大小姐模樣的詩菜後——

「……也是啦,世界上會有這種事也不奇怪啦?你覺得如何啊,當麻?」

「這個嘛,這麼說來我們家也是這樣,好像也沒必要那麼驚訝……是吧?」

「明明就很奇怪啊!當麻的周遭都是『小萌』或是『詩菜』這些年輕到不太自然的大人耶!」一般來說應該不可能啊!!像這種充滿年輕氣息的世界,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這里是小飛俠彼得潘在擔任導游的兒童樂園!?」

茵蒂克絲雖然用盡全部心力吐槽,但她的體型也算是迷你尺寸。就這件事情來說,眼前的啦啦隊少女所說的這番話並沒有說服力。

不過這對禦坂家而言倒是沒什麼了不起的事,美鈴與美琴兩人完全不在意。美琴伸手拿起放在桌角的菜單說:

「我看看,現在有點晚了,媽,你點了什麼?」

「什麼都沒點啊。你看,我也有准備便當呢。怎樣啊,美琴,這樣比較像個母親吧?」

「……不是比較像個母親,是你如果不扮好母親的角色,我會很傷腦筋耶!那包包里裝了什麼?」

「嘿嘿嘿,你看到別太驚訝哦。」

美鈴在包包內翻找一陣後,拿出聖誕蛋糕般大小的巨大起司塊、白酒、銀色的圓銅鍋,還有小型的瓦斯爐。

「鏘鏘!!今天的菜翠是起司鍋哦!!」

啪!美琴敲了一下美鈐的頭。還好她沒有使用電擊。相較之下,美鈴就像擅長操縱淚腺的成熟女人一樣,故意讓眼睛變得淚光閃閃。

「哇,被自己的親生女兒打了。不過啊,女孩子吃飯時如果食量好到能吃下一整鍋飯,這樣會長得比較好哦。雖然運動也很重要,但只吃小小盒的便當,根本長不大嘛。而且營養也有可能無法到達希望長大的地方呢。真是的,你以為我為什麼要准備這麼多的乳制品,不就是為了女兒?」

「什麼,等……你說什麼成長、長大的,干嘛突然開始扯這樣的話題啦!」

「有嗎?你說什麼話題啊?我是說為了骨骼健康,所以要攝取鈣質啊……莫非美琴有什麼想具體變大的地方?為什麼你突然希望那個地方變大呢?」

「住…住嘴,笨蛋老媽!喂,你這家伙不要愣愣地看著我!!」

滿臉通紅的美琴對美鈐大叫後,不知為什麼又緊咬著上條不放。美鈴咧開嘴,露出不太有氣質的笑容後說道:

「不管乳制品到底重不重要,多吃多長大,在生物學上是理所當然的事啊。直著長或橫著長倒是另當別論啦,吃東西後變胖是因為怠于身體的管理。只要調節攝取量跟運動量,就能讓想長大的地方成長。歐美的飲食文化很棒吧?吃的量就像一大桶飯,體格卻能發育得比日本人好。胸部大的話,人生也會有好處呢。」

美鈴說著故意舉起兩手「恩」地仲著懶腰。她將背像弓一樣拱起,故意強調隆起的部分。胸部正在發展中的美琴忍不住退怯說道:

「我…我才不管呢。說什麼吃越多身體長越大,那些都是迷信啦——我說你啊,干嘛一直盯著人家的媽媽看!!」

被美琴指摘的上條,馬上用音速轉過頭去。硬是轉過頭的他,眼前看到的是不知因為空腹還是胸部的話題,看起來有點不太愉快的啦啦隊少女茵蒂克絲。

「……干嘛,當麻?干嘛一直盯著人家看啊?」

「沒事啦。」上條露出苦笑說:「吃很多就會長很大,是這樣嗎?如果是真的就太好了。」

「!!」

聽到上條的話,茵蒂克絲瞬間出現了反應。她哇地張大了口准備往上條的頭上咬去,動作卻中途停止。看樣子她似乎開始在意用嘴巴接觸他人身體的事。她一個人面紅耳赤後,慢慢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將身子縮了起來。

(恩。還真是尷尬啊……)

上條心想,雖然被咬會很痛,但是沒被咬時又總覺得不太舒服,這種心情是怎麼回事?

此時他的周圍,

「當…當麻。你該不會也對這女孩做了什麼吧?之前你才說要玩懲罰游戲讓那個女孩聽你的命令,現在連這個也是!?」

「唉呀唉呀。明明女孩子在生氣,竟然能夠將這種狀況轉到別的話題,媽媽我好像在哪里看過這種狀況。」

「……沒…沒錯。你們兩個人有什麼可疑之處。哼,我想的果然沒錯。」

「哇!我們家美琴明明就很在意,還故意假裝沒興趣的樣子,真是可愛到不行。果然只有沒自覺的不幸少女才會這樣。」

「……當麻是…大笨蛋。」

(嗚嗚!我真不幸!)

聽到周圍七嘴八舌的喧鬧,上條忍不住抱住了頭。

5

(真麻煩。)

魔法師史提爾馬格努斯耳朵貼著手機。

他坐在公園的長椅上。旁邊的位子沒人。一旁擺著便利商店買來的三明治跟罐裝冰茶。他喝了一口紅茶後,就在內心暗暗發誓再也不喝第二口。再怎麼說,他也是紅茶大國英國的居民。

但是,他的表情會如此苦澀並非這個原因。

原因是手機那端傳來的熱鬧聲音。

「我們調查過英國圖書館的紀錄,『使徒十字』原本就是羅馬正教目前為止,頑強拒絕公開的靈裝。就算是公開記錄的表面情報,也不能保證一定正確。」

混合了男女性語氣的聲音主人,是雪莉.克倫威爾。英國清教的密碼解讀專門宮,同時也是茵蒂克絲的敵人。同屬英國清教,也可能因為派系關系拔刀相向,但如果是與英國整體有關的事件或問題,則會毫不猶豫盡全力協助。雪莉也處于如此複雜的位置。

因為九月一日對學園都市發動攻擊的事件,她現在正受到「必要之惡教會」的宗教審議。讓身為戰斗要員的雪莉從事文件整理工作,要讓她閉門思過的意涵也很大。不過史提爾預測,最高主教蘿拉史都華應該會下達「寬大的處置」。因為那起事件出自英國國內複雜的背景,而且也不可能如此簡單就放棄雪莉克倫威爾的密碼解讀及戰斗能力。那起事件在學園都市應該造成不少傷者,所以蘿拉應該會跟科學勢力的領導者亞雷斯塔進行氣氛極為緊張的協議,來解決這件事。

就史提爾來說,姑且不管這些,光是雪莉曾對茵蒂克絲出手,他其實想對她趁機先來一發炎劍攻擊後再談事情。

「說到『使徒十字』,曾經身為羅馬正教徒的我,實際上也沒有見過。所以這真的算是秘密武器。要找到它的弱點,應該要花不少時間吧。」

用悠閑語調說話的另一個人是奧索拉.阿奎納。她跟雪莉一樣,擅長魔法相關的暗號解讀。因為魔道書「法之書」的密碼解讀事件,結果從羅馬正教改宗為英國清教的修女。

現在,史提爾正在打探從大英博物館獨立分離的英國圖書館內沉睡的龐大紀錄,試圖找出「使徒十字」的使用條件。收集古今東西情報的英國圖書館的管理,就其特性來說,理應委托給熟悉密碼的人。因此,雪莉跟奧索拉才會在同一部門。

「咕嘟咕嘟…唉呀,等一下。雪莉雪莉,這邊的雜記本上有梵蒂岡保管員的手寫資料耶。」

「你這家伙!我不是告訴過你好幾次,不要在圖書館里站著吃瑪芬(muffin)嗎!?」

「可是,都已經這個時間了,要不要來點輕食?」

「不是要不要的問題!我都已經說不能吃東西了,別在那邊給我嚼瑪芬!!」

「但是,這是天草式的朋友們為了我做的特制瑪芬,里面包含了體力補給以及外傷治愈的飲食儀式在內。我現在身體還沒完全恢複呢。」

「嘖,不要扯開話題——笨蛋!難道邊吃東西邊掉渣,也是天草術式必須的要素一」

史提爾忍不住歎了口氣。

這兩個人無論是步調跟性格都完全不合拍。喇叭那邊傳來啪噠啪噠的聲響後,對話不知怎麼地突然切斷了。

(真是的……)

史提爾將手機折疊好放進口袋,

(……從什麼時候開始,「必要之惡教會」也變得這麼和諧了?)

直到最近為止,「必要之惡教會」內部的氣氛還像在蜘蛛絲上走鋼索般,充斥著緊張感。希望的彼端通常緊隨著絕望,為了增加一個同伴,就必須殺死一個敵人。為了阻止流淚所以必須流血——原本是這樣的集團。

能夠想得到的要因,就只有一個少年。

許多魔法師與他接觸過,受到影響,重新確認了自己的生存之道。

就連史提爾自己,也是其中之一。

「……雖然很不想承認。」

吐出這句話後,史提爾將變短的香煙丟到腳邊。碰到地面同時,煙蒂成為火花消失無蹤。他含住新的煙,手連碰也沒碰,香煙前端就點起了火。他吐出一口煙霧來。

(土禦門說要探探學園都市的警備,感覺上那邊似乎也不太牢靠。接下來……)

史提爾將身體靠在長椅上,望著藍得有點可惡的天空,像煙囪一樣朝正上方吐了一口煙。

「?」

有道視線射來。

他將臉從正上方轉至正面後,眼前站著身高一百三十五公分的女性。

她是叫月詠小萌吧?

七月底,名叫茵蒂克絲的少女第一次潛入學園都市時,將少女藏匿在自家公寓里的女性。外表看起來雖然只有十二歲左右,但聽說她是教師。不知什麼原因,她今天穿著淡綠的無袖背心和白色的百棹裙,看來像是啦啦隊制服。

她正盯著史提爾的臉。

(哦。這麼悠閑的國家,好像還有些人有危機管理的能力。)

月詠小萌應該沒有碰觸到事件的核心,但是因為之前的事件,她還是感覺到史提爾.馬格努斯異于常人之處。他露出諷刺的笑容。

「抱歉,請問有何貴干?」

史提爾搖著嘴邊的香煙,慢慢地說道。很久沒感到的拒絕跟畏怖感,讓他想起「必要之惡教會」里的空氣。

小萌老師伸出食指指著史提爾說道:

「喂!學園都市的馬路上是全日禁煙的!!」

……完全出乎預料的台詞。

史提爾無言地眨了眨眼後,

「唉……」

「為…為什麼擺出疲倦的表情別開眼光!?小萌老師我很認真地在警告你耶!人家明明很認真地向你說教耶!!」

看到眼睛馬上濕潤起來的小萌老師,史提爾微微皺眉。小萌老師完全不在乎他臉上的表情,盯著他的臉觀察一會後說道:

「哼!恕我失禮,請問你今年幾歲?小萌老師我覺得你好像未成年耶。」

「那又怎樣?」

「我當然是在罵你啊!啊,真是的,你仔細聽我說。看著我,別把頭轉開!!」

生氣的小萌老師從史提爾嘴里奪過香煙後,又毫無顧忌地將手伸進他的懷里。小萌老師的小手東翻西找後,掏出一盒香煙。

「……」

史提爾的臉頰有點痙攣,基本上他是不會出手攻擊與魔法世界無緣的人(除了擁有特殊右手的少年例外)。

小萌老師看了看手上沒收的香煙晶牌後,豎起眉來說:

「而且還選了這種名字故意要帥的品牌。你該不是向往電影明星才開始抽煙吧!?」

「單純是因為在我的國家,那個牌子最有名啦……」

「真是的!總之這個要沒收!不可以再抽煙了。尼古丁跟焦油會對孩子的成長造成影響!!」

看著眼前直視自己的小萌老師,史提爾忍不住轉開視線。

(……真難纏。)

他是真的這麼想。

月詠小萌跟某個少女非常相似。

完全不在意體格的差別,無視人與人之間的距離踏人他人心中。

看似旁若無人的舉動,其實都是為了他人著想。

為了阻止他人受傷,會一直執著地大聲罵人。

——在數年前,每當史提爾抽煙時,她一定會在旁邊氣急敗壞地責備他。

「真是……」

「那…那是什麼發自內心的無奈表情!小…小萌老師我今天真的真的生氣了!啊,還有嗎?今天老師我都要沒收——哇…哇!不要把香煙盒像拋球一樣丟著玩,快點交給我!!」

史提爾轉頭將視線從小萌老師身上移開。面對充耳不聞的他,小萌老師嘴巴仍然說個不停,也不打算離開。

沒錯,她相當執著。

6

麗多薇雅.羅倫婕蒂位于飯店的休息室。

她身上那襲老舊,到處磨破褪色的修道服,在周圍現代化的風景襯托下相當醒目。她的頭發與肌膚,也跟身上的修道服一樣受損,失去光澤。從五官來看,原本應該是個標致的美人,但她從頭到腳看來,彷佛像放映老舊的電影一樣失去色彩。

她身上的修道服是比現在羅馬正教采用的制服,還要早一個世紀的裝束,其特征是複數的彩色變化。其中,麗多薇雅穿的是白匠上有紅色十字架設計的修道服。那是聖喬治的象征,同時也是英國清教的象征,從現役時代開始,她就曾因為身穿與英國清教象征相同設計的修道服惹出不少是非,但是麗多薇雅卻敢于持續選擇這樣的裝束,不僅是因為這是祖母那一代所傳下來的裝束,另一方面有很大因素是來自她的信念,她認為「只要擁有優秀的才能,就算是罪人也要向對方伸出手來」。

她所在的飯店就世界級的排名來看,並不是什麼有名的飯店。就曆史來說,也只能用「尚淺」來表現。跟義大利那些建築物整體都具有古董價值的大型飯店雖然根本無法相比……但這家飯店繁盛的狀況,卻更勝世界上其它飯店。

這可能是世界規模的運動會大霸星祭的影響吧,麗多薇雅胡亂地猜測著。

原本環境封閉的學園都市,除了招待學會等VIP之外,根本不需要飯店。這麼一來,面臨這麼大規模的活動時,外來客會一舉集中到為數不多的飯店。學園都市全部的客房都是客滿狀態,這麼多的觀光客,就連城外的飯店應該也都生意興隆吧。

周遭的人群快速地流動著,只有麗多薇雅緩慢地步行其中。

令人感覺到一股時間跟空間都被排除在外的不協調感。

(接下來,)

麗多薇雅羅倫婕蒂離開了休息室,穿過玻璃回轉門走出飯店外。

太熱天的陽光直射下來。

她微微眯起眼睛,

(歐莉安娜也很努力在加油。我也該行動了。)

在心中這麼說的麗多薇雅耳邊,傅來遠方大霸星祭的廣播。抬頭望向天空,可以看到遠方飄浮著飛船。飛船腹部的大畫面上正在播放天氣預報。報導說這陣子部是萬里無云的好天氣。的確是好天氣沒錯,麗多薇雅將視線由眼前直射下的光線轉開。

整條街上一派和平的氣象。

麗多薇雅羅倫婕蒂穿過人與人之間的空隙,消失在人群中。

7

下午兩點二十分。

午休時間結束了。

距離上條學校的下一場比賽還有一些時間。不過因為加油席的位子必須在比賽前先占好,上條刀夜、詩菜以及禦坂美鈴等家長組急著趕往下一個競技場。

因此現在走在車站前街上的是上條、茵蒂克絲以及美琴三人。美琴因為學校不同,所以必須前去與同班同學會合。

(恩,總之先……)

上條躲在兩名少女身後,偷偷地安心歎了口氣。

她們似乎還沒有發現如今學園都市里正在發生的事件。對上條而言,由于之前已經將吹寄制理卷入,不希望再有任何人跟這件事有關,即使茵蒂克絲跟美琴部是絕佳的戰力。

美琴完全沒有發現上條的樣子有異。

「……我之前就覺得很奇怪,為什麼你們總是在一起?」

面對她望著上條跟茵蒂克絲的訝異視線,上條忍不住嚇了一跳。

其實,上條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

因為他喪失了記憶。茵蒂克絲在他的認知里,也是等他回過神來,就已經一起住在宿舍里。而且上條隱喵了自己失憶的事情。

因此,上條在心里想用「可以隨便解讀的曖昧答案」或「強行改變話題」任一方式帶過。

「那短頭發為什麼一直在當麻身邊?」

茵蒂克絲比上條更快提出了疑問。

「什麼?」美琴稍微心虛後說道:

「說什麼一直在身邊,我不可能一直跟這家伙一起共同行動嘛!說…說什麼傻話啊,我哪有這麼閑。」

「……哇,竟然對我來這種『這家伙』跟『傻瓜』雙重攻擊?」

上條無力地說道,但兩個少女似乎一點也不在意。

「恩——」茵蒂克絲微微思考後,

「這麼一說,其實我也不是一直跟當麻在一起耶。」

「什麼?是這樣嗎???」

「恩。當麻一有什麼事就會馬上丟下我跑掉。如果遇到人生中的重要關鍵時刻時,他這個笨蛋總是一個人任性地跑在最前頭……我想也一定跟短頭發有關系,難道不是嗎?」

「我…我不知道啦。」

的確有幾起事件跟美琴有關,但還不到「總是」的程度。

這樣的話,到底是什麼事呢?茵蒂克絲跟美琴同時想著,在同一時間轉向上條。

「……當麻總是在事後承諾的狀況被送到醫院,背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你這家伙,每次都做這樣的事嗎?說到這個,你也對那群孩子跟黑子伸出援手吧……」

感到膽怯的上條忍不住往後退。

她們說的事就某種意義來講,其實是切中事實。但是一想到現今學園都市內部正發生的事,實在無法簡單地回答。

因此,

「你…你們真討厭啦!就是那個啦,你們所見的只是我一年中最愉快的部分罷了!並不是一年到頭都是那種感覺啦。那個嘛…人在一年內總是會做兩、三件要帥的事啊!!」

他突然大叫後,得到的回應是冷冷的「……真的只有兩次嗎?」「我不認為只有三次」。之後上條被兩名少女罵到臭頭,少女們吐出了腦袋里的疑問後,似乎覺得比較爽快了,步伐也恢複成原來的步調。

「下一場比賽快到了……啊啊,結果還是沒辦法好好休息。而且吹了太多冷氣身子也冷了起來。肌肉沒有僵硬還算好啦。」

美琴走著,伸出兩手做伸展動作。走在一旁的上條看到了她的動作問道:

「……你還真是帶勁呢。怎麼了,莫非有大小姐學校之間的對決嗎?」

「……」

美琴突然停止伸展運動。

「你這家伙……你該不會忘了懲罰游戲的事吧?」

「什麼?你說學校排名輸的那一方要聽贏的那一方的話吧。沒問題啦沒問題。你看過目前的得分表了嗎?現在我們學校跟常盤台中學沒差那麼多分哦。」

「你…你竟然這麼悠閑。哼,我們學校最有名的,就是曆年來都是從後半開始迎頭趕上。所以你這家伙的態度很快就……等一下,人家在說話你竟然理也不理就走掉?」

從美琴的瀏海,接二連二霹靂啪啦地發出了雷擊槍,雖說雙方距離很近,上條的右手還是將雷擊槍全部都化于無形。

他本人雖然叫著「好可怕!干嘛突然這樣!?」還雙眼泛淚發著抖,但是受到學園都市內僅有七人的等級5超能力者正面一擊的他,卻是毫發無傷。超能力者的自尊不但受到踐踏,就連用盡心力的吐槽也被無視的美琴尖叫著:「為什麼一發都沒有中!!」之後以極快的速度跑走。上條看了不禁有點擔心她的熱身充不充分。

目前為止一直抱著三色貓的茵蒂克絲說:

「……什麼都聽對方的話?」

「不是啦,雖說是什麼話都聽,也有限度啦,茵蒂克絲!絕對不會朝您現在所想象的那種情色方向發展,請放心啦!!」

「哇!人家才沒有想那個!!」

茵蒂克絲張大了嘴,但是動作還是半途中僵硬了。不知該撲上他還是不撲的茵蒂克絲在離他半途的位置,當場只能開闔著小嘴。

上條發著抖想道:

(呃!!被咬雖然很討厭,但是像她這樣過度意識也很尷尬!像這樣不上不下的狀況還真是令人受不了。該怎麼做才能突破現狀!)

趁此機會讓她之後徹底戒掉咬人的壞習慣也是一個方法,但如果進行得不順利,像這樣尷尬的狀況一直延續下去也不好。為什麼我會有這種仿佛向青梅竹馬告白的兩難呢!?上條不禁愕然。

另一方面,茵蒂克絲全身僵硬,似乎想避開咬人的話題說道:

「當…當麻。我喉嚨有點渴,我想喝那邊的果汁。」

「……好不自然的話題轉移。」

「那不重要!我說想喝就是想喝!!」

茵蒂克絲邊說邊抓住上條的手拉著。上條心想咬人不行,但是抓手就沒問題嗎?現在還沒辦法了解她的判斷基准。

「那個…等一下啦,茵蒂克絲。剛剛不是才剛吃完午飯?像你這樣一直大吃大喝會變胖哦。」

「什……」

身穿啦啦隊服的茵蒂克絲,手中的三色貓掉落在地。貓咪敏捷地著地後,再度用貓跳回到她手中。

茵蒂克絲邇紅的臉幾乎要冒出熱氣。

「才…才不會變胖呢!我的確是吃得比一般人多了那麼一點點,但是我跟你的預測完全不同,一點都沒有發胖!!」

「是——嗎?你的體重、體脂肪還有腰圍,全部都有仔細量過嗎?你會不會只是沒注意到,其實防禦力已經多了好幾層呢。」

上條盯著茵蒂克絲的肚子附近看。

跟平常厚重的修道服不同,薄薄的啦啦隊制服緊貼在她身上,讓少女全身的曲線畢露。因為穿的是無袖背心,連肚臍也整個露出來。

「如…如果不相信的話,你可以量我的肚子看看!我隨時都准備好了!」

「我還沒有心理准備啦!而且誰會隨身帶著皮尺啊,茵蒂克絲!!」

「那個完全不需要!只要當麻用手繞過我的腰就知道了!!」

什麼?上條睜大了眼。

「快呀!你快點試試看!!」

少女細瘦的手用力抓住僵硬的少年的手腕。

(混蛋……我竟然忘了傳話。看來我剛剛相當激動。)

跟上條分別後的美琴,以跑步折返剛剛走過的路。

學園都市發行的大霸星祭導覽手冊上,寫了各項目比賽的賽程表,但是那只是「事前的」比賽行程,當天會因為各種原因而變更。

常盤台中學所參加的吃面包比賽,在午休前決定變更時間。如果不轉告母親美鈐,她可能會在跟女兒完全沒有關系的競技場干等。

由于美琴的手機放在寄放于「學舍之園」保管組的包包里,附近又沒有公共電話。因此為了一兩句的傳話,她急忙在大街上跑著。

美鈐已經在前往下一個競技場的路上,應該不在吃午飯時的那間咖啡廳。

以優美的姿勢奔跑的美琴身邊,突然出現一個人跟她一起並肩跑著。

坐在競技用調整型車輪的輪椅上,全身都是繃帶的少女,白井黑子。因為她是傷者而且也是參觀者,所以穿著短袖襯衫加上米白色的夏用薄毛衣,灰色百褶裙的常盤台中學夏季制服。系著蝴蝶結的雙馬尾在風中往後飄動。

「姊——姊,如果您急著趕路,要不要利用我的『空間移動』?」

「……在我答應你的邀請那一瞬間,你鐵定會毫不猶豫地抱緊我,所以我心領了。」

「嘖!!真不傀是姊姊,竟然完全看穿我的心事!人家原本還想補充住院這幾天一直不夠的姊姊能源呢!!」

美琴感到脊梁一陣發寒,跟白井稍微保持距離。不斷微笑的白井突然恍然大悟般說道:

「但是姊姊您這麼急要到哪兒去呢……?該…該不會!您又要到那位腐敗的類人猿先生身邊,打算去幫他的比賽加油……!?」

「才…才沒有呢,笨蛋!我跟那家伙現在是敵對狀態。」

「是嗎?可是那位先生現在好像在前面耶。」

啊?已經回到那里了?美琴的視野從旁邊的白井,不經意地移動到前方。

眼前所見的是……

跟銀發碧眼少女面對面的某少年。

他蹲在當場,用兩手繞住啦啦隊少女的腰,將臉頰湊近她的肚子。

什麼……!?美琴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雖說是大霸星祭期間中,這條馬路上除了自己們以外別無他人。因此那個少年才會趁此機會,在光天化日下抱著那個比自己纖細個一兩圈的少女腰部。男生跟女生面對面抱著已經是非常事態了,他特意彎下腰將臉緊貼在女生肚子上的理由又是什麼?這讓美琴啞口無言。

此時,美琴身邊坐在運動式輪椅上的白並,用充滿演技的聲音誇張地大叫:

「哇,這好像是懷孕幾個月的感覺哦?還是已經感覺到小寶寶在踢肚子了……呢?噗嗤。」

聽到這樣誇張的聲音,美琴的身體開始微微地顫抖。瀏海霹靂啪啦地散發出藍白色的火花。就算放出雷擊之槍,對那個少年也不管用。

恐怕連超電磁炮也不能傷他分毫吧。

但是,美琴仍然用盡全力握緊右拳,

「你給我……去死啦!大色鬼——!!」

她突擊到少年身邊,揮出拳頭,使出全身的力氣揍了下去。

「嗚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被一旁突發而來的拳頭揍飛的上條離開茵蒂克絲身邊,滾倒在馬路上。受到打擊的後頭部與擦撞到路面的手腳,傳來陣陣的疼痛。

臉頰感受到的女生肚子奇妙的柔軟觸感、微微的汗水濕氣、甜美的味道跟溫暖的體溫,因為這種種要素變得腦袋昏花的上條,受到美琴的一擊後總算清醒過來。而且在物理上總算能跟茵蒂克絲保持距離。上條心想這明明是一石二鳥,但為什麼自己一點也不高興?

「咦?……打中了?」

打人的美琴反而驚訝地發出叫聲。

上條倒在路上,顫抖說道:

「嗚…嗚嗚……不,這樣也好。之前包圍我跟茵蒂克絲的那股粉紅色謎樣氛圍,憑我一個人是無法脫身的。但是,不,不過……為什麼這世界不能准備稍微溫柔一點的解決方式啦!!」

上條半哭著擦拭眼角。但是,碰到的卻不是習慣的手的觸感,而是薄布的觸感。感覺上好像是緞子,相當光滑的布料。這是什麼?仔細觀察後,那是塊白布。像電視節目上吐槽時用來打人的折扇般,折疊成好幾層。

是百褶裙。

茵蒂克絲身上穿著的啦啦隊制服。

「………………………………………………………………………………」

裙子的側邊拉鏈縱向裂開,變成一塊長方形的布。剛剛伸手繞住茵蒂克絲腰部時,好像有抓到裙子。因為在那樣的情況下被打飛,所以才一起扯了下來。

(這麼一來……)

上條害怕地將視線從手邊轉往正面。

眼前站著滿臉通紅的茵蒂克絲。身上仍然是穿著啦啦隊制服,卻只剩下上半身的淺綠色無袖背心。原本應該有的裙子不見了,因為上條正抓在手中。

銀發碧眼少女別說是肚臍,就連內褲跟大腿部被看得一清二楚。不,嚴格來說,她穿著像網球內衣般內褲型的服裝。也許是錯覺吧,內褲形狀的布料上的皺紋,在在顯示各個部分,不過那些部分當然無法直視。(但上條還是仔細地說明了。)

「!!」

茵蒂克絲急忙用兩手抓著的三色貓,試著遮掩下腹部,當然還是無法完全遮蓋住。滿臉通紅的她極力避開上條視線的姿態看來反而有些煽情。

交互看著眼前的光景,以及手上光滑的裙子,上條心想:

(——死定了。再過五秒後我的頭蓋骨一定會被茵蒂克絲的門牙…不,還有犬齒臼齒咬得粉碎敬請期待!……不過,等一下。現在的茵蒂克絲的確對咬人的動作相當在意!這麼說來現在還有逃生的機會!?)

在絕望之際找出希望的上條,正打算當場逃逸時,

「……給我等一下,你這家伙。」

「……好久不見了,先生。」

禦坂美琴與白井黑子冷淡的聲音突然響起。

「……」

當上條害怕地望向她們時,瀏海發出藍色火花的少女從短褲口袋拿出游樂中心使用的代幣,坐在運動輪椅上的少女大膽地掀開裙子,從大腿拔下可怕的金屬箭。

「哼,雖然我沒必要幫那邊的那個女生啦。」

「但姊姊的敵人就是我的敵人。」

嘴里的語氣雖然沒什麼干勁,但是兩人的電壓好像鋼升到最高潮了。唯一可以救命的茵蒂克絲,卻滿臉通紅地躲在美琴背後。

(我…我命休矣……)

全身脫力,將手放在額頭上的上條,最後彷佛不認輸似地說道:

「但是,當務之急最重要的應該是停止無謂的戰爭,大家一起合作解決茵蒂克絲裙子的問題怎麼樣啊?不能用和平的方法解決問題嗎?我想不行吧?對不起……」

原本想辯解的上條,在最後無法自圓其說的同時,兩名少女仿佛要讓這番話成為遺言似地撲上了他。

8

差點被超電磁炮及金屬箭打成蜂窩的上條,因為四處逃跑的疲勞,筋疲力盡地坐在長椅上。衣服被奪走的茵蒂克絲,被美琴跟白井帶到別的地方去修補破掉的裙子。(似乎是。丟下她逃跑的上條被緊追不舍時,從美琴口中聽到了這些話。)他心想這下大概又要用別針了吧。

(這……)

手機畫面所表示的時鍾,已經三點了。

土禦門元春跟史提爾馬格努斯那邊都沒有聯絡。

考慮歐莉安娜她們的目的不是「在學園都市中將靈裝交給某人」,而是「在學園都市內發動靈裝」,她們為了避開自己的追擊,很有可能會潛身躲在某一點,譬如飯店的房間內。因此要想采用先前為了阻止交易,試圖抓住移動中的歐莉安娜跟麗多薇雅她們的作戰方法應該很困難了。這是史提爾他們的意見。

他們現在正在尋找靈裝「使徒十字」的使用條件。在完全跟丟歐莉安娜的行蹤,如今沒有任何追蹤線索的當下,能夠依靠的也只有這一點。

土禦門他們的見解是:敵人羅馬正教的目的如果是使用「使徒十字」來支配學園都市,就沒有一直等待的必要,早點用不就行了?既然不這麼做,會不會有什麼特別的使用條件?

如果「沒有特殊條件,就無法使用『使徒十字』」,只要擊潰那個條件,就能夠阻止歐莉安娜的目的。既然單純的追蹤已經絕望,要對抗潛藏在學園都市內部的她們,剩下的路就只能從這點去探索了。

但是……

「……好慢哦。」

上條忍不住嘀咕道。

離最後跟歐莉安娜分開,應該已經過了幾小時。雖說沒有上條能幫得上忙的事,他仍會擔心這麼悠閑好嗎?在不知「使徒十字」會在哪里如何使用的狀況下,還是會感到相當焦慮。

而且更讓上條感到焦躁的事情是,

他身邊明明就有最佳王牌。

(茵蒂克絲……)

她是腦袋中紀錄有十萬三千本魔道書的完全記憶者,是活的魔道書圖書館。其龐大的知識當中,當然也會有「使徒十字」的情報。

最簡單的方法當然就是去問她。如果是茵蒂克絲,無論是「使徒十字」還是其它的事,只要是魔法關聯的疑問,一定不用五秒就能得到答案。原本「必要之惡教會」會設立禁書目錄這個職位,就是基于這個原因。

只要問她馬上就知道了。

但是,卻又不能問。

(學園都市「外部」的勢力…?)

這城市的外部,有大大小小的魔法勢力存在。只要知道學園都市內發生魔法事件,他們就會馬上突擊。

但不一定所有的人都對學園都市友善。其中也有人想藉機進入平常不能進入的學園都市,進行破壞工作。

這些人大半從學園都市外部,使用「搜尋魔力」術式。而且他們的搜尋大多以茵蒂克絲為中心。過去在她周遭發生過許多魔法事件,如果會發生什麼事,她的嫌疑最大。

因此,

(如果讓茵蒂克絲接近事件中心,搜尋術式就能發現歐莉安娜她們的魔力。因此不能讓茵蒂克絲卷入事件內,也不能讓她靠近。光是讓她嗅到什麼就很危險。)

茵蒂克絲擁有關于魔法的龐大知識。這樣的她,不可能漏過任何有關魔法的氣息。而且只要一度得到線索,以她的性格,就算上條叫她不要靠近,她也一定會馬上投入事件中。

「真是的,線索明明就在眼前,真的很想問問看。但是一旦問了就會完蛋。混蛋,真是兩難啊。」

上條忍不住夾雜著歎息嘀咕道:

「兩難,是什麼意思?」

聽到旁邊傳來的聲音,上條突然顫抖了一下。他嚇得轉過頭一看,不知何時長椅旁已經坐著一個身穿體育服的黑長發女子,姬神秋沙。學校指定的短袖短褲體育服下,脖子應該掛著銀制十字架。現在黑長發蓋住的脖子後方到鎖骨,應該有一道細鎖。這道鎖從體育服的脖子侵入內部。

「姬…姬神?你為什麼會在這里……?」

「發生了一點麻煩事,所以我在找你。」

會是什麼事?上條微微歪著頭。姬神沙秋原本就是缺乏表情變化的女孩子,平常很難判斷她是生氣還是高興。她現在要是說「肚子餓了」固然可以相信,即使她說的是「我想養貓」也同樣不會有疑問吧。

因此,上條老實問:

「麻煩的事是什麼?」

「恩,小萌老師出了點麻煩。她看起來好像很生氣。」

「???」

聽完後,上條決定先跟著姬神走。她抓著上條的手腕,拉著他說「這里這里」。

上條看著兩人牽在一起的手。看到直盯著手的上條,姬神微微皺了皺眉。

「有什麼事嗎?」

「沒啦,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啦。姬神你好像不怎麼在意啊。」

「——」

此時,姬神突然放掉了手。她仍然沒什麼表情,但感覺上似乎有點發紅。她將剛剛牽著上條的手移至胸前,用另一只手包住。表情雖然看不太出來,但似乎相當地在意。

姬神秋沙帶他前去的地方,是相當大的公園。

可能是因為午休結束了吧,周圍的人很少。今天的主角還是大霸星祭,所以選手跟觀光客部前往人多的競技場。街上這麼多人來來去去,基本上還是競技場往競技場的移動,或者是在選購伴手禮。特別是觀光客外宿這附近想賺取時間觀光,還購買了入場券來到學園都市。人人都忙著參觀比賽,根本沒時間偷懶吧。

缺乏人氣的公園一角,有一張長椅。

長椅前面,和茵蒂克絲穿著同樣啦啦隊制服的小萌老師非常生氣。她正在熱切地談論吸煙者的禮儀,以及未成年的吸煙問題。

另一方面,把這番話當成耳邊風的,是魔法師史提爾.馬格努斯。他臉上並沒露出因說教而感到沮喪的表情,而是看起來相當疲倦,又有點受不了的笑容。

小萌老師試圖從史提爾手中沒收香煙盒,史提爾卻把香煙盒像球一樣拋來拋去,小萌老師的手根本就追不上。她不斷撲空的樣子從遠方看來,好樣追著塑膠球在玩的小狗。

「就是那里,那里。跟小萌老師在一起,之前救過我的人跟老師在吵架。我不知該如何是好。」

姬神看著眼前的光景,似乎有點狼狽。對她而言,小萌老師當然是她的恩人,但是當初煉金術師在暗中活躍的「三澤墊」事件中,史提爾.馬格努斯也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應該不希望雙方吵架吧。但是,上條一看到渾身香水味的神父之後,露出一副打從內心厭煩的表情。

「我說……姬神,用不著阻止啦。為了那家伙好,真的該讓小萌老師好好罵他一頓。」

聽到上條的話,姬神帶著困擾的眼神說:

「但是,那個抽煙的人一直很困擾地盯著這邊看耶。」

「那家伙現在因為被小女孩纏上正高興的要死啊,不用管他們沒關系啦。」

「但是,小萌老師整張臉都紅了,看起來好像生氣得有點累了。」

「那個老師越是看到壞孩子就會越開心,不用管她啦。」

發現在一旁搖頭的上條,小萌老師並沒有停止想抓住半空中香煙盒的手。

「啊,上條!!還在那里發呆干什麼,快點來幫老師啊!這個孩子是可怕的重度煙槍啊!我說你趕快把那個香煙盒交給老師哦!?」

無計可施的上條只好走近小萌老師跟史提爾。

上條先看了看小萌老師,然後又將視線移到了長椅上的史提爾。

「……真是太好了,這世上還有人願意為了你而生氣。」

「這點我也很想贊同你,上條當麻。不過我現在有事要忙。這個人很吵耶。」

史提爾說著,趁香煙盒被拋高時。用整理上衣衣領的動作指了指胸口口袋里手機的吊飾。沒品味的骷髏狀燈幟正在一閃一滅。有來電。他讓上條看了之後,再度以自然的動作接住香煙盒,繼續跟小萌老師玩拋球。

這個男人的聯絡對象……應該是英國清教的成員吧。如果是有關「使徒十字」的情報,當然不能讓小萌老師聽到。

「啊!丟到那邊去了!」

當上條這麼想的時候,隨著小萌老師的話,視線一端突然有東西飛了過去。他慌張地接住一看,似乎是電影中經常看到品牌的香煙盒。

史提爾無視小萌老師的話,伸出了食指跟中指,將兩指的指腹貼近嘴邊。該不會是嗯心的飛吻吧!?認真戒備的上條,過了一秒才發現那是暗示吸煙的手勢。

恍然大悟的上條,把香煙盒伸向姬神說:

「姬神,你有帶打火機嗎?」

咦?相較于反應慢半拍的姬神,小萌老師以極高的速度轉過身來。

「上條!你是想發揮什麼無用的挑戰精神啊!姬神,你也該強硬地阻止他啊!!」

小萌老師以極快的速度接近。看到這場景的史提爾,從胸口的口袋拿出手機,貼在耳邊轉身離開。

(如果是「使徒十字」的情報就好了。如果不是這樣,現在我被老師說教就沒意義了。我完全不想吸煙,這誤會該如何解開!?)

看到因為單純的憤怒開始眼泛淚光的小萌老師,上條開始焦躁起來。就在這個時候,換他的手機震動起來。

誰打來的?上條微歪著頭打算將手伸入短褲口袋——

「上條!老師在說教中要把手機電源切掉!!」

「哇!!」

被小萌老師纏上,上條忍不住往後一仰。小萌老師在空中接住他不小心脫手的香煙盒。上條趁機一口氣拿出口袋里的手機。一看畫面,是土禦門元春打來的。

(那家伙會打電話來,表示歐莉安娜那邊有什麼動靜?……糟了,這麼一來我就不能耗在這里,也不能讓小萌老師聽到對話的內容……)

在大叫「上條!!」的小萌老師面前,上條突然躲在姬神秋沙身後。突然從背後被抓住雙肩的黑發少女臉微微發紅,但是躲在身後的他並沒發現。

上條略作思考,該如何突破這種現狀。

「嘖,姬神,就交給你了!我已經如你所願,阻止小萌老師跟史提爾的爭吵,接下來就拜托你啦!!」

幾近自暴自棄地大叫後,上條立刻逃離當場。當小萌老師跟在他身後想要追趕時——

「哇,姬神你在干什麼啊!干嘛突然抱住老師啊!!」

對方好像真的遵守約定,讓小萌老師不再追上來。上條在內心發誓晚點要請姬神秋沙去吃攤位的什錦燒,一口氣跑到公園外面。

應該是很重要的事吧,土禦門的來電持續了好長一段時間。就在要被轉到留言的前一步,上條按下了通話鈕。

「哦哦,阿上!史提爾現在好像在講電話所以不通,他有沒有在你那邊喵!?如果知道他在哪里?可以幫我傳個話嗎?」

「什麼?」上條稍稍思考後,「……啊,剛剛好像也有人聯絡他耶。你要說的事跟歐莉安娜有關系嗎?那家伙該不是又做了什麼壞事吧!?」

「沒啦,事情沒那麼嚴重啦……啊啊,阿上還是知道一下比較好。我現在用比較特殊的方法調查學園都市的保全,用警衛跟風紀委員們使用的方式喵。因為機械沒辦法對應魔法,所以我沒抱太大期望——發現了。」

聽到這句話,上條全身的毛發部豎了起來。

土禦門繼續說道:

「大約三分鍾前,在第五學區——發現她走出隔壁學區地下鐵『西部山站』出入口,不過之後就沒下落了。她可能使用了遮斷視覺情報的術式,或者躲入攝影機的死角。目前還無法判斷。」

「三分鍾前嗎……這有點難啊。」

從這里到第五學區為止,最短也有四公里。

現在前往有問題的地下鐵,歐莉安娜恐怕早就趁這個機會跑掉了吧。

「沒有必要完全追上歐莉安娜。到了西部山站後,再請史提爾用探索魔法就好了喵。只要抓到正確的位置,就能一舉攻下她。這樣一切就結束了。」

探索斑法。

記得是叫「理派四陣」吧。

原本是土禦門的術式,現在由史提爾使用。可以進行以便用者為中心,約半徑三公里左右的搜索。使用的條件是,需要探索目標使用的魔法道具「靈裝」。我方手上有歐莉安娜的單字卡。

「敵方如果前進三公里,那就會離開探索范圍。這麼一來我方就必須前進四公里才能展開探索。這樣來得及嗎!?」

「所以才要快啊,阿上。就算使用自動巴士,也要趕快帶史提爾到現場!!」

通話切斷了。

如果無法順利找到「使徒十字」的使用條件或弱點,這很有可能是最後的機會。毋甯說,必須以如果沒能找到就會萬事休矣的心態行事。

「混蛋!史提爾!!」

上條叫道,他繞過姬神秋沙跟小萌老師可能會在的地點,回到了公園。現在會使用追蹤歐莉安娜的探索魔法「理派四陣」的人,只有史提爾而已。

上條快速轉頭四處張望奔跑著。不幸中的大幸是,歐莉安娜應該沒察覺到已經被我方發現了。對方如果盡全力逃,可能會來不及。

對方用走的,我方則是用跑的。

只能利用速度,彌補雙方的距離跟時間差距。

行間四

吹寄制理坐在醫院等候室的長椅上。

青蛙臉醫生說,必要的處置已經全部完成了,所以在醫院內隨意散步沒關系。護士們都笑著說:「這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呢,通常不會這麼快就好的。」她們還真是雞婆。

吹寄走下自己的病床,為了確認自己的身體狀況,決定在醫院的內部走走看。

「……嗚。」

她用一只手壓住太陽穴,輕輕地搖了搖頭。

來到電梯面前時,輕微的暈眩傳到頭部。她之所以被分配到病床——也就是說不僅只是診察,而是被告知得住院一天——理由就在這里。

就算中暑重度症狀的強烈頭痛跟排斥反應被醫生治愈,但流失的體力只能慢慢回複。外表看起來雖然沒有明顯的傷口或症狀,但是吹寄的身體狀況還不能算是萬全。

她看著手中的小小按鈕。

那是火柴盒大小的機械盒。很像是攜帶式的護士鈴,由于醫院內不能使用電波,機能應該只是會發出大音量的警鈴,可能是改良過的市售警鈴。光是拿到這樣東西時,她就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非同小可。

吹寄制理環視四周。

附近有個兼作吸煙區的空間。那是靠近電梯附近的一小塊空間,並沒有牆壁隔開,區域入口的地板上有條溝渠。空氣清淨機的通風孔,形成了一道空氣簾。四角型的空間中有更小一圈的口字型長椅,中心點則是放著圓筒型的煙灰缸。

她無視那些吸煙設備,只是用昏沉沉的頭望著牆角。

那里並列著四台飲料的自動販賣機。

「……想回複體力,需要的是運動飲料吧?」

她話中缺乏了平時的霸氣。光是從坐著的長椅起身,就有輕微的頭痛由太陽穴的右邊通往左邊。這樣要馬上參加下午的比賽是不可能的,吹寄皺著眉頭,慢慢移動到自動販賣機前方。將有錢包功能的手機放到資料讀取部分後,按鈕的燈一齊亮了起來。

「我看看,最理想的應該是……糖分、氨基酸、礦物質、還是……哈…哈啾!」

她在思考時突然打了個噴嚏。

頭部前後搖動,額頭用力撞上自動販賣機的按鈕。隨著喀拉喀啦的聲音,與吹寄意志無關的飲料滾了下來。忍著頭部的陣陣刺痛確認之後,上面是寫著「煉乳西打」的奇怪飲料。

「……不健康到極點。」

她一只手拿著飲料罐忍不住說道,但是又不能這樣丟掉。吹寄制理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好折回本來走的路,回到自己的病房。

剛剛一路走來的無機質走廊,看起來有如絲路的沙漠。

光在室內就已經這樣,實在很難想象要在殘暑尚盛的大太陽底下跑步,會是怎樣的感覺。

(真是的,到底要…什麼時候……)

吹寄拖著身子走動,歎了口氣。

(……才能回到工作崗位?如果我不在,不知道那家伙又會惹出什麼亂子啊。)

第六章追擊的再開與結束Accidental_Firing.

「真是的!都是姬神啦,害老師我追丟上條了!」

小萌老師走在學生宿舍並列的一角,對著身旁的少女叫道。

相較之下,跟班導師走在一起的黑發體育服少女姬神秋沙,一手拿著裝有果汁的透明塑膠杯,以意外悠閑的聲音說:

「但是老師,下一場比賽的時間快到了。」

「哼!我知道啦。所以我想速戰速決,趕快罵完他再把他帶回同學那里啊!」

兩人走在離第七學區邊緣極近的場所。這里除了先前上條與史提爾逃亡的公園之外,還有商店街與學生宿舍等諸多建築。建築物問的高度落差極大,看起來就像缺了梳齒的梳子。

可能是這附近距離學校——現在應該說是競技場——有些距離,所以往來人們主要的目的都是尋找伴手禮。不少客人稀奇地看著販賣鑰匙圈跟拼圖的店家,基本上那些東西對于這城市里的居民而言根本看也不會看。

小萌老師歎了口氣:

「我知道了,就當作上條在競技場等我們。姬神,你動作要快一點啊!」

「恩。」

姬神秋沙小口地啜飲著杯中的果汁回應。聽到她的聲音若有所思,小萌老師微微傾著頭。

「……姬神?你是不是有什麼煩惱?老師願意傾聽你的煩惱哦!」

「不是煩惱啦,」姬神將嘴離開杯子,「上條的樣子好像有點奇怪耶。感覺上,他好像心不在焉。」

「恩。聽你這麼一說,他好像有點焦躁。不過,應該只是因為下一場比賽快到了吧?」

「……但是,那種感覺…」

姬神停頓了下來。

她曾經親身感受過那種獨特的緊張氣息。當某個少年靠著一只拳頭,面對使用有如神只般力量想殺掉自己的鏈金術師。為了自己想守護的人,為了求得勝利而不擇手段,最後甚至不惜讓右手被切斷,只為了將其轉化成戰斗力量的那時候。

但是——

「大概,是我多心吧。」

「???什麼意思?」

姬神看著一臉疑惑的小萌老師,有點焦燥地想著:

(但如果只是大霸星祭的比賽,應該不會這樣。)

小萌老師仰起頭來,看著眼前若有所思的黑發女孩。她拉著姬神的體育服腰際部分說道:

「也就是說,你很在意上條的事。」

「——」

姬神的動作突然停住。

她手上的果汁杯差點掉落在地上,姬神露出罕見的驚慌表情重新抓好。

「這的確是事實啦。但是那樣的說法似乎過度直接,很容易招致誤會。」

「不是這樣嗎?」

「……那,小萌老師在意上條嗎?」

小萌老師差點絆倒在空無一物的地面。啦啦隊制服的迷你裙差點掀了起來,不過所幸還是沒有走光。她用力地抬起頭說道:

「你…你在說什麼啊,姬神!老師我身為上條的班導師,就是負責指導上條的人哦!就…就就就就算說心里很在意,也是因為擔心上條的將來,你這麼直接的說法反而容易被人誤會耶——」

「我就是這個意思。」

「……」

小萌老師稍微安靜下來。姬神伸出沒有拿飲料杯的那只手,抓住了班導師細瘦的手。姬神確認過跌倒在地的小萌老師沒有受傷後,眼睛仿佛安心似地眯了起來。

「不過,避免用剛才那樣的說法可能比較好。我跟上條感情沒那麼好。如果被誤會,上條反而會比較煩惱。」

咦?小萌老師的臉色稍微改變。

「哈哈,因為姬神你心里這麼想,所以才在上條面前避談夜間游行的事嗎?你明明就很認真讀了之前發的導覽手冊。夜間游行對學生們來說,就某個意思來講,可是跟白天的比賽同等激烈的戰爭呢。」

大霸星祭期間,日落後不但會舉行霓虹燈或雷射光的大規模點燈儀式,比賽結束後學園都市全區還會舉行電子裝飾車輛與移動舞台的游行。由于大霸星祭接受電視台的贊助,游行的規模不容小覷,還會有不少演藝人員參加。

學園都市統括理事會平常為了禁止晚上外出,將交通機關的最後班次設定為完全放學時間,但這天也例外獎勵夜游。雖然不是像聖誕節或是情人節那樣的超大型節日,卻也是在學生問極受歡迎的活動。

但是,

「不可能啦。」

姬神一言否定。

「像我這樣的人。就算我突然邀他,上條一定會很驚訝。這樣一點也不適合,所以我想還是別說出口。」

她稍稍眯起的眼睛看起來相當溫柔,同時又讓人感覺到有陰影在內。

對小萌老師而言,她最喜歡看到學生這樣困擾的表情。

「沒這回事啦。上條可能會有點吃驚,但那是驚喜啊。上條要是看到你快樂地笑也會很高興,你如果難過他也會悲傷,他就是那樣的孩子。老師我很清楚這一點。」

她抬頭望著比自己高很多的學生說道:

「所以,你只要邀上條參加覺得快樂的事,他一定會很高興。只要說是夜間游行,就絕對不會有任何問題啦。」

聽到這番話,姬神眨了眨眼。

平常面無表情的臉,多了些許驚訝的表情。

姬神輕輕搖了搖裝有果汁的透明塑膠杯。然後,她面向小萌老師,眯起眼睛露出一個極難察覺到的笑容。

「不要,我絕對不要。」

「哼!老師這麼拚命地鼓勵膽小的姬神同學,你干嘛那麼固執啊!?」

「總之,我不會邀他的。」

看著氣得滿臉通紅的小萌老師,姬神偷偷放松了肩上的力道。

2

上條當麻與史提爾在街上奔跑。

各處的競技場已經展開各式各樣的比賽。比賽的報導從四處的播音器及大畫面傳來。上條的學校也快要展開「全校男子.騎馬打仗預賽A組」,可惜的是他根本撥不出時間來參加。

「上條當麻!如果要前往自動巴士停車站,定這里的小路比較快!」

「不,我看過發車時刻表,還是地下鐵比較快!巴士的停車站太多,途中必須停下好幾次,地下鐵起初雖然要等一下,但是只要發車就會馬上追趕過巴士!!」

兩人大聲說著話彎進小路,一口氣跑下連結地下室的地下階梯。通過水泥建成的車站狹小通路時,上條將自己的手機放在阻撓前方的自動剪票口。現今在學園都市里,具備ID認證付費機能的手機並不稀奇。

但是自動剪票口只能對應學園都市的手機。史提爾咂了咂舌,前往售票機。這個男人之所以不強行穿越剪票口,是因為他判斷在這種局面,不要徒增無謂的麻煩比較好。他似乎覺得拿出零錢很麻煩,將千圓鈔票插入機器後,一把抓住找出的零錢跟車票馬上返回。

史提爾總算通過了自動剪票口。

地下鐵列車正要發車,耳里傳來電子音的鈴聲。首先到達月台的上條跑進車內,後到的史提爾在門要關之前伸出手臂。車門因為安全機能重新打開來,史提爾硬擠入車內。車站站務人員好像瞪了他一眼,但現在無暇顧忌這種小事。

列車緩慢地開動了。

上條將背靠在列車的門上說道:

「……距離土禦門所說的西部山站,還有兩站啊。」

上條抬頭看著門上的電子布告欄嘀咕道。將零錢放入錢包里的史提爾,突然摸著衣服內側,拿出新的煙盒。上條驚訝道:

「你這家伙,到底藏了幾盒啊?」

「不用你管。」

史提爾不理會他,逕自從盒子拿出一根香煙。

「啊!不能在列車內抽煙啦。如果感應到煙霧,就會緊急停車耶。」

上條慌張地制止他,史提爾打從心里厭惡地咂舌。平常他會把上條的話當成耳邊風,但他知道當務之急是追蹤歐莉安娜,于是吏提爾皺著眉將香煙放回懷里。

接下來他從懷中取出別的盒子,大小跟香煙盒差不多,是用古木作成的盒子。史提爾從里面取出某種東西,開始像香煙一樣嚼了起來。

「這是咀嚼式香煙。」

「……你就這麼喜歡香煙?」

「沒有尼古了跟焦油的世界就跟地獄沒兩樣。像我這樣虔誠善良的羔羊,怎麼可以掉入地獄?」

「在說這句話之前,希望你能先反省自己的人生。」

就在兩人一來一往吐槽的同時,列車已經到了第一站。有一些人下了車。新進車內的乘客,看到史提爾的奇裝異服都嚇了一跳。

車門關了起來,列車又重新發動。

還剩下一站。

「接下來呢…」

歐莉安娜湯森定在第五學區的街上,用輕快的語調說道。

她知道行人們眼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大霸星祭期間中有不少外國來的觀光客,金發碧眼本身並不稀奇。引人注目的是她勻稱的肉體,以及身上強調肉體之美的衣服。雖說這國家近十年來衣服的設計變得相當開放,但像她身上那條絲毫不隱蔽美人玉腿的縱切布條式長裙還是栢當稀奇。基本上沒穿泳裝卻需要圍著沙龍裙時,就可以說是非比尋常。

但是,歐莉安娜絲毫不在乎周圍的目光。

身為一個被追蹤的人,可說是極不自然。

(時間的話……可能還要花點時間。算了,這一點就交給麗多薇雅吧。這段期間,大姊姊我該怎麼辦呢。恩恩。)

歐莉安娜彷佛要吸引周圍視線似地在街上走動。

看起來充滿余裕。

完全不在乎自己有可能會被追蹤者發現。

列車再次停止。

第二站,終于到達目的地西部山站。

當列車左右兩側的門打開時,上條與史提爾馬上奔到月台上。他們直接跑向最近的出口。途中將咀嚼式香煙吐到垃圾箱里的史提爾說:

「混蛋,土禦門在哪里?如果那家伙不在,就沒辦法准備探索用的『理派四陣』!!」

他邊說邊操縱手機。雖說這里是地下,大概因為很接近基地台,所以很快就接通了。

「土禦門!!」

「喵。抱歉。我搭的自動巴士來到車站附近了……這附近的路好像是十公里競走的指定路線。因為賽程表的變更,所以時間提早了。結果巴士就塞在路上動彈不得。」

史提爾毫不隱喵地咂了舌。

「從那邊到這里的距離呢!?」

「如果下車用跑的,大約要十分鍾左右。」

上條心想這下糟了。

發現歐莉安娜已經過了三分鍾,來到車站又花了五分鍾,接下來還要等十分鍾,然後再開始探索魔法的准備,實在很難想象她會移動到哪里。之前聽土禦門說過,搜尋歐莉安娜的魔法「理派四陣」范圍是半徑三公里左右。如果被歐莉安娜發現這邊的動靜,很有可能又會被她逃脫。

土禦門可能明白這一點吧。他以苦澀的聲音說:

「史提爾,你記得我的『理派四陣』的樣式嗎?」

「不可能。」

「如果我透過手機指示你,你畫得出來嗎?」

「不可能啦。光是這樣邊看邊學地組合術式,一點也不清楚理論。我對東洋樣式一點概念都沒有。特別是你所准備的『理派四陣』所使用的場所及空間的流脈掌握方式,西洋跟東洋的方式大不相同。我又不是那孩子,你打算在電話那頭一口氣教我陰陽思想還有精髓?」

「……那要不要用你的西洋術式搜尋?」

「可以的話還是拜托你,這方面我完全是門外漢。」

「這樣啊……算了,說得也是。」

苦澀的歎氣碰到了麥克風,發出了雜音。

土禦門一瞬間煩惱之後,

「好吧,就由我這邊發動『理派四陣』。」

聽到這句台詞,上條不禁嚇了一跳。

「怕什麼?徒步十分鍾的距離,就很有可能產生致命的誤差。與其特地花時間到車站,這麼做才對吧。歐莉安娜也有可能搭地下鐵或自動巴上移動喵。探索還是早點進行比較好。」

在上條說話之前,土禦門一個人先做出了結論。

「『理派四陣』的結果我會用手機傳給你,史提爾跟阿上一起追擊、逮捕歐莉安娜吧。持有『使徒十字』的可能不是歐莉安娜,而是麗多薇雅。可以的話,希望能生擒她。」

「等…」

聽到這里,上條終于無法忍耐了。

「等一下,土禦門!你還可以再使用魔法嗎!?」

土禦門元春無法使用魔法。

正確來說,他雖然可以使用魔法,一旦使用,肉體內部到處會爆發。因為他既是魔法師,同時也是超能力者。由于超能力者跟普通人的身體構造不同,如果使用「為了普通人而創造」的魔法,就會引起排斥反應。

他不可能不知道這點。

今天他就曾因為使用了魔法而渾身是血。

如今他卻說要自己使用「理派四陣」。之前已經用過一次魔法的他,使用了兩次魔法很可能會有死亡的危險。

但是,他不回應上條這樣的擔心。

土禦門沒有回答,就連史提爾也沒有。

史提爾仿佛要封住上條的話似地,對著手機開始說起話來。

「……你確定可以吧?」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問我這句話喵?我是魔法師,是使用魔法的專家吧?還有阿上,要抱怨的話等我在醫院病床上再慢慢聽你說。探病的話請帶哈密瓜跟蘋果喵。」

「土禦門!」在上條大叫同時,通話單方面地切斷了。

史提爾將手機收入胸口的口袋。

「恩。接下來那家伙打電話來時,應該是發動『理派四陣』之後了吧。我們不能讓那家伙的覺悟白費,現在不要再想多余的事了,上條當麻。」

「可惡!!」

被他這麼一說,上條忍不住用拳頭敲了水泥牆。「那是多此一舉。」史提爾受不了似地說完這句話,從懷里又拿出了新的香煙。

一分鍾後,史提爾的手機響了。

是土禦門元春打來的。

內容是他要移動到沒人的地方,發動「理派四陣」。

歐莉安娜的肩頭微顫。

(哦——這…這跟之前使用的術式一樣。這是在諷刺無法再次使用同樣魔法的大姊姊我嗎?)

走在第五學區步道的正中央,她心里這麼想著。

敵方的探索術式是利用歐莉安娜的單字卡——更正確的說,是她在當場突然想到寫下,有如俳句般世界最小的不安定魔道書「原典」,來逆探知歐莉安娜所在的場所。

但是對歐莉安娜而言,她將術式的發動跟停止,設定成「不安定原典的發動與自我破壞」所產生的切換。由于需要歐莉安娜自身的魔力,而卡片上又具有「感知歐莉安娜命令的機能」,因此可以追蹤到她的行蹤,進行逆探知。

這麼一來,

(大姊姊我的卡片……在那邊叫什麼呢?算了,總之只要卡片跟大姊姊我的魔力相連系,當對方想對卡片進行什麼小動作時,大姊姊我也馬上就會感覺到異變了。)

想著想著,歐莉安娜加快了腳步。

世界上存在著可以無視于彼此距離間隔的魔法。特別是在暗殺方面,即使逃到世界的另一端也逃不了的攻擊,是非常受到重視的。

但是,

(這個不一樣。)

當巴上被燒成火球時,她就感覺到追蹤者們似乎極端恐懼跟自己的距離被拉遠。如果對方的術式可以無視于距離進行全世界的探知,慢慢行動應該沒有問題。

(這麼一來,有效的方式應該是走遠點比較好……雖說如此,還真是傷腦筋啊。大姊姊我應該走多遠,而且要往哪個方向去比較好?)

歐莉安娜歪著頭,越過了一波波的人群。

(接下來,要往哪邊走才好?)

她看著飛船飄浮著的天空,在腦中想著。

上條與史提爾一口氣跑上地下通往地面的樓梯,從地下鐵車站的出口飛奔而出。

第五學區跟上條他們生活的第七學區不同,有很多大學跟短大。櫛比鱗次的大樓所營造出的雜然印象雖然相同,但是服飾店跟餐廳等的品味跟其它學區相比,有種比較成熟的氣息。從高中生上條眼中看來,這里有種難以親近的氣氛。感覺上好像被丟在世界聞名,但卻沒有什麼興趣的交響樂演奏會場。

但現在他沒空在意這一點。

上條他們盡全力奔走,破壞了整條街時髦的氛圍。

史提爾手中的手機,傳達了他們應該前往的地點。

他拚命地跑著。

「……歐莉安娜……她察覺到了。動作突然改變……現在往西北方前進。距離是三百到五百公尺……等一下,很快就能鎖定了……」

聲音斷斷續續,並不是因為電波收訊狀況的問題。通話對象土禦門可能全身流著血,正忍受著劇烈的疼痛使用魔法。

史提爾微微地喘著氣:

「五百嗎?……看起來好像很近,不過如果要跑過去抓到她還是有點難度。讓我確認一下,你可以用『赤術式』的炮擊嚼?」

「赤術式」是土禦門所使用的遠距離攻擊用炎魔法。土禦門之前曾使用過它,從遠處正確地轟掉上條的家。

「不可能喵……如果要這麼做,就必須切換掉『理派四陣』轉而專心在『赤術式』上。但是這麼一來,就不能鎮定不斷逃走的歐莉安娜最新座標,命中的精准度會因此降低很多。」

「更重要的是,不能再給土禦門增加負擔吧!!」

上條邊跑邊說道,史提爾報以煩躁的表情。他搖著嘴邊的香煙說道:

「『理派四陣』的有效范圍大概是三公里。再兩千五百公尺左右就出局了。就算要給誰增加負擔,也一定要縮短距離。」

「這點我知道……!!」

兩人互相大吼,奔跑在大馬路的步道上。進入一旁細小的道路後,又從彎彎曲曲的道路通往別的大路,爬上了天橋,跑下另一邊的階梯。

「……反應,出來了……歐莉安娜從阿上那邊的地點看來……方位,還是持續西北方……距離位于三百零九公尺到四百三十三公尺之間……總之她采用直線的方式……試圖逃掉追蹤的樣子喵。……快點,距離有效范圍外還有一千七百公尺左右……」

上條像馬拉松選手補給水分一般,一把用力抓住風紀委員正在分配的大霸星祭免費導覽手冊。

「西北方三百零九到四百三十三……哇!」

由于他看著手冊跑步,差點撞上步道上的圓筒型警衛機器人。上條慌張避了開來,身後的警衛機器人發出嗶的警告音。

「該不會是,那個吧……?從這里八百公尺左右的地方,是單軌電車的發車站。那是繞第五學區中一周的環狀線。如果被她搭上了,三公里很快就會超過了。」

距離這里雖然是八百公尺,對于跑在前面的歐莉安娜來說,只有四百到五百公尺左右。如果考慮到買票時間跟等待單軌電車的時間,還有幾分鍾的余裕?既然單軌電車會配合大霸星祭增加臨時班次,等一班列車應該花不到兩分鍾左右吧。

但是,手機那頭的土禦門突然開始說出奇怪的話:

「不,等一下……歐莉安娜突然改變方向了。」

電話那端傳來紙頁翻動的聲音。他大概正在交互地確認著自己的術式,以及大霸星祭的導覽手冊吧。

「前往那個單軌電車站的路徑……轉過了直角……歐莉安娜前往的地方好像不是發車站——!!什麼,那家伙竟然突然加快速度……!?」

什麼?上條邊跑邊皺著眉。

跑在一旁的史提爾,也聚精會神地聽著手中手機傳來的聲音。

周圍相當嘈雜,正在跑步的自己所發出的聲音與呼吸聲也相當大,但上條卻感覺到自己的耳朵深處一片寂靜。

電話那端沉默了下來。不知是在操縱術式還是怎樣,傳來手指擦動地面的聲音。單調的聲音綿延不絕,產生扭曲時間感覺的效果。

「混帳,她到底要往哪里……好痛!該死,竟然在這種時候……」

硬撐著使用魔法,好像增加了土禦門身體的痛楚。正當上條忍不住想開口時,土禦門搶先說:

「沒……問題,阿上……歐莉安娜的位置,我很快就能鎮定——喂。不會吧?」

說這話的聲音,似乎有點驚訝。

「這條路徑……可惡,原來是這樣。歐莉安娜那家伙,該不會——!!」

隨著土禦門的叫聲,手機那邊突然傳來雜音。麥克風部分傳來磨菜板摩擦的聲音。伴隨著不自然的殘響,通話半強制地切斷。感覺上好像是強制切斷電波的聯系。

上條焦躁起來。如果沒有土禦門指路,他們便無法判斷歐莉安娜前往哪個方向。就算以為自己在追趕她,卻反而有可能拉開距離。

「怎麼了?喂,史提爾,手機的天線呢!?」

「怎麼會突然不能通話?停下來,上條當麻。」

史提爾突然抓住跑在一旁的上條衣領。因為被勒住,上條只好硬是停下腳步來。史提爾不管一旁猛烈咳嗽的上條說道:

「……被擺了一道。」

「咳!你…干嘛啦,笨蛋!」

「就算歐莉安娜發現被逆探知魔法追擊的事,她應該不知道具體『該逃多遠才好』。在這種狀況下,就沒辦法擬定該逃往哪里的戰略。那麼該怎麼辦?她應該很快就能得到答案吧。」

「喂。」

上條有股不祥的預感。

不自然中斷的通話與土禦門的叫聲,不可思議地殘留在耳里。

「正如你所想象的,上條當麻。歐莉安娜為了逃離逆探知,所以選擇不拉開距離而是縮短距離……擊潰術式中心點的土禦門,也是勝利條件之一。」

「等一下,該不會……!?」

「沒什麼該不會,她十之八九有可能往土禦門那邊去了。」

「那我們要快點趕去啊!那家伙勉強使用魔法,現在身體已經支離破碎了!土禦門現在到底在哪里!?」

「我怎麼可能會知道?」

面對上條的叫喊,史提爾據實以告。

然後他又加上一句話,

「所以,我現在才要找。」

3

「嘎…嘎……!?」

土禦門元春在大理石般的路面上,彈跳兩三次後滾倒。手中的手機隨著沖擊離開了手,猛烈撞上附近的柱子。

他位于連結地下街間的聯絡通路。寬八公尺左右的通路,綿延一百公尺長。由于附近有條有名地下街作為捷徑連結,包含從業員在內,這里的人跡幾乎等于零。通路的正中央有大型的圓柱區分南北,柱角的陰暗處就等于是監視器的死角。

土禦門所搭乘的自動巴士因為十公里賽跑無法通行,他急忙找個人跡稀少的地方,展開了探索魔法「理派四陣」……

一陣沙沙聲傳來。

他在地面上做的「理派四陣」地圖被某人的腳給踩爛,朝著四面八方飛散。

「不能這麼大意哦。你借著跟大姊姊我的聯系,尋找我的下落吧。相反地,你好像忘了跟你連結的大姊姊我也能夠感應到你呢。喂,男孩子自以為是的行動會被對方討厭哦?」

戲謔的口吻。

同時擁有驚人強大力量的對手。

歐莉安娜湯森。

跟之前看到的樣子不同,她已經換下了工作服。深色的小可愛,加上有如簾子般縱裂開的淡色長裙。因為無法發揮裙子的功用,腰部還圍著泳裝用的沙龍裙。但是,她蓬松的金發以及美貌,仿佛方糖融化在嘴里般強烈的甜美曲線給人的印象,並不因為改變服裝就能蓋過。

她把弄著細金屬環穿過的單字卡。

「目前遇到的人里面,你好像是腦袋最清楚,同時也是擁有最危險思考的家伙呢。所以大姊姊我,過來解決你羅。」

「嘖……」

土禦門離開通路中央的圓柱,站了起來。

如果不知道對方的攻擊是否能被遮蔽物防止,牆壁跟柱子——會成為移動的妨礙。

「……乖乖地把『使徒十字』交給我,然後跟麗多薇雅一起舉手投降就沒事。還是你想成為被打碎骨頭的軟體動物?」

「啊,就算你告訴我你對打人沒興趣,大姊姊我喜歡比較刺激一點的游戲哦。那我就奉陪到你腰斷掉為止吧。」

歐莉安娜一臉愉快地回答,卻開始測量跟土禦門的距離。土禦門為了她精准的位置掌握暗暗咬牙。

(阿上他們……)

從太陽穴到側腹,以及手腳的各部分漸漸地滲出血滴來。這不是歐莉安娜的一擊所造成的,而是原本他的身體只要使用魔法就會產生排斥反應。

(……不能依靠他們。雖說徒步需要花十分鍾左右,但我並沒告知具體的場所。再說,是我自己選了沒人會來的地方。)

他輕輕握緊手指又放了開來,不讓歐莉安娜察覺。也許是內部破壞所產生的影響,動作就像線快要斷掉的木偶人一樣不順暢。雖說在實際作戰中往往無法發揮萬全的力量……但是像這樣一大意就會當場倒地的狀況也很糟,他冷靜的思考里可以感覺到焦躁的感情。

雖說如此,

(怎麼能從這里……)

土禦門用手擦掉嘴角流下來的血,直視前方。

(……打退堂鼓?)

他在略顯不協調感的十只手指上施加了力道。

(史提爾為了追趕歐莉安娜,結果遭受迎擊術式的攻擊。阿上因為英國清教的事情,遭受了無妄之災。)

他一口氣握緊雙拳,

(所以我怎麼能退?將他們誘入戰場的我,怎麼能全身而退!就算狀況再怎麼不利,就算全身是血也沒關系。絕對不能白白浪費相信我這個叛徒,並且協助我的那群笨蛋的好意!!)

戴著太陽眼鏡的眼中,燃起強烈的意志。

「……『背後捅人刀』——記住,這是我的魔法名。」

聽到這句話,歐莉安娜的嘴角浮現微笑。

同樣身為魔法師,她知道報上名字的男人的意志。

「呵呵,那大姊姊我不說出自己的魔法名就太失禮了。」

歐莉安娜的眼睛,出現認真的表情。

那是她身為魔法師的本性。

「我的名字是『基礎擔當者』……既然如此宣言,那我就一定要獲得勝利。這樣的完全性,才是對你的意志應有的禮數。」

土禦門不回答。

歐莉安娜也不說話。

彷佛盡早開始戰斗,才是對「敵人」最大的敬意。

兩名魔法師瞬間激烈沖突。

土禦門元春一口氣將十公尺的距離縮短至零。

歐莉安娜。湯森在這段期間,將一張單字卡銜在嘴里,一口咬下。


虛空中出現好幾條粗繩,卷住了她的手。繩子交互糾纏,有如障礙競走時使用的網子般包住她的手臂。

在歐莉安娜使用那個網子行動前,土禦門先揮出拳頭。

他想定最初的右拳可能會被擋下,因此假裝瞄准胸部,在對方的手臂被固定的狀況下連續發出左鉤拳,企圖先粉碎用來防護用的手腕。同時土禦門為了踩碎歐莉安娜的腳趾,將鞋底用力一踩。這是想一口氣破壞掉敵人手腳,奪走對方所有行動力的戰術。

但是,

歐莉安娜仿佛一開始就理解他的企圖般,將被瞄准的右腳往後退步,只用手臂擋住土禦門的第一拳。她利用拳頭的沖擊,以及腳往後退所失去的平衡,順勢往後一倒拉開距離。

土禦門原本打算擊碎手腕的左拳落空。

背部往地面靠的歐莉安娜,揮出繩網包住的右手。

卷起一陣狂風。

繩子與繩子所形成的網目中,傳來有如吹泡泡般的空氣流動。

但是出現的並不是肥皂水的泡沫,而是一根根可以打飛岩石的利刃。

「!!」

為數近二十根的刀刃,朝土禦門襲來。

面對有如散彈槍一般張開成扇狀的彈幕,土挪門往旁一縱,俯伏在地避開。他的背後有無數的柱子被打倒,天花板的螢光燈有好幾根向他襲來,貼在牆壁上的廣告及建材整體翻卷起來,大理石地板像被耕作過般翻起。

土禦門沒有起身,他的四肢貼在地板,像野獸般朝歐莉安娜撲去。如果是近距離,這樣可以縮短先起身再奔跑的動作。

「哈哈,大姊姊我並不討厭這種狂暴的年輕氣息哦!!」

背靠在地板上的歐莉安娜無法回避,面對迎擊放出一記飛踢。土禦門用右手抓住足踝,左手抓住小腿肚。只要能將足踝折彎成直角,那他就能先馳得點。

「呼!!」

正要折彎足踝的土禦門吸氣的那一瞬間,歐莉安娜卻在被完全制住前,以腳踝為支點,奮力轉身。然後用另一邊自由的腳,從旁像鐵槌一樣往土禦門的顏面踢去。

「嘎…啊啊!!」

土禦門的身體往左側用力一滾。

歐莉安娜起身,又用嘴撕下了單字卡。

從她手中解放出來的一股無形力量,往滾倒在地的土禦門襲去。土禦門政變轉動身體的姿勢,用力跳高之後,背部重重摔在牆壁上。體內傳來喀啦喀啦的怪聲,嘴里混雜著血味。

(混…帳!)

土禦門不斷往旁跳開,好躲避歐莉安娜接二連三的光彈。籃球般大小的大型白球撞到牆壁後爆發開來,土禦門的身體受到爆發的波及,再度撞到地板。

倒在通路上的土禦門慢慢起身。

他用手拭去唇邊的血,

(雖然只慢了一拍,但是動作……確實是,遲鈍了……如果是平常的我,早就已經折斷對方一兩根骨頭了……!)

「恩?你的做法是盡量不使用魔法嗎?算了,我是不想管別人生活的方式啦……但如果這樣,你,會死哦。」

歐莉安娜看起來很無趣地說著,將單字卡邊角貼在柔軟的嘴唇上。

「如果這是你的實力,你一定躲不過接下來的一擊。如果你告知魔法名的決心就只有這種程度,大姊姊我不打算繼續陪你玩下去。」

她好像在感歎太快就分出了結果。

就像特地用心准備考試,結果重要的問題卻過于簡單,感覺至今為止努力的時間都白費了。

「……到了這時候還期待外部的助力,未免也太笨了。大姊姊我也擬定了戰力分散的策略哦。現在這個地下道被結界所守護著,沒有人會想靠近這里,也不會感覺到有什麼奇怪之處,內部的情況也不會傳達到外部。不僅能隱藏魔力的流動以及魔法動作,就連第六感的偶發要素也會感到遲鈍——就算是專業的魔法師,也不會這麼簡單就接近這里哦。」

(……)

土禦門聽到這些話抬起頭來。

總覺得剛剛那些話有點不太對勁,但到底是對哪里在意?就算有些矛盾之處,遲鈍的腦袋無法掌握,那只是敵人說出來的話,有可能是對自己的威嚇或故意要引起混亂的錯誤情報。

「所以你就在這里被打敗吧。我會讓你後侮,光憑這點程度的覺悟就向大姊姊我報上魔法名。」

她說道。

歐莉安娜.湯森一口氣撕破牙齒咬住的單字卡。

就像拉開手榴彈的插鞘。

(……怎麼辦?)

歐莉安娜的單字卡飄落在地面上。

(從現在負傷的程度來看,我的身體再施行一次的魔法就不行了。但是,就算想使用「赤術式」,現在也沒有可以誦唱的時間!)

在單字卡接觸地面的同時,歐莉安娜身旁的地板突然有鐵柱猛然飛出。粗一公尺左右的五角型鐵柱,一口氣沖向天花板。

(既然如此,在這種狀況下,如果要給歐莉安娜最大打擊……!混帳,一定要趕上!要趕上!)

土禦門從沾滿血的體育服中拿出一張色紙。

他以精密機械般的速度,將已經皺掉的紙快速折起,

「一切依此信號開始!伴隨炫光與銳音!!」

「太晚了。」

話聲一落,巨大的鐵柱有如冰雕般碎敞開來。

化為幾千幾萬幾億銳利碎片的風暴,仿佛要埋住通路一般,朝土禦門元春突進。感覺上就像要將土禦門元春這個小小的人類,塞在巨大的主炮內炮擊。

蟲響在稍晚傳進耳里。

(一定要來得——!!)

在土禦門的願望傳達之前。

破壞一切的鋼鐵海嘯,一口氣通往道路前方直到底部。

4

整條道路完全毀壞了。

從歐莉安娜所站的位置,到通路終點的柱子全都被打斷了。看樣子那些柱子只是用來裝飾,實際上並非用來支撐天花板,至少免除了天花板崩塌的危險。牆壁、天花板、地板的所有裝飾,就像禮物的包裝紙似地被剝開,就連露出地表的建材,也像被耕過的土地般遭到破壞。放眼所見沒有一處是平整的。地面一整片碎裂,剝開的天花板里,消防灑水裝置的水管好像破了,噴出有如完全打開水龍頭的水量。

「……」

歐莉安娜看著自己制造出來的慘狀。

(弄壞監視攝影機了?這下警備可能會變得嚴格一點。)

敵對的魔法師剛剛好像在瞬間躲入柱子的陰影,放低身子盡量減低傷害。但是,這樣程度的躲避當然無法防范。俯伏在地的土禦門背上,如今插了四片鐵片。一片片數公分左右的碎片,有如刀子般銳利。崩壞柱子的碎片還有好幾塊撞到了身體,那些鋼筋水泥塊的大小有如哈密瓜。

「結束了,是吧?」

歐莉安娜平常會盡力將犧牲抑制到最小,但是對于報上魔法名的魔法師卻另當別論。在歐莉安娜的想法中,魔法名是魔法師生存的目的,置之不理是對使用魔法者最大的侮辱。無論是遭此待遇,或施予者都是。

因此,歐莉安娜並不喜歡這樣。

就算她知道應該在最短的時間內解除危險,然後趕快離開現場,燼管她無視于效率全力迎擊,但這麼簡單就分出勝負,讓她覺得有點不滿足。

(接下來,應該解開這附近所設下的結界,趕快離開現場?雖然大姊姊我喜歡留點余韻啦。)

切斷焦躁的思考達到結論後,歐莉安娜環視四周。想要解除結界的話,就必須使用魔力做出某種信號,藉此讓不安定的「原典」自行崩壞。

但是,

「……?」

歐莉安娜出現驚訝的表情。雖然只有臉上的眉毛稍微挑動一下,光是這樣的變化,已經充分表現出她內在的感情。

結界解開了。

歐莉安娜.湯森明明沒有下任何命令。

「這是怎麼回事?雖說本質不安定,再怎麼說也是「原典」的一種啊。沒有魔法的干涉,實在不可能會被破壞。還是,他的同伴們已經到了……?)

歐莉安娜繞到前後出入口查看。可是什麼都沒有。破壞了結界,就等于是通知結界的主人結界被破壞。因為一開始就無法使用奇襲,在結界破壞同時,常用的手段是設置閃電戰……

歐莉安娜疑惑的神色越來越濃,

她突然間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該…該不會是……」

她的動作突然停止,然後轉過身來。

她的視線投向背部插有四片鐵片倒在地上的魔法師,他的樣子跟剛才一樣。突然間歐莉安娜看到某樣事物。

倒地的土禦門手邊,有只以染血的色紙折成的鳥。

(剛剛他好像在緊要關頭構成某種術式……莫非就是為了破壞結界?但是為什麼?面對剛才猛烈的一擊,他為什麼不防禦,反而做出那種事……?)

破壞結界並不會馬上導致歐莉安娜的失敗,那只是保險之一罷了。

這麼說來,他的目的是……

「看來……好像是我…也能破壞的術式。」

歐莉安娜被他的聲音嚇到,

應該確實埋葬在魔法名之下的「敵人」,現在竟然還沒死。

「外表看不出來……你還挺耐得住激烈運動嘛?」

聽到歐莉安娜不服輸的話,敵對的魔法師倒在地上,微微牽動嘴角笑著。

仿佛要用微笑顯示自己的余裕。

土禦門元春牽動著滿是血的嘴唇,愉快地說道:

「歐莉安娜.湯森,你不是說過在結界中,『內部的情況也不會傳達到外部』?這樣我會很傷腦筋哦。」

「什麼……」

歐莉安娜突然發現一件事。

既然一個人無法打贏敵人,那最初考慮到的會是什麼?當然就是呼叫伙伴過來啊。

知道敵人心里所想的事情,她肩膀的力量突然消失。

寄托在這一點上,未免也太悲哀了吧。

「笨蛋。你的伙伴該不會就是追蹤大姊姊的那兩個人吧?那兩個人可沒有決定性的威脅。就算那兩個人聯手,我可是連大氣部不會喘一下呢。」

「我指的不是他們。」

「什麼?」歐莉安娜忍不住反問道。

目前她直接看到的對手,只有三個人而已。

「你真是笨蛋。我們可是代表一國的宗教英國清軟行動。你想,成員有可能只有三個人嗎?如果是這樣,你的腦袋未免也太和平了吧?要不要干脆從魔法業界金盆洗手去賣花?你想想『必要之惡教會』的成員有多少人,原本就應該隱藏身分的我們,怎麼可能讓這個和平到近乎愚蠢的國家治安維持機關發現?」

這是假的,歐莉安娜判斷。

歐莉安娜並不是前來觀光,所以並沒有調查過大霸星祭詳細的行程表,但是她之前跟麗多薇雅曾經事前調查過,知道現在以學園都市為中心的科學勢力與魔法勢力間纖細的力量平衡。

大霸星祭期間中的學園都市,不可能招來所屬于一個組織的多數魔法師。如果做出這樣的事,會讓科學勢力與魔法勢力雙方的關系惡化。

此次的計畫就是要瞄准兩者均衡間的裂縫,見縫插針使用「使徒十字」。因此,她無法相信土禦門所說的破例,尤其是守護魔法勢力治安的英國清教。

因此,歐莉安娜能帶著自信回應。

但她卻完全沒注意到,一一理會土禦門所說的話,就等于是她些微不安的表現。

「如果是真的,大姊姊我會很困擾耶,但這是不可能的。英國清教跟學園都市,不可能會允許這樣的愚蠢的對策。」

「為什麼需要許可?」

「……」

「你忘了我的魔法名?我應該有叫你記住才是。我這把背後捅人刀,一開始是插在誰的背上?英國清教的狀況?學園都市的情形?那算什麼?你覺得我的腦袋會這麼和平,笨到去拘泥這些小事讓勝利溜走?」

歐莉安娜感覺到,周圍彌漫的討厭沉默。

她慢慢地深呼吸。

「我為了獲勝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為了躲在死角什麼都能做。只要能夠偷襲敵人,無論如何都會想辦法繞到敵人背後。小心啊,歐莉安娜.湯森。只要我有心,像這種鐵片無論來多少我都能防禦。不過,這樣的確不可能確實獲得勝利,所以我用了更有力的王牌,如此而已。」

「……你以為我會相信這樣的鬼話?如果你有很多同伙,為什麼會單獨行動?使用剛剛的探索魔法時,你應該也需要其它護衛跟把風吧?就算不是這樣,至少也會兩個人一起行動吧?」

「如果你喜歡聊天,那我就奉陪到底。這對我來講剛好可以爭取時間。結界破壞的同時,我已經送出信號了。對方要到這里,應該花不了太多時間吧。因為那家伙是認真的,那個人會為了阻止有人死去,不惜報上魔法名。」

土禦門伸出剛剛投在地上沾滿血的手。

他的手上有張極為簡單的紙片。

那是將色紙撂起,看起來很像神社在賣的禦守形狀的紙片。其中心線以直書,寫著許多東洋文字。與其說是用墨水書寫,看起來更像是用燒印的字浮現出來。

「『付文玉章』——乍看像是神道教的護符,但在陰陽道的領域中其實是詛咒的道具,這是讓標的物從遠距離看見幻覺,藉此產生內哄的靈裝……如果減弱威力,就可以使用在更和平的方式上。那就是…」

「莫非是通信術式?」

「答對了。這東西做成袋狀,里頭裝著寫有某人名字的木片。很古典吧!」土禦門咧嘴笑道:「話說回來,在這樣的情況下,我最有可能跟誰通信?」

他慢慢地說道。

雖然滿身是血,卻像在勒索獵物一樣。

「要是你一直主張搬運的是『刺突杭劍』就好了。既然知道不是那個,我們就可以毫無顧忌地讓那個人投入戰力。應該說既然沒了『刺突杭劍』,也就沒有讓那個人待命的理由。反正,那個人最大的弱點已經消失了。」

歐莉安娜不知不覺地口干舌燥起來。

她曾經聽過。

英國清教的「必要之惡教會」里,有個在這世界上不超過二十人的聖人。擁有極大力量的她,是會為了不讓任何人死去而揮刀的魔法師。歐莉安娜.湯森原本是英國籍,主要的活動地區在英國,所以她知道那個聖人的事。只要遇到她馬上就會輸,傳說中能贏過那個怪物的,大概就只有真正的神或天使吧。

「沒錯,就是神裂火織。」

歐莉安娜湯森的眼睛內的光芒變得銳利起來。她舔了舔干燥的唇。

「既然知道你們持有的不是『刺突杭劍』而是『使徒十字』,考慮到這起事件的規模,也沒什麼好驚訝吧?神裂可是十天前英國清教與羅馬正教、天草式紛爭的中心人物。她難道不可能還留在日本?而且,學園都市內又有神裂個人的熟人在。她當然可以視為特別招待客,就算消息泄露出去也沒什麼問題。」

土禦門又追加說道:

「你應該不知道吧,我對神裂火織個人有恩。她來到英國時,你想是誰來照顧她?當然同是日本人最適合吧。對我來說這只是小事一件啦。不過那家伙相當重視這種事情,如果知道這樣的情形,一定會馬上趕過來。」

(嘖……)

歐莉安娜開始進行各種計算。

看到這樣的歐莉安娜,土禦門一副把她當成笨蛋似地說道:

「唉呀。你該不會打算現在破壞『付文玉章』吧。我告訴你,那是不可能的。這玩意就像警鈴一樣,一旦發動送出信號的話就沒辦法了。」

說著,倒著的土禦門仿佛是要證明自己所言不虛,一手捏燜自己所做的通信用護符。

「……」

歐莉安娜稍稍調整呼吸。

現在還無法判斷「神裂火織」實際會不會來到這里。就算那個聖人真的來了,歐莉安娜也不認為自己一定會輸。只要擬定有效的戰術,有犧牲自己手腳的覺悟,激戰時也能殺掉一兩個聖人。但是這樣行不適。跟單純的個人戰斗勝敗相比,歐莉安娜.湯森必須達成更大的目的,不能隨便受傷。

(這樣的話,)

總之的選擇就是馬上殺了使用探索魔法的土禦門,然後盡早離開現場。

「呼!!」

倒在地上的土禦門使出最後的力氣,從瓦礫中拔出鋼筋,然後丟到滿目瘡痍的地面,灰色的粉塵瞬間就像窗簾一樣飛揚而起。

眼前的視界變成了零。

「!」

歐莉安娜突然朝著土禦門的倒地處,像要踩碎腳踝般地奮力踩下。

但是,傳回來的卻只有堅硬地板的感觸。

(他打算拚命爭取時間!?干嘛要這麼拚死拚活……)

到了這個地步,「總之」的選擇已經沒了。對方還能戰斗,在粉塵中如果要找到起死回生的機會未免有點麻煩。就現狀來看,歐莉安娜要確實殺死土禦門,還得花不少時間。也就是說,剩下的路只有兩條。

當作神裂火織「不來」,慢慢地確實打倒土禦門。

當作神裂火織「會來」,丟下土禦門迅速離開這里。

眼前的粉塵只要使用單字卡就能簡單吹走。但如果這樣被當成戰斗開始的信號,就得完全奉陪到殺死土禦門為止。

歐莉安娜不是因為要選擇哪個選項,

而是因為哪個選項都可以選擇而感到懊悔。

(總之大姊姊我的卡片已經破壞了目的的探索術式,再這樣陪著這個難纏的小弟弟,萬一受傷未免也太不值得……)

歐莉安娜.湯森咂舌之後,跑向地下道的出入口。

如果他說的話屬實,英國清教的聖人「神裂火織」將會參戰。歐莉安娜心想早知如此,應該更為活用「刺突杭劍」的傳言才是。如果好好准備擬定戰策,說不定還可以打倒她,但是她可不是突然遇上,就能毫發無傷將之打倒的對象。

當然,

她也不想認輸。

「那個混蛋……」

一個人被留在遭受到破壞的地下道,土禦門忍不住脫口而出。歐莉安娜離開時,他確認過對方沒有留下任何單字卡術式。

粉塵的煙幕散開了。

土禦門倒在離剛剛歐莉安娜放出飛踢的地點,約一個人身體寬的場所。身負重傷的他,就算使盡全力,也只能移動這樣的距離。也就是說,他掩蓋住敵方的視線,藉此誘使歐莉安娜焦慮,讓她無法「冷靜地確認」,才好不容易才逃離險境。

「遇到麻煩時就可以使用通信術式『付文玉章』,讓神裂火織登場是吧?」

土禦門呆呆地盯著天花板。

他自嘲地牽起嘴角說道:

「如果真的有這種東西就好了喵……」

當然沒有任何增援前來。追趕歐莉安娜跟麗多薇雅的人,在學園都市的內部只有土禦門、上條跟史提爾三人罷了。

他看著自己捏爛的折紙禦守。

「付文玉章」這種名稱的護符跟靈裝,別說是陰陽道,在世界上任何地方根本就不存在。土禦門判斷歐莉安娜應該不熟悉東洋術式,所以他只是隨便做了個折紙。當然沒有術式的意思,里頭也沒有寫著神裂名字的木片。

(「付文」跟「玉章」本來就是「情書」的意思……其實也像詛咒的工具一樣,重度的戀愛本來就像詛咒一樣吧喵。)

之前史提爾曾說過「我對東洋樣式一點概念都沒有,所以一個人做不來」的喪氣話,沒想到竟然派上用場了。

也就是說,土禦門賭上了「歐莉安娜可能對陰陽道咒文組成不了解」的可能性,他只是充滿自信地給她看了上面隨便寫滿漢文的折紙。

但是,

(對方如果相信,至少會讓她們慎重行動,不過應該不會將計畫延期喵。如果能報一箭之仇就好了……)

土禦門躺在地上,看著支離破碎的地下道,

(魔法陣被破壞了,單字卡也沒了,就連手機也摔壞了。接下來,該從哪邊複原呢喵……老實說,現在我也沒辦法再發動「理派四陣」了。)

他想要起身,全身卻充滿劇烈的疼痛。

他痛得想翻滾,卻發現自己連這樣的體力也沒有。

身體又冷,又沉重。

就算吸氣,也無法順利吸入氧氣。

「首先……」

土禦門想起身為學園都市一員的自己體內所存在的能力。

等級0無能力的肉體再生。

那是血管斷裂的部分,會產生一道薄膜的自我恢複能力。

「……這麼支離破碎的身體,非得想想辦法不可喵……?」

5

土禦門元春終于打電話來了。因為電話號碼不同,剛開始史提爾懷疑地看著畫面。他好像是用新手機打來的。

聽完土禦門的電話,他果然是受到歐莉安娜的襲擊。結果,手機跟逆探知的術式「理派四陣」一起被破壞了。現在他的身體狀況不能連續使用兩次魔法,最重要的是,「理派四陣」所需要的歐莉安娜單字卡被破壞了。

「……」

土禦門雖然說「我沒問題」,但是如果真的沒問題,魔法陣就不會被破壞得這麼徹底,而且光聽到土禦門虛弱的聲音,就能感受到他的痛楚。

史提爾搖著嘴邊的香煙說:

「那,接下來要怎麼做?如果不能使用『理派四陣』探索,基本上我們就沒了行動的指針。」

「這個喵……但是,我只知道一點……歐莉安娜現在應該會很小心,想要排除內心的疑念。很有可能的就是『總之』會跟我方保持距離。虛張聲勢這招……好像有點用喵。這麼一來,她應該不會徒步。我想她應該會搭乘路線固定的自動巴士、地下鐵、電車、單軌列車環狀線等……一口氣可以到達終點的工具……」

他的呼吸很淺,聲音有點斷斷續續。

「土禦門現在,在這個地下道里……」

上條翻開了大霸星祭的導覽手冊。

那是第五學區的地圖。離土禦門所在的地下道最近的,還是地下鐵。必須搭乘從第五學區前往隔壁第七學區的路線。

「……既然沒有其它指針,也就只好調查這一點了。如果能夠清楚知道歐莉安娜搭哪班車,就能用更好的辦法進行探索……」

「就是因為不知道這點才麻煩啊。總之我們走吧,史提爾。」

「喵……我也……再潛入警備那邊看看。……對方如果因為焦躁,怠于確認監視器的檢查的話……那就太好了喵。」

三個人各自說完,通話就此切斷。

沿著最細的線索,追蹤戰重新開始。

歐莉安娜湯森人在地下鐵的列車里。

(下了這班列車的話……)

這條路線是自第五學區到第七學區入口附近的地下鐵。距離並不長。如果要爭取距離,之後有必要繼續換乘自動巴士。

(要逃往遠方嗎?還是繼續看看樣子?或者設下陷阱確定反應?)

歐莉安娜的腦袋中擬定好幾個方案。雖然很麻煩,但如果「神裂火織」真的參戰,她稍有不慎很可能會遇到強烈的反擊。

(在對策出現為止,真希望有可以好好思考的場所跟時間啊。)

透過窗戶看著沒有什麼改變的地下風景,歐莉安娜微微咂舌。之後,終于到了列車的終點第七學區入口。

自動門打開同時,她奔出車站月台。直接爬上通往地上的階梯,將車票滑入自動剪票口後,一口氣跑出車站外。

下一個目的地,是距離這里有點距離的自動巴士停車站。

學園都市仍舊是運動會的氣氛,周圍有很多人。拿著氣球的親子們,跟來看孫兒輩的老夫婦,大家都是一副人畜無害的表情。但是歐莉安娜的腦袋沒有和平到光憑這樣,就能確定自己是安全的。

要確認有沒有刺客,需要依照特定的順序。

(恩,光是這樣就會被騙的家伙也不用太在意。不過這還真是麻煩耶,真想早點結束。)

她環視四周,走進離大路有點遠的小徑。因為這里是高樓跟狹窄道路的組合,外面天氣雖然很晴朗,日光卻完全照不進來,甚至讓人覺得空氣有點冰冷。

歐莉安娜現在的打算是,先進入沒人的道路,想確認刺客如何追擊她。

當然,刺客如果馬上跟著歐莉安娜進入小路,就等于是馬上告知了自己的存在。因此,刺客也要下功夫。例如連絡複數的同伴在小路的出口埋伏,或是放出有監視器效果的符咒。歐莉安娜想要尋找刺客那邊表現出的些微「行動訊號」,藉此確認有沒有人跟蹤。

(恩,基本上雖然是互相欺騙啦,但如果我的手段敗露,就得再想出新的手段,這樣未免也太麻煩了吧?)

跟歐莉安娜一樣,刺客那邊也可能意圖做出假的「行動訊號」。目的是想趁她以為已經甩掉追蹤,因此而大意的瞬間抓住她。她身為魔法業界的送貨人,不斷地重複追蹤與被追,這是她相當熟悉的對應。

不管怎樣,就算是怎麼微小的行動,只要有任何反應就是有人追蹤。

她吐了一口氣。

(「使徒十字」的准備還要一段時間,我該怎麼做?恩,考慮對付神裂用的術式比較有趣。接下來,在這樣的狀況下,「贏過」那個聖人代表什麼?確實地逃掉,確實地躲藏……還是直接地確實埋葬對方?)

正在思考的歐莉安娜,卻看漏了一件事。

就是在這條小路上,還有更小的岔路。

同時那條岔路,突然有人走出來。

「姬神,不抄捷徑會趕不上下一場比賽——呀!!」

「!」

雙方迎面撞上。

小學生般的嬌小少女,撞到歐莉安娜的腹部後往後一跳,後腦勺又撞上了同行的黑發體育服少女。

歐莉安娜馬上准備要撕下單字卡,但還是按耐住了街動。撞到歐莉安娜腰邊的,是身高一百三十五公分左右,身穿啦啦隊制服的嬌小女子。

黑發少女因為跟啦啦隊服少女撞到的沖擊,手里原本拿著裝有果汁的塑膠杯離開手邊。伴隨著「哇」的小小叫聲,啪地一聲掉在衣服上。弄濕她胸口的液體,直接潑在嬌小女子的頭上。

「小萌老師,你真會找麻煩啊。」

「對…對不起啦!但是老師我也渾身濕透啊!啊,這位小姐你沒事吧?」

渾身淋濕的啦啦隊服少女抬頭望著歐莉安娜,有點擔心地問道。

(魔法師的追兵……應該不是吧。)

歐莉安娜看著少女們的服裝跟動作,簡單地預測。

她露出平常的微笑,

「啊,大姊姊我沒事,我倒比較擔心你呢。這樣直接走在大馬路上,看起來實在是有點刺激呢。」

「啊!姬神全身都濕得透明了耶。」

「小萌老師也是耶。胸口那邊尖尖的,」

啦啦隊服少女慌張地用兩手遮住自己平坦的胸口。看到她滿臉通紅後,黑發少女再次看著自己的胸口。

此時,歐莉安娜發現了。

黑發少女的胸口。

潑上果汁變得完全透明的短袖T恤。一眼就可以看到,下面穿著粉紅底有綠色蝴蝶結裝飾的內衣。

但是,她關心的不是這點。

體育服的內側,還看得到另一項事物。脖子垂著細細的鎖鏈,看起來就像項鏈一樣。那條鎖鏈潛入體育服內。鎖鏈的下端連結的,是一個非常大,由銀做成的……

——英國清教加工過的,柯爾特十字架。

歐莉安娜並不知道這個十字架的作用是什麼。

她也不知道黑發的少女有什麼能力。

在這樣的狀況下,她知道的只有一點。

(英國那邊的魔法師!?)

學園都市內,應該也會販賣仿十字架的裝飾品吧。也有孩子在不了解十字架意義的情況下,穿戴十字架型的耳環跟項鏈。所以十字架本身並不稀奇。

但是,

世界知名的羅馬正教自然不奇怪,但在日本連教會也不存在的英國清教式十字架就另當別論。會特地從英國輸入,情況就非比尋常,更何況一般人根本不可能持有具備某種結界機能的靈裝。而且,那個結界的名稱是——

(英國清數的……「行動教會」!?她竟然擁有跟那個禁書目錄的防護所使用相同方式靈裝,這個怪物——!!)

她的手馬上動作。

歐莉安娜將細金屬環穿過的單字卡拿到嘴邊。她用牙齒咬住一張單字卡,然後一口氣撕下。單字卡表面出現紅色書寫體「SoilSymbol」,不安定的魔道書「原典」所產生的魔法馬上發動。

轟!!

鈍音頓時炸裂開來。

6

上條跟史提爾從地下鐵的車站走出到地上。

人多嘈雜的街道上,看不到暑氣消退的氣息。上條擦拭額頭上的汗珠,迅速地看著大霸星祭的導覽手冊。

「……從這邊最近的轉乘站是,位于北方三百公尺的自動巴士停車站。」

「三百公尺……?」

史提爾拿出香煙,苦澀地說道。

「下一班車大概要十分鍾後才會來!現在過去應該還來得及!」

上條他們說著,再度投入人群內跑了起來。跟歐莉安娜之間的時間差約有七分鍾左右,狀況極為急迫。

「如果可以,希望至少能夠抓到歐莉安娜。現在麗多薇雅羅倫婕蒂則是完全沒有線索!」

史提爾穿過空氣,直視前方。

雖說在三百公尺前方,眼前的大路往左右延伸,雜居大樓遮蔽了視線。

斑馬路旁邊,步行者用信號綠燈剛好在一閃一滅。上條與史提爾一口氣穿過大馬路到對面。

這里的步道,人群比之前還要多。

雜居大樓櫛比鱗次的區域,就像一面巨大的牆壁一樣。想要前往目的地巴士站,如果不從大樓與大樓間的隙縫走小路,就必須要繞過一段遠路。

上條他們邊尋找進入區域內部的小路,邊跑在人多的步道上。

「你說沒有線索,是真的什麼都沒有嗎!?剛剛在公園里,你不是有跟誰在講電話!」

上條與史提爾一左一右穿過走在步道正中央的老太太。

「啊。那是倫教打來的!我請人在英國圖書館查一些資料……」

環視四周,看不到小路的入口。相對于直線距離,實際上的路程可能出乎意料地長。如果歐莉安娜也陷入同樣的苦戰狀態就好了。

「是在收集『使徒十字』的情報嗎!?」

此時,上條發現眼前有人群聚集。

「對啦。但是……情況不怎麼順利,因為資料太少了。現在只查到說『使徒十字』的管理,需要專用的保管庫。窗戶被塞住,有兩道門,極端阻止光線進入……大概只知道這樣。」

史提爾吐出香煙的煙霧。

「就只有這樣?」

上條朝著人群跑去。史提爾在一旁回答道:

「別對我發火。稍後……混帳。」

史提爾突然咳嗽起來。應該不是跑步所引起的咳嗽,而是平常吸煙所引起的。

「說明太麻煩了,跟我說你的信箱,我把奧索拉報告的電子郵件直接傳給你。之後你抽空看一下。」

史提爾跟奧索拉竟然會使用電子郵件……上條告知史提爾自己信箱的網址時暗自佩服。話說回來,應該是完全不會使用的茵蒂克絲比較奇怪吧?

上條邊跑邊瞄了眼對方送來的文章。

「ViriportoqualeinformazionichehatrovatonellaBibliotecaBritannica……」

(誰…誰看得懂啊!!)

看到排列在文面上的單字,好像是使用英文以外的語言,但是看不懂,之後請土禦門幫忙看吧,上條關上了畫面。跑在一旁的史提爾煩躁地說:

「嘖,不要管教科書的文法,只要抓住大概的口語語調就行了……看不懂就不要看。反正也不是太大不了的內容。」

「……沒關系啦,也就是說現在的狀況相當困頓就是了。可惡。」

「沒錯,所以我們才要抓住歐莉安娜.湯森,這樣才能找到突破出口。就是這樣——咦?」

史提爾邊跑邊皺眉頭。

他望向前方的人群。以學生們為中心的一群人堵在前方,剛好塞住了上條他們的通路。他們的視線並未望向上條他們,而是集中在離開大馬路的暗巷入口。

「那好像是我們想要找的暗巷……我有不祥的預感。」

「什麼?」

面對驚訝的上條。史提爾搖動嘴邊的香煙。

「是氣味,這是不好的氣味。當一定的集團陷入亢奮狀態,感情就會像氣味般傳播開來。而這是看到紅色鮮血時的氣味。」

聽到這麼可怕的話,讓上條忍不住發毛。

在這樣的一來一往中,上條與史提爾到達人群的尾端。然後他發現在這里的人群,好像在注意什麼似地伸直了腰杆,甚至有人輕輕地跳動著。

(什麼……?)

上條皺起眉頭,現在他沒時間確認。他半強迫地推開人牆前進,試圖前往暗巷里。

此時,人牆的對面,突然傳來意外的聲音。

「請…請你們讓開!各位請把路讓開!姬神?你還好嗎,姬神!!」

「閃開!!」

上條突然沖入人群來到前方。人群整體大幅度地晃動,往左右分開來。周圍雖然散發出責備的空氣,但是上條仍然無視這些跳到最前列。

上條不減速度,跑進暗巷里。

眼前所見的,

是血。

那是條狹窄的暗巷。

因為高樓跟小路的組合,明明是大白天,太陽的光卻完全照不進來。潮濕的道路看起來黑沉沉的,整體的空氣中有股流動停滯的味道。

這樣陰暗的巷子,

染上了另一層暗紅色。

「上…上條!!」

熟悉的聲音,那是小萌老師。

但是,那小小的手,以及柔軟的臉頰,啦啦隊制服的無袖背心跟迷你裙,全染上紅黑色的血。大眼睛流下來的淚水混合著血流到下顎。

但那不是她的血。

小萌老師的腳邊倒著一個少女。黑發浸在鮮血染紅的地面,是姬神秋沙。相較于鮮紅的血,她的臉到手腳,全部褪色成蒼白的綠色。

體育服的上半身破破爛爛的。

上面卷著繃帶。從鎖骨附近,到肚臍上端……幾乎所有部分都纏滿了。就門外漢看來似乎纏得很好,但是滲出的液體卻仍將繃帶染成鮮紅色。少女原本圓滑的曲線,不知怎麼的看來有點凹凸不平。

「……!!」

上條想知道理由,但他馬上就後悔了。

血泊當中,沾有皮膚的碎肉片就像剝失敗的水煮蛋散落。

姬神毫無動靜。

大概是多心吧,他只聽得到淺淺的呼吸聲。

上條感覺到頭部受到極大的沖擊。

他曾經看過。

這樣的感覺,

跟過去發現被一方通行攻擊的妹妹們當時完全相同。

「為什麼,怎麼會……姬神她?老師,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是誰干的!?」

「不…不知道。」

顫抖的小萌老師望著這里。

「老…老師我,在這邊跟一個女人相撞……然後老師我有跟對方道歉,那個人也笑著原諒我了。但是她的臉突然變得很可怕,一下子……姬神就……!」

「是歐莉安娜吧?」

史提爾一手摘掉還很長的香煙,煩躁地按熄在牆壁上。

「在這個節骨眼會行動的,十之八九是那家伙……那家伙真的做出這樣瞧不起人的事啊。」

「為什麼?」上條一臉不解地問道:「為什麼她要動手?她沒有理由襲擊姬神吧!姬神跟這次的事件又沒有什麼關聯!!」

「是那個。」

史提爾用煙蒂指著地面。

血泊中有一個染滿血的十字架。那是英國清數為了封鎖「吸血殺手」力量,作為裝飾品配戴在身上的小型結界。

「那個『行動教會』靈裝是我跟土禦門,還有神裂也有配備的特殊道具。看到這個的歐莉安娜,會把她當成禁書目錄等級的重要魔法師也不稀奇。以科學為主體的學園都市里,會有英國清教式的靈裝本身就很奇怪。歐莉安娜大概以為有強力的追兵在自己逃跑的路上等待,所以想先下手為強吧。」

上條知道這句話所代表的意思,臉部肌肉不禁抽動起來。

「搞…錯了……?」

他的喉嚨奇怪地蠕動著。

「就因為…這樣?會做到這種地步,把姬神弄成這副模樣,理由是因為…搞錯了?……那…個…混蛋。開什麼玩笑——!!」

上條忍不住用力捶了身邊的牆壁。不斷哭泣的小萌老師,肩膀忍不住震動了一下。

史提爾百無聊賴似地吐了口氣,從修道服懷中拿出符文的卡片。他撤下後,卡片就像磁鐵一樣貼在牆壁跟地面上。

「將此處化為吾隱蔽之所。」

說出這句話同時,原本塞在暗巷入口的人群,就像撥開栓子一樣再度返回大馬路。

這應該是史提爾的「驅除閑人」吧。

「能夠進行這麼緊急的應急措施,當然也叫了救護車吧。這樣的話,在小巷的入口等待比較好。如果一直在這里面,急救隊員會看不到你們。不過這樣總比讓那些圍觀的人看到要好啦。」

為了追趕歐莉安娜,史提爾往暗巷深處走去。她通過這里如果是為了想到巴士停車站,應該會往前方前進。

因此,史提爾毫不猶豫地往前進。

他跨過倒在血泊中的姬神秋沙。

「你給我站住!!」

「干嘛?你到底在期盼什麼?是要留在這邊繼續尖叫,還是要趕快抓到歐莉安娜。湯森,讓一切趕快結束?」

「都是因為我們才讓她被卷進來!怎麼可以這樣放著姬神不管!!」

「上條?」小萌老師抬起頭來低聲說道。

明明也是當事人。卻沒被告知任何事情的她,當然完全無法理解這番話。

「那麼,你能做什麼?」

史提爾隔著動也不動的姬神,直盯著上條的臉說道。

然後,他伸出滿足戒指的手,

「——少在那邊得意忘形,你這門外漢!」

他突然抓住上條的頭發,往下用力一拉。眼前是躺在血泊中,只能發出微弱呼吸的少女。

「在這個受傷的少女面前,你這門外漢能做什麼?就連我這個專家也無可奈何,什麼都不能做!跟她在一起她的傷就能治好?抓著她的手痛楚就會消失?如果你真的這麼相信,那你現在就做給我看。在這段期問,冷酷的現實只會漸漸奪走她的體力!現在我們能做的就是追上歐莉安娜!想這麼做就跨過這個少女!如果不想,你就給我在這里繼續自暴自棄!!」

史提爾粗暴地放開上條的頭發。

上條往後退了一兩步。

「……你以為只有你一個人感到憤怒嗎,上條當麻?光看這個場面,任誰都會有感覺。就算是史提爾.馬格努斯也會。我特意拚了命從『三澤塾』救出的女孩,竟然被傷成這德行,你覺得我還能保持平靜?」

史提爾將戒指閃閃發亮的食指往下指。

「跨過去,上條當麻。跨過她去追歐莉安娜!這就是我們的世界,很殘酷吧。我們無法治療這女孩,這點是不會改變的。如果想要保護他人,就握緊你的拳頭。我們能做的事情一開始就有限。你的右手只有破壞幻想的力量,哪里有守護幻想的力量?」

「……可惡。」

上條低頭,瀏海擋住了他的視線。下顎用力得幾乎要咬碎臼齒。

其中所隱藏的懊悔,不知是針對歐莉安娜,還是對無法反駁的自己?

「那個……混蛋……!!」

上條發出快哭出來的抖音吼叫。然後,抬起了一只腳。不斷發抖的那只腳,正打算跨出最初的一步。與其留下來照顧受傷的姬神,他選擇追捕逃跑的歐莉安娜。

「——」

魔法師史提爾.馬格努斯眯著眼睛看著眼前的儀式,

就在上條的腳,要跨過姬神秋沙身體的那一瞬間,

神父看到了。

與滿身是血的姬神秋沙,稍微有點距離的月詠小萌。

手、臉、衣服全部因血染成鮮紅色的她,坐在地面上。完全不在意裙子跟地面,屁股直接坐在地面上。

但是,重點不在這里。

她慢慢收集掉落在周圍的小石頭跟空罐。然後就像堆積木般,陸續排列起來。但她並不是雜亂地放置,看超來像是笨拙地模擬出暗巷的大樓,以及倒在地上的姬神秋沙等。

「等一下。」

史提爾忍不住出了聲。

正要跨出腳步的上條失去平衡往後一退。史提爾完全不管他,只是直直盯著月詠小萌的臉,

「你…在做什麼?」

「那時候……」

身高只有一百三十五公分的那名女性,用紅紅的眼睛看著魔法師。

「……修女小姐那時候好像行得通?所以,這次我也……這次我也…應該…可以…行得通。之前…修女小姐…背部被砍傷的時候,流了好多血,但是…老師我照著…修女小姐說的話…去做之後……」

「不會吧……」

史提爾.馬格努斯想起來了。

那個禁書目錄剛開始來到學園都市的時候。神裂火織不小心砍傷茵蒂克絲背部時,上條當麻背著受傷的她,逃到了月詠小萌的公寓。

但是。

茵蒂克絲和上條當麻不會使用魔法。那不是知識面的問題,而是體質的問題。那麼,當場對茵蒂克絲施行治愈魔法的人是——

「該不會,是你吧……?」

史提爾用充滿驚訝與敬意的低聲說道。

嬌小的女性完全沒有注意到他的變化。

「……之前,這麼做之後就沒事了。老師我…記得很清楚哦?我明明…照著…修女小姐說的…那樣去做……!為什麼?為什麼,姬神就不能治好呢……!?姬神…剛剛才說過游行的事,她想跟上條一起去看,從幾天前就確認過了導覽手冊,為什麼…會這樣呢……!!」

這樣的喊叫,並不是針對任何人。

而史提爾跟上條只能默默聽著她的泣訴。

月詠小萌進行的,是將魔法師所做成的箱庭(注:在小箱子或盆內模擬山水或風景的迷你園藝藝術作品)與一定空間連結,需要極為纖細調整的治愈術式。只要用這樣的方式,光是大略修補受損的模擬玩偶,就能治愈連結的人體。

但是,如果不區分出一定的范圍,並且完全連結「箱庭」,就無法產生任何效力。不只是單純的物理方面,還必須考慮到魔法符碼的配置,以及天使之力的流動方式。

這並不是每個魔法師都會的簡單程度。

就連能靈活操縱符文以及十字教兩個樣式的史提爾,也只會火傷的治愈。

雖說是回複魔法,依宗派、法則、術式而異,並非誦唱咒文就能治好傷口。就像感冒藥治不好骨折一樣,如果不針對目前的狀態進行適當的術式,對受傷的人就沒有任何效果。

更何況要一門氣治愈裂傷、毆打、骨折、再加上到達動脈以及內髒的傷,就需要特化的專門術者。如果有禁書目錄等級知識的人從旁協助,也許連門外漢也做得到。但是這樣的大前提未免也太過特殊。

如他所料,月詠小萌的術式並不完全。

當初根據茵蒂克絲指示發動的魔法當然另當別論。但是像那樣現學現賣所擺出的「箱庭」,未免也太過散漫,完全沒有任何魔法符碼。這也是理所當然,位于科學世界的小萌,完全無法理解術式是在怎樣的理論之下驅動。

但是,她已經叫了救護車,

而且做了盡可能的應急措施,

月詠小萌用盡了她想得到的所有方法,卻還是完全沒有效果。到了最後,她只好求助于完全不懂理論跟法則的「魔法」。

她可能完全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有多離譜。

也不知道自己在多麼樸拙的術式下賭注。

即使如此,她也只是為了…

想拯救倒在自己眼前的一位少女。

「可惡……」

史提爾馬格努斯忍不住想轉移視線。

這個叫月詠小萌的女性,跟某個少女非常相似。

身材嬌小,天真爛漫,為了他人而生氣,為了他人而哭泣,明明有魔法的知識,自己卻無法使用魔法,染上了他人的血,因此淚流不止的那個樣子。

史提爾打從心里感到不愉快,忍不住瞇起眼睛。

他吸了口氣,將手中的煙蒂往後一丟。

「——不對,不是那樣。」

咦?月詠小萌抬起頭來。

史提爾從漆黑的修道服,取出好幾張畫有複雜印記的符文卡。

「就像用水桶裝海水一樣,首先要設定『箱庭』區分的領域。而且對天使的想象也太低了。要設定讓哪個方向前來的天使坐在哪里,只要憑想象就可以。並不是實際召喚長有翅膀的天使,只是要集中某種力量。」

他當場彎下身來。

面對著全身包著繃帶,只能發出微弱呼吸的姬神。

他面對著剛剛用腳跨過去的少女。

「上條當麻,你先前進去追趕歐莉安娜。」

「什麼?」

「我告訴你土禦門的新手機號碼。就算我不在旁邊,你要是無法跟他連絡就太麻煩了。」

「等一下。那麼你…該不會……」

「別太期待,這方面我也只是門外漢。」

魔法師史提爾馬格努斯不快地說道:

「我能治愈的只有燒傷,針對失血跟骨折的治愈完全是不同系統的術式。而且這是我從未跨足的領域,要完全治愈這麼嚴重的傷……就連專精回複系的術者也不一定做得到……」

但他還是繼續說下去:

「……這個人體內好像有禁書目錄知識的一部分,我會從她那邊借用一些來捕強理論。我就連土禦門的『理派四陣』跟『占術圓陣』都記不住,老實說有點擔心……但在送到醫院之前可以先爭取一些時間,接下來只能期待送到醫院後有高明的醫師在。」

「咦,啊……?」

月詠小萌用力擦著眼角。

史提爾看到她這樣,忍不住轉開目光。

「你等我這邊的指示結束後,就到巷子的路口那邊誘導急救隊員過來。上條當麻,你先趕過去解決歐莉安娜。如果連你也留下來,你那只右手把半吊子的治愈術式給徹底破壞掉就糟了。等這邊結束後我會立刻跟上……我再說一次,如果你想解決所有問題,就給我跨過去快走。」

「……知道了。」

上條看著倒在血泊中姬神秋沙的臉。

然後,在右手的五只手指注入力量,

「我會的,如果這樣就能一切順利。所以史提爾,姬神就拜托你了。」

「我應該說過不要太過期待。」

史提爾重重地吐了口氣說道。

他用極為厭煩般的聲音說:

「我也不習慣。我也希望能在這世界上,為了攻擊他人以外的目的而使用魔法。」

行間五

(為什麼……)

姬神秋沙倒在冰冷的地面上,靜靜思考著。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在殘暑尚嚴的九月下旬,只有這條小路冰冷得直透肌膚。一定是因為一年到頭都曬不到太陽吧。牆壁跟地面的色彩,整體都呈現潮濕漆黑的樣子。

她知道脈膊在跳動著。

胸口上方到腹部下方,一口氣爆發開來。

疼痛的感覺已經超過飽和狀態,反而開始麻痹起來。因此,她反而有觀察四周的余裕,看到飛散在四周的鮮血飛沫以及皮膚的碎片,她的思緒幾乎要爆發了。

但是,

更慘痛的現實,就在眼前。

兩個少年隔著倒在地上的自己。在饃糊的視界中,他們好像在爭吵。

「——少在那邊得意忘形,你這門外漢!」

令人感到心寒的聲音。

雖說如此,這股聲音中卻透著一股堅強。

「在這個受傷的少女面前,你這門外漢能做什麼?」

可以的,姬神想這麼說。

但是嘴巴干澀。聲音出不來。

「就連我這個專家也無可奈何,什麼都不能做!」

這句話刺痛另一個少年。

每聽到一句話,她就知道少年的臉有多扭曲。

「跟她在一起她的傷就能治好?抓著她的手痛楚就會消失?」

沒有關系,她想這麼說。

傷口也許好不了,痛楚也許不會消退。但是,她可以斷言,這並不代表沒有任何作用,絕對沒這回事。

「在這段期間,冷酷的現實只會漸漸奪走她的體力!」

為什麼?姬神心想。

這個世界,為什麼會如此殘酷?

明明只要否定就行了。這個少年沒必要露出這樣受傷的眼神。

嘴唇,一點都張不開。

舌頭,一點都動不了。

喉嚨,一點都發不出聲音來。

兩個少年好像在爭吵什麼。應該說是其中一方單方面地攻擊另一方。那是種言語暴力。每一句話說出口,少年的表情就像感情被削去般地受傷。

她不想看到那樣的表情。

老實說,她想跟他在一起。不一定只有兩個人。她想跟大家一起參加比賽,一起為朋友加油,一起逛攤位,一起觀看夜間游行,一起創造愉快的回憶,大家一起快樂地笑著。

她想要的,只有這樣。

「……我再說一次,如果你想解決所有問題,就給我跨過去快走。」

不要,姬神想這麼說。

「……知道了。」

不要,她想這麼說,卻發不出聲音來。

「我會的,如果這樣就能一切順利。」

然後,少年跨過自己的身體,決定前往狹窄的小路深處。自己想說的話卻沒有傳達到,對方背對著自己,越跑越遠。

這個世界,為什麼會這麼殘酷?

為什麼一切都不能如己所願?

就算強烈祈求也無法如願,不管多麼努力,卻也發不出任何聲音。在這個從頭到尾,一切的希望都被剝奪的世界中——

「對不起,姬神。」

即使如此,她只聽到了一句話。

「在夜間游行開始之前,我會回到你的病房。你一定要等我。」

此時,她感覺自己笑了。

真狡猾,她在心中低聲說道。

包圍自己的世界是如此冷酷,自己想說的話沒有一句傳達到,就算自己拚盡了力量,也沒有人願意達成自己的願望——

——但這名少年的話,為什麼會如此有力?

第七章該打倒的敵人,該守護的人Parab0olic_Antenna.

「可惡……!!」

上條當麻因為眼前的光景,忍不住叫了出來。

巴士的停車站,已經沒有半個人。

現在是太熱天的日照稍微減弱的下午三點三十分。面對大馬路步道的地方,只有鐵柱跟鍍鋅鐵板屋頂建構成的簡單停車站,孤零零地座落其中。長椅上沒有任何人,也沒有人排隊。仿佛對待被留下來的迷路小孩,周圍的人看也不看停車站就通過。

「哈。」

眼前的狀況,讓他忍不住露出無力的笑。

上條呆然地站著。

道路的前後方看不到自動巴士的蹤影,而且也沒有任何線索。別說歐莉安娜到底搭了哪班車,就連她是不是真的使用了這個停車站也不清楚。

本來在三分鍾內如果無法逮捕歐莉安娜,就會讓她給逃掉。

剛剛在姬神被襲擊的現場,浪費了不少的時間。只要仔細計算距離與時間,就可以知道根本就無法追上歐莉安娜。

就常識來講,這是理所當然。

但是,

(歐莉安娜那個混蛋,到底在哪里……!!)

面對這樣的現實,上條不禁暈眩。就算再怎麼發誓,就算有怎樣的想法,無法達成的願望仍舊是無法達成。雖說世事不可能盡如人意,但是這麼簡單的事實,卻將上條的希望擊落。

已經追不上歐莉安娜了。

說到麗多薇雅,更是沒有半點線索。

照這樣的狀況,也無法阻止她們所使用的「使徒十字」。

(怎麼辦?)

上條拿出手機,撥出了土禦門元春的電話號碼。上條按下通話按鈕等了幾秒,土禦門好像一直在等電話似地迫不及待接電話。上條直接說道:

「抱歉,土禦門,我在巴士站那邊跟丟了歐莉安娜,姬神在附近受到她的魔法攻擊,所以她應該還在這附近,有沒有什麼調查的方法!?」

「不……這個嘛,有點困難喵。」土禦門用微弱的聲音說:「『理派四陣』只能到達四方各三公里。從我這邊……不能夠發揮效果,史提爾一個人又無法准備『理派四陣』……現在就算我到史提爾那邊,如果歐莉安娜搭乘巴士……這段期間內就有可能完全逃離效果圈。」

那要怎麼辦?上條環視四周。

還是沒有任何線索。

「……歐莉安娜,可能會使用哪條路線……你知道喵……?」

「知道。」

上條邊看著大霸星祭的導覽手冊,

「……這個巴士站的路線好像會繞第七學區外圍一圈,但是不知歐莉安娜在哪一站下車。從剛剛的時間計算,經過的車站大約有四站吧,所以她現在還有可能搭乘巴士。」

「歐莉安娜她……應該會盡量想辦法逃得遠遠的……所以。現在最有可能還在搭巴士……」

「但是,第二站附近有地下鐵的車站,第四站又是別的巴士路線集中的終點站。她有可能在哪邊換車吧。」

「……」

土禦門元春沉默了。

上條周圍有在自由時間邊走邊吃著冰淇淋的學生們,急著前往下一個競技場的觀戰客,被小孩纏著要喝果汁的雙親等各式各樣的人們。周圍明明充滿了嘈雜的各種聲音跟腳步聲……上條卻感覺到一股快要耳鳴的寂靜。

現在的狀況是一籌莫展。

無法預測歐莉安娜的動作。

她到底有沒有搭乘自動巴士?

基本上,她到底是以哪邊為目標前進?

「……等一下,土禦門。」

上條抬起頭來低聲說道。

聽到上條說的話,土禦門牽動滿身是傷的身體回答:

「怎樣……阿上?」

「我問你,歐莉安娜為什麼在街上走動?」

「咦?那是……因為我們在追擊她們,所以為了躲避——」

「不,是那之前的問題。」

上條插嘴說道:

「這場追擊戰之所以會開始,就是因為上午我跟吹寄走在路上的時候,撞到了歐莉安娜。那麼,歐莉安娜當時走在那邊的目的是什麼?」上條慢慢地整理思緒,「歐莉安娜她們並沒有打算跟誰交易『使徒十字』這樣的話,就不可能為了跟某個人碰面走在街道上。那麼,她為什麼會在街上走動?她的目標到底是為了什麼?難道不可能產生像這樣卷入爭端的風險嗎?」

「……原來如此喵。」土禦門的聲音回複了力量,「至少在上午的時候,歐莉安娜並沒有……持有『使徒十字』。即使如此她還是有動作……那就表示她需要有獨自行動的理由。」

「什麼理由……?」

上條這麼問時,土禦門仿佛無法忍受身體的痛楚發出嗚咽說道:

「不知道瞄……這我就不知道了。但是……『使徒十字』還沒有發動。其中的理由……可能跟這點有關。歐莉安娜那家伙,會不會在尋找……使用『使徒十字』的條件吧喵……」

條件,土禦門說道。

這是他們魔法師認為,可能成為探查歐莉安娜的線索所調查的項目。在知道答案之前,因為土禦門使用學園都市警備設備找到歐莉安娜,由于他們以追擊戰為優先,才一直延遲到現在……

「尋找條件……?也就是說,沒有某種特別的環境就無法使用?歐莉安娜到處移動,也就是為了尋找條件吧。」

「……沒有任何把握就潛入學園都市里……現在才急急忙忙找條件,這樣真的有點奇怪喵……史提爾在這個非常時期,又切斷手機電源無法聯絡!」

被這麼一說,上條才想起史提爾跟倫教那邊的人交換情報的事。

史提爾的確曾經說過……

「對了,那家伙說過,好像知道了有關『使徒十字』保管倉庫的事。」

「什麼?阿上,就算是小事……也沒關系,可以再跟我說得詳細一點……喵。」

「好啊,倫教那邊好像也進行得不太順利。目前知道的是,保管倉庫窗戶被塞住,而且門有兩道。」

「恩恩……有兩道門……?像是研究室的氣密鎖那樣的東西……?」

「……不對,是像什麼?」上條微微傾著頭,「啊啊,對了,好像是為了避免照到光。」

「光嗎……『使徒十字』是強大的靈裝,可能是為了防止不小心發動喵……」

土禦門略陷沉默。

大概是因為呼吸不順,可以聽到斷續的淺淺呼吸聲。

這樣的沉默,表示他正在思考。

強忍著不發出聲音所形成的沉默,更加刺激上條的神經。臉頰流下的汗水讓他皺起了臉,上條也跟著土禦門一起思考。保管倉庫,專用的規則,兩道門再加上沒有窗戶的房間。防止光線的侵入,表示那個光是……

「那個『使徒十字』光是碰到太陽光就會有問題嗎?」

「……應該,不是這樣喵……如果是這樣,那就不用管場所跟時間,對吧?就算是現在……也是有太陽,要是光憑這樣『使徒十字』就會發動……她們早就做了。如果是這麼簡單使用的東西,只要強行入侵城內……在被逮捕前,強行突破使用『使徒十字』……不就行了?就跟踢罐子游戲一樣喵……但是,如果靈裝的發動……跟什麼光有關系,我覺得很有可能……在約兩千年前,那時十字教……還沒有分派成羅馬正教跟英國清教之前,使用光的術式……也不少。受洗場也有……三個窗戶,藉由從那里射入的三種光,代表……三位一體喵。」

「那麼,跟發動關鍵有關的光是什麼……?」

上條說出腦中浮現的疑問,土禦門沒有回答。他應該也不知道吧。

「我說阿上……你那邊有的……情報,就只有這些?」

「就這些了……」

上條將手機貼在耳邊,仔細思考。史提爾說的魔法話題,原本就是他專門外的領域,在他理解之前下一句話馬上就說出口,結果有很多事無法留存在記憶中。即使如此,他還是試著要將所記得的部分硬拉出來。

「啊!……有了。」

「什麼?」

「史提爾那家伙說要說明太麻煩,所以他將奧索拉的電子郵件報告直接傳到我的手機。」

「……內容呢?」

土禦門聲音的熱度下降。

「抱歉,因為里面都是外文我看不懂。現在我傳過去給你,你看得懂嗎?」

「你沒先送過來……我也不知道喵。你說的外文是什麼,不是英文嗎……」

土禦門告知他的新手機信箱網址後,上條切斷了電話。然後他打開了信箱,將史提爾傳給他的報告傳送給土禦門。

兩分鍾後,上條的手機再度傳來通話的來電顯示。

「阿上,總之……我剛讀過報告了。這是……義大利文,並沒有將魔道書……密碼化。」

「……那,關鍵的內容方面呢?」

「這好像是……整理了英國圖書館里……雜記本的紀錄,很一般的東西。『使徒十字』的保管倉庫里……會舉行……一年兩次的……大掃除。這個紀錄,好像是大掃除時,一起進入的……其它部署的監察管,所記錄下的……文章喵。」

郵件里,記載著大掃除時的幾個規則。

第一項,必須在一定日期內進行打掃。

第二項,必須在一定日期的白天內完成大掃除。

「果然……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情報耶喵。」

「等一下。土禦門,你再讀一次剛剛的信。」

上條將手機貼在耳朵一段時間,總算說了一句話。

「白天?不是晚上嗎?真奇怪,他們明明用了兩道門來防止光線入侵。白天不是比較亮嗎?」

「好像……不只是這樣耶。」

土禦門說,報告後面還寫了這樣的事。

實際上這樣的規定相當曖昧,根據監察官的文章,保管員就算忘記在白天內掃除也不會在晚上作業,他會說「明天的事白天再做」,然後就干脆地回家去。

「這個監查宮的報告,好像只是……說保管員的態度不太好罷了喵。而且,勤務時間中……好像有不少人……還在用星象盤玩星座占卜。混蛋,果然……不是什麼有用的情報。這個……大半只是監查官在抱怨。」

上條覺得這樣的報告,有一點可疑之處。

「……『使徒十字』是羅馬正教相當重要的古董吧?」

「對啊喵……正因如此,對這些人而言,應該是看了要流淚……甚至下跪的神聖物品。」

「那通常應該不會讓這麼隨便的人管理吧。」

「恩。我也覺得,那些家伙……應該不會進行這麼隨便的處置。『使徒十字』的保管員好像……是來自于各部門的精英集團……監查官的紀錄,因為他只不過是遠離現場……的人,所以只能……寫出這樣的紀錄。這是怎麼回事?」

「……」

「『法之書』事件的時候……雖然解讀失敗了,奧索拉阿奎納……的情報解析能力……等級高到連羅馬正教……全體,都會有危機感。史提爾雖然認為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但既然奧索拉…會將這點選出來做為報告,就表示……這其中有什麼蹊蹺喵……」

「好像是耶。」

上條虛應著土禦門的聲音,仔細回想目前為止發生的事。

保管倉庫去除了窗戶,出入口還設了兩道門,徹底地防止光線入侵。

雖然如此,人員出入頻繁的大掃除卻規定不在晚上進行,而是在白天。

而且報告說,白天忘了掃除的保管員並不在晚上打掃,而是說要明天再做就回家了。

也就是說,重點是——

「土禦門。有關『使徒十字』發動的光,是不是不在白天,而只在夜晚出現的光?因為從保管員的舉動看來,就算放棄規則之一在『一定日期』之內結束工作,也必須以規則二『不是在夜晚而是在白天內』結束工作為優先吧?」

兩個規定當中,即使去掉其中一方也要以另一方為優先,其中一定有為什麼要讓另一方優先的理由。

「恩……也不是沒道理……喵。」

土禦門口齒不清地說:

「但是,那個晚上的光……又是什麼?會不會是……月光?例如,滿月等……如果是特定的月齡就可以發動的……如果是這種條件,月齡周期跟日曆上的月日……又不一致。就算是先決定……日期,因為月齡會偏移,所以無法決定……『安全的日期』。」

土禦門的意見是,如果不是跟月齡無關的「月光」,那也沒必要嚴格規定大掃除日期。例如,複活祭或是聖誕節,只要找個適當的日子,就可以任意進行。

他斷言說,既然決定日期,就一定有宗教意涵在內,在這種場合跟「使徒十字」的使用條件或爆發要件的關連性很大。

「……夜晚的光…是嗎?」

上條一手拿著手機,沉浸在思考中。

(歐莉安娜她們不是不打算用「使徒十字」,而是因為無法使用。)

上條在腦袋中一項項整理目前為止的情報。

(使用「使徒十字」的話,需要某種光。)

自己親眼所見的事實,經由史提爾傳來的英國圖書館情報,然後還有土禦門的各種假設。他重新慎重地仔細思考。

(那不是白天的光,而是夜晚的光。)

上條看著大樓的牆壁,上面有許多光線形成的電子布告欄。

(不,不對。既然是幾千年前就有的事物,應該不是燈泡或發光二極體,那是有別于這種夜景的東西。)

他的眼睛離開電子布告欄,

(自然中存在的光,)

他一手拿著手機,更加陷入自己的思考當中,

(而且,是跟日曆連動的光……)

上條當麻恍然大悟地抬頭望向學園都市的天空。

剛剛讀奧索拉報告的土禦門,曾經說過這樣的事。

「使徒十字」的保管員相當不認真,

有很多人在工作的時候使用星象盤玩占星。

但是,

如果占星這件事是絕對必要的工作?

「莫非是——星座?」

「這…很有可能喵……」

土禦門仿佛點頭般,微微沉默後說道:

「使用利用星座……的靈裝,並不稀奇……占星術是基本中的基本,天使的召喚……也必須配合季節的星座。」

土禦門補充說道:相對于月齡是以一個月為單位變化,星座則是以一年為單位變化。例如,「春天的星座」如果是「使徒十字」爆發的關鍵,就必須在「秋天的星座」季節進行大掃除,這麼一來就能簡單地在日曆上記下「安全日期」。

「這麼一來,保管員……並不是態度不好……他們有可能是……用星象盤收集……工作所需的情報喵……」

土禦門似乎也認同了這一點,但是光是這樣事情還是不明朗。

因此,上條坦白地問道:

「發動『使徒十字』需要星座的力量。但是使用星座,具體來說是什麼感覺?」

「基本是……利用黃道的十二,北天的二十八,南天的四十八,合起來……八十八個星座其中之一的魔法。也就是說……在這個場合,實際上黃道的牡羊座和天蠍座,本身並沒有力量……形成星座的星星,雖然看起來像排列在一起……實際上的距離卻相當遠吧?要把那些全部囊括在一起……還是相當困難。」

「……真的是這樣嗎?」

他雖然對星座跟占星不清楚,也知道那是幾千年前就開始被相信的事物。那個時候,就有測量星星之間距離的方法?說實在的,那時有人能夠正確地認識宇宙構造嗎?

上條提出他的疑問後,

「所以才要利用那個啊,阿上。」

「什麼?」

「古來的宇宙……不,我們單純地稱之為天空吧……大家都認為……這個天空……是包圍著大地,有如大碗一般的東西。恩,就像天球圖的感覺……喵?」

土禦門繼續說道:「……星座的魔法,就是使用這樣的天球圖……跟實際星星的力量或是距離無關。那是將浮現在夜空……這個螢幕上的……規則性圖形,直接……組入魔法陣的東西……。圖形本身很單純,但那是……規模起巨大的力量。而且圖形本身並不複雜,所以能應用在各種術式……但是像這麼好用的陣法……其實應該不多喵。」

土禦門說,之前在海邊民宿時,大天使施展「神之力」時所使用一整片夜空的魔法陣,就是將這樣的星座魔法延伸發展,「准備出對術者有利的星空」。上條無法明確地判斷,利用星座的魔法在魔法勢力整體中有多大的規模。但是,光是知道這術式跟那個天使所使用的術式有部分相通,對他來說就是極大的沖擊。

「那麼,歐莉安娜那家伙……」

「發動『使徒十字』的構造可能…就是這樣。因為需要將夜空的光…集中到地面上…那個十字架,就是為了這個目的的拋物線天線吧…接收夜空的星光,然後做出發動術式所需要的…連結。歐莉安娜之所以現在會在街上走動…可能是因為她正在尋找…豎立天線最適當的場所喵。」

土禦門說,當然並非所有使用星星的魔法都通用這個法則。例如暑假最後一天看到的,阿茲特克魔法師所放的托拉維斯卡邦提克烏托里之槍。那樣利用金星光芒的魔法,跟晝夜沒有關系,只重視「實際的金星位置」。

但是,「使徒十字」並不該當于相同的法則,這麼一來歐莉安娜就不用找尋機會。如果跟太陽光一樣可以使用當地有的光線,那就可以趕快發動「使徒十字」並將學園都市收歸旗下。

因此,「使徒十字」很有可能是利用「外觀星座」圖形的靈裝。

歐莉安娜之所以會到處移動,就是因為在尋找可以利用外觀星座的魔法地點。雖說如此,她還在街上到處走動的理由是什麼?會不會是她目前勘查過的地點,都不適合「使徒十字」的發動,或者是她正在選擇最適合的場所?

「…不過,歐莉安娜的確打算…利用星座的力量……使用『使徒十字』…這很有可能……」

土禦門這麼說道,結束了自己的說明。

「很有這個可能,是什麼意思?」

「這個假設……雖然很強烈,但是有幾個……矛盾點,這些問題必須去克服喵。」

那會是什麼?上條皺著眉頭。

土禦門接著說道:

「聽好了,阿上……所謂『使徒十字』是與十二使徒之一……在『神子』死後最初創造出『原始教會』的……彼得關系重大……的事物。當然,使用這個的力量……創造出羅馬教廷,產生這樣結果最初的契機是…『彼得逝去的時候』吧,或者是之後。」

土禦門說,彼得被處刑的時候是一世紀中葉,君士坦丁大帝公認十字教,完成聖彼得大教堂的時期是四世紀前半,之後法蘭克國王實際上獻上領地是在八世紀,其中的時間差相當大。

即使如此,最初會豎立起「紀念彼得的十字架」,然後表明「這塊土地是彼得的遺產」,邁向建立擁有二十億信徒的一大宗派核心羅馬教廷這條漫漫長路,也是在彼得處刑之後。

「這個嘛,『使徒十字』原本是墳墓上的十字架。應該是在什麼大教堂完成之前,就已經制作好的東西吧。這一點有什麼問題?」

「『使徒十字』使用的日期……跟星座很重要,這兩點我也贊成。但是……彼得死去的時候……是六月二十九日。跟現在……季節不一樣,天空的樣子也不一樣……你應該至少聽過……夏天跟冬天的星座吧?而且,日本跟梵蒂岡的天空……因為經緯度的關系,能看到的星座也不一樣。六月二十九日的梵蒂岡跟……九月下旬的日本天空不同。這個問題如果不能克服,星座利用說就無法成立喵……」

也就是說,現在的季節無法使用「使徒十字」?

上條微微皺眉,

「但是,如果無視于季節星座使用『使徒十字』的話會怎樣?」

「阿上,你想……使用直流電的電動刮胡刀……如果使用交流電會怎樣?」

「……」

「我是不知道會破壞到……怎樣的程度,至少……不可能順利動作。如果不是這樣,特意將其列入『使用條件』……這樣重要的項目里……不就沒有意義了喵?」

「……那麼,歐莉安娜她們為什麼要帶無法使用的靈裝進來……?」

「我不知道瞄…可能有克服這個的…條件喵。混帳,現在沒有足夠的時間……好好思考。」

時間。

被這麼一說,上條重新意識到了界限。

「假設歐莉安娜她們是為了使用『使徒十字』而要等夜空的星座出現,發動那個十字架的時間限制還是在日落吧?」

「並不是馬上。根據使用的星座,可能要等到從一等星到三等星全都清晰可見喵。現在的時間……」

可能因為這通電話講很久吧,現在時間已經快迫近下午四點左右。九月下旬的日落大約是午後七點前。因為第一顆星星在日落前就會開始閃耀,依狀況而定,下午六點以後就很危險。

也就是說,必須在接下來的兩到三小時之間發現歐莉安娜。不,「使徒十字」不一定在歐莉安娜手上。在這樣的狀況下,只能逼她說出麗多薇雅羅倫婕蒂的下落,然後逮捕麗多薇雅。時間不夠了。

就連是否能抓住歐莉安娜的保證都沒有,再加上必須發現麗多薇雅,更是難上加難。

「總覺得現在還缺少決定性的一擊……總之先行動吧。我現在折回…歐莉安娜以往所通過的路徑?尋找占星術的共通點……如果進行順利…也許可以知道,歐莉安娜接下來瞄准的地點……」

「等…等一下!你在這樣的狀況下行動沒關系嗎9」

「這樣的…狀況?什麼?……阿上,你說我是在怎樣的狀況啊瞄?」

土禦門佯裝平靜地說道。

眼前浮現電話的那一端,全身是傷卻還歪著嘴說話的笨蛋。土禦門除了魔法之外,雖然擁有肉體再生的能力,但那也只是等級0的無能力。雖說有總比沒有好,但這並不是使用橡皮擦就能擦掉傷口的方便能力。

上條打算說些什麼,但是他知道無論說什麼都沒用。

「……我知道了。那這段期間我該怎麼做?」

這個嘛,就在土禦門要提出建議之前,

上條當麻的背後,突然傳來別的聲音。

「……當麻,你在這里做什麼?」

2

自動巴士停在停車站。

歐莉安娜湯森跟其它的乘客一樣,輕輕地環視四周。

這不是普通上下車的短暫停車。因為超重,操縱巴士的AI緊急停車。好像是因為原本人多擁擠的車內,又有其它乘客進入,所以車子到達了界限。

車內的播音器傳來女性的聲音。好像是之前事先錄好的,聲音的抑揚頓挫中沒有什麼感情。

「很抱歉,由于安全性的考量,本車輛現在緊急停止。給各位乘客帶來不便——」

具體上並沒有告知要如何解決問題。如果沒人在路上中途下車,就無法解決重量超重的問題。不過如果有人願意放棄手上的行李當然是另當別論。

歐莉安娜決定乖乖地下車。

從舒適的冷氣車,下車走到大太陽下的柏油路。

與其待在不知何時才發動的車里,尋找別的交通機關可能會比較好。

之後她走在街道上。這附近可能有大型競技場吧,人群相當多。周圍排列的攤位販賣的也是喇叭型擴音器與圓扇等加油用的道具。

歐莉安娜完全看不到停車站後,

(什麼嘛,結果神裂火織好像沒來耶。)

她輕輕吐了一口氣。

(已經確認過有沒有人跟蹤。對付聖人專用的單字卡好像派不上用場耶。那個對普通魔法師好像沒有太大效果……那誰來解決我的欲求不滿啊?算了,漫長的人生中還有可能會對上聖人吧。)

此時,歐莉安娜想起上半身被破壞的黑發少女。跟削去的肉體一起,原本隱藏的十字架也一起被破壞的女學生。

(……)

歐莉安娜看著手中的單字本。

歐莉安娜像咬著苦澀的東西般撕下單字卡,發動了通信用的術式。這是將腦中想象的事物互相傳達的術式,歐莉安娜送出腦里所浮現的某個場面。

「麗多薇雅。」

「我知道你想說的事。」

通信對象是麗多薇雅.羅倫婕蒂。

但是她腦里直接聽到的,並不是一直中斷的說話方法,

「你對付的少女,只是普通人。」

斷定的語氣。

砰!!歐莉安娜用力踹著地面。

雖說她知道這麼做會很醒目,但這幾乎是反射動作。

(不只一次,竟然誤射了兩次……!!)

冰冷的語言,貫穿了咬牙切齒的歐莉安娜。

「之前的鏈金術師事件的調查報告里,有名字跟照片。她叫姬神秋沙,她雖然擁有非常重要的力量,卻不是魔法師。那個柯爾特十字架是為了封鎖特殊的力量,只不過是別的魔法師所給予的靈裝,並沒有攻擊性。為了避免誤解,英國清教那邊曾經通達過正式文書。」

神裂火織的情報果然是虛張聲勢。

而且,之前誤認為是敵人的少女竟然跟英國清數無關。

「……最糟的狀況。」

「真的是最糟的狀況。我們對完全與此事無關的一般人下手了,而且多達兩次。雖說第一次的競賽途中有敵對魔法師介入是原因之一,但這次純粹是我們的責任。」

麗多薇雅以果決的聲音說道:

「我們對應該守護的人動手了。」

這的確是對無知的人傳教的修女聲音。

「我們應該伸出手的人,並不是一切都已充足的聖人君子,而是迷失需要救贖的罪人。這是『神子』跟被眾人討厭的征稅者馬太用餐時說過的話。我們違反了這點,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

歐莉安娜沉默了。

麗多薇雅說的話,不只沒有中斷,甚至沒有任何疑問。那是最初一開始到最後,只是照著聖經決定的聲音說著,完全不允許介入的聲音,而且——

「我們不能再犯第二次錯誤。為了受到傷害的他們,我們一定要細心地注意,使用『使徒十字』來支配學園都市。」

她的語調沒有任何遲疑。

就算有多大的負面因素,也要將這些完全變換成正面,麗多薇雅.羅倫婕蒂以這樣的感覺繼續說道。

她既反省,又後悔。

麗多薇雅現在一定比歐莉安娜還心痛。

但是她會將這種痛苦,變換成前進的食糧。了解試練這句話意思的她,無論再怎麼痛苦,也會活用這樣的機會,加快速度,因此麗多薇雅不會停止。從出世到死前,她絕對不會停止的。

歐莉安娜感覺到脊梁有股寒氣。

不是因為彼此力量的強弱,而是因為兩人之間基礎的「差別」。

「真的嗎……」

所以歐莉安娜,對著絕不迷惘的修女問道:

「……這麼一來,一切都會順利吧。只要將學園都市納入麾下,所有的問題都能解決吧?」

3

「……當麻,你在這里做什麼?」

上條嚇了一跳。

他慌張地轉過頭去,眼前站著身穿啦啦隊制服的茵蒂克絲。現在的她兩手都拿著彩球。被彩球包住的三色貓,可能很討厭塑膠毛毛的感覺,微微地掙紮著。

她微微傾著頭。

頭微傾著,眉毛卻像生氣似地揪在一起。

(糟糕……!我們的學校,接下來是在附近的競技場比賽!?)

學園都市外部,有許多的魔法師在伺機而動。他們的國家跟組織各不相同,而且這些魔法師,在以茵蒂克絲為中心的半徑一公里四方,經常展開偵測魔力流動的術式。

偵測的術式,在察覺到某種魔力的瞬間,他們就會馬上踏入學園都市。

而且那些人全部,並不一定會以解決歐莉安娜及麗多薇雅引起的事件為優先。學園都市敵對派的人們,可能會藉此機會從事各樣的破壞工作。

「當麻,你為什麼沒跟『班上』的同學在一起?大家都在找你耶。現在大家正前往下一個『競技場』。」茵蒂克絲像在搜尋什麼似地問道:「感覺上午還有參加比賽,但是下午就完全沒有參加吧。為什麼?」

茵蒂克絲的語調,雖然有責備的語氣,卻缺少了平常的開朗跟激動。少女天真無邪的表情,

漸漸露出是不是發生什麼不好事件的表情。

大概是來自以往上條總是任意插手事件的經驗吧。

(歐莉安娜那家伙,好像跑到遠方去了。似乎沒有在附近的停車站下車!?)

上條在心中不斷空轉著思考。他現在反而希望自己要追趕的歐莉安娜跑到更遠的地方,他為了現在這樣諷刺的狀況感到心焦。

「……」

貼在耳邊的手機那端,土禦門也沉默地守候著狀況的發展,上條看著道路前方以及深處,確認有沒有自動巴士。

「我說當麻,秋沙跟小萌到哪里去了,難道沒有跟你在一起?」

聽到她的聲音,上條忍不住全身僵硬。

(對了。史提爾跟小萌老師,正在用魔法治療姬神……!?)

他的動作僵住了。

這里距離那邊的現場,只有一公里吧。現在不知怎麼樣了?

「啊…啊啊。聽說營運委員方面人手不足,所以她們去那邊幫忙了。真是奇怪,我還以為她們有送電子郵件給班上的同學耶。」

「電子郵件?」

「恩,大概是在圈外吧。電波沒有到達中心嗎?唉呀,沒確認天線有幾根……如果是普通的商店街,應該會有中繼基地吧。為什麼?雖然新聞有說大霸星祭時多數人同時使用手機會讓線路擁擠,但是應該有提高中央的處理能力來對應這樣的問題啊。」

「???」

身穿啦啦隊制服的茵蒂克絲微歪著頭。

上條打算用她最不擅長的科學世界常識跟手機話題蒙混過去,看來進行得很順利。

上條微微搖了搖耳邊的手機,

「我現在正在講電話。茵蒂克絲,我等一下就回去了,你先到大家那邊去。啊——喂喂?那邊的外側有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不……沒有。外側完全沒有任何異狀,安心吧……」

聽到這樣的聲音,上條安心了。

史提爾的治療現場,好像在茵蒂克絲周圍所設下的搜尋術式圈外。

茵蒂克絲看著這樣的上條,微微地皺著眉。

「當麻、當麻。下一場聽說是『組體操』(注:參加者同心協力利用肢體的組合表演出各種造型後,最後由下至上做出疊羅漢動作,通常由身手最矯健的人爬上金字塔頂端站定後朝空中甩出手中彩帶作出結束動作。),你可以來嗎?」

「……」

上條頓了一拍後說道:

「我會去。我先趕快解決這邊要幫忙的事,一定會去參加,可以等我嗎,茵蒂克絲?」

他說出了絕對不可能實行的約定。

「恩。」

茵蒂克絲毫不猶豫地點頭。

她重新抱好被彩球包圍的三色貓。

「知道了,當麻你要趕快來哦。我為了幫當麻加油,很認真地記住小萌教我的動作。你看到一定會嚇一跳哦。」

她面帶笑容說後,轉過身子背對著上條。她直直前進的地方,應該是下一個競技場吧。既沒有中途繞路,經過食物的攤販時連看也不看,她完全相信上條所說的話。

上條當麻無法動彈地送著她的背影消失。等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人海後,才總算動了起來。他低垂著眼,彷佛在深深低頭致歉。

手機的那一端,土禦門說道:

「……對不起啦,阿上。」

如果歐莉安娜跟麗多薇雅沒來到這城市,現在他應該跟班上的同學一起享受大霸星祭。如果土禦門跟史提爾沒有向他要求協助,他應該沒有察覺到任何事情,跟茵蒂克絲或是姬神一起在街上逛吧。他只是一般的普通人。就算有魔法師潛入,他也沒有非參戰不可的義務。

上條稍微想到這樣的可能性,

「不會。」

他果決地說道:

「什麼都不知情的笑著,也是件很難受的事。我可不希望在我跟茵蒂克絲歡笑的背後,你們卻痛苦地染滿鮮血。」

沒錯,土禦門本來應該也可以享受大霸星祭。就連史提爾,也可以為了跟魔法師作戰以外的理由,來到學園都市這里。

他們並沒有帶來不幸。

而且,就算是他們所帶來的,也完全沒有逃走的必要。

「所以,我同時也這麼想。把自己覺得討厭的事情,自私地強押在茵蒂克絲身上這算什麼啊……有夠蠢的。這樣一來,我總算能輕松地因為不願意把她牽扯進來而感到開心了。」

「……」

土禦門元春已經說不出話來。

不管是專家還是門外漢,魔法師還是一般人。超越這樣的區別,土禦門元春表現出一般人的體貼,那是用沉默來表示的體貼。

因此,只有上條當麻一個人在說話。

他請對方讓出做結論的權利。

「我們趕快結束這些事吧。然後回到茵蒂克絲身邊,大家一起像笨蛋一樣胡鬧,像笨蛋一樣大吃大喝,像笨蛋一樣拍照——像笨蛋一樣沉浸在美好的回憶里吧。」

4

下午四點三十分。

上條當麻以跟丟歐莉安娜的巴士停車站為中心點,像畫圓一樣搜索周邊。

當然,歐莉安娜十之八九是搭著自動巴士逃跑了。不過,說不定她也有可能違背他們的預測,故意選擇不搭乘巴士。既然用正攻法無法追蹤到歐莉安娜,「使徒十字」的使用條件探索,對于技術不足的上條來說又是不可能的,現在他能做到的,就是粉碎掉這樣普通的可能性。

而主角土禦門則是從目前為止歐莉安娜的行動模式,試著找出「使徒十字」使用地點。這部分的知識完全交給專門魔法師,上條只能持續等候報告。

上條奔跑著,肌膚感受著下午四點半的空氣。

從中午漸移到下午的街道仍舊炎熱,不過感覺得到日照曬在皮膚上的感覺變得較為緩和。唯一不變的是,上條仍舊奔跑在充滿購買伴手禮,以及前往競技場的人群之中。途中,在人群里可以看到蓬松的金發。

(……!?不,不是,那個人不是歐莉安娜。)

因為有不少染發的學生,以及來自外國的觀戰客,有金發的人並不稀奇。

為了不打擾通行的人群,上條跑到步道邊停下腳步。

(歐莉安娜好像沒有躲起來等我離開……不過這也只是她不在建築物內的情況下。)

心里這麼想著,他的視線從步道微微往上抬。高度不一致的水泥大樓玻璃窗,反射出刺眼的日照。

(全部都要巡過一遍好像有點困難……不過,總比什麼都不做要好。好吧!)

上條用兩手輕拍自己的臉頰,前往附近大型電器店的大樓。

途中,

「等一下,禦坂試著追上看看。又沒關系禦坂只是想看一下伴手禮不要丟下我啦,禦坂禦坂拚命抗議但對方卻絲毫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

聽得到小孩子的聲音。

上條不經意地回頭看,人群中看不到該當的對象。那像是小孩的聲音,很可能埋藏在人群中,但是禦坂……?他想了一下,但現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主要的工作由土禦門進行。也要請他加油。)


他穿過自動門,環視寬敞明亮的店面。

冷氣相當適度,充滿充分照明的店內,感受光陰流逝的肌膚感覺也變得遲鈍。上條慢慢地巡視店內,確認有沒有歐莉安娜的蹤影,時而將視線移往大型窗戶外面。

下午四點半的天空,刺眼炫目的光芒稍微褪去。雖然還沒有轉變成紅色,但是感覺上深藍色變得較淺。再一個小時,應該會轉變成傍晚的天空吧。

然後第一顆星開始閃耀。

在夜晚的幃帳完全放下之前,擁有強光的星座應該會先露出臉來。

「……之前的假設如果正確,時限只剩下兩個小時吧。」

當上條忍不住歎息時,手機響了。

畫面表示的不是土禦門的名字,而是未知來電。

他接了電話,是史提爾馬格努斯打來的。

「我問了土禦門你的電話,可是我不打算登錄。」不知他是不是在抽煙,偶爾可以傳來吹氣的雜音。「那個女學生的處理已經結束了。你現在在哪里?」

上條的呼吸一瞬間停住。

他急急忙忙地抓緊手機說:

「!?姬神她現在怎樣了!」

「……對我要求完美我會很傷腦筋。那是我用不熟悉的方法,第一次進行的治愈術式,不可能一切都很順利。老實說,我不想再使用那種術式。我只是參考門外漢現學現賣的知識,然後慎重地尋找出那樣噯昧的話中所包含的魔法意義,然後再組織成治愈術式,這樣的行動就像走鋼索一樣。我一直在冒冷汗不知何時會被卷入失控中,直到現在都還心有余悸。」

史提爾不愉快地說著。

這個充滿自尊心的男人會這麼說,就表示那是相當危險的行為。

上條的腹部感到有重物下墜。

「總之我已經補強了她的血管增加血液,並緩和她的痛覺信號,讓她脫離休克狀態。接下來就是醫生的工作……急救隊員相當有自信,聽說附近的醫院里,有個狀況越嚴重,就越能發揮實力的奇妙醫生在。」

聲音聽起來相當難為情。

就像流氓救了路邊的小貓,結果被一般民眾看到時的樣子。

「你……」

「啊?這是什麼無精打采的聲音?我說過好幾次,我不可能跟你這家伙和樂融融…嗚哇哇哇!!」

咚!!電話那邊傳來不得了的聲音。

除了史提爾以外的聲音。

「嗚嗚!老師還沒跟你道謝耶!嗚哇哇哇~!!如果你不在這里,姬神她…姬神她就會——!!」

「住…住手!!你干嘛哭著抱住我啊!而且我又沒有保證一定能治好。如果不能恢複她的體力,結果她還是一樣會倒下……有沒有聽到啊!?」

耳朵貼著手機的上條,心里暗暗擔心(好像)纏著魔法師不放的小萌老師何時會被燒成焦炭,但史提爾出乎意外地無法使出實力來。好像對方只要是小女孩,他就會解除警戒的樣子。

在小萌老師面前不能詳細討論魔法戰,上條隨便說句「待會再說」後打算掛斷,但是——

「連絡土禦門。」

在雙方僵持不下的聲音中,史提爾這麼說道:

「他好像掌握到什麼線索了,等我甩掉這個人之後就會去他那邊。」

5

土禦門在第七學區的一角。

這里是上條跟吹寄最初遇到歐莉安娜的場所。

這里是沒什麼古怪的大馬路。周圍大型百貨公司林立,汽油筒型的警衛機器人穿過風力發電的風車螺旋葉片,在步道上移動。穿著體育服的學生們像往常一般通過,但是穿著便服的觀戰客看到機器人時會特意停下腳步。這是隨處可見的一角,反而也是比較容易迷路的場所。

破掉的體育服已經換新,內部綁著的繃帶從衣服外面看不出來。雖說如此,卻無法隱藏毫無血色的臉色。明明沒有風吹動,但身體會搖晃,呼吸不自然地又淺又急。而等級0無能力的肉體再生,頂多只能連系已經破掉的血管。雖說如此,要是沒有這樣的能力,他應該早就倒下了吧?。

即使是這樣的狀態,土禦門元春仍然站在大太陽下的一角。

理由非常簡單,他還有需要做的事。

(像這樣實際用自己的腳確認後……)

土禦門看著飄浮在藍天的飛行船和熱氣球:

(……知道了不少事情喵。歐莉安娜那家伙冒著風險在街上走,理由果然是這個?)

他是擅長東洋術式一大流派——陰陽道的術者。

雖說是「陰陽」兩字,但要修習的技術卻很多,有風水、占術、煉丹、咒術、祈禱、曆術、漏刻等,目的跟方向性各式各樣。包括時間的計算方式跟國家的存亡,管理這一切都是陰陽道的真本事。

土禦門的專門是風水,但他的所學不僅只如此。

只要看天空就明白了。

天空被行道樹深綠色的枝葉擋住了些許,但是跟這個完全無關。

只要確認今天的日期跟座標,就可以知道藍色的天空,現在哪里排列著什麼星星。就算不使用天球儀跟占星盤,他也能將星座的位置與自己腦中所存在的知識正確地重合在一起。

(如果是禁書目錄等級,就算不用看天空確認,光聽到話就能猜到答案了吧喵……)

土禦門在心中苦笑著想道。

想要用純粹的知識量跟那名少女一決勝負的想法,本身就有問題。

不管怎樣,他還是振作起來得出結論。

(原來如此……喵。利用星座……這樣的看法,似乎是答對了。這好像是,以秋季的星座為基本喵……無論從哪個地點……來看,都能用完全相同的魔法意義來……解讀一定的星座……這就是對方所下的功夫吧……好痛。)

土禦門扭曲著臉壓著側腹,將想法一個個整理出來。

順著歐莉安娜經過的路徑後,他了解到一件事。

無論從哪個點看星空,看起來都一樣。

乍看之下是理所當然的理論,但是如果包含魔法的意義,事情就不一樣。

所謂的星座,老實說只是從地球上來看的暫時模樣。星星看起來像排列在一起,也只不過是遠近法產生的錯覺。極端而論,如果從旁看地球所看到的星座,樣子一定會完全不同。

就更嚴格的意義來說,如果從稍微不同的地點觀測星座,光是這樣星座就會「稍稍」變形。那也是肉眼無法察覺的改變程度。因此,有很多解讀錯誤的新手魔法師因此陷入失控。想要借用星星力量的希臘跟埃及術者,為了追求更精密的天文台,而建築巨大的神殿就是這個道理。

星空本身並不稀奇,是誰都可以利用的資源,但是接受星座力量的准備動作相當花時間,這就是星座利用型術式的特征。先前土禦門雖然說過「星座可以利用在各種的術式」,但是要進行時,必須個別建立對應各個術式的天文台。多神教的希臘會分別建立「軍神的神殿」及「守護神的神殿」就是這個意思。

雖說如此,現今土禦門繞過的三四個天文台,所呈現的意義卻完全相同。

(這不是偶然喵。也就是說——可以確定歐莉安娜跟麗多薇雅她們,是使用秋天的星座來發動「使徒十字」……)

土禦門看著眼前寬闊的天空。

他越過太陽眼鏡眯起眼睛,

(……這麼一來,那種矛盾到底是怎麼回事喵?)

6

「啊,吹寄?你身體好一點了沒?」

吹寄一打電話後,月詠小萌的聲音馬上回複。

她現在人在醫院的中庭。在床上休息一會又在醫院內四處閑逛後,體力逐漸恢複,行動范圍也漸漸地擴大。

在這個有屋頂的休息處,排了幾張木頭做的長椅。除了吹寄以外,還有五六個病患在操作手機。休息處的柱子上用鐵制看板寫著「手機使用區域.嚴禁精密醫療機器使用中病患出入」。就像吸煙區的警示標語一樣。

對于有時間就打手機的人而言,全區域禁止使用手機的醫院是壓力相當大的地方。這個地方就是為這些人准備好使用條件的開放區域。

吹寄將手機貼近耳朵。

「我這邊沒問題。大霸星祭有沒有什麼問題?例如那群笨蛋有沒有捅出什麼漏子!」

「啊!有耶有耶!姬神遇到很大的危機啊!」

「……該不會,又被那個笨蛋目擊到換衣服吧!?」

「才不是呢!姬神同學遇襲被送到醫院去了!幸好那時上條他們剛好經過,如果那邊只剩下小萌老師一個人……如果是這樣,一定會變成很嚴重的事情……」

小萌老師聲音消沉,但感覺上應該不是發自內心深處的絕望,恐怕是因為已經避免掉最糟的狀況,所以才能放心吧。

但是,吹寄還是有幾個地方很在意。

(遇襲……?)

首先浮出的疑問是,被誰?為什麼?

轉學生姬神秋沙本身也許有問題。不過每年都會聽說,討厭學園都市的人想要利用大霸星祭做出什麼壞事。這麼一來——

(警衛跟風紀委員到底是在干什麼……?)

姑且不論也要參加比賽的風紀委員,警衛應該有做萬全准備吧。大霸星祭開放的感覺,只不過是外表上看來如此罷了。

他們是不是偷懶了?

還是有凌駕他們能力之上的人在街頭?

而且最重要的是,

「如果沒有上條他們』是什麼意思?」

「就是那樣啊。姬神傷得很重,老師一個人根本就沒辦法處理!但是上條他們很利落地解決了!啊啊,跟上條在一起的那個神父是什麼人?我還沒道謝他就跑掉了……啊!剛剛轉過那個角落的會不會是!!」

電話那邊可以聽到明顯的「啪噠啪噠」腳步聲。

「……」

當初不也是這樣的感覺?

那時自己因為中暑昏倒時,最先有所反應,然後照顧自己的人是誰?

特意潛入其它學校比賽的那個少年。

冷靜觀察整個狀況,的確是非常奇怪。

吹寄思考著。

(我是因為中暑,姬神是遇襲。這兩者之間有關聯嗎?不過,要是都跟上條當麻有關……)

這是怎麼回事?吹寄制理皺起眉頭。

(……這城市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7

上條從歸來的土禦門那邊聽到了消息。可能是他的「肉體再生」漸漸生效,語調漸漸地恢複了生氣。但是,看到他蒼白的臉色跟冷汗,他還是應該去一趟醫院。

土禦門告訴他兩件事。

歐莉安娜她們打算利用秋天的星座使用「使徒十字」。每一個地點的「天文台」都是以那個星座為中心,但是,土禦門對自己的成果略有存疑。

「歐莉安娜會到處走動,的確跟星座有關,而且可能是『使徒十字』發動的關鍵——但是實在很令人懷疑,這是否真的能發動彼得的十字架。再怎麼說,『使徒十字』在曆史上的發動,是以夏天星座為主流的時期。再怎麼想,現在九月底是秋天的星座,很難想象可以代用……還有什麼要素,一定還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裝置。」

土禦門臉色蒼白,皮膚浮現許多冷汗。新換的體育服看起來跟新品一樣,相反地。他的指甲中卻有凝固的血跡。

看起來相當令人心痛,但是他應該不想被問到這方面的問題。

「但是,現在歐莉安娜不就冒著會被追兵發現的風險,尋找與星座有關的地點嗎,土禦門?你知道歐莉安娜還沒有去的地點嗎?在哪里?」

「恩……但我很在意那個『尚未解明的問題』。根據問題的結果,除了我找到的場所之外也有可能被當成『天文台』喵。老實說,時間也不夠。如果我們意氣風發趕到我們所預測的『天文台』,結果歐莉安娜她們卻在街上的反方向發動術式,那要怎麼辦?現在已經無法收拾了喵。」

土禦門擦拭著流向下顎的冷汗說道。

上條確認現在的時間。

下午五點左右。

的確,就算使用電車跟巴士,依現在的時間來看,從街道的一端到另一端來回移動也相當危險。不知道何時是正確的時限數值,讓狀況更是難上加難,如果搞得不好,很有可能一小時後就完全結束。

上條看著手機畫面上的時鍾機能。

「話說回來,現在連多想的時間也沒有了!光是像現在這樣什麼都不做,時間也是不斷地過!我可不想等回過神後,才發現已經趕不到那個地點了。」

「這點我也知道喵……混蛋,這個時候史提爾在干什麼?」

土禦門也知道時間緊急吧。他的聲音相當苦澀。

要在沒有確切證據的情況下踏入?

還是等到有了確切證據才踏入?

無論選擇哪一個,都缺乏在最俊推他們一把的要素。思考產生沉默,沉默產生重壓,上條感覺到周遭的空氣越來越沉重。

突然間,手機響了。

那不是上條的手機。土禦門訝異地從口袋拿出手機,看到畫面後的他臉色變了。

「阿上,那是英國清教打來的。」

這麼說來,史提爾之前好像說過請在英國圖書館里的成員幫忙收集情報。

也許知道了什麼新情報。

總之對于想要多獲得一點線索的上條他們而言,不論是怎樣的內容都無妨。原本很冷靜的土禦門稍微慌張地操作手機,擴音機能明明有打開,但是上條還是從另一邊,將臉貼近土禦門的手機。

結果,手機的那端聽到的聲音是:

「唉呀,請問您是史提爾馬格努斯先生嗎?」

「竟然是打錯電話!!」

兩人同時叫道,電話那端的女性相當喪氣,說了句「真的很對不起」……不論怎樣是沒有關系啦,她明明是在對外國人史提爾說話,但為什麼要用日文講?上條不禁感到疑問。

土禦門受不了地歎了口氣。

「啊——啊——我是土禦門。因為我跟史提爾一起行動,報告就由我來接受瞄……那麼,查到什麼了?」

「就是這樣啊。我查過英國圖書館的紀錄,得到有關『使徒十字』的新情報,所以我要報告這件事。」

悠閑的聲音傳了回來。

仔細聽那個聲音,上條心中開始起疑。這聲音好像在哪里聽過。

「啊,莫非你是奧索拉?」

「這聲音是……唉呀唉呀。原來是您啊,前些日子真的是非常感謝您。多虧您的照顧,現在我的身體已經完全——」

「喵,已經岔題了。可以繼續說下去喵?」

土禦門用混雜著疲憊的焦躁聲音插嘴。

「——我跟英國清教的人們都處得很好,前天神裂小姐還介紹我一間非常美味的日本料理店……啊啊,對了,聽說現在讓天草式的大家管理倫教的日本人街呢。」

「你竟然用笑容無視土禦門的話!?啊——快點把掌握到的情報告訴我啦!!」

上條開始大喊,土禦門則像是貧血般地搖了搖頭,電話那邊的奧索拉總算「唉呀」一聲切斷了話題。

「這樣啊,那我還是早點說出英國圖書館得到的情報吧。呵呵呵,這可是個好消息哦?」

「……雖然這麼說,不過你可別告訴我什麼好吃日本料理店的情報啊。」

上條低聲說道後,對方以充滿活力的聲音回應「我當然知道啊」後,

「其實滑鐵盧車站步行五分鍾的地方,有一間壽司很美味的店哦。」

「我剛剛不是叫你別說這個!你不要強行改變話題,趕快告訴我『使徒十字』的情報!!」

「那還真是很遺憾耶……那回到正題,請您聽清楚。」

奧索拉軟綿綿的聲音,卻有一股力量。

上條與土禦門以認真的表情將意識集中在手機。

「從英國圖書館的散篇紀錄中了解到的是,『使徒十字』的使用條件。」

上條的肩膀微微顫動。

「使徒十字」的詳細使用條件,這正是他們現在最想得知的情報。

奧索拉對停止呼吸等待她的兩個人說道:

「聽說『使徒十字』是借用星座力量使用的大規模靈裝。將十字架豎立在大地,也是為了正確收集夜空光芒的行動。這就是配合角度正確地收集天空的光,將其組織人術式內發動魔法效果的裝置。」

「也就是我對阿上說的,『使徒十字』是某種拋物線天線。但是這個嘛……」

「……這個嘛,老實說,不是什麼新鮮的話題……」

上條忍不住歎了口氣,土禦門在一旁垂下肩膀。

「唉呀,為什麼你們這麼沮喪?」

「不好意思,奧索拉。很感謝你努力幫我們找了這些資料,我們也找到了些資料。接下來我們正不知該如何跨出下一步…」

「這樣啊——」

奧索拉的聲音相當沮喪,但是上條卻無法多在意這一點。

雖然不知道英國圖書館有多少程度的知識量,但是應該比上條跟土禦門在此收到的量還少。在此得不到更好的結果,就等于是宣言沒有任何解決目前封閉狀態的適合線索。

上條跟專家土禦門的表情一片陰暗。

此時,電話那端的奧索拉.阿奎納說:

「——那麼,有關我跟雪莉一起找到的『使徒十字』使用范圍的對應星座,你們那邊應該也掌握到了吧。『使徒十字』跟夏天或秋天的星座無關,可以使用八十八個星座在世界各地自由發動……」

「啊?」上條跟土禦門同時發出聲音。

「等一下,奧索拉。你剛剛說什麼?我知道使用區域被限定,但是夏天跟秋天的全所有星座都可以使用,這件事是頭一次聽到。剛剛土禦門正在擔心在現在的季節,沒辦法使用『使徒十字』。如果能了解這一點,沒頭緒的問題也解開了。所以如果你能夠說清楚,我會很感謝。」

「……啊,事態出乎意料之外好轉,真的是很值得高興的事情,不過當我知道我所努力的一切,並非全部有用時還是有點難過。」

「不要自己在那邊絕望,趕快說明啦,奧索拉小姐。還有,你說的雪莉是那個雪莉嗎!!」

上條叫了兩三次後,奧索拉總算將話題回到原來的軌道。

「那個…聖伯多祿……在英國那邊叫做聖彼得,公用名稱仍然是聖伯多祿啦,他殉教的時間是六月二十九日。當然梵蒂岡使用『使徒十字』是後來的事。」

十字數受到公認是四世紀時,實際上羅馬教廷被當作「領地」獻上是八世紀左右,但是彼得死後使用「使徒十字」是一世紀中葉左右的事,這一點土禦門已經說明過了。

奧索拉又推測,四世紀初君士坦丁大帝公認十字教的存在,還有後來攻入義大利的法蘭克國王將此地獻給教皇——這些對梵蒂岡的十字教相當有利的曆史事例,全部都是出自「使徒十字」的效力。

「???……抱歉,奧索拉。我完全不懂曆史的事。」

「也就是說,只要您記得在梵蒂岡這個地方使用的時間,是六月底到七月初的這段期問就行了。」

奧索拉的聲音相當悠閑,但土禦門敏捷地反應。

「……你說,在梵蒂岡這個地方?」

「是的,在曆史上『使徒十字』只用過這麼一次,正如眾所周知的一樣,那個十字架也可以在梵蒂岡以外的地方使用。接下來,問題來了——」

她稍微頓了一下,繼續說道:

「——在六月二十九日能使用的地方只有梵蒂岡。如果在別的地方使用,那就必須有各自對應的日期。」

「也就是說,」奧索拉的聲音繼續說道:

「為了使用『使徒十字』,術者必須詳細把握使用地區的特征、特色、特性等。而且還要從八十八星座中,選擇對該使用地區最有效果的星座,這樣發動的條件才算完整。地區的特定跟星座的選擇需要複雜的知識,雖然會產生一個地方一年只能使用一次的制約,如果使用這個方法,事實上就算是全世界,也有可能受到羅馬正教的支配。」

根據奧索拉說的話,麗多薇雅.羅倫捷蒂為了對「罪人」進行傳教,在世界各地走動。其間她很有可能詳細掌握了「使徒十字」的使用條件,也就是跟各地方區域屬性對應的星座,以及實際的使用期間跟地點「天文台」的位置。當奧索拉還是羅馬正教徒時,曾經有好幾次看過麗多薇雅抱著老舊的望遠鏡,前往下一個傳教地點。

「這麼說來,麗多薇雅為了尋找『使徒十字』使用地點,之前曾經入侵過學園都市?」

「這個問題可以用實測方法來解決……例如,利用從地上看到的北極星角度測量經緯度制作地圖的場合,並不需要用地球上所有的座標作業。只要掌握主要的點,之後經由桌上計算就可以解決。所以就算不用進入學園都市內部,也沒有關系吧。」

「這樣啊。」上條細細咀嚼奧索拉的話。

然後,他提出一個疑問。

「等一下,那不是因為彼得死掉所制作的十字架嗎?這樣的話,為什麼能夠在彼得死掉的時間及場所之外使用?」

「就是這一點……」奧索拉在稍作思索之後說了:「那個靈裝,好像是在彼得生前就已經准備好的……」

「……這是怎麼回事?」

「其實彼得當初就深思熟慮過,自己該在什麼地方殉教。正如你們知道今天彼得長眠的地方,是羅馬正教整體的中心點,他因為知道自己的殉教地跟之後的曆史有很大的關系,所以才會這樣……因此,除了梵蒂岡以外的場所……如果有對羅馬正教而言相當適合的場所,那他自己也很有可能選擇那樣的地方,讓『使徒十字』的使用條件增幅。」

聽到這句話,上條吞了口唾液。

然後,

「但是,就算可以自由選擇場所,日期不是也無法改變?例如不是在壽命將近時使用,而是必須決定好日期使用……」

「對啊。實際上彼得就是在六月二十九日那天被處刑。那天剛好是梵蒂岡可以使用『使徒十字』的日期。」

「……這樣的話,他是抱著被殺的決心,故意在那天被捕?」

「這也不是……不可能喵。」

土禦門歎了口氣回答,仿佛要將疲憊抽掉一樣。

「彼得跟當時的羅馬帝國相當不睦,因為他跟帝國的上賓魔法師西蒙.馬古斯(SimonMagus)處于敵對關系喵。而且他最後還殺了西蒙(注:傳說魔法師西蒙想證明自己的力量超過使徒,因此讓自己在空中漂浮,當西蒙漂浮在空中時,彼得下跪請天主顯現神跡,結果西蒙馬上摔下慘死。)在十字教遭迫害的時代做出那樣的事,應該可以想象自己會走向怎樣的末路吧。」

「而且在他處刑時還有許多傳說。除了剛剛說的以外,例如『QuoVadis(你往哪里去?』的傳說也很有名(注:當初彼得在信眾的說服下逃到羅馬城門,看到了耶穌。彼得遂問耶穌:「你往哪里去?」耶穌答道:「我要到羅馬城去,再次被釘在十字架上」。于是彼得明白過來,立即回去為信仰付出生命。)被帝國兵逮捕的時候,彼得被弟子們救出,要求要他逃到街上,他都已經走到了羅馬的出口,結果又折回去,讓自己被帝國兵逮捕。而且,他在街道的出口看到了『神子』的幻影,結果覺悟了那是自己殉教的時刻。」

奧索拉又繼續說:

「彼得在處刑當天披掛在十字架的時候,曾經提出這樣的要求。『用跟主同樣的方法我實在是不敢當,請將十字架倒過來。』當然這樣的言行,是出于一個虔敬的十字數徒,但說不定除此之外——」

「——莫非,其中還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在內……」

上條忍不住嘀咕道。

十二使徒之一的彼得也許知道無論采取怎樣的行動,自己總有一天會被處刑。所以,他有可能打算將自己的死做最大限度的利用,而且還考慮到了自己死後幾百年的事。

後來,羅馬教廷的建國。

為了這塊土地上,他應該默默守護的人。

這跟單純的被動狀況不同。他是深思熟慮過自己死亡之處、死亡的時間、所帶來的效果、結果、成果,然後自行設定了自己的末路。這是終極的冷徹與慈悲結合在一起,只能用終極來表現的魔法。這才是羅馬正教所罕有的使用「使徒十字」術式。

「偉大的人在自己的墳墓上做手腳,在曆史上並不稀奇。就連聖德太子還將自己應該長眠的墳墓風水『徹底破壞』,意圖根絕自己的後代子孫喵。」

土禦門綠著一張臉,半佩服半受不了地說道。

上條聽了這些話,提出最重要的問題。

「那麼,奧索拉。你知道今天……九月十九日在日本使用『使徒十字』的點嗎?」

「是的。」

對方毫不猶豫地說道:

「當然知道。」

8

禦坂美琴跟美鈴母女倆走在街道上。

那是大型百貨公司林立的一角,將地下道跟地上部分與天橋複合化的二樓部分,還加上了複雜的三階段通路。兩人所在的二樓部分,道路兩旁有很多手工的攤位。

距離常盤台中學的下一場競技為止還有些時間,美琴正在帶美鈴逛街。美鈴想逛的地方,是為了外部觀光客准備的伴手禮攤位。

「等一下,不需要買擬似五次元萬花筒吧!買那個三天就會膩吧,三天哦!」

「美琴啊。說到學園都市,當然是要買這種讓人搞不懂的科技伴手禮啊!」

「什麼?如果真的是使用最尖端科技商品,當然不可能讓你們帶出去外部吧。而且這種萬花筒又是怎麼回事?說什麼『理論上可以將五次元空間的外表畫面以光學曲折技術再現』,這明明就是說謊啊!你有可能實際上去五次元空間確認嗎!?」

「可是,就是這種不能確定的感覺才有趣啊。」

「真正的伴手禮應該是多多沉浸在美好的回憶吧!」

「哇,竟然說出沉浸在美好回憶這種話,美琴果然是個少女——」

「給我閉嘴,笨蛋老媽。」

美琴拉著母親的手,將她強行拖離攤位前。她想要勸家人買更值得買的伴手禮這一點,就正在反抗期的國中生而言,可以說是跟家人感情不錯。

這對外表相當引人注目的母女檔,卻一點也不在意他人的眼光。

「啊啊,伴手禮就算了,但是人家想到學園都市才能看到的地方看看耶。美琴啊,你知道什麼好地方嗎?媽媽我想看超巨大宇宙航空母艦的搬入碼頭。」

「……你到底把學園都市當成什麼地方?。」

「那我妥協一下,看擬人化兵器的純潔少女。」

「沒那種東西!!」

美琴忍不住叫道,此時她突然感覺到視野外的強烈視線。跟走在路上的行人所投來的視線不同,那是充滿執著的視線。

「黑…黑子?」

美琴轉過身去戰戰兢兢地說道。車輪傾斜成八字形,運動型規格的輪椅上坐著的雙馬尾少女看起來很奇怪。白井黑子的兩眼閃閃發亮,放出炫目的光芒,就連推著輪椅,滿頭裝飾著花的嬌小少女臉部也忍不住抽動起來。

白井吞了一口口水扯著喉嚨說:

「這…這是姊姊您的……家人嗎?這真是……太美好了。簡直美好到不行啊!這種姊姊光芒的大型膨脹是怎麼回事?混…混帳,既然這樣我也覺悟了。黑子我不管是姊妹或是母女都不在乎了,全部一起上吧!嗚呼呼呼嘿嘿嘿哈哈哈!!」

沐浴在禦坂一族的光芒下,白井黑子的思考完全混亂了。

美琴在心中暗暗發誓,絕不能讓這家伙知道妹妹們的存在。

「唉呀,美琴的少女情懷是往那種方向進行嗎?」

「你是指什麼方向!?我可是一路走在正道上!!」

「說得也是,美琴對那個男孩子可是一往情深呢,應該沒有其它的空閑偷采路邊野花。」

「噗!?你給我閉嘴!!」

美鈐尖叫著巧妙閃過撲上來的美琴。此時,美鈴的視野邊緣,出現了曾經看過的人。

(恩?那的確是……呵呵。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呢。)

美鈴她們現在位于地下、地上、地上二樓的三階段道路的第二樓。熟悉的那個人,正在手扶欄杆對面的地上部分。可能是因為這樣,對方好像沒有注意到她們。

那是黑短發的沖天頭少年。他的身旁站著比他高一個頭,戴著太陽眼鏡的金發少年。兩人穿著相同的體育服,看樣子應該是同班同學。

(不過他們倆說話的表情很認真呢。)

從這個地方,完全聽不到對話的內容。但是少年們的表情,就算是公司的重要交易也很難看得到。這是在自身的肩膀上,肩負著自己以及他人命運之人的表情。到底是什麼事情,讓美鈴眼中這個還年輕的少年露出這樣的表情?美鈴實在無法想象。

「美琴你看,你向往的王子就在那里哦?」

「誰會上你的當——不對,我聽不懂你說的向往是什麼意思!!」

滿臉通紅的美琴,大概以為母親在開玩笑,所以故意不往美鈴指的方向看去。就在這個時候,少年們消失在人群中。

9

土禦門切斷手機的通話。

「結果歐莉安娜她們所持有的『使徒十字』,並不是隨心所欲可以在任何時間跟地點使用。」

「是啊。大概事前就調查過,學園都市什麼地方有可以使用的『天文台』。根據奧索拉的說法,麗多薇雅為了傳教在世界各地行走時,很有可能調查過『天文台』的場所跟使用期間。」

根據奧索拉阿奎納提供的情報,麗多薇雅從很久以前就到處在尋找「天文台」的位置,那是先在一個地方實際測量數個場所,全部計算後算出「天文台」。也就是說,她可能沒有親眼確認過學園都市內部的「天文台」。

「這麼一來,麗多薇雅跟歐莉安娜現在進行的事情,就是用自己的腳實際確認計算的數據,跟實際事物問的差別……大概是這樣吧。」

「就是這樣吧。歐莉安娜現在之所以到處徘徊,就是因為沒辦法找到適合的魔法地點,或是有除了那之外的地理要因。總之——就是這里。」

奧索拉所提示的地點中,位于學園都市內部的場所,除了目前為止歐莉安娜.湯森巡查過的場所之外,還剩下一個地點。

「到這里雖然繞了一大段遠路,不過事態總算是好轉了喵。如果能這麼順利進行就好了。」

上條抬頭看著天空,時間是下午五點二十分,藍色的天空正漸漸轉成橘色。

「一個地點……我們最後一次看到歐莉安娜,到底經過了多長的時間?會不會她已經完成那個地點的確認,移動到其它的場所了?」

「不,我看過其它的地點……感覺上,從使用外觀星座這個觀點來看,似乎不是很適合使用。就算是在屋外,有兩個地方在大樓的陰暗處無法看到太陽,三個地方被行道樹的枝葉遮住整片天空。所以她們應該會將這個極為空曠的場所,當成最後的地點喵。」

「空曠的地點——喂,就是你在地圖上做記號的地方!!」

「沒錯,找不到任何地點比那邊還空曠了。」

土禦門說著,將上面用麥克筆做有記號的地圖伸給他看。他受的傷似乎相當嚴重,指尖不斷發抖,做記號的地方也很不明顯。

第二十三學區。

這是將一整個學區完全規劃為航空、宇宙開發領域的特殊學區。除了以外國人觀戰客為目標開放的國際機場,其它部分在地圖上只用空白表示。這空白意味著,這里不是該介紹的場所。這里除了民航機之外,還進行守衛學園都市制空權的戰斗機及無人直升機等方面的開發。警衛體制在大霸星祭期間中,應該也是屬于頂級吧。

土禦門用麥克筆做記號的地方,是地圖空白部分的正中央。光看這一點,實在無法理解這里跟街上有什麼差別。

看到上條困惑的表情,土禦門咧嘴笑道:

「就是『鐵身航空技術研究所附屬實驗機場』……專門進行學園都市里面短距離跑道的開發喵。知道內情的我當然另當別論,但是對于第一次來這里的歐莉安娜來說,應該是不容易攻下的地方喵。」

「……不過,歐莉安娜是魔法師吧?學園都市的警備她根本就不當一回事啊。我不認為她是會被防犯監視器拍到的人耶。」

「不過,歐莉安娜目前為止巡過的天文台地點,都是警衛比較疏忽的地方,實際去看過那些地方你就會了解,她是從警衛少的地方依序到風險高的地方喵。歐莉安娜跟麗多薇雅,比我們想象中對學園都市這地方更為警戒……如果她真的不在乎警衛,就不會故意混入人群中了。阿上,你想想過去對戰的那些魔法師。你覺得使用石像的雪莉克倫威爾有在意警衛的動向嗎?」

這麼一說,他們魔法師好像……如果能夠從正面突破,實際都會突破。

歐莉安娜她們打算利用包圍大霸星祭的科學與魔法力量均衡狀態。她們並不想用自己強力的術式,極端地變動目前的狀況。

學園都市的外圍,有大小無數的魔法師們在等待機會,實在不可能同時應付他們全部和學園都市的警衛陣容。

「總之,只能希望警備網能夠巧妙地絆住歐莉安娜,我們這邊也能趕快展開追擊。她們現在前往的,是實際上最後一個『天文台』。在這里抓住她一切就能結束了。」

「什麼?這樣說雖然很簡單,但是如果歐莉安娜對那里沒輒,我們應該也會浪費同樣的時間吧!」

正當上條說到一半,視野一端突然看到醒目的紅發神父。

當他以驚訝的眼神望過去時,史提爾.馬格努斯正跑了過來。

土禦門用不可思議的眼光望著遲來的同事。

「你之前到底都在干什麼喵。你該不會是遇上了歐莉安娜跟麗多薇雅吧……」

「不是……」

史提爾好像有點難以啟齒,上條代替他回答:

「對了,這家伙因為救了人家一條命,結果被小萌老師大大地感激,一直被老師纏著不放而傷腦筋呢,一定是這樣。」

「噗!?你…你這門外漢少說這種傻話!我跟你通完電話之後,早早就甩掉那個人了。就算我使用驅除閑人,但是脫離效果范圍後就會再被抓住,等到我完全甩掉那個人,已經花了不少時間。」

史提爾不快地將變短的香煙吐出用腳踏熄,看著他的土禦門眼神相當冷淡。

「……喵,這就是那個阿上病吧。在這麼認真的時期,土禦門先生我滿身是血地使用探索魔法『理派四陣』,結果你卻沉浸在這種戀愛喜劇式的劇情里喵……而且對象居然不是禁書目錄,而是小萌老師。你們真的很奇怪耶,一直這樣三心二意的,是男人的話就該一往情深啊!」

「別說什麼阿上病。被對自己妹妹一往情深的你這麼說,我實在沒有什麼真實感耶。」

「才沒有!誰會對自己的妹妹一往情深喵!?我土禦門才不會這樣…好痛!!……大…大叫的話傷口又會痛……」

土禦門壓著側腹不住地發抖。

上條疲倦地搖了搖頭。

「先別提舞夏的事,重要的是接下來要怎麼辦。第二十三學區警衛森嚴耶。就連我們要怎麼潛進去都不知道吧。」

「……等…等一下啦,阿上。這種局面應該爽快地交給精英陰陽師土禦門元春吧……就是那個啊,我們只要使用歐莉安娜沒有,但是我們這次有的特權就好了。」

「啊?什麼特權?」

上條發出驚訝的聲音,土禦門咧嘴笑著操作手機說:

「恩。你知道學園都市的統括理事長喵?」

10

歐莉安娜湯森在第二十三學區的終點站。

第二十三學區跟其它學區不同,只有一個車站。那是學區的入口也是出口。連結第二十三學區全部路線的車站非常大,其寬廣跟複雜程度有如國際機場一般。

普通的列車有八條路線,地下鐵有五條路線,高速單軌電車有兩條路線,再加上正面出口的巴士終點站有四條路線。除此之外,還准備了沒有開放給一般人的特殊貨物列車路線、VIP用特別路線。

身處其中,歐莉安娜以不經意的動作輕輕環視周圍,在心中嘀咕著。

警備體制改變了。

終點站配置了許多警衛,隱藏在單手拿著大型旅行箱來來去去的人群中,但是他們的配置場所突然移動了。更正確的說,感覺上像是解除警備。雖說他們不是突然離開車站,但是卻移動到警備上沒什麼意義的場所。這麼一來,警衛的死角應該會增加。

站在以白色為基調,牆壁跟天花板的部分貼上玻璃吸取太陽光線的車站內,歐莉安娜繼續思考。

第二十三學區是學園都市中的特別學區。除了連接國際機場跟終點車站的道路以外,全都是禁止進入區域。實際上,要到終點站為止相當簡單,但是從這里要跨出一步卻是極端困難。因此,她一直往來于終點站跟國際機場中間,不斷地尋找機會……

(機會的確是來了,但這樣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她想跟麗多薇雅連絡,但在這種情況下使用通信術式,會不會被魔力偵查發現?歐莉安娜略作思考後,將單字卡拿到嘴邊。她推論敵方的偵查能力應該沒有這麼強大。

「麗多薇雅。」

她撕下一張單字卡,在口中低聲說道:

「你那邊也要有心理准備,應該開始最後的准備羅。」

回應以文字方式直接浮現在視網膜上。像電影的字幕一樣映在視野下端的文字列寫道:

「……時間不是還沒到?」

「大姊姊我也想慢慢來啊,但是那些年輕人好像先走一步了。在高潮時刻只有一方慢半拍,未免也太難看了吧。」

歐莉安娜用視野的一角,捕捉無聲改變配置的警衛們。

「警備不自然地變動了,也許他們發現到我在這里。這里並沒有驅除閑人等意識操作系的魔法,這一定是學園都市那邊的指示。」

「你是說學園都市破壞均衡,一舉攻來了?」

「正好相反。感覺上好像是故意撤退,制造出比賽的場合。警衛們的動作也有若干迷憫。也許他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必須改變布署。」

「如果這是對方的邀約,應該沒必要答應吧?總之先離開車站,到別的學區去吧。」

「不……」

歐莉安娜看著月台上的大型時鍾。

「我到處巡過了,最適合使用的場所還是只有這里。既然如此,我就在這邊防護等待……這麼寬廣的場所,應該不會再牽連到一般人吧。」

「有沒有能爭取時間的確切證據?」

「這個問題因對方人數而異,但大姊姊我就算對方有很多人也會拚命的。」

歐莉安娜的眼睛離開電子布告潤,前往月台出口往上的樓梯。

步伐相當大,而且很急迫。

「那就這樣吧。」

「恩,那我也准備一下,麗多薇雅。這次一定要一舉攻下學園都市。就像將未經人事的光之少女,一把推進泥巴里一樣。」

11

列車伴隨著轟隆聲滑進地下鐵的月台。

土禦門元春對慢慢減速的鋼鐵塊看都不看一眼。

他的視線在同伴上條跟史提爾身上。

「我跟上面的大人物說過,請他稍稍改變第二十三學區的警備狀況。雖說如此,要『全體離開第二十三區』這種要求過于無理,不可能通過。只能從配置A更換到配置B其間產生的『空隙』趁虛而入……」

根據土禦門的說法,上面好像也下達了改變人造衛星及映像處理方式的命令。現在正在進行切換作業,所以上空的監視視線也變得比較疏忽。

上條想起剛剛土禦門用手機通話的對象。

學園都市統括理事長。

(……亞雷斯塔?)

因為是電話連絡,所以上條聽不到對方的聲音。但是能跟精通科學及魔法的土禦門在對等以上的立場應對,就可以想象這個人是位于世界相當深遠的場所。這是門外漢高中生上條當麻,實在無法窺及的深遠場所。

「如果利用浮現在夜空的外觀星座配置,『使徒十字』應該不會在日落之後馬上發動。現在的時間是下午五點二十五分,到第二十三學區的終點站為止只要花十分鍾左右喵。結果還是不知道明確的時限,大概是下午六點到七點之間。最短的話……到達終點站之後,大約只剩下二十五分鍾。」

「土禦門。你剛剛說要趁著配置更換時的輕微混亂潛入,這中間大約差了十分鍾的時間。你覺得這樣的配置更換效果會持續嗎?」

「阿上。警備的變更不只一幢建築物耶,想完全改變一整個學區的警衛,不可能十分鍾左右就完成。這跟學校的避難訓練一樣,人一多,整體的動作就會遲鈍,這是最基本的道理喵。至少我們潛入第二十三區的五點三十五分時,警備體制應該還是有機可乘。」

聽完這番話,史提爾將銜著的香煙丟到吸煙區用的煙灰缸里。

「我先確認一下,你想用這樣的身體站在歐莉安娜面前?」

「啥?我是很想好好休息喵。但是就算警備松散,也不可能完全沒有警備。第二十三學區可沒有簡單到只憑你們就可以突破。」

「這樣啊。」史提爾隨意回答道。

這並不是詢問理由,而是要確認對方的意思。

「下午六點到七點之間,這是我們的界限,同時也是歐莉安娜跟麗多薇雅的腳鐮。就算現在歐莉安娜她們要變更方向往其它地點,但在到達其它地點之前,時限就會到了。對她們而言,無論如何也一定要在第二十三學區使用『使徒十字』吧?」

上條聽著他們說的話。

之後,少年說道:

「不論是追擊還是被追,到此都劃下休止符吧。」

「歐莉安娜她們,現在也應該想著同樣的事情。而我也沒有異議——之後就只有盡全力燃燒慢慢減速的列車,終于停了下來。

在車站播報的同時,鋼鐵門往左右自動打開,將列車中的人們釋放到月台上,但是上條他們卻絲毫不在意人群。人們像是要避開這三個人似地,形成了人流移動。

「——如果搭上這班列車,就沒辦法後退了。接下來就是跟歐莉安娜還有麗多薇雅的殺戮戰爭。你有所覺悟了嗎,上條當麻?」

聽到史提爾的聲音,上條略顯沉默。

今天這一天發生了許多事。聞到血腥味,嘗到沙礫的味道,和在街上行走的魔法師互毆,上了敵人的當,親眼看到有人在眼前倒下,自覺在受傷的人面前無能為力的自己,咬著牙握緊拳頭走到這個地步。

「……恩。」

吞下了這一切,上條點了點頭。

他朝著打開的車門跨進一步。

「我有覺悟。我會在這里將一切結束,然後……」

「然後怎樣?」

面對發出驚訝聲音的史提爾,上條頭也不回地說道:

「記住,我不想用殺戮來解決這件事。」

之後,土禦門像個孩子般,史提爾則是微微牽動嘴角,他們以各自表達感情的方式笑了。

三人走進列車。

自動門關上,緩慢發動的列車,進入地下鐵的隧道。

為了前往正在等待他們的戰爭。

行間六

歐莉安娜.湯森的家族是十字教徒。

在星期天前往的教會里,年老的溫柔神父總是彎著腰,直視著年幼的她,用簡單的方式,重複著同樣的話。

他說,要做個有用的人。

她總是煩惱著,什麼叫做有用的人?

當然,歐莉安娜總是對人非常親切。例如,撿拾掉落在路上的空罐,為站在地下鐵路線圖看板前不知該如何是好的人指路,拚命將他人無論如何都希望送到的物品送到目的地。

但是——

這樣親切的行為,不一定是「對人有用」。

如果,歐莉安娜撿了掉在路旁的空罐,原本想借著清掃義工工作賺取小費及施舍的流浪漢,就會因沒東西撿拾而傷腦筋。

如果,歐莉安娜幫忙指路的人平安無事的回到家中,然後對家人施暴並殺人。

如果,對方希望歐莉安娜搬送的物品,是打開箱子就會詛咒殺死他人的靈裝。

即使她不希望發生這種事,即使她打從內心希望能夠對他人有用,但還是引起了悲劇。這個世界上充滿了許多人的想法,就像從歐莉安娜個人價值觀的空隙旁掉落一樣,她為了某人的行為,很有可能會傷害另一個人。很有可能在無法防范的狀況下,將歐莉安娜想要守護的人,推落到地獄的底層。

困難的是,她完全無法預測自己出于好意的行為。會不會背叛自己的一番好意。如果一開始就知道,這樣的行動會背叛自己的一番好意,只要不做就行了。相反地,只要知道這個行動一定會成功,就毫無猶豫地選擇這條路就行。

當然,

歐莉安娜自己也知道她的想法只是單純的任性。這道理就像賭博一樣。就算歐莉安娜選擇了紅色一百次,跟歐莉安娜的想法以及言行無關,依珠子掉入的號碼而異,每次都會有不同的運氣跟條件來決定她的勝負。選紅色一定會贏,或是連續選了一百次都會有相同數目的籌碼入手,不可能有這麼簡單的必勝法。這就是現實。

但是——

如果這一次的游戲是攸關人命呢?

就算一定得勝利不可,

那應該賭哪一邊?

有沒有可以干脆決定勝負的人?

在她被人要求要幫忙的時候,

心靈滿是瘡痍的她因為太過害怕,所以無法伸出援手。結果就在她無法伸手的時候,要求她幫忙的那個人真的受到了傷害。

正因如此,她想要有個基准。

她想要一個不用再懷疑猶豫的基准。

賭博輪盤里的必勝法——如果有一個基准法就好了。因為每個人的立場主張不同,所以才會發生齟齬導致悲劇。就像兩手掬起的水,不管怎麼努力都會從指縫滑落一般。

(就算是皇帝也沒關系。)

歐莉安娜.湯森期望。

(不管是帝王教皇總統國家主席總理大臣都無所謂,什麼稱呼都無所謂,誰坐在那個寶座上都無所謂。我會為了他人而戰,不論是科學還是魔法,這些小事根本無關緊要——)她咬著牙在心中說道:

(——求求您,決定一個規則吧。請您完成我的願望,打造出一個在明確的基准點之下,能讓每個人都幸福,無論是誰都不用擔心會被卷入價值觀的齟齬所導致的悲劇里,擁有這種最佳必勝法則的世界。)

她心里這麼想,卻無法說出口。

理由很簡單。

雖然她嘴上說想為他人做事,

結果這次卻還是傷害了其它人。

第八章握緊右拳的理由Light_of_a_Night_Sky.

「當麻不在嗎?」

在黃昏的競技場上,上條刀夜發出疑問的聲音。

比賽已經結束,學生們即將要退場。觀戰客也前往出口,周圍被無秩序的喧囂包圍。數名警衛規則揮動兩手誘導的人群中,只有刀夜跟他的妻子詩菜呆站在原地,看起來就像被插在名為人流的河川中的樹枝一般。

兩人面前,站著學園都市的教師。

身高只有一百三十五公分的嬌小女子,但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她是上條當麻的班導師。因為第一學期的面談時曾碰過面,對于眼前身穿淡綠色跟白色啦啦隊制服的教師,兩名監護人並沒有太大的驚訝。這名老師好像曾換過衣服,啦啦隊制服飄著一股防蟲劑的味道。

但是更重要的是,

「唉呀,為什麼我兒子沒有參加競技?應該不是因為受傷或是急病無法參加吧?」

詩菜稍稍不安地說道。

最開始感到懷疑的人就是她。她說在團體競賽中沒看到兒子的身影,但兩人一直覺得無法發現兒子是自己的錯,結果夫妻倆都很沮喪,自己是相當不盡責的父母。

但是夫妻倆是在剛剛的比賽才得到確信。內容是「湯杓比賽」,那就是在料理用的湯杓里,放上直徑兩公分左右的塑膠球跑一百公尺的溫馨比賽,在這場使用念動力固定塑膠球,或是用引火能力以爆風吹掉對方的球的溫馨比賽中——還是看不到上條當麻的蹤影。

如果是團體競賽,很有可能會混在人群之中。但像這樣競走比賽的場合,只要全程觀賽,應該不可能會看漏吧。有點擔心的刀夜跟詩菜,前往兒子的班導師那邊詢問狀況。

穿著啦啦隊制服的月詠小萌臉色發青。

她慌張地動著拿彩球的雙手。

「那個…就是…那個…我們這邊也已經提出申請請警衛搜尋……」

聽到教師這番話,詩菜皺起眉頭。

「警衛?就像……這城市里的警察吧。該不會是我兒子被卷入什麼無法參加競技的事件吧?」

「不…不是這樣啦。令郎跟神父一起很有精神地跑來跑去,所以我想應該不是遇到了什麼危機的狀況吧……」

還是搞不清楚的詩菜微微偏著頭。雖然只是不經意的動作,小萌老師看到之後,卻相當沮喪地垂著肩。

「……真的很對不起。我是負責照顧令郎的人,卻無法掌握他的動向。」

「請別這麼……」

看著眼前低下頭動也不動的小萌老師,刀夜跟詩菜兩人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就他們夫婦而言,因為理解自己兒子的性格跟體質(雖然還是不能認同),他們並沒有責備教師,只是希望對方單純地說明狀況。

「……(雖然他不在這里,會不會也在給女孩子添麻煩呢?當麻。恩,你這種才能還真是出神入化。)」

「唉呀。刀夜啊,你剛剛說什麼?」

「沒有啦。」

「不過我覺得當麻在那方面是遺傳到你耶。」

「自己要說出這種話,為什麼還擺出一副可怕的表情啊,孩子的媽!?」

刀夜看到矛頭指向自己,慌張地離開詩菜退後一步。然後他轉過頭對一直低著頭快哭出來的小萌老師說:

「那…我問一個問題就好。啊,老師請抬起頭來。」

「咦…啊,好的。請問是什麼問題?」

「當麻他是自發性地行動吧?不是被人抓著被迫到處跑吧?」

「恩,是的。是這樣沒錯。」

她的回答突然有點遲疑。

老師說跟兒子碰過面,說不定知道內情。回話之所以會有點遲疑,大概是因為跟兒子或其它學生有很大的關系,所以無法告知刀夜。

真是個溫柔的老師,刀夜點頭。

因此他不再追究。

「如果是這樣,」

上條刀夜抬頭看著天空。

看到第一顆星星開始閃亮的黃昏天空,他說:

「那表示對當麻而言,那件事一定有超乎比賽的價值。」

這是回想起痛苦事情的聲音,

「這麼一來,我也沒理由阻擋他吧?」

2

天空已經出現了黃昏的天色。

鋪著柏油路的地面,看起來就像將原本在那里的大自然,用板擦完全擦拭掉一樣。草木不生的這個角落,沒有任何事物可以擋風,微微的空氣流動觸碰在她的臉上。空氣里混合著機油的味道,這是這個國家的都市持有的氣息。

頭頂上方可以聽到爆音。

抬頭一看,客機的巨大身體低低飛過天空。大概是因為大霸星祭的關系吧,往來的飛機數量相當地多。

周圍沒有人影。

第一個理由是,這並不是特別招攬一般人前來的場所。第二個理由應該是因為,現在是全世界規模的運動祭典大霸星祭期間吧。跟這種地方相比,直接前往競技場,能度過更有意義百倍的時間。

因此,柏油路上只有她一個人的影子。

因為夕陽而拉長的影子,呈現出扛著大型十字架的女子身影。影子的主人以緩慢的動作將十字架由肩膀上拿下,然後將手放在纏在十字架上的白布。

布條嘩地一聲散開。

比繃帶還粗一點的布條,就像解開禮物後的蝴蝶結一樣,毫無抵抗地離開了十字架。發出衣服擦動時的咻咻聲,毫無間隙包住十字架的防衛逐漸解開,其中包覆的十字架現出原本的樣子。

「使徒十字」。

長一百五十公分,寬七十公分,粗十公分左右的純白色大理石十字架。只有十字架下端,像削尖的鉛筆一般又粗又尖銳。

乍看之下可以感受到厚實石頭重量的這項道具,即使經過了一千八百年以上的時間,仍舊保有如新品般,仿佛放進塑模制作般完整的形狀。雖說這是大理石制的物品,在悠長的歲月中曆經人手的觸碰,內側仍然略為削減。

這樣完好的保存並非來自靈裝的防護效果,單純是因為曆史上完全沒有公開的背景。

她用兩手重新抓好有如深閨大小姐般白皙無傷的十字架,然後慢慢地拿起一絲不掛的十字架。石塊特有的重量,從手臂傳達到背部、腰部、腳。

她毫不猶豫將十字架一口氣用力揮下。

巨大的重量加上加速度,以及尖銳的前端。

條件兼備的「使徒十字」,毫無抵抗地貫穿柏油路,深深地插在日本首都的大地上。

「將天空變換為屋頂,在此地建築安住之所。請賜予我聖十二使徒之庇護。」

讓「使徒十字」固定的這段咒文,跟她平常說話的語調大不相同。

插在柏油路面的十字架,自己動廠起來。彷佛在泥地中傾倒一般,慢慢地調整角度。

她看著天空。

雖然還沒完全轉變成夜晚,但是第一顆星星已經開始閃爍。

「接下來呢…」

一位魔法師站在廣大的實驗機場跑道上。

在這個一般人禁止進入的區域,看起來就像用柏油固定的草原般。平坦的灰色地面,持續到地平線的彼端。

「我這邊已經完成准備了。再過個幾十分鍾,世界就會改變吧。」

3

第二十三學區對學園都市的人而言,是不太熟悉的景色。

(好寬闊……)

跟史提爾、土禦門一起走出終點站的上條,忍不住在心中低語。

可以看到跟外國牧場一般,微帶圓形的地平線。但是這條地平線並非牧草的綠色,而是柏油路與水泥的黑與灰色。巨大地區里有大半是跑道跟人造衛星的發射場,高高的圍牆縱橫無盡地區隔無垠的場地。

管制塔以及實驗設施等建築物相當大,幾乎是學校體育館的好幾倍大。然而,周圍滑行道的尺寸卻是千差萬別,感覺上好像是突然被放在那里。根本的縮尺差太多了。

土禦門看著終點站正面的巴士停車站。

「……雖說這里是機密地區,但還是有巴士到一般機場。巴士還是由司機駕駛喵。這應該是為了監視產業間諜中途下車。」

飛機的爆音遮斷土禦門的聲音。

上條忍不住抬頭看向天空。西斯納(Cessna)小型機尺寸的飛機三架並列飛行,緩緩地迂回在天空。

「這里警備的基本是『天空』。這只是虛張聲勢罷了,因為警備范圍太廣了喵。」的確,到地平線盡頭為止,如果完全都由人來巡邏未免太困難了。而且這里全都是跑道,沒有什麼陰影可以躲避。無法躲避來自空中的視線。

「但是,在這種情況下要到那個鐵身什麼的機場,未免太難了吧。」

「可是,歐莉安娜還是有辦法。」

史提爾回複上條的話。

「土禦門,如果有方法就趕快回答。我們沒有時間了。」

「喵,就是用那個。」

土禦門說著,手指向頭部上空。

正上方傳來敲擊空氣的聲音。

這次跟剛才的西斯納機不同,而是裝載四引擎的巨大客機。發出爆音的機體,緩慢地降落在一般國際機場用的跑道上。

「為了避免空中互撞,當其它飛機過來的時候,會改變監視用機體巡回路徑喵。然後——」

就在土禦門的話頭乍斷同時,

接二連三飛來的客機跟實驗用小型飛機,穿越天空。

「——這邊的天空意外地混雜。如果善加利用客機的狀況,就可以潛入上空監視的死角進行。有問題的鐵身航空技術研究所附屬實驗機場離這里很近,徒步的話應該可以到達喵。」

因為諸多原因,上條他們現在奔跑在灰色的平原上。

跑在最前端的土禦門,有時會因為身體重心不穩而傾斜。看起來就像在上課中打瞌睡。但即使在這樣的狀況下,上條如果一不小心就會被他追過。由此可知,土禦門的身體能力有多高。

他跟著土禦門的前導,穿過無數飛機穿後飛行的下方。雖說能逃過監視機體的視線,但跑過地乎線底端為止沒有任何遮蔽物的場所,就許多層意思來講,確實令人感到刺激。

在這個無從躲藏的場所,仍舊看不到歐莉安娜的身影。

她大概已經先到達地點了吧。

上條邊跑邊拿出手機。畫面上所表示的時間,是下午五點四十分。

(距離時限……還有二十到八十分鍾左右。)

這是距離「使徒十字」發動為止的剩余時間。

在這項靈裝使用後,學園都市將無聲無息地直接受到支配,還能達到精神性的作用,無論受到怎樣不合理的壓迫,誰都不會有任何奇怪的感覺。

雖然很焦急,但是即使他再怎麼焦躁,也無法改變時間的進行。奔跑時漸漸可以看到眼前區隔灰色廣大地皮的牆壁。牆壁的那一端,應該就是歐莉安娜正在等待的「鐵身航空技術研究所附屬實驗機場」吧。

他們一口氣跑到圍牆下方。

金屬網的高度約兩公尺,土禦門的手腳抓住了鐵網。正當他一口氣想要穿越的瞬間——

上條的視野邊緣突然有東西在發光。

那是夾在金屬網的鐵線跟鐵線間——略遭唾液濡濕的一張單字卡。

平常慎重的土禦門應該不可能看漏這點,但是他的意識可能因為傷口的疼痛而變得模糊。

「咦?」

「土禦門!」就在上條忍不住要大喊之前。

轟!!

橫排成一列的金屬網整體因為高熱而變成橘色。

手腳抓住金屬網的土禦門:像受到電擊一般跳開。他慌慌張張地離開金屬網,在地面滾動保持距離。手上的大霸星祭後導覽手冊因為沖擊而放開,在冒出黑煙的瞬間被火焰所吞噬。

「嘎啊啊!!」

土禦門的手腳發出「咻」的聲音,像線香一樣冒著煙。墨鏡下的眼睛緊閉,他痛苦地咬緊牙關。

折磨他手腳的,是燒傷。

對于以格斗戰為主的土禦門而言,等于是武器整個被敵人折斷。

土禦門咬緊牙關試圓站起,但是手腕跟腳踝看起來極為僵硬。感覺像在泥土中掙紮,他無法如願站起身來。

「快去,阿上……」

土禦門用滿是傷口的手,壓住另一只手說道:

「……在這邊浪費時間不是辦法,趕快破壞那張單字卡,你們兩個先走!」

「但是你要怎麼辦?對了,史提爾!可以用你的魔法治療嚼!?」

「如果只是燒傷的治療應該有可能——」

史提爾的眼光從地面的土禦門移到金屬網,

「——那邊的人正在等我們!准備好你的右手,上條當麻!」

「!?」

上條嚇了一跳,轉過頭去。

距離金屬網約五百公尺處,金發女子斜倚在小型跑道兩端的建築物牆上。

歐莉安娜湯森。

她手中拿著金屬環串成的翠字卡。

歐莉安娜靜靜地將卡片拿至嘴邊,同時史提爾叫道:

「上條當麻!」

「我知道!!」

上條奮力揮向金屬網夾著的單字卡。因高熱而發紅的金屬網,瞬間冷卻恢複成原來的溫度,失去了光熱。兩人來不及確認,就直接攀上金屬網。

(在這里被歐莉安娜先發制人,手腳受傷的土禦門恐怕無法避掉……!)

他一口氣爬了上去,

(那就只能由我方主動攻擊!不能再增加犧牲,不能再增加像吹寄跟姬神這樣的犧牲者!!)

飛越過去。

同時,位于遠方的歐莉安娜撕破單字卡。

術式發動,歐莉安娜全身發出藍白色的光,她兩手攤開,當場輕輕地轉動身子。仿佛在炫耀新買的衣服。

之後。

距離五百公尺遠的歐莉安娜所在之處,傳來轟然一聲爆音,以她為中心的周圍空氣像是畫著圓圈般地攪拌著。無形的巨大鐵錘,無視于距離從遠處襲擊而來。順時鍾方向迂回的壓力大槌,將她附近的所有建築物砍倒,翻卷起柏油路朝上條襲來。

「!!」

上條馬上揮出右腕。

隨著啪擦一聲,高壓牆壁無形消失。五百公尺遠方看起來像個小點的歐莉安娜焦躁地重新准備單字卡。雖說如此,仍舊無法阻止柏油路翻起的威勢。當石頭海嘯襲來時,

「以此手為焰,其形為劍,其役斷罪!」

刻有符文的卡片在空中飛舞。

同時,史提爾的右手出現紅色的炎劍。他將劍橫著揮向石頭海嘯,完全不管上條就在隔壁。

「咦!!」

當上條慌張伏下身體的瞬間,炎劍尖端跟石片激烈沖擊。之後,炎劍失去形狀,一口氣爆發開來。擁有指向性的爆炎避開下方的上條,橫線砍向隆起的柏油路牆壁,牆壁四散飛開。

失去平衡的上條,沒有打滾就直接起身向前跑。

史提爾口中發出全新的誦唱,再次生出新的炎劍。

歐莉安娜舞弄著手中的單字卡。

三者的激烈沖突就此開始。

現在的時間是下午五點五十分。距離時限,還剩下十至七十分鍾。

4

上條他們跟歐莉安娜縮近距離的場所是實驗機場。大霸星祭期間中應該也停止專案研究吧,滑行道上看不到作業員,領地內的建築物也沒有燈光。

這里不像國際機場一般廣大,感覺上像西斯納等自家用飛機離陸著陸用的小型跑道。寬約三十公尺,長七百公尺的三條直線跑道並列著。

建築物則是跑道左右兩側的管制塔:跟機體整備用的魚板形支架。與其說是飛機的研究,這邊進行的應該是跑道研究,三條跑道各自有巨大的風扇以及飛機彈射器等追加設備。

但是,因為歐莉安娜剛剛所放出的一擊,管制塔的機台崩毀,收藏支架的實驗機體整個被吹開,柏油路仿佛被耕作過般遭到破壞。

雙方在遭受過爆擊的瓦礫中奔跑。

彼此的距離還剩下三百公尺。

「呵。」

在這樣的狀況下,歐莉安娜湯森微笑道。

距離還剩下兩百五十公尺。

「人家覺得女孩子之間的對戰比較有趣呢,那個聖人果然還是沒來。」

她將手中的單字卡拿近嘴邊。

距離約兩百公尺。

「追加的警衛跟增援的魔法師果然還是沒來。呵呵,人數多也很有趣呢。」

她微微咧著嘴怪笑。

距離約一百五十公尺。

「啊哈!看來成員就只有你們三個人!唉呀唉呀,大姊姊真的被騙了!!」

歐莉安娜愉快地叫著,撕破一張單字卡的卡片。

「而且其中一個人已經注定退場了!我一直以為他的腦袋最清楚……還是為了那個?為了不讓同伴掉到陷阱所以自己站在最危險的位置嗎!啊哈哈哈哈!!」

啪嚓的玻璃破裂聲,以歐莉安娜為中心朝四面八方飛散開來。聲音隔了一秒後像回聲一樣反彈回來。

就在那一瞬間。

所有的聲音倏忽消失。

空中明明有無數的客機來來去去,但是聲音仿佛被遮斷般聽不到,就像切掉電視機的音量。

並肩跑在上條身旁的史提爾,拿出符文卡片。

「是結界?這是不管物理與魔法,切斷所有通信的類型!」

「!?」

上條想環視四周,但是敵人就在那里。

隔壁的史提爾也無法確認。兩人並肩突近歐莉安娜。她仍舊不改笑臉,與手上的單字卡一起加快速度回應。

一百公尺的距離瞬間縮近。

上條跟史提爾各自想從歐莉安娜的左右兩側攻擊。由于炎劍的守備范圍較長,同時瞄准的史提爾比較快。

「嘶!!」

在尖銳吐氣聲響起的同時,炎劍一口氣由上往下揮。

歐莉安娜「恩哼」一聲,撕破一張單字卡。

她的右手出現像籃球一般大的水球,歐莉安娜使用水球接住了史提爾的炎劍。

爆炸並沒有發生。

在那之前,歐莉安娜的水球形狀扭曲,包住了炎劍。

「!!」

在史提爾感到驚訝之前,水球的藤蔓已經沿著劍纏住他的手腕。然後再沿著他的手腕到肩膀,一口氣包住他的全身,由頭頂到腳底。被厚度三公分的水膜覆蓋的史提爾,失去了平衡倒在地面。他用握住炎劍以外的另一只手,壓住了喉嚨。

(再這樣下去的話,呼吸……)

「史提爾!!」

上條從眼前的歐莉安娜轉變方向,把手伸向倒在地上的史提爾。

「唉呀,大姊姊我才沒有敏感到這麼簡單就能滿足哦?」

她轉動身體用左旋踢用力踢向上條的側腹。他的身體突然停住了。

「唔!!」

當他想恢複體勢時,歐莉安娜將全身力量集中在肩膀朝著上條胸口撞去。上條急忙用兩手防衛,沖擊卻轉從上方下來。受到連厚門板也能打穿的一擊,上條的身體往後直飛。身體碰到尖銳不平的柏油路時,傳來了劇烈的疼痛。

歐莉安娜面對著倒在地面上的上條,將單字卡拿近嘴邊。

就在她要咬破卡片之前,

「粉碎吧!!」

伴隨著這樣的叫聲,倒在歐莉安娜旁邊的史提爾讓炎劍爆發開來。包圍他的水塊,朝著四面八方飛散。

史提爾的右手重新生出新的炎劍,他以低姿勢由下往上瞄准歐莉安娜。面對斜斜瞄准胸口的劍尖,歐莉安娜將左腳往後退一步,仿佛在狹小的道路上讓路給人一般。

光是這樣,仍舊無法阻止史提爾的刺擊。

相對地,歐莉安娜握著單字卡的手,仲向史提爾的下顎。感覺上只有輕輕握著拳頭,看起來就像要求握手的動作。試圖反擊的史提爾,用全身的體重向拳頭突擊。

轟聲響起。

史提爾的上半身大幅後仰,完全沒有抵抗地倒向地面,手中的炎劍消失。歐莉安娜的視線離開倒地的史提爾,露出緩慢的微笑看著上條。即使處于敵人的注意之外,史提爾似乎沒有要奇襲的樣子。他的黑衣跟紅發微微飄動,仿佛被弱風吹動一樣。

「嘖!」

上條急著想站起身來,身體卻晃動了。

看到他的樣子,歐莉安娜輕輕地笑著:

「你的腰還是一樣沒力呢。這樣跟大姊姊交鋒,小孩子也比較容易成長吧。」

「吵死了…」

上條打開左右的拳頭重新握緊。

「我會在這里阻止你,也不會讓你使用『使徒十字』。如果你要在學園都市作亂,毀掉大霸星祭,我一定要阻止你。」

「說我作亂未免也太傷人了吧?這應該是大姊姊我最棒的演出。我不知道英國清教對你們說了什麼,但是『使徒十字』並不是什麼作惡之物。所有的宗教期望的是人與世界的幸福。對這樣的宗教而言,『用最有利的方式』改變一切的『使徒十字』,說不定可以消除魔法跟科學之間的牆,將世人引導向幸福哦?」

聽到一手把弄著單字卡的歐莉安娜這麼說,上條的嘴角彎曲了。

他看著已經被破壞的跑道,露出猙獰的笑容。

「說得好。因為我看不到科學跟魔法的牆,所以沒什麼真實感,但是我知道這是好事——不過,」

他在此頓住,稍稍看了倒地的史提爾,然後將力量注入五根手指。

他更用力地握拳。

可以做其它事的人類之手,現在變成了一個武器。

上條說道:

「對我而言,科學與魔法的平衡以及世界的支配權,根本就是細微末節。我傷腦筋的是你現在在這里使用『使徒十字』的事。你知道這樣的行動,代表了怎樣的意義?」

「呵呵,當然啊。你想大姊姊我目前為止為什麼這麼努力?就是為了使用『使徒十字』壓制學園都市啊。但是你沒什麼好傷腦筋的,壓制這句話聽起來雖然不好聽,然而無論是誰都會覺得很幸福,而且對自己覺得幸福這件事沒有任何疑問,這麼完美的世界正在等待著……」

「我沒聽過這種事!」

他的聲音帶著憤怒的感情。

然後他靜靜地,確實地將力量注入拳頭。

「話題的重心不在那里。傷腦筋的當然是大霸星祭被你給破壞了!你這家伙了解嗎?不要用科學或魔法,魔法師或羅馬正教,『使徒十字』或傳說中的靈裝這種無聊的枝節試圖混淆視聽!!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就能打人!?而且你的理由根本就不正確,根本就是異端邪說!!」

上條露出犬齒大叫。

他朝著眼前自己的敵人。

「我所想的事情?跟你的那些夢話根本不足為道。但是就連我這樣的門外漢,也有一兩句話要說!」他對著歐莉安娜大叫:「許多人付出辛苦准備大霸星祭,為了讓今天能夠留下美好的紀念!有許多人參加大霸星祭,大家為了這一天付出了許多的努力!為什麼這些都要因為你們而被破壞!!」

每一句話,都振奮著少年自己。

上條當麻用盡全力質問歐莉安娜.湯森。

「不論是多氣派的宗教,你能勝過現在的這番話嗎!你所懷抱事物的價值就只有這麼一點點!像你這種無法打破這種單純無聊論調的下三濫,無權剝奪對他人而言重要的事物!!」

「……謝謝你的小小意見。」

歐莉安娜的眼睛失去了笑意。

那是失去愉快的感情後還殘留的笑。這種笑名為諷刺。

「但是,你以為這種程度的感情論,就會讓大姊姊我動搖嗎?如果我的想法光是這樣就會受傷,大姊姊我一開始就不會行動了。」她在手中轉動單字卡,「所以大姊姊我不會就此結束。我沒辦法如你所願地停止,明白嗎?」

「……就這樣?」

「什麼?」面對著皺超眉頭的歐莉安娜,

「我不知道你想對我說什麼,無論你想對我做什麼,只要不是太過分我也不會在意。」

「但是,」上條頓了一拍說道:

「剛剛的台詞,你能在你所傷害的吹寄跟姬神面前說嗎?」

歐莉安娜.湯森微微沉默。

她露出半邊臉頰抽動的笑容。

「結果,我想說的就只有這樣。如果你說不會再做任何行動,那我也不會追究。趕快帶著『使徒十字』滾吧。」

上條握緊右拳。

然後他說道:

「但是,如果你還想在這城市里動手腳,還打算對那些受傷無法行動的人再施加魔法——」

他的眼里閃耀著光芒。

那是名為意志的強光。

「——我會當場把你那無聊的幻想,殺得片甲不留。」

5

天空染成一片紅色。「使徒十字」在接下來的一個小時內就會在某處發動。很有可能是五分鍾之後,最多可能是一個小時之後。

由橘色逐漸轉變成紫色的天空,第一顆星星正在閃爍。但是,所有的星星數量只有一顆。現在還無法確認複數光點所形成的星座。

就在不知何時結束的世界之上,

上條當麻與歐莉安娜湯森正面激烈沖突。

「!!」

距離還剩下三公尺左右。面對握著拳頭緊追不放的上條,歐莉安娜保持最低限度的距離往後退,同時用嘴撕下單字卡。

魔法發動了。

地面上噴起的不自然藍色火焰遮住了上條與歐莉安娜之間。但是,他並不停止踏入的腳。他用右拳擊向火焰的牆壁,

火焰的牆壁像避開上條的拳頭般,往後彎曲成<字型。

「!!」

上條的拳頭劃開空中時,彎曲朝左右展開的火焰牆壁猛烈地包圍他的身體。

身體的重心往前傾,如今無法再往後退。

雖然如此,這麼一來右拳也無法抵達。

就連將拳頭重新揮往左右哪一方牆壁的時間也不夠。

如果這樣。

(往前……)

上條將力量注入快要被眼前的火焰牆壁絆倒的腳,

(再往前一點!!)

他像箭一般往前突進,將拳頭揮向<字型牆壁最深處的一點。

啪!!伴隨著氣球破掉的聲音,火焰的牆壁四處飛散。

歐莉安娜•湯森就在前方。

她又撕下一張單字卡。

她完全不管倒在腳邊的史提爾,只瞄准上條。

但是,就在魔法發動前的瞬間,上條撲向歐莉安娜懷中。她原本預定放出的柏油路刀刃,從地面朝著意外的方向發射,就像硬要攻擊大炮最大傾斜角度外的敵人。

這次上條握緊右拳,朝著歐莉安娜的臉部揮去。

但是,

就在拳頭抵達前,歐莉安娜用她那長長的腳,將上條的一只腳由內側往外側絆開。上條的身體失去了平衡,原本應該打中的拳頭揮過天空。上條為了避開跌倒,將單膝支在地面上。

「唉呀,你的頭剛好在很害羞的位置呢。」

歐莉安娜的一記中段踢剛好踢中了上條的臉。「嘎…啊!?」上條忍不住發出叫聲。回旋飛踢將他的身體往旁踢飛。

(不夠……)

上條利用滾倒的力道順勢起身時,歐莉安娜剛好用嘴撕掉一張單字卡。她的左手投出有如壘球大小的玻璃彈珠。相對地,上條也撿起地面上柏油路的殘骸,擲向飛來的一擊。

喀啦!!玻璃彈珠破碎了。碎片朝向內側,貫穿撞到的柏油路殘骸,直直掉落在地面上。

(光是這樣,還不夠。)

上條趁隙跑向歐莉安娜身邊,

相反地,歐莉安娜竟以可怕的速度一口氣沖向上條懷里。

「什……!!」

回避跟防禦都來不及了。

以極近距離迫近的歐莉安娜,又用嘴撕破一張單字卡。她的手由上條的腹部滑上胸口。

就在那一瞬間。

空氣狂吹的感覺。伴隨著「砰」的鈍音,上條的身體彎成<字型,以胸口為中心浮了起來。重重的喘氣迫近喉嚨深處。腳離開地面四十公分左右,現在的他完全無法使用身體移動。

「咚。」

伴隨著傻瓜般的叫聲,歐莉安娜將拳頭揮向上條的心窩。

「咦…唔……!!」

揮來的拳頭發出悶聲,將上條的身體往後打飛三公尺。

(光是這樣,還是打不到歐莉安娜……!!)

倒在地面上,雙手支撐住地面的上條,感覺到門中的苦味,咬緊牙關。

歐莉安娜擅長使用身體的接近戰以及使用魔法的遠距戰。就算上條再怎麼揮動手腳應戰,還是只差一步才能打到對方。雙方問仿佛隔了一層膜似地,拳頭總在緊要關頭被回避掉。

這樣一來,根本無法攻擊到歐莉安娜。

不論再怎麼緊追不放,即使再怎麼纏住對方,拚命揮拳也是一樣。

「呵呵!天色看來就要變暗了呢。」

歐莉安娜。湯森朝著上條迫近。

看起來毫無防備的動作,實際上完全沒有死角。

(混帳……)

雖然為時已晚,他總算發現這是歐莉安娜的戰術。歐莉安娜一開始並不使出必殺絕技。她適度保持兩者力量的平衡,等敵人因為得意忘形而失敗時,再給以強烈的還擊。這恐怕是「無法再次使用已用過的魔法」的她,為了盡可能保存絕招所學習到的格斗技。

她並不是在作弄對方。

這對歐莉安娜•湯森而言,是最佳的構圖。

「這個時間小孩該回家了吧?還是想跟大姊姊我度過有點刺激的夜晚?」

面對逐漸靠近的她,滾倒在地面的上條,以低姿勢一口氣跳躍而起撲向歐莉安娜。

雙方再度激烈沖突。

上條避開,擋住對手的攻擊,拳頭卻還是打不到對方。

(還剩一步……)

他咬緊牙關,從死角攻擊,忍受著痛苦,

(還剩下一步,如果有什麼……如果有什麼可以增加我優勢的辦法!!)

他揮著拳頭,強烈地盼望著。

就這樣,他不斷重複著被透明牆壁阻隔般,完全無法打到敵人的攻擊。

6

史提爾.馬格努斯的意識明滅著。

(唔…啊……)

他的世界呈現橫倒狀態。下顎傳來的疼痛。失去平衡的感覺。在發現自己倒下之前,需要花三秒鍾的時間。

手腳的力量漸漸回複,這樣的速度卻過于緩慢。

跟他高大的體格不同,他並沒有近身戰所需的體力。這並不是因為史提爾不鍛鏈身體,而是在更根本的原因。

他使用的是符文卡以及密碼化的咒文,這樣的魔法必須花費相當大的魔力。魔力這種東西並不是憑空產生,那是身體內側必須進行各種魔法作業後,才能產生的力量。

對一股的魔法師而言,這並不是太困難的作業。但是經常使用像史提爾的「獵殺魔女之王」這種教皇級的術式則是另當別論。重複進行單純的工作會產生疲累,魔力精制的「作業」也壓迫著史提爾的身體。因此,活力的消耗比較快。也就是說,他的身體外側跟內側同時在進行運動。

史提爾.馬格努斯並不是像神裂火織那樣,是被上天選中的聖人。

他也不是像土禦門元春那樣,是鑽研一門領域的天才魔法師。

即使如此,他還是有必須戰斗的理由。

因此他修得符文文字。將其組織到十字教文化里,得到了「獵殺魔女之王」這種教皇級術式。其代價就是拋棄近身戰的可能性,變成沒有符文卡片就無法點火的狀態。

但是,那個決心所產生的反動,如今卻這樣腐蝕他的身體。

(混…帳……)

他的意識動搖了。

在這樣的狀況下,他聽到了拳頭揮動的聲音,以及魔法交錯的聲響。那個門外漢現在還在戰斗。就算受到攻擊,就算被打,就算被絆倒,他仍舊不肯倒下,不肯放棄,咬著牙關只是握緊拳頭。

自己無法成為那樣的門外漢。

就算花了再多的歲月,他絕對無法得到那樣的位置。

但是,

「構築世界五大元素之一,偉大的始祖之炎啊。」

他擁有為了守護一個少女,所學到的各種技術。

為了跟踐踏那樣笑容的人戰斗,因為這樣的目的,他忍受流血般的痛楚學習到火焰的魔法。他在不知道推著自己背部前進的淡淡感情為何,只是拚命學習的結果。

「那是孕育生命的惠之光,那是懲罰邪惡的制裁之光。」

史提爾.馬格努斯知道。

這樣的術式已經沒有任何價值。已經有人站在那個嬌小少女身旁,因此,這樣的術式已經完全沒用了。

「帶來安穩幸福的同時,也是消滅冰冷黑暗凍寒之不幸。」

即使如此,這樣的術式一定能夠守護除了那孩子之外的其它人。

例如,大大的眼睛里滿是淚水,因為他人噴出的血而雙手染紅,將全部寄托在完全沒有意義的拙稚術式的嬌小女性。

例如,明明不是魔法師,卻因為胸口的一個十字架被誤認,沉浸在血海中的一名少女。

「其名為炎,其職為劍。」

雖說這樣的行為,恐怕無法成為史提爾的任何安慰。比方為了最喜歡的人所做的蛋糕,被完全的陌生人說「好吃好吃」地吃掉。就算被他人怎樣誇獎,也絕對無法掩埋心理的空隙。

「顯現吧,」

即使如此,如果幫助她們,結果是能夠守護一名少女的笑容。

守護學園都市,如果跟一個人的幸福有關。

史提爾•馬格努斯願意接受。

用盡全身的力量,只為了幫助全然無關的他人。

現在也是因為這股尚存的淡淡感情,他要打倒這里的敵人。

「啃噬我身」化為力量——『獵殺魔女之王』!!」

他的修道服內側,轟然飛舞出大量的卡片。就像紙吹雪般吹出的大量符文,以他為中心卷著漩渦,貼在周圍碎裂的柏油路上。

火焰噴射而出。

有如紅蓮一般放出光輝的火焰,由外向內一口氣集結成束。中心點出現如同黑色重油的人型,攝氏三干度的火焰巨神就站在他的身旁。

「……去吧,『獵殺魔女之王』——」

魔法師說著,緩緩地由地面起身。

他撐起手跟腳,以搖晃的動作站起。

即使如此,他也絕不彎曲身體跟心靈的軸心。

他對天呐喊。

魔法名。

Fortis931。

他烙印在自己的靈魂,寄望在拚命組起的「獵殺魔女之王」上的是……

「——在此證明我乃最強之理由!!」

7

天空的顏色轉變成深紫色。

彷佛紙張背面的墨水滲透一樣,天上出現一點一點的星星。現在只有兩、三成的亮光,再過不到十分鍾,就會變成滿天星光吧。星星的光芒並不是到了夜晚才開始閃亮,應該說是一直都在閃耀的光芒,因為太陽光緩和而浮現。因此,隨著時間變晚,一等星、二等星、三等星等亮度標示的星星,都會一口氣全部出現在天空。

在夜晚天空的光芒快要落下的天蓋之下,

歐莉安娜•湯森看著一掃微暗天色的火焰閃光。

「史提爾!」

上條同樣注意到異變,對方卻帶著跟歐莉安娜不同的淒絕笑容,頭也不回地叫著魔法師的名字。彷佛回答他的叫聲似地,業火的光量轟地增強。

「!!」

歐莉安娜現在對著從正面緊追不放的上條,采取後退姿勢。此時,人型的巨大火焰從旁繞到她身後。發出吸入氧氣的壯絕音響,搖晃著橘色的手腕揮下。

「大姊姊我……並沒有被蠟燭折磨的興趣哦!!」

她往旁避開上條的拳頭,利用這個動作將身體移動到上條的右側。

彷佛要將少年當成盾牌,抵擋反方向襲來的火焰巨神。

「……」

站在稍遠地方的史提爾微微地皺眉。

「一起死吧。」

「嗚哦哦!!」

上條慌慌張張地屈身之後,「獵殺魔女之王」的右臂往旁一揮。異常的長臂燒到少年頭發的尾端,瞄准歐莉安娜的上半身猛烈撲來。

即使少年明明位于火力爆發時,一定會被卷入其中的位置。

「什……!!」

在驚訝的歐莉安娜往後退的瞬間。

「很危險耶,笨蛋!!」

這次上條用鉤拳揮向自頭部上方通過的火焰巨神右腕,業火的手臂雖然消滅,但是軌道卻是不自然地扭轉。

攝氏三千度,光是掠過皮肉就會融化的地獄之火。

(嗚!!)

就算知道無法打中,歐莉安娜的動作因為預想外的軌道而僵硬。其間,上條跨出一大步來到她的跟前。

(糟糕……)

就在歐莉安娜瞬間用手腕擋住的刹那。

施加全身重量的右拳,朝著她的防衛直揮過來。伴隨著激烈沖突的轟聲,歐莉安娜完全沒有躲避掉沖擊的時間。兩只手臂傳來痛楚及振動。

「!!」

歐莉安娜心想,這時僵硬實在太糟糕了。

經常保持距離,瞄准魔法與物理還擊的歐莉安娜,並不希望面臨單純的互抓或互毆。她雖然討厭男女的差別,但面對以拳頭為主體戰斗的男性對手,像自己這樣以智力戰斗的女流之輩如果硬要挑戰體力,這樣未免也太傻了。

歐莉安娜無法判讀上條非直線的動作,所以她像扭動身體般往後退。

「塵歸塵,上歸土。吸血獵殺紅十字!!」

新的火焰蟲然吹散開來。

右手拿著紅色,左手拿著藍色炎劍的史提爾,快速由上條當麻背後跑來。

(糟糕……!)

歐莉安娜咂舌。雖然挨上少年一兩拳不會造成什麼致命傷,但是那個炎劍不同。爆發力比切斷力的威脅更大,只要直接碰到爆炎跟爆風,馬上會變成白骨,更糟糕的情況是連骨頭都不剩。

(應該先處理的,是魔法師那邊——)

歐莉安娜的意識,從眼前的上條轉向後方的史提爾。

「咦……!!」

一個踉蹌。

奔跑的史提爾身體,因為絆到柏油路的碎片跌倒。

「滾回家去吧,臭魔法師!!」

上條叫著,將右拳擊向歐莉安娜的臉。

嚇了一跳的歐莉安娜,馬上回複注意力護住了臉。

「給我閉嘴,門外漢!!」

倒在上條身後的史提爾將兩把炎劍往地面一敲。伴隨著壯絕的爆炸聲響,有如牆壁般的爆風往前方襲擊。背後受到壓力往前傾倒的上條失去平衡,拳頭的目測也沒了准頭。

拳頭穿過歐莉安娜防護的空隙。

打中了臉部稍稍下方的——胸部的中心。

咚!!仿佛用力踩踏地板的聲音響起。

「唔…啊…啊啊啊!!」

呼吸被打斷的歐莉安娜身體,往正後方倒下。無法順利吸氣的她,往後滾動想保持距離。她想要撕破單字卡,嘴巴卻震動無法動作。

攻擊直接命中了。

理由很單純,因為她無法判讀上條跟史提爾的動作。

如果是他們單獨的動作,歐莉安娜就能確實預測。然後配合平衡誘發對方的反擊,就能輕易地毫發無傷獲勝。

但是——

「獵殺魔女之王!」

史提爾發出指示,火焰的巨神筆直襲來,在歐莉安娜往旁轉身閃開同時,身後的史提爾詠唱著咒文猛烈撲來。

「火焰啊,賜與巨人痛苦的——」

這是他的主戰力,產生炎劍時所必須念誦的咒文。史提爾正想通過上條的身邊時,

「別擋路,笨蛋!」

「你才給我閃開!!」

合作度零的兩人激烈沖突,雙方的威力將彼此強硬斜推到前方。但是他們亂七八糟的動作,矛頭卻指向歐莉安娜。

(無法判讀……!?)

她好不容易撕下單字卡,用產生的冰劍擋住炎劍。但是,上條卻又撞上史提爾的背部,對自己的同伴絲毫不留情。不管怎麼說,看起來都像是在攻擊史提爾的動作。壓住劍的力量增加,歐莉安娜的身體大大地後仰。此時,史提爾硬要使用的炎劍碎了。

如果是互相協助攻過來就算了,但是這根本就是互扯後腿。這簡直就像卷入他人的打斗。但是,正因如此,更加無法判讀。

由于雙方的目標都沒有集中在歐莉安娜,不知真正的一擊何時襲來,時間點相當地曖昧。仿佛就像是在狹窄的房間內彈跳的子彈。

「哦哦哦……!!」


大大往後仰的歐莉安娜,在混亂當中仍舊揮出了冰劍。

瞄准的是史提爾的腰。

但是這並不是真正的目標。就算對方能更回避掉冰劍,她仍然能在瞬間操縱冰的粒子組合成劍的形狀,進行追擊史提爾的回避軌道准備。在這個場合,歐莉安娜的手腕無法忍受劍的急違重心移動,差一點就發生骨折的危險性。

(總之我一定要打中!就讓大姊姊的絕招讓你的腰杆無力!!)

以可怕速度襲來的冰劍,猛烈地從旁刺向史提爾的腰部。

就在那之前。

「!!」

從他背後繞回正面的上條,以右手擋下了冰劍。歐莉安娜的武器瞬間粉碎了。

(平常……雖然在吵架,在這個時候還是會互相幫助!?)

在她在表現出驚訝之前,上條他們已經移向下一個行動。

上條當麻以屈身的姿勢准備好右手,

史提爾•馬格努斯在他身後也握緊拳頭,

也許他們雙方都沒有意圖,

但這是負與負的互相反動所形成的搭檔,

——兩人合作,同時放出攻擊。

上條與史提爾的拳頭,同時飛來。

歐莉安娜•湯森當下思考要擋住哪一邊,結果卻來不及。

轟音響起。

臉部跟腹部受到打擊的她,身體猛烈往後飛去。

「咦……嘎……!!」

她用力地摔倒在地面上。她自覺到被打倒的自己,呈現出極為難看的動作。她無法呼吸,平衡感晃動,整條腿部失了力道。

在明滅的視野中,歐莉安娜看到了。

他們從前方筆直地前來。

她當然知道現在在「敵人」面前解除防備會發生什麼事。就算知道這件事,受到沖擊的歐莉安娜無法起身。混亂的腦袋,無法正確地傳達命令到無力的身體。

(輸了嗎……?)

她看到金屬環串著的單字卡,掉落在眼前。

象征力量的單字卡。

(我…已經…輸了……?)

這樣的事實讓她的手更加無力。朦朧的意識中,她打算將身體交給如波浪般打來的乏力感。

(基…准點,該怎麼辦……)

某樣東西,抓住了歐莉安娜逐漸滑向黑暗的意識。

不知究竟要重複多少次的疑問。

歐莉安娜想起來了,她差點吐了出來,卻又再度吞下。

她再次確認剛剛那個問題的苦澀滋味。

(大…姊姊…我…希望…絕對的基准點……)

對于歐莉安娜的一個行為,大家的感受都各有不同。有人感謝,也有人因為忿恨而離去。該怎麼辦呢?在她煩惱時卻得不到答案。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想法,自己的行為依人數而異會有不同的意義。就算歐莉安娜心中有多麼確定的法則,依接受的人不同,結果也會產生扭曲。

世界上,沒有什麼絕對正確的事。

只要每個人都有各自的想法,就一定會這樣。

(不管是皇帝、教皇、總統、國家主席、總理大臣都無所謂。我想為了他人而戰……)

她並不是想知道答案。

因為沒有答案,所以她才想自己創造答案。

沒有任何人會懷疑的答案。

大家都會滿意的答案。

所以她才努力到現在。既然如此,現在歐莉安娜在這里做什麼?

(…所以,請誰給我明確的規則。能夠讓大家都幸福,無論是誰都不會卷入價值觀的齟齬所釀成的悲劇,我想要像這樣的最美好世界!!)

她重新在口中說出這個願望。

歐莉安娜張開了雙眼。

血液沖向頭部。因為這樣的反動,心髒的脈搏用力跳動。

(我要贏……)

歐莉安娜將發抖的手仲向地面。

腳還不能動,還無法支撐自己的體重。因此,她做出更簡單、更有效率的行動。

(我要贏,我要創造出答案!我…我的名字是——)

金屬環串成的單字卡在地面上。

歐莉安娜。湯森再次抓住曾經放開的武器。

「——基礎擔當者!!」

8

上條聽到了叫聲。

那既不是日語,也不是單純的英語,不知是哪一國的外語。

那個名字所代表的意義,史提爾比上條還早發現。

「快趴下,門外漢!!」

史提爾的腳朝著上條的背用力踢去。史提爾不管滾倒在地面上的上條,馬上呼喚正在待命的「獵殺魔女之王」。當火焰的巨神像盾一樣檔在他的身前那一瞬間,

啪嚓。

歐莉安娜•湯森倒在地面上,用嘴撕下一張單字卡。

轟!!

鮮血四散開來。

歐莉安娜放出的,是足球般大小的冰球。球體離開她的手後,由中心往外劇烈爆破,大量的碎片就像雨一樣,呈扇狀灑開。

刀刃的豪雨,差一點就刺過倒在地面上的上條的頭。

然後貫穿在他身後的史提爾.馬格努斯的身體。

銳利的刀刃穿刺過肉的聲音,意外地堅硬,而且悶鈍。

還是因為那是骨頭碎掉的結果?

史提爾彎著雙膝跪下,橫倒俯伏在地面上。他的身體漸漸滲出血來。「獵殺魔女之王」痛苦地扭動身子後,往四面八方飛散消失無蹤。

沒有說話。

就連呻吟聲也沒有。

「史…」

上條無法置信地抬起頭。

「史提爾——!!」

「你要到哪里去?」

有個聲音阻止要跑到他身邊的上條。

上條轉過身去。歐莉安娜站在離他七公尺的地方。手中緊緊地握著單字卡。

「小弟弟你的對象。應該是我吧……」

「你…你這家伙……」

上條不經意地脫口而出。

天空由紫色漸漸轉變成夜晚的深藍色。距離星座出現為止已經沒有時間了。門外漢的眼睛雖然看不出日落時間,大概還剩下五分鍾左右。

「使徒十字」可能會使用。

當場最重要的事應該是這一點。

「別鬧了,你到底還要傷害多少人才會滿意!!」

但上條當麻最先脫口而出的,是這句話。

這句話脫口而出,比腦袋想得還快。

他不能放著倒下的史提爾不管。但是,歐莉安娜甚至不給他急救處理的時間。這麼一來,就只能排除擋住他的人。

相對地,歐莉安娜笑著:

「大姊姊我也是不得已才這麼做啊。」

那樣的表情好像有某個部分被吹走,剩下的部分全都被削除掉似地空虛。

「我就是因為討厭這樣,所以才要戰斗啊。你們可能會覺得我很笨,但別看我這樣,我也有目的哦。來吧,小弟弟。你是守護學園都市的最後一顆棋子。只要打敗你,大姊姊我的任務就結東了。之後羅馬正教的『使徒十字』就會做出大姊姊期望的景色……」

「什麼叫……有目的?」

上條在十只手指頭施加力量。

「明明讓別人決定未來,竟然還說出這樣自以為是的話。吹寄之所以會倒下,姬神會被攻擊,土禦門的手腳受傷,史提爾會成為盾牌!這些全都不是你的意思,而是照著羅馬正教的意思去做?怎能因為這種程度的淺薄想法,就奪走他人的幸福!!」

「大姊姊我是……」

歐莉安娜慎重地測量彼此的距離,靜靜地告知。

並不是因為她還有余裕,而足想盡量保存體力。

「……無論是誰都可以。不管是羅馬正教,還是任何人。要聽誰的話並不重要,這跟選擇政治家一樣。對小弟弟你來說大概太難了吧?但是,政治家跟藝人不同吧?政治家並不是因喜好而選擇,只要是能讓大姊姊幸福的人,不管是誰成為總理大臣都無所謂吧?」

她重複著淺淺的呼吸,就像快吐血來。

她說道。

歐莉安娜•湯森並不是沒有個人目的。

如果可以達到這個個人目的,她願意聽任何人的。

「老實說。大姊姊我其實成為學園都市的伙伴也無所謂。但是因為大姊姊我跟魔法世界有緣,所以才會剛好成為他們的人……不管怎麼說,『使徒十字』可以實現大姊姊我的願望。」

「目的?那是得到世界的支配權,然後成為像笨蛋一樣的皇帝?」

對于慎重測量距離的歐莉安娜,上條不在乎地往前跨一步。

她因為彼此立場的不同,微微地露出笑容。

「所以我說,那是大姊姊我上頭的事情。大姊姊我在誰的于下做事,並沒有什麼不滿。只要能夠守護大姊姊我的日常生活,無論是誰來支配都沒關系。小弟弟,你想這顆星球上,有多少種立場主張信仰思想善惡好惡?」

「……」

「答案是,有很多。真的很多,多到連算都算不出來。其基本是以十字教為首的,各種『信仰的框架』。而且在許多人里又有各種解釋,結果變成每個人都有極小的價值觀。簡單來說,就像『羅馬正教歐莉安娜•湯森派』這種東西。」

歐莉安娜將單字卡用力握緊,就像要捏爛一樣。

她也配合上條跨出了一步。

「我說小弟弟啊,這個世界上有許多無法想象的展開。讓位給老太太的兩層樓巴士座位下,竟然貼有恐怖分子用的符咒,為了保護迷路的小孩將他帶到教會,後來才知道那孩子是英國清教逃走的魔法師,結果那孩子被拖著頭發拉到處刑塔去。聽我說,今天我也幫小孩拿下掛在樹枝上的氣球,但是這真的跟『幸福』有關嗎?大姊姊我已經無法判斷了。」

她說出這番話。

配合言詞中的強度,歐莉安娜再度逼近。

距離還剩下六公尺。

「小弟弟啊,你能想象嗎?全部結束後才知道這個陷阱存在的心情。雖說非行動不可,但最後卻還是發現眼前的人受到傷害時的心情。動也不行,不動也不行。那麼大姊姊我該怎麼辦才好?」

聽到這樣的話。

上條當麻卻還是同樣地逼近。

距離約五公尺。

「你不覺得奇怪嗎?人們應該愛護鄰人,卻連站在身旁的人都無法守護。所以大姊姊我才希望,在大姊姊之上的任何人,就算我不知道那個人是誰,我只希望在某個地方支配這顆星球的人,能夠給我一個基准。」

歐莉安娜微微咬緊牙關。

她彷佛要甩掉這種苦澀的味道,再次迫近。

距離還剩四公尺。

「無論是誰都沒關系,請妥善支配這世界上四散的立場與主張吧。」

這就是歐莉安娜.湯森的目的。

因為偶然這兩個字,原本一番好意遭受到背叛的她,為了不再被背叛。然後,不再讓這樣的背叛,再次傷害她身旁的人們。

但是,這個目的太大,光憑歐莉安娜一人無法達成。

因此,她將這樣的願望,寄托在更強、更高大、更優秀的人身上。

絕對的基准點。

為了不再因為偶然的誤解跟錯誤,以及擦身而過而產生悲劇。

「大姊姊我…要守護一切。」

她就此立定。

仿佛要將所有要使用的要素全部用盡。

「因此要使用『使徒十字』支配學園都市。只要這麼做,以往為止四散的各種思想,一定能夠全部集結。」

歐莉安娜的言外之意是,不要再牽涉這件事。自己的「目的」是正當的,因此會有許多人得救,沒有任何可以阻止的反駁材料。她無言地表達出這一切,像牆壁一樣擋在前方。

但是,

「你的『目的』就只有這樣?」

上條往前又跨了一大步。

雙方距離是三公尺。

「如果是這樣,你這種人也太廉價了吧。我知道你不是壞人,但是稱呼你為正義未免也太廉價了。為了這個程度的『目的』,要我把學園都市所有人都交給你,我絕對不會答應這種要求。」

「你說…什麼……?」

歐莉安娜的眉頭崩了下來。

這個小小的變化,破壞了整張漂亮的臉蛋。

「小弟弟,你沒看過實際狀況就別說這種話。沒有怨嗟、悲鳴跟怒號,就連請求救贖的聲音也沒有……就只有『不甘心』這句話!十歲的小孩沒有希望,一百歲的老人也沒有絕望,只能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態呆若木雞,因為你沒有看過那樣的表情——!!」

「如果只是這樣。」

上條打斷她的話,再踏進一步。

距離還有兩公尺。

「這沒有辦法成為任意攻擊學園都市的理由。把為了某人的理由,當作把他人當成跳台的借口,這種事實並沒改變。絕對沒有。」

——例如,名叫奧索拉.阿奎納的少女。

她很擅長在未開化的土地傳教,過去某個修女雅妮絲.桑提斯曾說道。這就是將到處四散的立場主張及信仰思想盡力連結,為了讓大家快樂生活而努力的結果?

——例如,名叫土禦門元春的少年。

他應該知道人類無論怎麼努力,也無法完美地連結所有的社會。因此,他才在學園都市跟英國清教的暗處活動,拚命減輕多數人們的想法所構築的社會與社會間的摩擦。

就算方法不同。

那都是為了守護住在那里的人們。

想法這種東西,不是以宗教或國境這種粗略的分類可以區別。

如果價值觀跟立場主張能夠成形,每個人都擁有這樣的東西。雖然這種東西可能會產生紛爭,但是反過來說,是因為它重要到會引起紛爭。

無論是誰,都有一、兩個無法退讓的事物。

就是因為知道這點,奧索拉跟土禦門才會不過度跨入他人的領域。像這樣跨足他人領域,破壞屬于他人的一切價值觀,照著對自己有利的方向的簡單評定方法,他們也不願使用。他們想用自己的方法去面對他人的價值觀跟立場主張。

因此,上條如此說道。

那是自己透過受傷所導出的,自己的價值觀跟立場與主張。

「你的疑問是大家都會有的感覺,而且每個人的解決方法都不一樣。並不是因為有一個很大的『目的』,就能夠無條件地許可你的一切行動。」

上條邊說邊握拳前進。

距離只剩下一公尺。

「我不知道立場主張以及價值觀齟齬這麼難的事情。但是,我討厭史提爾或土禦門受傷,想跟茵蒂克絲、姬神一起去看夜間游行,跟藍發耳環還有小萌老師一起在大霸星祭的比賽上像笨蛋一樣嬉鬧。如果這些可以全部融合成一個『想法』,我想要盡全力去守護。」

已經是拳頭可以到達的距離。

「我也有很多事情無法進行得很順利,在雅妮絲那次的時候就是這樣。但是,就算停在當地裹足不前也沒辦法!就算失敗跌倒,在跌倒的狀況下,事情還是會繼續地進行。我告訴自己要站起來,然後再次守護對方!!無論產生怎樣的結果,就算自己的想法全部不如預期,這麼一來,為了拯救那些因為這樣的背叛而受傷的人,更是要站起來啊!!最重要的是,最後大家都可以笑著過幸福的生活!!你沒資格中途放棄他人的人生!!」

上條當麻最後說道:

「——你要選擇哪一樣,歐莉安娜.湯森?要因為一次失敗就全部交給他人嗎?還是即使失敗,也要對失敗的人們再次伸出援手!!」

「哈。」歐莉安娜笑了。

這是跟以往不同,沒有任何危險性,極為普通的笑容。

她接著吸了一口氣。

「!」

她一口氣撕破了單字卡。

某種魔法發動了,但是上條在探索魔法的主體前先揮動了右拳。

兩者之間發生了爆炸,受到幻想殺手力量往四面八方飛散。其余波產生了藍白色的閃光,上條忍不住往後退了兩、三步。歐莉安娜也同樣地往後跳。

兩者的距離再次擴大為三公尺。

歐莉安娜將單字卡拿到嘴邊,但這一次咬破的單字卡不止一張,她扯掉了串住無數厚紙的金屬環。

數十張的單字卡一次全部解散。

歐莉安娜將握著單字卡的右手往旁一揮,

「這樣就能結束一切了。」

紙片形成的雪花飛舞。

以橫線方式如劍刀般放出的紙雪上,出現了書寫體文字。

漆黑的顏色記載的是「All_of_Symbol」。

「訴諸于我全身的才能——」

仿佛呼應這句話一般,紙雪引起純白的爆炸。整片閃光就像融化的糖果般扭曲,吸入歐莉安娜的右手腕。停留在當場的爆光,對抗著歐莉安娜強行的吸引力,仿佛是拉開的口香糖片。

歐莉安娜將右手往後,

「——解放全靈討伐眼前的敵人!!」

然後像是遠投似地用力揮動,猛烈的白色爆炸在上條身邊進裂。

轟!!歐莉安娜聽著這樣的聲音。

彷佛糖果一般伸長的白光,維持著形狀往旁揮動。沒有明確的形狀,經常改變噯昧的輪廓,配合這樣的動作,碰觸到爆光的周圍空氣以極快的速度四竄。不知是光線還是重力的哪一方扭曲,眼前的景色突然改變了形狀。

白色閃光的真實身分是巨大的「吸引力」。

觸碰到光帶的物體全部被吸入,被巨大的重壓壓碎。因為所有物體在極快的速度下受到壓縮,從外表上看來,仿佛是被巨大的空間給吃掉。

因為空氣被削去,為了掩埋真空的洞穴,周圍的氣體開始騷動,就連原有的光跟重力也會受到扭曲吸入。

(來吧。)

歐莉安娜揮動著所有的單字卡所形成的最大術式,露出淒絕的笑容。順時鍾方向的閃光塊從旁刺向上條的身體。看著被空氣亂流卷起的柏油路在閃光中破碎。

(這麼一來應該結束了吧!!)

面對橫向來的一擊,少年毫不猶豫地揮動右手。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他的嘴里放出純粹的叫聲。

純白的閃光,在觸碰到那只手的瞬間,伴隨著玻璃破裂聲碎掉。

聽到飛沫般的聲音之後,

噗!

白光中壓縮的物體全部一口氣噴出。

「!!」

上條的思考因為預想外的展開一片空白。

例如空氣。

固定在一點的氣體,像是氣球的口打開一樣朝四面八方噴出。恢複原狀的力量,成為爆風沖擊上條的身體。

例如柏油路。

因為巨大壓力成為豆子般大小的石塊,像爆米花一樣膨脹恢複成原本的大小。爆發性恢複質量的石塊,乘著暴風之勢變成彈丸。

石頭的風暴狂吹。

伴隨著「咚」的鈍響,有如拳頭般大小的柏油路塊彈往上條的右手。在感覺到痛楚前,接二連三的石塊直擊上側腹、胸口、大腿——在側頭部遭到一擊的瞬間,就連痛楚的感覺都跳電了。

(這…家伙……事先就想好,會被幻想殺手消除掉……!?)

「嘎啊啊啊啊啊!!」

伴隨著血液飛散,以及皮膚被削去的感觸,上條的身體幾乎要往旁邊倒下。他知道眼前的視界微微地傾斜,但已經無法判斷要怎麼動身體才能修正。在思考逐漸消失中,用完全部單字卡的歐莉安娜,朝著這邊奔來。為了要放出最後的一擊。不是使用魔法,而是想利用有如岩石般握緊的拳頭粉碎上條的骨骼。

腳部的力量漸漸消失。

就連站著都很困難。

在這樣的狀況,既無法防止歐莉安娜的一擊,也無法避開。

如果遭受那樣的一擊,上條的身體一定會被打碎。

(混…帳……)

——吹寄制理說道,

你沒有心讓大霸星祭成功嗎?

——姬神秋沙說道,

小萌老師跟史提爾在吵架,請你阻止他們。

——史提爾•馬格努斯說道,

不要太過度期待。

——土禦門元春說道,

在這里抓住她,一切就能結束了。

他們各自期望別的事情,全部都是為了來到大霸星祭還有學園都市人們的笑容。規模跟程度雖然有差別,無論是誰都想守護現在的生活。

上條自己親口說過。

他對著全身是血倒在地面上的姬神秋沙說,夜間游行開始為止一定會到病房去。這不只是跟這個魔法師的決戰,也是證明為了正在等候的人們而戰的覺悟。

這是對于有關這件事,表達各種想法的人們的心情。

(怎麼能——)

上條在搖晃的意識中,咬緊臼齒。

用力地。

(怎麼能在這里就完蛋啊————!!)

「嘎……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腳總算動了。

斜斜地往旁傾斜的視界,被大地支撐住。

歐莉安娜.湯森就在眼前。

她正要揮下拳頭。

「為……什麼!?」

她的眼睛驚訝地大開。大概沒想到對方會反擊吧。專心在攻擊的歐莉安娜,反之極不設防。

上條當麻在蒙朧的意識中,以身體熟練的動作握緊右拳。

用力地、堅決地、絕對不放開。

之後。

兩者的拳頭交錯。

上條當麻的一擊,直接正中歐莉安娜的臉。

魔法師的身體以壯絕的威勢,朝著正後方滾去。

9

歐莉安娜.湯森倒地。她動也不動。

此時,上條知道她所設下的結界消失了。飛行在周圍天空的客機轟音,彷佛突然回想起似地響起。

周圍實驗機場的跑道像被耕過一般翻起,管制塔跟支撐架也倒下。在上空警備的小型飛機,總算慌張地盤旋起來。過不了多久,警衛們也會來吧。

「史提爾!!」

上條移動全身是傷的身體,跑到倒在遠方的符文魔法師。史提爾全身都是冰的碎片,如今冰塊似乎溶解了。可能是因為原本堵住傷口的栓子放掉,傷口反而流出更多的血。

史提爾起不了身。

但是橫倒在地上的他,眼睛慢慢眨動。

「……不要…管我,我可以自己來。」他動著染血的唇,「重要的是『使徒十字』,逼歐莉安娜…說出那個地點……我們最該達到的目的是,阻止那個靈裝的發動……」

「但是!」

正當上條環視周遭,尋找可以成為繃帶的東西時,

「沒什麼好擔心的,一切很快就會結束。」

可以聽得到說話聲。

那是女性的聲音。感覺上年紀比歐莉安娜還要大。

上條環視周圍,沒有新的人影。聲音來自躺在附近的歐莉安娜懷里。

「……妨礙通信的結界,中途切斷了……」

史提爾好不容易說出這句話來。

上條心想,這大概是代替無線對講機或手機的術式吧。

(這麼一來,說話的人是……)

麗多薇雅•羅倫婕蒂。

跟歐莉安娜•湯森一起策劃在學園都市內部發動「使徒十字」,想利用支配全城統一制壓科學勢力的人物。

她說道:

「再過不久『使徒十字』就會發動效果,學園都市將改變成對我們羅馬正教有利。因此,即使你們受傷也不用擔心。不管如何,包括那些傷,整個學園都市都會扭轉過來。」

那表示,

「使徒十字」不在歐莉安娜,而是麗多薇雅手上。

同時,

「你打算在這里排除掉我們這些妨礙者!?」

上條忍不住大叫。

麗多薇雅不為所動說道:

「你似乎誤會了什麼。我只想告訴你,我們會撫慰你們的傷口,並幫你們治好罷了。當然,如果這是對羅馬正教最有利的判斷。」

什麼?上條忍不住皺起眉來。

「……別理她,上條當麻。」

倒在地上的史提爾小聲叮嚀。

「她們既然要使用『使徒十字』,麗多薇雅跟靈裝本體一定在這附近。憑你的右手,一定能夠一擊破壞所有靈裝機能,所以趕快去吧。麗多薇雅在這條跑道附近——」

「——為了避免誤會,我先告訴你,」

麗多薇雅仿佛要封住他的話一般,說道:

「『使徒十字』現在,並不在學園都市里。」

上條忍不住望向昏倒在地面上的歐莉安娜。

麗多薇雅從那邊傳來的聲音,淡淡地宣告事實:

「你們似乎調查過學園都市內部的『天文台』,但這只不過是我們誘導的結果罷了。看樣子,你們無法顧及到學園都市外部的『天文台』吧。」

外部。

上條與史提爾要理解這些話,必須花數秒的時間。

「『使徒十字』所做出的羅馬教廷,在全盛時期曾經所有廣達四萬七干平方公里的領土。大約是兩百公里四方左右吧。當然,我們計算過了,就算在學園都市外部,也能夠包含全城吧。」

「混蛋。」史提爾吐出這句話。

倒在地面上的他,就連手腳都不能隨心所欲地動。

「被…騙了,上條當麻……趕快連絡土禦門!歐莉安娜是一開始……就故意讓我們的意識集中在街上……的陷阱!!」

「沒錯。她的任務,就是本件相關人員及迎擊戰力的調查,還有將全員的注意力引導到錯誤方向。如果她有心躲藏,大可使用『驅除閑人』或截斷氣息的術式。但是沒有餌就釣不到魚,所以她才一直故意出現。」

修女的聲音持續說道:

「『使徒十字』的使用很花時間,重點所在的『天文台』又是固定的。最擔心的問題,是被你們那邊的迎擊主要成員事前知道所有的氣天文台』。」麗多薇雅•羅倫婕蒂淡淡地告知事實。「對我們而言,如何防止這件事成為焦點,所以歐莉安娜才會故意在學園都市內部,做出有所意圖的動作,讓你們這些迎擊主要成員全部將焦點放在城市內部。『使徒十字』由我持有,我在時間到來前一直在學園都市外部的飯店等候時機,實際上是將十字架豎在城外。看樣子我們的計畫並沒有被發現。」

(這家伙……!!)

上條咬牙切齒,卻無法想出任何具體的對策。

「我要歐莉安娜盡量不要使用『驅除閑人』跟『截斷氣息』。最初的『表里的騷靜』被破壞時,是作戰行動前的准備階段。那時我們也慌了一下,如果歐莉安娜太早被抓到,我們的目的就無法達成了。」

會這樣和盤托出計畫,是否是因為她已經握有王牌?

麗多薇雅的聲音,繼續傳到呆然的上條耳里。

「很可惜,結果她還是被擊破了。但是『使徒十字』應該也會將這件事轉換成對我們有利的方向。就結論而言,她的失敗,只不過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只要能夠從學園都市外部使用『使徒十字』支配整個學園都市,就能逆轉形勢,也就跟我們當初的計畫一樣。」

麗多薇雅的話雖然平淡,卻反而讓上條覺得他們目前為止的努力都被否定了。

上條用顫抖的手從短褲口袋抓出手機。正當他在尋找記錄在上面的土禦門的電話號碼時,

「沒用的。」

大概除了聲音以外,也會出現影像吧,麗多薇雅興味索然般地說道:

「現在再鎮定我的位置,距離你們所在的場所也太遠了。就算在街道外部有援兵,我有自信在他們來前結束這一切。」

「……(長距離炮擊的……「赤術式」也不行?)」

史提爾倒在地上,用幾乎聽不到的聲音說道:

「……(先是探索,然後再攻擊。現在的土禦門已經無法連續……兩次使用魔法吧。如果他拚死命還能再使用一次就太幸運了……)」

「混蛋!那要怎麼辦才好!!」

上條大喊,但卻無法想出決定性的反擊策略。

在絕望的氣氛中,只有麗多薇雅•羅倫婕蒂的聲音響徹四方。

「你們怎麼看待使用『使徒十字』後學園都市的改變?」

聽到聲音,史提爾動了嘴唇。

「……跟遭到毀滅的所多瑪和蛾摩拉(注:Sodom、Gomorrah,傳說中耽溺男色的淫亂城市。耶和華將硫磺與火從天上降與所多瑪與蛾摩拉,把那些城和全平原,並城里所有的居民,連地上生長的生物都毀滅。)相比……大概好一些吧。但是你們所做的事……就跟滅亡那座城市沒兩樣。對羅馬正教而言,是將討厭的場所……趕入動彈不得的狀況,然後再使用力量顯示神的威名……末期的聖喬治……對羅馬的神殿,也做過同樣的事吧。」

「這就是你的誤解了。」

麗多薇雅馬上說道:

「對我們而言,重要的是讓猖獗的科學屈服于宗教,就是這點而已。現今科學的傲慢態度,就跟過去的羅馬異教徒一樣。所以我們要像過去一樣,否定他們所相信的事物,藉由顯示我們的力量取回主的權威。」

她的語調改變了。

中途切斷的台詞,完全連結起來。

「科學的看法,科學的想法,科學的意見。……這里所使用的『科學』這個字已經不是單純的學問,而是異教。可惜的是,人們只要聽到『科學上是正確的』就會無條件地相信一切。完全沒有用自己的眼睛確認,這是多麼愚笨。」

的確,科學這個字有時會被用在錯誤的方向。

即使科學上是正確的,又怎麼能夠說科學上正確的就是絕對的真實?應該經過仔細思考才能使用科學這個字。

科學的常識——這樣的話,會隨著學問的進步日新月異。直到一九三O年為止,沒有人發現冥王星。過去也曾經有過說藍光二極體是不可能實行的時代。

就算科學上是正確的,科學的框架也有可能不完美。完全不加思索就說「科學上是正確的」這句話,就只有「老師說的話是絕對正確」的價值。

「我們認為這是科學勢力侵犯了教會勢力,當然不可能放任這種事。人類的手玷汙了主的威名,以人類之手來清理是理所當然的吧?」

上條已經不想管麗多薇雅的聲音。

跟這女人講不通。

(時間……時間,還剩下多少!?)

上條拿出手機,確認現在的時間。當他抬起頭確認天空時,天空的顏色已經完全變成紫色。

就像紙背的墨水滲透一樣,到處散布著閃亮的星星。

這是最糟的狀況。

准備結束了。

「我們將會接納你們,也不會對學園都市進行破壞。像大霸星祭這樣無聊的祭典,只不過是讓科學屈于教會的完美游行示威場地。等讓你們舍去科學這個異教,我們將把你們當成親愛的同胞擁抱。」

史提爾移動滿身是傷的身體,從懷中取出沾滿血的符文卡。他可能想跟麗多薇雅一樣,使用通信用術式吧。

「你…去叫…土禦門。」史提爾從喉嚨硬擠出聲音,「……是叫『占術圓陣』吧?那個逆探知歐莉安娜迎擊術式的魔法。把這個利用在麗多薇雅的通信,然後找出她的所在地。之後使用我的通信術式,拜托外部的部隊……」

「沒有用的。距離使用『使徒十字』的世界改變,還剩下一百一十二秒。不,現在是一百零七秒。這我可以斷言,將軍了。」

一百零七秒。

就算找到麗多薇雅的藏身之地,沒有人可以到達那里。光是先將渾身是傷的土禦門叫到這里時間就用完了。

史提爾•馬格努斯倒吸一口氣,

麗多薇雅•羅倫婕蒂在通信的那一方露出笑容,

上條咬緊牙關,望著逐漸變成星空的紫色天空。

(有沒有什麼方法……)

絕對不能放棄的心情不斷地空轉著,

(……有沒有改變這種狀況的最終王牌!!)

上條像要抓住救命的稻草般動著腦。——「使徒十字」。羅馬正教最大等級的靈裝。只要一使用就能支配四萬七干平方公里的范圍。這是利用星座的一種魔法。不是利用實際的星座位置,而是使用夜空中所呈現出來的外觀星座的魔法。調查使用范圍的特征、特色、特性。最後從八十八星座中選出最有效果的星座,在地面上收集降落的星光。

「——!!」

上條當麻抓住手機。

他打的電話只有一個。就是土禦門元春。

「土禦門!你什麼都不要問,聽我說。位于學園都市外部,但是卻能夠將學園都市卷入其內的『使徒十字』使用地點有幾個!?」

「你……說,什麼?阿上?」

斷斷續續的聲音,大概不理解這邊的狀況。

但是,上條沒有時間跟心力去多加說明。他再次叫道:

「不用詳細說明。剛剛我說的條件中,最遠的地點在哪里!?」

「……外部的該當地點共有五個。其中……距離最遠的地方是學園都市外圍北部,約一千七百公尺左右的地方喵……阿上,到底是怎麼回事……」

「抱歉,土禦門,我現在沒時間說明!!」

上條道歉後,不管對方的問題掛斷電話。接下來他啟動了利用通信機能的搜尋機能,那是大霸星祭導覽手冊的電子數位版。

(我知道距離了。時間……還剩下五十五秒。行得通嗎!!)

「現在再做什麼都是不可能的。就讓我毀掉你最後的希望吧,我現在人並不在剛剛說明的地點。」

上條無視聽起來像是說謊的聲音,拚死命地操作手機。

畫面上出現的是學園都市的地圖,

(不對。)

上條關掉畫面,又叫出新的畫面。

(不是這個。也不是這個。)

他關掉畫面,又開啟新的畫面。這個地圖只是「因應弄丟導覽手冊時的資料」,不可能網羅那本厚厚導覽手冊全部的內容。使用也不是很方便,上條想要的資料一直找不到。

即使如此,上條還是不停地繼續操作著手機。

終于看到顯示畫面後,他手上的手機忍不住掉了下來。

喀啦喀啦。

塑膠滑落的輕聲,在黃昏的跑道上響起。但是,就只有這樣。上條想撿起手機,但是他撿不起來。顫抖的指尖無法順利動作,光是一個簡單的動作都無法辦到。

距離一切結束為止,還剩下四十秒時間。

這段最後的時間,也被麗多薇雅的話白白浪費掉。

「不管怎樣,無論你使用什麼方法,都不可能到達我目前所在之處。」

仿佛低頭道歉般的禮貌遺詞用字,

「一切都結束了。包含你們在內,我會讓世界成為一個更美好的地方。」

上條像是放棄般「哈」的一聲笑了出來。

「的確,一切都結束了。」

還剩下二十秒。

「啊啊,混蛋,說什麼我一定會遵守約定。」

他的視線前端,並不是現在看來快要掉落的星星。

「沒錯。雖然我自信滿滿地跟姬神約好,結果還是這副模樣,我真的是打從內心感到失望。」

他看著地面上放著光的空虛手機。

「你也這麼認為吧,麗多薇雅?」

還剩下五秒。

他看著畫面,說出最後一句話。

「即使我已經殺了你的幻想。」

「什麼?」就在麗多薇雅發出疑問之前。

咚!!

地面發出強烈的光芒,夜晚的黑暗一口氣消除掉。

那是學園都市到處裝飾的電燈泡、霓虹燈、雷射燈、焦點燈等,其它所有電燈放出的光芒。第二十三學區雖然跟大霸星祭沒有什麼關系,但是一般用的國際機場附近,像是聖誕樹裝飾燈般的燈列也開始閃爍。遠方傳來節奏輕快的音樂。聚集許多電子音的曲調,聽起來就像兒童主題樂園里的背景音樂。

「現在剛好是下午六點三十分。」

上條當麻拾起手機看著畫面。

數位版簡易導覽手冊上面,夜間游行那一欄上寫著。

「你不知道嗎?夜間游行開始的時間。」

「什麼……」

光的漩渦覆蓋整個學園都市。

待一回過神來,原本閃爍的夜空星星,被地面上的閃光一照,完全消失無蹤了。就像大都會中因為光害無法看到太多星星一樣。光線較微弱的星光,全部融入強烈的光線中。

「真是……我明明跟姬神約好,在開始之前要回到病房,結果還是無法遵守約定。混蛋,我真是丟臉。」

上條打從內心苦澀地咂舌。

「沒錯。根據土禦門說的,位于學園都市外部,而且能將學園都市收入有效射程圈的地點中,最遠的場所位于一千七百公尺遠。如果是那樣的距離,照亮學園都市這樣莫大的光量,應該可以掩蓋過整片星空吧。」

然後,上條繼續說道:

「要是就連最遠的地點都會被蓋過,無論你在哪里,其它的地點也應該會被掩蓋過去吧。麗多薇雅.羅倫婕蒂。」

「——。」

剩下的五秒早已經過了。

但世界仍然沒有任何政變。

「仔細想想,我們全部都是無聊的配角。」

這是利用千年不變星空光芒的最大等級魔法,

屈服于這里所釋放的人工光芒的瞬間。

「無法追捕到你的我,也沒辦法說什麼大話,但是你並沒有藐視大霸星祭的權利。你現在不就輸給了大家所做出來的光芒?警衛體制啦,科學與魔法的平衡什麼的,在今天都只不過是枝微末節的裝飾。你一開始就應該先調查大霸星祭的主角是誰。」

那既不是上條當麻,也不是史提爾.馬格努斯,也不是土禦門元春,更不是歐莉安娜。湯森,當然也不是麗多薇雅.羅倫婕蒂。而是想要讓大霸星祭成功的吹寄制理,因為偶然沉浸在血海里的姬神秋沙,因為她的血邊哭泣邊想拯救學生的月詠小萌。

這些人聚集在一起,守護了大霸星祭。

利用莫大的光芒。就是這種想要使用光芒,大家一起創造愉快回憶的心意。

「……」

面對上條的話,對方沒有回應。

麗多薇雅現在看著天空,正在想什麼?

「怎麼辦?看樣子應該是無法動搖大霸星祭吧。我不知道科學跟魔法的詳細力量平衡,如果你現在破壞『使徒十字』,然後默默逃離這里,今後不再對學園都市出手,我就沒任何意見。你覺得如何?」

「……你當真這麼認為?」

麗多薇雅的聲音里,有股低沉的緊張。

彷佛只要彈動手指,就會爆發一般。

「我是虔敬的羅馬正教徒,也不覺得我對學園都市做出的行為有錯。接受你的提議根本就沒有什麼意義。」

「是嗎?」

上條當麻小聲地答道。

他稍微移動視線。

土禦門元春攀登上金屬網正往這邊過來。當場唯一可以利用術式探知魔力根源的男人,正慢慢地過來。

就算土禦門現在正確地查出「使徒十字」使用地點的「天文台」,在上條他們前往那里之前,麗多薇雅應該已經抱著「使徒十字」逃走了吧。光是學園都市內的追擊戰就已經那麼辛苦,城市內部跟外部,有相當大時間跟距離的問隔。

但是,城外有許多因為這次的事件,正等待機會的大小無數魔法勢力。

不管他們對學園都市有怎樣的想法,想逮捕歐莉安娜跟麗多薇雅的大義名分是一樣的。只有一點,被回收的「使徒十字」的下落令人不安,有關這點,只要連絡協助英國清教的組織,要他們幫忙捕獲麗多薇雅的話就能解決。

因此,

利用土禦門所准備的「理派四陣」,讓史提爾從麗多薇雅的通信術式探知魔力源頭,然後連絡學園都市外部待機的英國清教協力派魔法勢力,讓他們緊急趕往,一切應該就會結束了。

除此之外,上條當麻沒有其它事情可做。

最後,他笑著說道:

「你也給我像參加運動會一樣東奔西跑吧,麗多薇雅.羅倫婕蒂。」

終章戰爭結束後等待的人們Those_Who_Hold_Out_a_Hand.

太陽完全下山,夜間游行正豪華地進行。

趕來的警衛發現渾身是傷的上條三人,先將他們送到醫院。這三個人原本就算被送到有鐵窗的醫院也不奇怪,不知為什麼他們被送到了上條經常去的醫院。考慮到學區不同這一點,上層可能施加了什麼力量,但是現在的上條無法顧及這些事。

接到聯絡的雙親刀夜跟詩菜,好像一直在醫院的等侯室等待兒子的治療結束,大概是因為大霸星祭的觀戰感到疲累,等傷口處理完畢時,兩人已經累得在長椅上彼此靠肩睡著了。上條拜托護士幫父母蓋上一條毯子。

「……也就是說,當麻完全沒有跟我說一句,就自己去參加攸關世界以及學園都市命運的魔法戰,結果又弄得滿身是傷被送到醫院來?」

已經換回以往修道服的茵蒂克絲,用非常冷淡的眼神盯著自己。跪坐在病床上的上條說:

「茵蒂克絲公主,為什麼身為病人的我,必須被強迫跪坐在醫院的病床上?」

「當麻,當麻。我可以揍你嗎?」

對不起!!上條的頭瞬間抵在柔軟的棉被上道歉。微彎著頭的可愛動作,跟右手握拳的動作的組合相當可怕。

茵蒂克絲不高興地鼓超臉來。

抱著危機感的上條,抬起頭後露出討好的笑容:

「但…但是那個啊,土禦門跟史提爾都沒事。還有茵蒂克絲,這次不是有你無法參戰的正當理由嗎!?」

「那之前呢,當麻?」

我這是自掘墳墓嗎?上條重新跪坐低頭道歉。

鼓著臉頰極不高興的茵蒂克絲說道:

「就算我的周遭有魔力的探查術式,你就真的認為我什麼都做不了?我也可以用手機或電話給你建議啊!!」

「這點我就不能贊同你了,茵蒂克絲!就連零圓手機充電概念都不知道的你,很難想象你會用手機,而且你一聽到魔法師時,就算我什麼都還沒說,你也一定會咚咚咚地馬上跑到事件的中心點!!」

「咚咚咚!?當麻,我怎麼覺得你這種說法,感覺我好像是白癡!」

「噗。連自己都沒發現這點的你真的是……開玩笑的啦開玩笑啦開玩笑!!」

看到露出白牙准備撲上來的猛獸少女茵蒂克絲,上條當麻嚇得汗毛直豎。

「等一下,茵蒂克絲!你不是要從小孩子咬人的動作畢業,成長為一名成熟的女性嗎!?」

上條故意使用小孩子跟成熟女性這樣的用字,想打動茵蒂克絲。聽到這句話,現在爬上床鋪打算咬上條頭的修女茵蒂克絲動作突然停止。

「……當麻,你真的理解我為什麼會這麼生氣嗎?」

「啥?你不是因為被我放一整天鴿子所以才生氣嗎——」

「我要開動了,再加謝謝招待!!」

咦!她難道不是因為這樣才生氣……!?上條吞下了臨終的哀號。超越苦澀感跟羞恥感,重新跨出一步的茵蒂克絲,用更大的力氣咬住上條的頭。

上條在床上不停地掙紮跳動。

「會死啦!!我對不起以往覺得這樣有點不夠的自己!這果然還是超過我的容許范圍!!」

「不要再說這種讓人搞不懂的話,給我稍微反省一下好不好!人家是真的非常擔心你耶!!」正當上條的頭部遭到咬噬時,病房的房門打開,走進新的探病客人。

禦坂美琴跟白井黑子。

「那……那個,我來看看黑子順便就來一下,帶來的水果又剛好有剩……咦?」

「唉呀唉呀,這真是令人愉快的場面啊。」

乍看之下,在病床上女孩子從正面咬住男孩子的頭,感覺上就像男孩子的臉靠在女孩子胸部一樣(在他人眼中看來啦)。

坐在運動式輪椅上的白井,將一只手貼在臉頰上。

「啊啊,你們已經情意相通到不在乎時間跟地點了嗎!這兩個人真是了不起的高段班啊……話說姊姊,我們偶然目睹到這個場面該怎麼辦?我實在有點害羞呢。」

看起來像是這種場面嗎?正當上條忍不住想這麼叫時,

「人家現在很認真,你不要來搗亂啦,短頭發!!」

(茵蒂克絲公主!?)

「——」

美琴的手里裝著水果的籃子掉落在地上。

她瞬間變得面無表情。

「黑子……?一般民眾可以協助風紀委員的治安維持活動嗎?我有防范不純異性間的交友的正當理由,請問我可以把這個男人給打飛嗎……?」

「恩。請您好好調教這位先生糟糕的個性——哇,好可怕啊!?姊姊,您霹靂啪啦地來免太過火了!這里可是醫院啊!!」

「啊,這樣啊。」美琴收掉全身周圍散發的電流。在醫院這種地方,就連手機等電子機器的使用基本上都是禁止的。

「混帳,」被迫封住王牌的禦坂美琴懊悔地低聲咒罵後說道:

「算了,我想說的話等大霸星祭結束後,再慢慢跟你算。你看過今天的最終結果了嗎?常盤台中學輕松超過你的學校遙遙領先呢。你該不會忘了懲罰游戲是什麼都要聽我的吧?」

「不…不過,就算現在你跟我提懲罰游戲……等一下,茵蒂克絲,放開我啦!放開!好痛::」

上條揮著雙手,總算把咬人狀態的修女拉開。

之後,他重斬看著美琴的臉。

「如…如你所見,我被卷入某起事件全身是傷。這樣的狀態就算參加大霸星祭的比賽也不能發揮實力啊,在這種情況下,勝負到底要怎麼算?」

「……這個嘛。」

美琴兩手抱胸,看著上條快哭出來的臉,輕輕地吐了口氣。目前為止她生氣豎起的雙眉稍稍放松,在放松肩膀力氣的同時,嘴邊綻開了微笑。看到這個場景的上條正暗自感到安心時,

「你給我拚死去做不就成了?」

「就只有這樣嗎!?我都說不可能!已經死了八成的上條哥哥如果再拚死命就真的會死啦!!而且,吹寄跟姬神還有土禦門,除了我之外還有很多人缺席比賽耶!?就算約定不能不算數,至少要給我優惠……啊,啊,啊!競然不理我就走了!?」

兩個少女快步走出病房後,茵蒂克絲等不及馬上又咬住上條的頭。看來剛才那一次似乎不夠,這次她好像真的很生氣。

「當麻,學園都市外部的那些家伙怎麼了?」

「好痛,放開我,真的很痛!!……啥?他們收到史提爾放出的聯絡,現在所有的人都在搜索外部。土禦門說這些人與其是學園都市或英國清數的伙伴,其實是為了想奪取貴重的『使徒十字』。」

「……那什麼根本都沒有解決嘛。」

「對啊,可是,」

上條頓了一下說道:

「全身是傷的史提爾在進入ICU時,卻清楚斷言說沒問題耶,不知是什麼意思?」

十四個小時後。

麗多薇雅.羅倫婕蒂在法國上空高度八千公尺的地方。

她在自家用的噴射機中。

黑皮沙發沿著牆壁排列成一排,中央有張用螺栓固定的大桌子,這是派對用的配置。牆壁邊有裝飾燈,天花板垂下小型的仿水晶吊燈。內裝以磨亮的黑木跟豪華的地毯為主,呈現出豪華客船的樣子。

麗多薇雅一個人坐在出口甲板旁的座位上。

她的身旁有個用白布卷起的十字架。

跟國際機場等大型客機相比相當小的機體,在日本也許相當稀奇。但是,在比日本寬闊幾十倍的美國跟俄羅斯等地,空中是長距離交通的基本。例如在俄羅斯,只憑列車想橫斷全上就必須花兩周以上的時間。

麗多薇雅的活動據點當然是歐洲,因為她要來回歐盟加盟國之間,所以要藉助飛機的力量。

她討厭用于宗教的科學,但另一方面又必須接受用于技術的科學。例如,之前沒有印刷技術時,准備一本的聖經必須花費極為龐大的時間跟勞力,聖堂跟宗教畫的發展,跟科學仍舊無法脫離關系。對宗教家而言,這是自文藝複興以來的糾葛。還有之後的技術,列車跟飛機的發達,能讓沒有體力的女性跟小孩進行安全聖地的巡禮。因為網路的普及,更增加了對現在仍然不知主存在的人們傳教的機會。

這是使用方法的問題,麗多薇雅歎了口氣。

(信仰沒有生命空有形體的偶像,這就跟罪惡羅馬時代的異教一樣。)

她在這個輕微的動作後,將視線一轉。

眼前是連結座艙的門,現在那道門打了開來。從麗多薇雅的位置,可以看到以平穩動作操縱儀表板的駕駛背影。

他相信哪一邊呢?麗多薇雅心想。

這台自家用噴射機是歐麗安娜個人的所有物,沒有羅馬正教的氣息。但是,這名駕駛應該是羅馬正教徒吧。當然跟歐莉安娜以及麗多薇雅的程度不同,應該是比較輕微程度的信徒。

每天操縱鋼鐵飛行在天空中的他,在跑道時還是畫了個十字祈求旅途的平安。

這光景看來很不可思議,但是麗多薇雅沒有笑。

使用道具的人,相信神的人。

這樣的分別並非從現在開始。在兩千多年以前,「神子」還活著傳道的時候,人們應該就會使用烤面包的道具吧。

重要的是,

(不是否定一切科學道具,但並不能因為過度依賴,就遺忘主的威名。)

她這麼想後,輕輕歎了一口氣。

現在的麗多薇雅不但無法彰顯主的威名,還必須屈服于科學。

事實上,麗多薇雅現在進行的動作是逃走。雖說她從敵人手中守護了「使徒十字」,但就算伺機想重複同樣的攻擊,使用「使徒十字」的「天文台」已經被鎮定了。「使徒十字」看不到夜空的話就無法使用。但對方如果在「天文台」上空建立簡單的建築物,就無法在學園都市周邊使用。在這樣難度極高的狀況中,重要的戰力「罪人」歐莉安娜.湯森又被對方逮捕了。

「呵呵呵。」

但是,她仍舊笑著。

「真可憐……啊啊,多麼可憐的歐莉安娜•湯森。呵,呵呵。我必須救她。我必須親自救助那個被逮捕的迷途『罪人』……」

麗多薇雅.羅倫婕蒂總是將降臨在自己身上的不幸跟逆境,轉換成繼續前進的原動力。

「要闖入學園都市,跟兩百三十萬人戰斗,安全地救出歐莉安娜,然後完全平安地結束這一切。」

她口里說出的,到底是有勇無謀的願望。

在實現計畫之前,現在回到梵蒂岡,麗多薇雅無疑會因為她任性行動的失敗受到斥責。很有可能在她提出要救助歐莉安那之前,就連自己的小命也危在旦夕。

但是,

眼前的狀況越是困難,

最終瞄准的地點就越高。

麗多薇雅.羅倫婕蒂只要想到突破這些時的事,就能感覺到無上的喜悅。那就像運動選手遇到了生涯的敵手時的感覺。

「告解的星期二。」

語源是來自十字數四旬節前所舉辦的狂熱祭典)注:此祭典起源于歐洲,譯自英文「Carnival」,西班牙文「Carnaval」;德文「Karneval」;義大利文「Carnevale」,在基督教大齋期,又稱四旬節,由于齋期開始後連續四十天不能沾染任何葷食,人們在封齋前三天就盡可能地大啖油脂,儲備能量,在法國就是眾所皆知的節日MardiGras。),相當于紐奧良的謝肉祭(Carnival)還有德國的嘉年華(Faschin喲)。

麗多薇雅會被取這個稱號的理由在于——

「呵,呵呵。哈哈哈!!我會前進的。不論幸或不幸,不論是一帆風順還是波瀾萬丈,我全都會接受!我會符合謝肉祭這樣的名稱,將所有的現實大口咬碎作為心靈的存糧!!」

不管是收到糖果還是鞭子,她表現出來的都是相同的反應。

也就是說,基本上沒有任何人可以停止她的行為。無論給予什麼都會得到喜悅的人,不論收到什麼都會跟笑容一起前進。如果妨害只會讓麗多薇雅的腳步前進,進行妨礙本身就像是自殺行為。

「首先是羅馬正教內部的事後處理。接下來是回收歐莉安娜的作戰立案,最後是再展開學園都市的攻擊!哈哈,好高的障礙!而且這是多麼甜美啊!!」

她知道座艙里的駕駛員被她古怪的自言自語嚇到。但是,就連對方這樣的懷疑態度,麗多薇雅也能將其轉換成斗爭心。

就在這個時候,

「喂,喂。乘客請注意?」

有個女聲突然響起。

麗多薇雅的肩膀震動一下。在這台自家用噴射機里並沒有空服員。打開的座艙那里也聽得到慌張的聲音,看樣子駕駛也不知情。

但是麗多薇雅知道,

那女子的聲音是——

「我乃英國清數最高主教蘿拉.史都華。別說不自我介紹你就認不出我哦?麗多薇雅大小姐。」

聲音聽起來很愉快。

擁有比「告解的星期二」還重要稱號的女性。提到現今教會史時,絕對不可或缺的人物。根據傳言,這妖怪擁有跟英國女王同等或凌駕其上的權限。

麗多薇雅倒吸一口氣,帶著恐怖與歡喜的雙重意義。

強大的敵人,對她而言是充滿無上魅力的羔羊。

「……為什麼,這台自家用飛機會……?」

「呵呵。你似乎改變名義,並非從義大利,而是從法國起飛跟著陸哦,但你想此等程度之小小把戲騙得過我嗎?我下令羽田機場內部之部屬,于你停在那里的機體牆壁上,貼下了禮物哦。」

「……」

機體的外側,似乎貼了某種靈裝。

雖說如此,從這里無法拿下。不可能貼著超音速的機體牆壁移動,基本上一打開門就會產生氣壓落差,將人體如機內的空氣般整個飛出空中。

但是,英國清教是憑自己的力量找出這架飛機嗎?

如果是這樣,當初她帶著「使徒十字」到日本的班機時,就應該發生什麼事了。既然沒有發生,就表示飛機是到日本之後才被鎖定。

這麼一來,可以想到的是,

(會不會是學園都市的協助……)

不管怎麼說,現在的狀況相當絕望。

被貼上通信用靈裝,就表示這台飛機的位置被泄漏到英國。就算變更現在著陸機場,對方也能輕松地在機場迎接麗多薇雅。

雖然如此,

「呵。」

「……你真是奇怪呢。被逼到緊要關頭笑得越大聲之個性,難道無法改正乎?」

「就跟長泳還有潛水一樣。距離越遠痛苦就越大,但是達成目標時的喜悅就更大。」

「你真是喜歡從痛苦中獲得快樂之被虐狂。不,讓人屈服于難題藉此得到喜悅之處比較像虐待狂。為了得到這種甜美的喜悅,你應該還會說要再度襲擊學園都市吧?」

「——」

面對蘿拉受不了的聲音,麗多薇雅稍稍沉默。

「學園都市還欠我一樣東西。」

「是誰說當人打你的右臉,也要把左臉伸出去?歐莉安娜.湯森已被移送至倫教。即使你如今回到梵蒂岡去謀劃新對策,屆時你心愛之歐莉安娜已不在學園都市里了。」

「不,壓制學園都市,然後要求歸還歐莉安娜這樣的行為才有意義。征服那塊土地會導致羅馬的勝利。等到完成這個目標,英國清教將會因為我們的一個命令破滅吧。」

出現在她臉上的,是笑容。

充滿黑暗、狂熱、有如野獸般的斗爭心,一點也不像是修女的笑容。

「我不會原諒他們。學園都市如果沒有那樣抵抗,現在大家應該都已經變幸福了。那些魔法師,還有協助他們的一般少年。如果沒有他們,我應該跟歐莉安娜一起搭乘這班飛機了!」

帶著狂熱的叫聲,越來越高亢。

當她叫著不會原諒對方時,表情充滿更大的斗爭欲。

「所以我不會原諒他們。但是我很高興,能夠遇到新的『障礙』!困難越大時,超越困難時所得到的喜悅就越大!所謂的超越,就是踐踏這樣的障礙!!」

她眼中浮出淚光叫道。

因為莫大的斗爭欲圓睜的眼睛,連眨眼都忘了。

「不直接攻破英國,故意迂回擊破學園都市,然後救出歐莉安娜的高難度正符合我的喜好!!我必須感謝主賜給我這麼美味的一餐!越硬越厚的肉,就越有嚼勁!!我真的很期待下次遇到你呢!!啊哈哈,哇哈哈哈!!」

已經獨自說了數分鍾的麗多薇雅,臉上出現就連厚鐵板也能咬破的猙獰表情。

聽到這樣已經明顯逸于常軌的聲音,蘿拉的反應是——

「呵…呵呵。」

「……?對我而言這是值得一笑的事實,但是我不懂你有什麼好笑的。」

「什麼,理由很簡單啊。眼前之障礙越高,困難越大,踐踏這些難關瞬間之喜悅就越大是吧?」

通信術式別有深意地沉默後,

「此話也許真有道理,你這個定投無路的家伙。」

什麼?正當麗多薇雅想要理解這句話的意思時,

砰!!傳來極大的聲音。

聲音來自旁邊。她慌慌張張轉過頭去,自家用噴射機出入口艙門邊緣,被切開了一個四方形。伴隨著橘色的光輝,金屬隨著灼熱溶解。

(這…最高主教……該不會,在機門貼上靈裝吧……!?)

現在才發現已經太遲了。

切開的甲板,受到了暴風被吹往夜空。同時,就像放開氣球的開口一樣,機內的空氣因為氣壓的關系,瞬間被吹到機外。與其說是風,更近似于爆壓的力量在機體內流動。螺栓固定的沙發跟桌子,也毫不留情地被剝開,在高度八千公尺的夜空中飛舞。

「!!」

麗多薇雅慌張地用五只手指投抓住牆壁的突出處,但是撐不過兩秒。就像被吐氣吹散的灰塵一樣,她的身體離開地板,一口氣被吹到飛機外。

「咿!」

就連這樣的叫聲都發不出來了。

高度八千公尺的天空,更加凸顯深夜的黑暗。天空中沒有云,只有皎潔的月亮,以及周圍無數的星星。因為云層在下方,基本上沒有任何可以掩蓋天體的存在。

(噗,嘎,啊……!!呼吸——!!)

超高空的空氣不管再怎麼吸,也沒有吸入氧氣的感覺,只有冰點下的冷氣燒灼著胸腔。因為高度實在太高,麗多薇雅已經沒有掉落的感覺。全身充滿著被由下往上吹起的莫大爆壓接住向上推的錯覺。

在滿臉驚愕跟恐怖的麗多薇雅身邊,有某個東西咻地飛過。

在她前方空中配合她落下速度倏然靜止的,是一張卡片。像塑膠一樣的薄薄素材上,只用黑色麥克筆書寫著,既沒有曆史也沒有風格,就像騙小孩般的靈裝。但是包含在內的魔法陣的細致程度,甚至凌駕了仔細織成的波斯地毯。

「哈哈!麗多薇雅,你本身之能力極其可惜。如你願舍羅馬正教臣服于我腳下,那我救你亦無妨。」

既然會這麼說,蘿拉應該也准備了另一手吧。她可能在落下的地點布置英國清教的部隊,做好麗多薇雅著地同時的回收與撤退准備。

但是,麗多薇雅拒絕了。

「你……說…什麼,別說傻話!!」

「是嗎?那你就跟『那東西』一起在地面開個大洞吧!」

就在這時候,麗多薇雅看到了。

頭上漂浮的自家用噴射機的影子越來越小,這是唯一能讓她在縮尺狂亂的世界中,矯正距離感的存在。

那台自家用機打開的門扉,飛出用白布卷起,十字架形狀的物體。

「使徒十字」。

那個靈裝的魔法效果雖然很高,但耐久度卻跟古董品沒什麼兩樣。從高度八千公尺的高度掉下,就算下面是海面也會粉碎。

「……!!我不會讓你這麼做!!」

麗多薇雅吸入些許的氧氣,放聲說道。

她張開雙手,念出咒語後,身體有如羽毛一般輕飄飄地降下速度。這原本是防禦用的術式,能夠讓所有物體的加速變慢,使用在重力落下,就能得到跟降落傘相同的效果。

「計算『使徒十字』的落下路線,依照現在的速度……應該來得及。不,一定要來得及!時間非常緊急,所以才有趣!!」

麗多薇雅發出顯露斗爭心的聲音,迎下落下的十字架。

「機體與你之距離大約四百公尺。依你降低速度之狀態,即便能接住大理石之自由落下,莫非你打算成為絞肉乎?麗多薇雅。」

「因為這樣的狀況所以我才說有趣啊,最高主教!!的確以我的術式性能,就算驅使最大限度的力量,也很難接住『使徒十字』吧。但是,正因如此!在面對這種緊急的狀況才能感受到接受試煉的喜悅!!呵呵呵哈哈!!」

就連這樣性命危急的狀況,也能張開雙手笑著接受的「告解的星期二」。

停在麗多薇雅臉旁邊的卡片發出愉快的笑聲,

「使用此術式。光是接住你跟大理石十字架已是極限了吧。」

「那又…怎樣……?」

「那你打算如何處理那個?」

聽到聲音,麗多薇雅將視線回到上方的瞬間,

自家用噴射機被切開的門,又飛出新的人影。

是駕駛。

慌亂揮動著手腳的他,看來不像裝備了降落傘。被迫在高度八千公尺上空沒有任何准備地飛行,沒有馬上昏過去就已經可以說他很了不起,但是他的樣子實在太過慌張。

月光照在駕駛的身上。

仿佛被空氣搓揉般,以混亂軌道下降的他,因為這樣的突發狀況,臉上充滿了淚水跟恐怖。

沒錯。

就像麗多薇雅目前為止遇到的那些,被社會跟世間拋棄的「罪人」一樣。

「!!」

「麗多薇雅,已面臨極限的你欲選何者?世界最大級靈裝,或是可憐的迷途羔羊?呵呵,如果你願下跪道歉,我馬上可以伸出援手哦?」

「你……!這明明是你設下的圈套,竟然還敢這樣說!!」

「已無時間廢話羅。你看,第一個掉下來了。」

「嗚!!」

白布卷住的十字架毫不留情地掉落在麗多薇雅身邊。長一百五十公分、寬七十公分、粗十公分大小的大理石塊。這個東西由四百公尺掉落,其破壞力足以匹敵炸毀帆船的炮彈。

(前方展開的防禦牆,厚度到達容許量的界限值。如果故意打破厚牆,讓速度降低——)

之後,大理石塊直接掉到麗多薇雅身邊。

原本很厚的防禦牆因為這一擊被破壞,降低了某種程度的速度,卻還是直接撞上麗多薇雅的胸口。身體內部發出的古怪聲音傳向她的腦部。喉嚨深處到唇邊,湧出帶有鐵鏽味的黏液。

「惡…噗!吼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牙齒間吐出了血,但麗多薇雅仍然用兩手抓住沉重的十字架。她的十只手指頭,緊緊地抓住包住「使徒十字」的白布。

「你看,第二個來羅。」

卡片發出打從內心的愉快叫聲。

麗多薇雅硬是撐起因為疼痛、失血跟氧氣不足等各種原因而朦朧的意識,抬頭往上看。

自家用噴射機的駕駛,也直往麗多薇雅的方向掉落。對于全身是傷的麗多薇雅而言,那就像破壞城牆的投石器彈丸。

(這…樣子…沒辦法…接……)

她手中握緊了十字架。

(超載了……大家都會…一起…掉下去……要保存靈裝,就必須舍棄駕駛……但是,如果丟掉這個,就能救助貴重的人命……)

麗多薇雅看到了。

逐漸迫近的駕駛,那張因為不合理的暴力被眼淚跟鼻水弄髒的臉孔。

「哦,麗多薇雅。你宣言欲拯救罪人,那你亦能拯救普通之無辜被害人?」

「竟然說出……!!」

就算想發出聲音,擠在胸口的話卻說不出來。

沒辦法接住全部。

如果這麼做全部都會掉落,就只能割舍要割舍的東西。

但是,

眼前的狀況越是困難。

(不,行……現在,思考…這樣,真的會死……但是,不過,嗚嗚,我必須忍耐!這…甜美的感覺?如果不割舍……!!)

越是這麼想,麗多薇雅背脊的挑戰心越是旺盛。她流出的汗水,不是痛苦跟緊張的味道,開始混雜著更凶猛味道的東西。

抖動著牙齒忍耐的麗多薇雅耳里,旁邊突然傳來聲音。

滑溜溜地。

就像干燥的大地突然滲甘美的湧泉般。

就像妖豔惡魔的誘惑。

「什麼嘛。麗多薇雅,我還以為你會說無論哪個都要接住呢。當眼前之障礙越高,困難越大……跨越這些難關,踐踏制造如此難關的我,不是能感覺到更大的喜悅嗎?」

啪嚓。

麗多薇雅的體內,某種東西切斷了。

(踐…踏……?)

因為血的味道而動搖的意識中,她心里想的只有一個。

(我要…將…這樣…看不起我的…最高主教…的驕傲,給……)

那種極為凶猛的感覺,在達成「那個」之後應該會到來吧。

她沒發現,這樣高傲的語氣其實也是蘿拉的詭計。

「哈…哈哈。」

她大大地咧開嘴,混雜著血的唾液流了出來。原本應該要讓她接住的駕駛,看到她的臉後反而發出恐怖的叫聲。麗多薇雅的表情充滿令人驚訝的挑戰心跟斗爭心,她抓住十字架,大大地張開雙手。

仿佛歡迎遠行的戀人。

她好像在說,隨著直擊同時襲來的壯絕苦痛也令人感薊高興。

「哈哈哈!啊哈哈哈嗚呼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麗多薇雅.羅倫婕蒂流著血、汗、口水跟鼻水,露出滿面的笑容。

之後。

駕駛的身體猛烈地撞上了她的身體,因為莫大的沖擊,麗多薇雅全身被難以形容的猛烈感覺貫穿。

學園都市里有幢沒有窗戶和門的建築物。

這幢建築物由某種特殊建材所建造,這種建材可以將單純核爆所產生的高熱跟沖擊波吸收擴散,是學園都市中最強等級的要塞。由于通路跟階梯、電梯跟通風孔都不存在,在這幢內外移動必須需要空間移動系能力者協助的建築物里,一個「人類」靜靜地佇立其中。

學園都市統括理事長。

「人類」亞雷斯塔•克勞利。

「恩。」

他在昏暗的房間里,房間非常寬廣,有股寒氣。中央有一個巨大的玻璃圓筒,筒中注滿了鮮紅色液體。圓筒連結了大小無數的電纜跟管線,這些線路覆蓋了地面,連結了四方牆壁上的儀器。儀表板紅色和綠色的燈光,在沒有照明的這間房間,仿佛就像夜空中的星星一樣閃爍。

他倒浮在圓筒中。

綠色的手術衣在液體中無聲地搖動,脫色的銀色長發纏住了手術衣。

這個人不知是男是女,是大人還是小孩,是聖人還是囚犯,總之只能用「人類」來表現。

「想利用『使徒十字』確保學園都市的支配跟世界的利益?」

他一個人低聲說道。

不管歐莉安娜跟麗多薇雅個人的目的是什麼,能夠做到這麼多事,沒有羅馬正教的協力還是辦不到的。應該說,歐莉安娜跟麗多薇雅被羅馬正教提案的計畫釣上,打算為了自己的利益使用而行動,這樣的猜測應該比較合理。

歐莉安娜.湯森跟麗多薇雅•羅倫婕蒂幕後的主使者。

羅馬正教。

「……這次鬧得還真大啊。」

亞雷斯塔以覺得受不了更勝于感受到威脅的口吻說道。

從以前開始,羅馬正教就經常進行這樣陰險的舉動。時間可以回溯到伽利略時代吧。當世界全體的基盤由十字教,不可避免地漸漸移到自然科學開始,世界的支配權開始漸漸地,而且確實地動搖。

羅馬正教,外觀上自稱是世界最大宗教,但是還有另一個問題。

現在,魔法界的十字教派閥,可以分為羅馬、俄羅斯、英國三大支柱。其中,規模最大的宗派是擁有二十億信徒的羅馬正教,這是一般說法……但反過來說,羅馬正教集結了二十億人口,卻只能跟總人口九千萬人的英國平分秋色。而且英國的全國國民還不一定全部屬于英國清教。

如果今後英國清教抬頭,聚集了十億或二十億的信徒,羅馬正教會變成怎樣?

之前一直號稱有二十億信徒,但現實上並沒有這麼多的人口,光是這樣的理由這個問題就必須要稍作保留,而最近卻又出現了其它切入點。

第一點是「葛利果聖歌隊」跟「雅妮絲部隊」所代表的羅馬正教內主要戰力的擊破跟脫離。

第二點是「奧索拉.阿奎納」跟「天草式十字淒數」等新戰力加入英國清教。

因為這樣的事態,以往為止好不容易保持的魔法世界的天秤,將會大大動搖。想要固執守住世界第一寶座的羅馬正教,極端警戒如此的動蕩。

這次的行動,應該是出于如此的背景吧。

治理羅馬正教的教皇及樞機主教們,現在是怎樣的臉色?

亞雷斯塔身為過去曾舍棄魔法的人,而現在卻是以萬全態勢集中管理科學勢力的領導者,他以侮蔑的想法看著這樣的情勢。

「但是…」

他索然無味般地低聲說道。

正因為他們是丑陋掙紮的人們,根本不用去在意他們的掙紮吧。但這次搬出「使徒十字」等級的靈裝,實在很難想象羅馬正教的攻擊這樣就會結束,今後也有可能使用跟那些同等級的靈裝。「使徒十字」的事雖然因為某個少年而解決了,但老實說,處理得不是很高明。今後實在很難保證同樣的方法就可以通用。

(這麼一來,就必須提早我們這里的計畫。真是的,這本來不是為了這些小事所使用的簡單計畫……)

亞雷斯塔這麼想的同時,虛空中出現四角的畫面。

那是詳細的世界地圖,上面的九千九百六十九處標示著紅燈。這是某量產型能力者的世界配置圖。他打算利用這個,以及學園都市里沉睡的虛數學區五行機關,進行讓全世界的魔法活動同時停止的計畫。

但是,

(關鍵的幻想殺手成長還不穩定。這真的可以用嗎?)

亞雷斯塔心想,這本來就不是要迫切實行的計畫。這也沒有辦法。

(這樣的話…)

隨著心里的聲音,新的畫面重疊在量產型超能力者的畫面。

四角型的畫面中出現的是,玻璃制成的四角型箱子。

其中飄浮著一根彎曲的銀杖。

(那就必須考慮我親自出場的可能性了。呵…呵呵。)

在黑暗中,「人類」笑著。

那是來自世界最高的科學家?

還是來自世界最強的魔法師?

不知是男是女,是大人還是小孩,是聖人還是囚犯的那個「人類」心中想的事情沒有任何人知道,他只是露出笑容。

姬神秋沙在早上的病房醒來。

她所住的房間並不是上條那樣的個人病房,而是用簾子隔出個人空間的普通六人病房。當然,使用這個房間的患者全部都是女性,歲數各自不同。也有跟姬神同年的少女。

「……」

姬神的渙散的眼神移動到天花板後,緩緩地將上半身由床上坐起。

「這麼一大早,你在這里做什麼?」

平淡的聲音傳達的方向,是病床的邊緣。穿著純白修道服的修女坐在地板上,將上半身靠在病床的欄杆上,就這樣睡在病床邊緣。

剛醒過來的姬神看起來很想睡,但是這名修女也一副很想睡的樣子。她的同居人(應該說是借住地的屋主吧)因為經常受傷被送到醫院,這名白色少女好像很習慣在醫院過夜。她睡在個人病房的簡易椅子以及等候室長椅上的睡姿,在護士之間也挺有名的。如今傳言已經發展成出沒在醫院的謎樣少女喜歡電視、點心還有玩具。

英國人修女茵蒂克絲眼睛眯成一條線。

「呵啊……因為醫院這里說到了白天就不能使用長椅,所以我就來秋沙這里避難了。好軟好軟的床啊……」

她的動物本能好像讓她渴求溫暖的被窩。

但是,

「喂喂,棉被是用來蓋不是用來咬的。還有不要隨便流口水,到時被罵的人是我耶。」

「好溫暖……」

茵蒂克絲完全不理會地將臉壓在棉被上,因為她的臉頰貼在姬神的大腿附近,所以有一種癢癢的感覺。這個少女應該就像春天午後的課堂上一樣,有七八成的意識都還在睡眠中,姬神稍稍思考後,打開床邊高一公尺左右的迷你冰箱。

「就用冷凍庫的冰來讓你清醒吧,嘿。」

「好冰!?」

四角形的冰塊碰觸到額頭後,修女忍不住大叫起來,不只是她,病房里其它的人也都醒過來了。姬神縮著身體跟大家低頭道歉後,彷佛無法忍受大家的視線似地,按下遙控器的按鈕,關上區隔的簾子。

在空中接住碰到額頭後彈開的冰塊,菌蒂克絲一點也沒注意到姬神的心境,將四角形的冰塊含在嘴里。

「秋沙已經沒事了嗎?聽說我們的魔法師好像使用了現學現賣的危險治愈術式治療你。」

「其實,他們在進行醫治的時候,我失去了意識,所以也不太清楚。但是青蛙醫生說,檢查的狀況相當良好,應該可以恢複原來的樣子。」

姬神邊說,邊拉著自己的睡衣領口,看了看里面。十字架閃閃發亮。被這條項鏈裝飾的自己身體,以專門的卷法將繃帶纏住胸口及下腹部,但維持生命所需器官的全部血管,好像都已經修複了。

對于身為女孩子的姬神秋沙而言,當然也會擔心身體會不會留下傷痕,有關這一點,青蛙臉醫生露出奇怪的笑容說道:「呵呵,你以為我是誰?只要是病患需要的東西,我可是會幫他們全部部准備好。呼呼呼呼呼,我最喜歡被病患依靠了。」看來應該是沒有問題。這麼一說,當初某少年右腕被切斷的時候,結果也沒留下任何傷痕。

姬神看著睡衣里的繃帶,

(明明本來深可見骨的傷口…)

那名紅發神父所進行的,雖說只是應急的「維系生命」急救,那是將通常無法挽救的傷口,完全恢複的「魔法」項目。之前曾經隨著絕望一起要放棄的某件事,再次成為小刺刺激著姬神的心。

但是,

但是有件事比那個還重要。

「青蛙醫生說今天或明天就可以出院了。不過這樣的身體,應該沒有辦法參加比賽吧。」

「???秋沙,你怎麼看起來有點寂寞?」

茵蒂克絲不可思議地望著她。

姬神無言地搖頭,不過光是這麼做腦袋里的想法不會因此而消除。

于是她說了。說出之前原本打算沉默的事情。

「那個人,他這次又做了有勇無謀的事?」

「恩。就是這樣啊!」茵蒂克絲以清醒的開朗聲音說道:「詳細的事情我還沒問,好像是羅馬正教的魔法師們趁著『大霸星祭』攻進來,而且,這次當麻也是沒跟我商量半句,就一個人擅自蠻干然後再對我先斬後奏!!」

叫著叫著好像又生氣起來,茵蒂克絲開始咬著棉被角。

但是,姬神沒注意到這一點。

應該說她無暇顧及。

(因為羅馬正教的魔法師來了。)

結果,某個少年握著拳頭作戰,是為了這個原因。

這當然是理所當然的事,上條會跟真正的魔法師一起來到受傷的姬神身邊,應該在她倒下去之前就跟誰在作戰了。姬神秋沙會倒下,看到她樣子的少年會憤怒,這都是為了完成那個「最大目的」中間過程,就像是中途突然繞遠路一樣。

(——)

當初成為煉金術師囚犯時她曾有這樣的疑問,為什麼那個少年要這樣幫助自己?姬神的意識再度浮現這樣的疑問。實際上,上條當麻跟姬神秋沙間並沒有什麼必須讓他拚命的接點。

(無論是誰都無所謂吧。)

那個少年救的不是姬神秋沙。

只要是在當場的人,無論是誰他都會救。

就算姬神秋沙不在當場。

他的意識里,根本就沒有自己的存在。

對方拚命拯救自己,這樣的行動,特別是對上條當麻而言並沒有什麼特別。因為這對他而言那是日常的行動,光是看這幾個月,平均一兩個禮拜他就會揮拳改變他人的人生。

(我…)

姬神秋沙維持上半身在病床上起身的姿勢思考。

自己並不像眼前咬著棉被的少女一樣,有什麼對人有幫助的力量跟知識。也不是跟人沒有任何隔閡,光是待在身旁就可以使人安心的人。

(我,真的是…)

姬神微微低著頭,兩手輕輕抓住膝上的棉被。

她完全想不到自己有任何可以留在少年身邊的理由。

上條當麻在姬神秋沙有麻煩的時候,無論何時一定都會伸出援手。但是,上條跟姬神如果沒有任何在一起的理由,那樣的行動就沒有任何意義。也就是說,就算他為了姬神做出任何行動,上條就等于是白白地幫他人付帳。在很多的狀況下,那些付出都變成了他的傷口。

(其實…我真的不應該…讓他救我。)

她想起這句令人心寒的話。

就現實而言,姬神自己並沒有什麼值得讓人拚命去救自己的特別才能或能力。她身體里的能力只會讓人受傷爭吵,這種令人忌諱的能力形成了她的性格。在學習或運動等,能力以外的領域也沒有什麼可以贏過他人的事物。

這聽起來簡直太笨了。

(為什麼?)

為什麼自己會被人所救?

(為什麼要救我?)

是有什麼問題嗎,這應該是搞錯了什麼。

(就連那時候也是。)

當她全身是血地倒在小巷時對方說的話。

(他明明…明明答應過我的。)

結果還是沒有遵守約定,他說過要在夜間游行之前回到病房。

(這麼來說,我的價值是…)

如果這麼溫柔的一句話,也壓迫著那個名叫上條當麻的人。

(我存活在這里的意義是什麼…)

「……我好像只會成為…大家的累贅。」

她說出這麼冷淡的一句話,這句話在自己胸中回響。

相對地,咬著棉被的少女,動作突然停住了。

除了擁有應該被人救助的特別才能跟知識,還兼備光是待在身邊就能讓他人感到幸福的溫暖胸懷的修女說:

「才沒這回事,當麻跟秋沙在一起好像很愉快哦。」

咦?

姬神秋沙瞬間無法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但是,一直被他守護的那名純白少女,鼓著臉頰重新開始咬著棉被,

「當麻的右手因為揮過頭,拳頭有部分的皮膚都削掉了。」

她生氣地對姬神說明起來。

「基本上討厭麻煩的當麻會做到那個地步,理由一定是這樣啊。當麻對于規則規定或是為了世界之類的理由,是不會認真的。只要是他覺得麻煩的事情……例如多人數的打架時會逃走,又不做豆腐漢堡給我吃,完全把我的說教當成耳邊風。」

但是,茵蒂克絲再次繼續話題。

「當麻一定會遵守自己決定的事。無論是要跟幾百個修女為敵,前往操縱好幾千人棋子的煉金術師牢籠,他也絕對不會退縮。當麻他下定決心要守護秋沙。因此,說到羅馬正教的魔法師,還是學園都市的顛覆,因為重要的秋沙卷入這樣無聊的事情,所以他才無法原諒。」

姬神秋沙聽到了這些話。

她只是默默地一直聽著。

「當麻因為守護了許多人,所以很難搞清楚。但是,他想保護秋沙的心情,並不會因此就減少。他絕對不會認為秋沙是麻煩。如果他是這樣的人,當麻的周遭不會有這麼多人聚集。因為當麻不會自己提這種事,所以大家也都不講,羈絆的連結現在並不明顯。但是如果知道了所有的羈絆,所形成的連結一定又深又遠。」

茵蒂克絲切斷話後,周圍一片寂靜。

姬神想要說些什麼,但是她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來。下顎跟嘴角微微地震動。

她稍稍地思考這樣的震動來自怎樣的感情。

「我說吹寄啊,突然來到人家的病房呼人家巴掌是怎樣啊!你這麼有精神的話,根本就沒必要待在醫院啊!?」

「你…你這家伙給我閉嘴!突然看到男生的裸體無論是誰都會嚇到吧!」

「可是趁人家換衣服時突然闖入病房的不是你嗎——」

「上條當麻!你趕快給我准備好!是不是還沒醒來?那麼想促進腦的活性,就需要丹甯酸紅茶,里面有很多,你給我大口喝!」

「好燙!?你…你這笨蛋。有必要為了掩飾害羞向人家喉嚨灌熱茶嗎!!」

走廊傳來騷動的聲音。

伴隨著不適合早晨甯靜病房的啪噠啪噠慌張腳步聲。

「姬神的病房應該在這里吧。不過突然過去會不會給人家添麻煩啊!」

「啊?姬神雖然不太講話,但不代表她就喜歡安靜。仔細觀察就會知道了,她高興的時候嘴角會微微露出笑容。我還以為喜歡默默照顧人家的吹寄同學應該會知道這一點呢。」

「喜歡照顧人?……你說誰啊?」

「噗。我說你啊,不知道姬神的病房在哪里還特地來我病房間我,在禮品販賣店里為了選水果跟花還煩惱了三十分鍾,所以你一定是處處為朋友著想的人…燙啊!?我說過紅茶不能用灌的!不要管腦袋的活性了,趕快帶姬神一起到班上同學那邊去!我也跟醫生那邊借輪椅來了::」

「今天第一場比賽是很耗體力的全校男生騎馬打仗。正式比賽A組。干嘛不安排受傷的人也能夠參與加油的競技賽啊!」

茵蒂克絲停止咬棉被,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到的卻只有隔間的簾子。姬神也望向跟茵蒂克絲相同的方向,手里拿著可以自動開關簾子的遙控器。

「你…你知道那個人,為什麼搞得全身是傷也要作戰嗎?」

「這個嘛,我也不知道。」

茵蒂克絲不經思索地回答。

「之前我問他時,他說是為了自己。也許對當麻而言,這就是幸福吧?」

姬神按下遙控器的開關。

簾子打開來了。

眼前出現的,是姬神秋沙所期望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