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靈魂轉世之謎:第二節天葬

唐敏看著這一幕,忍不住咬住了下唇.岳陽低聲問道:"這樣弄,不會把強巴少爺弄死了吧?"

"噓……"塔西法師道:"要換血了."

只見另一端的鮮紅血液已經走過金屬軟管,次傑大迪烏將另一端的放血刀刺入卓木強巴的另一條手臂,另一端也有血液流出,暗紅色的血液和鮮紅色的血液相交互,那些鮮紅色的血液就像有靈性的生物一樣,順著暗紅色的血液就爬了上去,漸漸進入了卓木強巴的血管.

"咦?"岳陽等人發出了驚呼.塔西法師也道:"這里面的奧妙,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大概是一種生物活性,估計經過洗血的紅細胞所攜帶的電荷與靜脈血所帶的電荷有所不同."

次傑大迪烏看著那些紅色血液向卓木強巴的體內奔湧而去,松了口氣道:"好了,如此清洗大約一個時辰就可以了.大青蓮的蠱毒將會被徹底清除."

事實上,清洗一直持續了近兩個時辰,每個人都困乏不已,但是都睜大了眼睛盯著血池,反倒是洗血的卓木強巴沉沉地睡了過去.

直到卓木強巴右臂流出的血液也變得鮮紅起來,次傑大迪烏才道:"行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他明天醒來,就和正常人一樣了.事實上,原本也沒發生過任何改變,不是嗎?"他拔掉了放血刀,在傷口處抹上草藥,血很快止住了.卓木強巴安安靜靜的,沒有任何反應.

其余的人都相互看著,直到塔西法師道:"你們都回去休息,我會看著他的."大家才三三兩兩在護衛的帶領下去房間休息,唐敏則留了下來.

看著熟睡中的卓木強巴,唐敏心中泛起一陣暖意.有時,他就像是自己的父親,偉岸的身體給自己依靠的安全感;同時,他是一個好的丈夫和情人,那種甜蜜與溫馨,只有相愛的兩個人才能體會;而現在,他好像自己的孩子,熟睡著,需要自己去精心照料和呵護,那是,多麼奇妙的感覺.

"他會好起來的,是嗎?"

"嗯."塔西法師答道:"當然,他當然會好起來."他將這種詢問當做是唐敏對卓木強巴的關心,卻沒留意唐敏那笑容背後隱藏的苦澀,那是一種訣別時淒苦的笑.

"可是,胡楊隊長卻不能回來了."一想起胡楊隊長,唐敏的眼圈又紅了.

塔西法師道:"不用太過傷心,人身不過都是肉皮囊,無為無相,他的靈魂會去極樂淨土,他已看破人生的嗔,癡,妄,所以才一點痛苦都沒有地去了."

這一夜就如此平靜地過去了.誰也沒有留意,在雀母平台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落里,有一枚比圖釘大不了多少的激光發射器,其發射端的紅光,一閃,一滅.

紅樹林中,馬索被一陣細微的刺激聲驚醒,他看著自己手上那枚特殊的戒指,驚喜地暗想:"太好了,第二枚激光發射器總算啟動了,老板他們很快就會下來的.哼,卓木強巴,會有你們好看的."

N國邊哨站,莫金突然大叫道:"索瑞斯!有信號了!"


"什麼?"索瑞斯從房間內沖出來,只見熒幕上出現一個光點,他激動地握著莫金的手道:"終于等到了!"

莫金也難以掩飾心中的喜悅,道:"趕快准備一下,我們只有二十四小時."

當卓木強巴醒來時,發現唐敏已經靠在自己胸口睡著了.他剛一醒,唐敏也馬上驚醒過來,帶著慵懶的表情,一抹疲憊的笑意,兩人就這樣長久地互望著.那一刹那,時間停滯,天地不在,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彼此,那樣一個眼神,已經包含了所有情感,情願就這樣,直到久遠的永恒.

"我睡了多久?"卓木強巴捋過唐敏的秀發.

"就一晚."唐敏伏下身來,傾聽著卓木強巴的心跳,呢喃道:"現在感覺有什麼不一樣?"

"嗯,感覺麼……"卓木強巴一面撫摸著唐敏的秀發,一面望著天花板道:"很奇怪的感覺,我感到身邊的一切都不同了,但是又說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同."

"討厭."唐敏輕輕拍打卓木強巴的胸膛.

經過唐敏這樣一提醒,卓木強巴突然發覺,的確,是有什麼地方不同了,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空氣中有風在湧動,敏敏的鼻息讓那種湧動紊亂起來,自己甚至可以感覺到那種湧動從皮膚表面流過的痕跡.她的手在自己的胸口起落,自己能清晰地把握到那秀手每一次抬起,落下的軌跡.自己的心跳緩慢低沉而有節律,似乎暗合著某種節拍,每一次都是那麼規整,跳動得如此自然,有力.敏敏輕輕貼在自己胸口的面頰,讓胸口好溫暖,在溫暖中還有一絲涼意,那是什麼?好像是水.

"你又哭了?"卓木強巴微微抬頭,胸膛衣襟果然好大一片淚漬,這種奇怪的感覺,在以前自己絕無法把握.

"還不是怪你!"唐敏用指甲隔衣畫著,突然眼圈又紅了,低聲問道:"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天,我們不能在一起……"

"傻瓜,怎麼會?"卓木強巴打斷她的話,忽然,他感到唐敏的神情不對,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啪啪!"似乎感到卓木強巴已經察覺什麼,唐敏在卓木強巴胸口重重地拍了兩下,嬌嗔道:"快起來,讓他們知道你已經沒事了."頓了頓又道:"今天,胡隊長天葬."

卓木強巴半坐起來,肅穆地點頭道:"知道了."

"那我們走吧,你能走吧?"塔西法師道.

"塔西法師,你怎麼在這里?"卓木強巴驚異道.


塔西法師微微一笑:"我一直都在這里."

張立一直待在停放胡楊隊長遺體的小房間里,胡隊長的尸身被蜷曲成雙手抱膝,額頭碰膝蓋的母體內胎兒姿勢,外裹著一層白紗,像一個人形的繭.整個房間空空蕩蕩,連絲風都沒有,沒有香燭,不燒紙錢,一種空靈籠罩著整個房間,這里仿佛與外界相隔絕,略帶潮濕的空氣令人感受到,這里是生地與死地的界限.張立就那麼坐在胡楊隊長的尸身旁邊,回憶著大胡子與他們在一起的每一幕,那爽朗的笑聲,粗暴的口氣,如今回憶起來,都是那麼親切啊……

不知不覺,天空就放明了,由頭頂四面圓鏡折射的光線聚集在白色的紗巾上面,仿佛在尸身上裹了一層淡薄的白色光暈.是否如那些雀母人所說的那樣,胡楊隊長的靈魂,還保留在白紗之內呢?

風,安靜地拂過大地,灰色的天空多了幾許陰霾,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香巴拉似乎也在哭泣.

一行人抬著胡楊隊長,走在碎石碾壓的小路上,沒有喧囂的樂鼓,沒有叢林的鳥鳴,時空平靜得像一面鏡子,是凝固的,卻折射出不同的景物.

一座龐大的人工建築自遠方顯露端倪,越接近它,就越發宏大,讓人壓抑.岳陽靜默片刻,還是忍不住打破了甯靜的氣氛,低聲道:"骷髏台啊!"

他們眼前出現的,是一個由骷髏--准確地說,是人類的顱骨堆砌的瑪雅金字塔形狀的東西,周圍用黏土黏合起來,四四方方,規規整整,每一級台階都是由無數顱骨排列而成.那些非常完整,整齊的牙齒留在上下頜骨上,空洞洞的眼窩無聲地凝視遠方,他們形態各異,有的像在竊竊私語,有的像在沉默凝思,更多的顱骨,像打量陌生人一樣打量著這群來客.

到了,雀母王輕輕發出命令,有強壯的衛士准備接過胡楊隊長的尸身,但張立說什麼也要送胡楊隊長到最後.雀母王無奈地看著亞拉法師,法師告訴張立,按照古代的規定,執行天葬,是不允許旁人觀摩的.張立不管,倔強地要親自將胡楊隊長的尸身抬上去.雀母王猶豫了半天,總算勉強同意了,卻再也不肯允許其余人一同上去.亞拉法師做通了大家的工作,他說這絕不是雀母王有意刁難,相反,這代表著對死者的尊敬和與天上神靈接觸的神聖,再者,天葬的整個過程,並不僅僅是讓人感到心情沉痛那麼簡單,普通人甚至無法承受那個觀看的過程.

幾名強壯的士兵換下了卓木強巴等人,跟著兩個拿著古怪刀具的壯漢上去了,一個穿著黑袍的人也上去了.亞拉法師說那是剖割本和召喚師,並告訴大家召喚師是從操獸師里分離出來的一個職業,只是比操獸師能力要低許多.

看著他們的身影消失在骷髏台頂端,大家便在台下靜默地等待著,雀母王也陪同一起.

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聽到平台頂端傳來一聲呼嘯,高亢清越,很快嘯聲就與遠方連成一片.仰頭望去,從蛇形天空的云霧中,飛來一群不知名的鳥兒,它們發出箜篌一樣的啼鳴,頭冠上有五彩的羽毛,渾身潔白,體型比烏鴉大,比鷹小,它們在平台上空盤旋,飛舞在一起時就像一片飄蕩的云.很快它們聚集成束狀,由一只頭鳥引領著,整個隊伍盤成螺旋形,緩緩降落在骷髏台的頂端,最後占據了整個平台.四周又一次安靜下來,仿佛一個封閉的空問,沒有風,也沒有流水,什麼聲音都沒有,就連呼吸的空氣,似乎都凝滯起來.

時間在靜默中一分一秒地溜走,終于,不知是那名召喚師還是那只頭鳥,率先發出一聲清嘯,整個鳥群像升騰的云朵冉冉向上,它們飛舞的圖形,仿佛形成了一朵正漸漸綻開的蓮花,越飛越高,最後和那片云霧融為一體,再看不見.

雀母王長籲一口氣,告訴他們,整個儀式已經完成了,那骷髏台的頂端也不再是禁地.沒等雀母王說完,岳陽就當先沖了上去,登到台頂時一看,整個骷髏台頂端空空蕩蕩,那幾名剖割本和召喚師正在往下撤,只張立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當中,胡楊隊長則完全不見了,連同裹著他的白絲巾.整個台面不知用什麼石材鋪成,呈一種牛奶的顏色,干淨得像每天都被擦拭的羊脂玉雕塑,沒有一滴血,沒有一粒骨頭渣子,一切就像魔術師表演的一場魔術.

岳陽來到臉色有些發白的張立身邊,輕輕搖晃他道:"胡楊隊長,走了嗎?"

不料這輕輕一觸,張立就像木偶一般撲倒在岳陽肩頭,向著骷髏台邊緣的方向,張嘴大口嘔吐起來,伴隨著嘔吐的還有滾滾熱淚.岳陽只能把住張立的身體,不讓他栽下去,心中也是一陣揪心地疼.

好一會兒,張立才停止了嘔吐,伸手擦干嘴角的殘漬,哽咽道:"胡楊隊長,他化做了一朵云,我親眼……看到的!"


岳陽不住點頭,他甯願相信這是真的.

這時,卓木強巴等人也登上了骷髏台,眼見一片純白,聖潔,莊嚴,仿佛這是距天最近的地方.雨後初霽,一道彩虹從骷髏台的一側跨向遠方,兩三朵白云從它腳下優哉游哉地飄過.大家肅穆地看著彩虹跨越的地方,在心底追憶著那個言語有些粗暴的大胡子.

岳陽瞳孔微微散大,在彩虹彼端,他仿佛看到兩只小鳥,閃現了一下,很快又消失在云里.

躲在叢林中,像只鼴鼠一樣的馬索,也從樹後探出半個頭來,驚奇道:"咿?彩虹?"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單兵通信器鏡片上突然出現的兩個小紅點所吸引,他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小心地追隨著信號,在樹林里一步三顧地走著.

云霧中,兩名全身武裝的傘降者正悠悠下落,他們使用的並非蘑菇狀降落傘,而是像一塊巨大沖浪板的動力傘,全身被密閉的服裝包裹著,帶著圓形頭盔,遠看上去像穿著輕薄版的宇航服.一陣嘩啵聲後,莫金的聲音在通信器里響起:"通訊恢複了,好家伙,電子屏蔽層起碼有上千米."

索瑞斯道:"這些該死的霧籠罩范圍更大,現在是大白天,居然什麼都看不見."

莫金道:"不要著急,我的老友,到目前為止,我們不都還平安無恙麼?我們已經到香巴拉了,這個神秘的地方對我們敞開了大門.噢,你瞧,和馬索體內埋植的信號器對接上了."

索瑞斯道:"嗯?似乎他和我們原定的傘降點還有一段距離."

莫金道:"啊哦,看來我們的新朋友給我們選了一個危險的地方,走,去馬索那里."一拉傘繩,動力傘改變了方向.

索瑞斯不滿道:"你膽子可真大,竟然用這種方法來考驗新加入那位能做到什麼樣的程度,你就不怕他把我們全賣了?"

莫金笑著道:"放心好了,這只是一個很簡單的小測驗,況且他也明白,就算他不這樣做,我也有別的辦法能抵達這里,我有准備的."

索瑞斯哼了一聲,突然拉緊傘繩,道:"怎麼回事?"

莫金道:"是亂流!糟糕,我恨這樣的天氣!"

馬索驚奇地看著屏幕上移動的小點,距自己的位置是越來越遠,心道:"老板他們是怎麼了?"一想到莫金那多疑的性格,馬索打了一個冷戰,趕緊朝著紅點的方向追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