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卷 黎明的修女 二根權杖 一頂王冠

自從朱里奧將約賽特帶出聖·馬爾加利特修道院兩天後……

加利亞女王夏洛特,也就是塔巴薩,正和大臣們一起眺望新建成的王宮。

傍晚,逐漸變暗的天色籠罩著壯麗的宮殿,但依舊無法掩蓋那青石砌就的王族象征所具有的精致華美。

塔巴薩身旁的伊薩貝拉感歎,

「王宮比以前更美麗了呢」

一邊的宰相巴利貝里尼代替塔巴薩答道,

「因為王宮要迎接新的女王了嘛,就以前那樣子怎麼行呢」

伊薩貝拉朝巴利貝里尼一瞥,未作搭理。

巴利貝里尼通曉古今祭奠事宜,預定在四天後舉辦的慶祝夏洛特新女王即位的游園會便是由他獨自安排的。接待出席者、會場的座次,還有晚宴的菜單、將近一個禮拜的游園

會日程安排,甚至是舞會的節目單,全都出自他一人之手,且無懈可擊,就連對禮節非常偏執的加利亞貴族們都挑不出刺來。

盡管此人的確很能干,伊薩貝拉卻並不信任這個來自羅馬尼亞的宰相。

他那種滴水不漏的行事風格反而激起了伊薩貝拉的警惕。正因為他能力不俗,才不能對他松懈,要不然,國家都可能會被他占為己有。

但是,若是失去了羅馬尼亞的協助,塔巴薩的加冕就等于是水中之月,所以也就不能把他趕回羅馬尼亞去。而且,如果真那樣做的話,全國的寺院和信徒就會站起來反對塔巴

薩。

而現在,不知塔巴薩是明白還是不明白伊薩貝拉的思慮,只見她正心不在焉地望著新王宮。對她來說,新王宮是什麼樣子,根本就是無所謂的吧。

這時,禮拜堂的鍾聲響起,告知傍晚六點的到來。伊薩貝拉輕輕歎口氣,轉而面向家臣們。

「諸位,接下來是陛下的晚餐時間」

也就是說,家臣們可以解散了。

塔巴薩一般都是和伊薩貝拉還有母後,三人一起用餐的。另外還有一只使魔,希爾菲德。

大臣和貴族們期待地望著塔巴薩,希望女王今晚能招待自己。然而,除了上述的兩人加一只外,任何人都不曾有過與女王共同用膳的機會。

將大臣們的癡態看在眼中,伊薩貝拉恭敬地向塔巴薩行一禮,先行一步離開了。

老地方的專用餐廳里,奧爾里昂夫人正等待著女兒和侄女的到來。看見塔巴薩和伊薩貝拉進來,奧爾里昂夫人露出了笑容。

「來來,我的女兒和伊薩貝拉,快坐下吧。今天是你們最喜歡的小牛水果沙司拌菜哦。聞聞,味道好香喲」

見塔巴薩和伊薩貝拉分別坐到奧爾里昂夫人的兩側,貝爾斯蘭立刻上前給三人在杯子里倒滿飯前的發泡酒。

昔日的美貌正在奧爾里昂夫人身上逐漸恢複,雖然緩慢,卻確鑿無疑。飲下發泡酒後,三位高貴的女性之間話漸漸多了起來。提出話題的總是奧爾里昂夫人。話題很單純,多

為城市啊喜歡的歌劇之類的,基本不涉及政治,也沒有深奧的傳說。

希爾菲德也時常混進來,以它擅長的啾啾聲叫喚幾下……。

這種時候,伊薩貝拉就感覺烙在自己身上的憎惡和劣等感被洗去,而只要沒有那些障礙,塔巴薩就是伊薩貝拉無可代替的姐妹。

那是……小時候曾有過的感情。

現在,伊薩貝拉在暗中輔佐塔巴薩,以鞏固塔巴薩的王座為己任。

「呐,艾萊盧」

不知不覺中希爾菲德已經醉倒,趴在桌上睡著了。伊薩貝拉抓住大家沉默的時機,以昵稱稱呼塔巴薩。大臣面前稱“陛下”,私下里就可以向小時候那樣,親密些也不要緊。

「很多重要的事都交給巴利貝里尼處理,這樣不太好吧」

塔巴薩搖了搖頭。

「只是些表面上的」

也就是說,不會讓他觸及核心。伊薩貝拉聽後表示理解。游園會儀式的安排雖然的確是很重要的樣子,但絕無干涉政治中樞的可能。

「那就好。另外,我想派“騎士”去監視他,你覺得怎麼樣?」

塔巴薩稍微考慮了下,點頭同意了。

「謝謝」

其實,伊薩貝拉早就在巴利貝里尼身邊安插了幾個眼線。他府上到訪的客人、送出的書信,甚至是晚餐的菜色,盡在伊薩貝拉的掌握之中。

雖然暫時還沒發現他有什麼異常的舉動,但決不能因此就對他掉以輕心。身為北花壇騎士團的統領者,伊薩貝拉熟知羅馬尼亞表面上和背地里的伎倆。既然他們能以普里米爾

教總院的身份君臨天下數千年,手腕自然不可小覷。

「嗯?你們在考慮什麼呢?」

聽到叔母溫柔的關懷,伊薩貝拉搖了搖頭。

「沒什麼,叔母大人」

自幾周前開始,伊薩貝拉就將這位叔母當作自己的母親來看,所以伊薩貝拉不忍讓她為自己操心。

而奧爾里昂夫人也將伊薩貝拉與塔巴薩同等對待。

「說起來,慶祝你即位的游園會快要到了呢」

奧爾里昂夫人仿佛是說旁人之事般向默默地將料理送入口中的塔巴薩問到。

「母親仍決意不出席麼?」

奧爾里昂夫人搖搖頭。

「這種社交場合我已不願再涉足,對不起」

塔巴薩顯得有些落寞,停下了手。在家臣面前總是面無表情的塔巴薩,在這種與家人相處的時候就會露出與年齡相符的表情來。

見女兒這兒樣子,奧爾里昂夫人伸手握住了塔巴薩的手。

「因為,即使不用我出場,你們也能很好完成接待外國客人的任務呀」

塔巴薩嗯的點了下頭。

這對母子由我來守護——每當被這種晚餐的溫馨所感染,伊薩貝拉就在心中如此發誓。

晚餐後,塔巴薩來到新建成的大洛華宮,進入自己的寢室。

「呼啊~~~~~,吃得好飽咯,那希爾菲就去睡了哦」

希爾菲德走到房間的角落,躺在了那里的布團上,馬上就陷入了酣睡。

床上,白天女官們拿過來的禮服被隨意擱置在那。

等到游園會的時候,塔巴薩每天早、中、晚都要換一套衣服。出自國內一流服裝設計師之手、專為女王定制的華美禮服們正等待著主人將自己穿上。

塔巴薩拿起其中的一件,展開來看。這是一件蕾絲禮服,無數細小的網孔遍布其上,使人能夠看到禮服之下的身體。不過,重要部位還是遮擋得好好的。

塔巴薩有些擔心,如此設計新潮的衣服與自己拿尚顯幼小的身體搭配,究竟合不合適呢。

“為什麼我會擔心這種事啊”

而意識到其中的理由時,塔巴薩的臉就紅了。拿起茶幾上的各個主要國家的使節名單,目光停留在了托里斯汀王國最後面的名字上。

“托里斯汀外交大臣兼水精靈騎士團副團長,才人·修瓦里埃·德·平賀·德·奧魯尼艾魯”

他被任命為使節,是因為在學院與自己的交情吧。而且,名字也變長了呢看來是得到了領地的賞賜。

那會是怎樣的領地呢。

擁有宅邸麼。

農作物是哪種,住在那里的又是怎樣的子民呢。

還有,那個總是一臉不高興的露易絲也和他住在一起吧。


塔巴薩想像著未曾見過的才人的新居所奧魯尼艾魯。

“又能見到他了”

自林奈河一別,感覺已許久未曾相見。當時,自己在假才人的唆使之下,戴上了王冠。

塔巴薩對此事耿耿于懷,于是就盡量不去想才人……

但因為馬上能再會,自己就不由得高興了起來。

他已經有了戀人,而且名字也出現在了名單之上。她是塔巴薩的朋友,也是塔巴薩敬重的人,雖然塔巴薩並不贊同她對待才人的方式。

“與他跳一曲,總可以吧”

對,一曲共舞。

與其他國家的外交大臣跳舞,也可算是外交活動中的一個環節,不論放在哪里來講都是極為平常的。

到時該穿哪一件衣服好呢。

剛才那件網孔蕾絲禮服進入了視野。塔巴薩用兩手將它拿起,盯著看。

確定希爾菲德睡熟了,塔巴薩悄悄褪去了身上的衣物,然後套上了那件禮服。

…………

果然,正如塔巴薩所料,禮服緊緊地貼在了身上,透過網孔可以將里面的內衣盡收眼底。

設計師到底是以哪種內衣為假定的搭配對象而設計出這件衣服的啊,大概不是寢室里穿的那種內衣。

寢室……

在想像中愈沉愈深,塔巴薩的臉頰又泛紅潮。

“我變得奇怪了”

搖搖頭,又拿起另一件禮服。這一件是由閃耀著黑色光澤的華美布段織就的禮服,在暴露度上較為收斂。

但穿上之後,塔巴薩才發現,自臀部以上的衣服緊貼身體,將身體的線條清晰地勾畫了出來,使得塔巴薩那稚嫩的身段暴露無遺。就這樣踏入舞池的話,舞伴的幻想必將被擊

碎。

不過,說不定才人就喜歡這種類型的。畢竟,就露易絲那身材,怎麼看都不能算是有料吧。

也就是說,自己大可不必在意。

想到這里,塔巴薩就微微一笑,。

“我現在……應該是很幸福了吧”

身為女王雖然有些不安,但加利亞的家臣們實力雄厚,且能力優秀,即使是在王位更迭的關頭都恪守己責,使得國家運轉不至于出現問題。而且,在這和家人的生活也非常溫

馨,塔巴薩感覺以前那快樂的時光正在逐漸回歸。

羅馬尼亞是個不確定因素,但目前他們並沒有什麼顯眼的舉動。

而且,馬上就能見到等于是自己心上人的才人了。

大概還能和他共舞一曲。

就在笑容即將在塔巴薩臉上綻放的瞬間,父親的臉不經意地在腦海中閃過。

還有伯父的臉。

無數次折磨自己密斯尼特倫。

以及在林奈河死去的將士們。

塔巴薩還想起了以前每逢任務完成時都會在甲板朝自己揮手的巴雷魯少尉跟曬得黑黑的司令官,他們都已不在這個世上了。

自己現在幸福安詳的生活,是建立在那場王位爭奪戰中許許多多的貴族與士兵的犧牲之上,而這事實就像是從窗外鑽過縫隙吹進來的風,讓人心寒。

“幸福對我來說,也許太奢侈了”

塔巴薩陷入了這樣的感情泥坑。

就在這時,從外面傳來了敲窗的聲音。

窗戶?

該不會是風在作怪吧?塔巴薩腦中閃過這樣的想法。窗簾很厚,從這里看不到外面發生了什麼。不過,窗外是陽台,應該不會有問題。

難道是希爾菲德?但它依舊在房間的一角打鼾呢。

梆梆……

聲音又一次響起,外面無疑是有人在敲窗。塔巴薩握住靠在床沿的杖。

塔巴薩並沒有安排近身衛兵,因為有比衛兵更管用的東西。而且衛兵本身就是一個不安全因素。

靜靜地來到窗前,塔巴薩無言地拉開窗簾。

玻璃對面的人……是自己。

一瞬間塔巴薩還以為是映在上面的自己的身姿,但馬上就察覺到了異樣。

窗戶對面站著的她與自己穿著不同的衣服。

同樣的冰藍發色,都戴著眼鏡,那人簡直就是自己的分身……。“skirni”在腦中閃過,那是一種吸過人的血後能變化成那人樣子的人偶。

也有可能是哥雷姆……

但是,塔巴薩明白,對面站著的無疑是人的血肉之軀。

……誰?

我?

強烈的動搖奪走了塔巴薩作為戰士的直覺,等聽到旁邊窗戶被打開的聲音,察覺到有人進入房間時,已經太晚了。

杖被抓住了,塔巴薩不禁轉頭去看。

左右月目閃耀著不同的光芒——是朱里奧。

塔巴薩轉身向朱里奧腹部踢去,但朱里奧扭身躲開了。然後他用一條布捂住了塔巴薩的臉。

布上施有“昏睡藥”,塔巴薩聞了之後便倒在了床上。

聽到那個聲音之後,希爾菲德終于醒了過來,見到站著的朱里奧和倒下的塔巴薩,慌忙跑了過去。

「怎麼回事!你對姐姐做了什麼!」

然後,希爾菲德察覺到又有一人從窗戶進入,便停了下來。

「咦?又有一個姐姐……」

朱里奧從容地走進希爾菲德,將右手放到它肩膀上。接著,手背上的銘文開始散發光芒。

啾……啾……

「說起來,你是屬于“獸”吧,使魔韻龍」

我也同樣是使魔,名為聞達魯烏,所以我能操作像你這樣的“獸”。接下來……

見朱里奧讓睡著的塔巴薩和希爾菲德躺倒床上後,酷似塔巴薩的少女畏畏縮縮地說道,

「哥哥,這到底……」

「她是把你關在那種地方的人的女兒」

約賽特望著倒下的少女。

那是昨天在鏡中見到的自己的容貌。


被朱里奧帶出來後,約賽特跟他進了某個寺院,在那里按照朱里奧的要求摘下了掛飾。

然後……,就感覺臉從束縛中解放了出來,頭發也散發出光芒。之後朝鏡子一看,約賽特大吃一驚,因為自己的容貌完全不是以前的那個樣子了。

你被施加了改變相貌的魔法——朱里奧這麼說的。

昨晚在鏡中看到的臉與眼前躺著的少女的臉簡直就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難以區別。

“這就是我真正的相貌”。但現實又是如此的缺乏真實感,通瑩的冰藍發色都讓自己不習慣。

還有,這又是哪。

坐著朱里奧的風龍來到的這個地方……是一座籠罩在月光中的建築,乃是超乎想像的巨大、壯麗和完美。

對于只知道聖·馬爾加利特修道院的約賽特來說,這里宛如夢幻國度。

至于這個居住在這里,擁有與自己相同相貌的少女,她到底是……

「我是被幽禁起來的?」

朱里奧點點頭。

「你是加里亞王國的王族…………准確的說,你是已經故的奧爾里昂公夏露爾的女兒。而她就是……你雙胞胎的姐姐。」

加里亞王國?

王族?

雙胞胎?

完全難以置信的事情,從朱里奧的嘴里不斷的吐露了出來。約賽特這個時候想起在寺院的時候,少女們說的話。

"我是,某個貴族的棄兒……"

「完全不能相信。我是,加里亞的王族什麼的……」

聖·馬爾加利特修道院周圍,將整個修道院包圍起來的土地,都是屬于這個名為加里亞的王國所有。那里,應該是被稱為國王或貴族的人生活的地方…………而讓人無法相信

的是,自己竟然是在君臨著整個王國的家族出生的。

「雖然有些難以讓人相信。但是,這就是事實。」

「我的雙胞胎的姐姐……」

約賽特看了一下,塔巴薩的面容。這是第一次見到自己親人的臉……,但心里面卻沒有任何的記憶。

「那,你想要干什麼?」

「其實也沒什麼。你,從今天開始就是這個加里亞王國的國王了。」

如同開玩笑一樣的話語,讓約賽特身體一下子就僵住了。而這顯然不是開玩笑,朱里奧的眼中看不出任何開玩笑的意思。

「我是,國王?不可能!再說,如果我成了國王的話,這個女孩會怎麼樣?這個應該是我姐姐的人…………」

「當然是,回到那個修道院。作為約賽特。」

聽到了這里,約賽特也明白了。

「就是為了這個,將我帶了出來?」

朱里奧肯定的點點頭。

約賽特的心中突然感到一陣悲傷。雖然不是作為真正的自己,但如果能夠留在朱里奧身邊的話…………朱里奧是不是也和自己有著同樣的想法?

可惜,事實卻不是這樣。他只是想要利用自己…………

約賽特沒有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

這個時候,她突然能夠理解瓦妮莎的心情。

"雖然很高興,但卻是建立在謊言的基礎上"

雖然看起來是那樣光輝奪目,但是卻是在不斷褪色。

約賽特緊緊地抿住了嘴唇。

如果…………從這里逃走的話。我就和瓦妮莎一樣了。

"那個時候感覺到的自己的心意是真正的。只有那個是絕對不能讓步的。絕對。"

已經決定,相信他了。無論,發生任何事情……。無論,是怎麼樣的現實……。

「我要怎麼做?」

眼神變得無比堅定,約賽特問道。

「什麼都不用做。只要站在那里,聽我的做就行了。到要做什麼,或者要說什麼的時候,我會給你指示的,你只要照著我的話做就行了。」

「那都是,為了哥哥?」

「不止是我,同樣也是為了你……」

聽到朱里奧的話,約賽特搖搖頭。

「不。我無論怎麼樣都行。只要是為哥哥,這樣就足夠了。」

朱里奧一直掛在嘴邊的微笑,崩潰了。

「啊。如果是為了我,就照我說的做。」

「沒有問題。哥哥,我們做一個約定吧。從現在開始,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我,所有的想法,事情的真相。從現在開始絕對不再傷害我、背叛我。只要這樣,我今後就完全聽

從哥哥的話。」

「好,就這樣約定了。」

朱里奧點點頭。

「還有一件事。」

「什麼?」

「吻我。」

直直的看著朱里奧,約賽特將自己的願望說了出來。朱里奧抬起約賽特的下巴,重重的吻在約賽特的唇上。就在唇相接的瞬間,約賽特閉起了眼睛。

唇分,朱里奧看著約賽特,說道。

「成為我的女人吧。」

是否是真心,從語氣上面聽不出來。不是自己平常使用的語言,但是語言中包含的意義,對于約賽特來說,卻是最好的。

感覺到心中的滿足,約賽特說道。

「從最開始,就是這樣打算的。」

第二天早上……。

奧爾里昂夫人正在吃著早飯,巴利貝里尼卿說道,

「在吃飯中說法可是非常失禮的。太後陛下。」

「怎麼了?」

奧爾里昂夫人的語氣中隱含著冰冷。這個從羅馬尼亞皇國來的巴利貝里尼卿,並不討她的喜歡。

這個時候,餐廳里面只有貝爾斯蘭在,巴利貝里尼卿的目光讓奧爾里昂夫人非常的不舒服,催促道。

「貝爾斯蘭,去看看庭院的花怎麼樣了。希望沒有因為夏天的炎熱而枯萎。」

貝爾斯蘭從房間里面出去,巴利貝里尼卿說出讓人震驚的話。


「不好意思,陛下。今天,我特地來赦免陛下的。」

「赦免?從早上開始你就在想什麼?我會犯什麼罪?每天,寂靜地在這里生活的我!」

「無論是哪一個人,都會犯下不讓人知的罪行。就算是加里亞的太後,也沒有什麼不同。或者說,你已經忘記了自己的罪行。」

「你是說,你確定我犯罪了呢?」

「是的。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能夠想起來。」

「哦呀哦呀,正不愧是羅馬尼亞皇國的樞機主教大人,所有東西都完全看透了。那個是呢,三天前的事情了。我一直養育著的花枯萎了。怎麼說呢,像這樣封閉的場所,完全

將季節的變化忘記了,完全沒有注意到被炎熱侵蝕的花,這確實是罪過。」

「花的生命呢,但是我說的是更加大的罪過。」

「哦呀哦呀,被炎熱感染的不止是花,看來你也是一樣呢。」

「陛下。這不是在和你開玩笑,是非常認真的和你說話。」

「我要叫人了。」

聽到這飽含著怒火的聲音,巴利貝里尼卿搖搖頭。

「剛才有些不好意思,忘記也是沒有辦法的事。畢竟,陛下所犯的罪,是非常久遠的事情……確切的說是夏洛特女王陛下出生的時候的事情了。」

巴利貝里尼卿的話,讓奧爾里昂夫人的臉變得鐵青。

「你到底在說什麼?」

「稍微說一下當時的情景吧。6227年,特魯之月,斐姆達盧之周,厄奧之日,奧爾里昂公的房間正是陽光明媚,奧爾里昂公夏露爾殿下,正在等待第一個孩子的誕生。」

「呃。我記得,那是我將女兒生出來的日子。」

察覺到自己內心的動搖,奧爾里昂夫人的聲音有些僵硬。

「奧爾里昂公,聽到嬰兒的哭聲的時候,正是上午九點……」

「是八點,剛過了五分鍾。」

奧爾里昂夫人的聲音有些顫抖。

「是這樣啊。但是,那個時候,嬰兒的哭聲不是只有一個。幾分鍾以後,另外一個哭聲響起了。」

奧爾里昂夫人痛苦的捂住臉,拼命的搖著頭。

「我知道加里亞王家紋章的意義。兩根交叉的權杖支撐著王冠,這是為了告誡後人,並告慰數千年前為那對互相爭斗而同歸于盡的雙胞胎兄弟……從那個時候開始,雙胞胎就

自認地成為了加里亞王族中的禁忌。但是,親人的親情到底要怎麼排解呢?作為王族的禁忌,擁有著用樣血液的姐妹……,長相一模一樣的姐妹,將這兩姐妹分別送到天堂和地獄

,難道這就是親情嗎?」

奧爾里昂夫人好不容易從指縫中擠出一點聲音。

「……你到底是什麼人?」

「陛下。那個時候在場的所有人,都非常頑固的保守著這個秘密。但是,人是不會將自己的罪孽帶到墳墓里面去的。我去年,聽取了一個臨死的人的告解,並赦免了她,那個

人正是幫陛下接生的產婆。」

「你,作為聖職者完全失格了。」

「教義,是為了神而存在的。如果是為了神,這種事情是不會成為罪孽的。」

「原來如此,你是來赦免我這個事情的。既然你已經全部知道了話,你應該明白了。確實那一天,我們夫妻誕生了兩個生命。但是那個時候,我們的選擇只有兩個,一個是結

束其中一個的生命,或者將其中的一個在沒有人知道的時候送到別的地方撫養。我們沒有別的選擇!這是我們作為王族的責任!」

奧爾里昂夫人抽泣了起來。

「神已經原諒你了。我今天來並不是問罪的。而那個被舍棄的孩子,你不想補償她一點什麼嗎?」

「……呃?」

下一個瞬間……奧爾里昂夫人的面前出現了一個少女,梳著和塔巴薩一樣的發型,連眼鏡也是同樣的設計。

但是,只一眼,奧爾里昂夫人就明白了少女真正的身份。

「哦哦哦哦……怎麼會………難道是……這種事情……」

晃晃悠悠的站了起來,將發呆的少女抱在懷里。

「…………母親?」

「希望你能夠原諒……原諒媽媽……完全沒有力量……沒有力量解救你的媽媽……」

悔恨的眼淚止不住流了下來。原本以為再也不會見面了,另外一個夏洛特……自己連名字都沒有能夠給她。

呆住了的約賽特,被這來自母親的親情感動了,眼淚不自覺地流了下來。自己從來不知道的母親,從懂事開始就沒有見過面的母親,不知道為什麼約賽特卻能夠理解母親的感

受。

抱著女兒,奧爾里昂夫人的眼淚完全就抑制不住。

「終于回來了。能夠原諒我這個母親嗎?」

「原諒什麼的,我從來就沒有怨恨過。我是昨天才知道真相的。」

聽到約賽特的話,奧爾里昂夫人點點頭。

「現在什麼王族,什麼禁忌都不用去管它,從現在開始,你的姐姐,表姐,我,我們一起作為家族生活下去。」

奧爾里昂夫人的聲音中帶著感動的顫動。

「宰相大人,非常感謝你。你能不能將陛下叫來,我們一家三人一起共進早餐。」

這個時候,巴利貝里尼卿的表情,卻好像聽到什麼奇怪的事情一樣。

「宰相大人?」

「陛下,這個我沒有辦法做到。」

「你不是開玩笑吧。」

奧爾里昂夫人說道。但是,巴利貝里尼卿的臉上卻完全看不出開玩笑的意思。

「並不是開玩笑,這位不就是陛下嗎?我沒有覺得有什麼不一樣啊。」

奧爾里昂夫人沒有回答,馬上就明白了這些話中間的涵義。夏洛特和,另外一個夏洛特。雖然出生的時間只相差短短的幾分鍾,但是眼前的少女已經和夏洛特的命運相分離了。

「你不要認為王族的禁忌是什麼簡單的事情!如果這個事情公開的話,你以為這個國家有多少貴族會舉起反旗?不止是王族,那些效忠王族的貴族,因為這個禁忌死去的絕對

不止是一個兩個!」

話語中帶著激動,奧爾里昂夫人看著女兒。約賽特轉過頭去。

「怎麼會!這種事情我都沒有考慮過。但是,我相信的人,告訴我,只有這樣才能獲得幸福。和姐姐一起生活,是不可能的不是嗎?」

約賽特看著自己的母親。

「但是,如果母親要求的話,我會重新回到修道院去的。」

這是,約賽特真正的願望……

但是,奧爾里昂夫人卻無法提出這個要求。像那一天一樣的事情,怎麼可能做得出來?從嬰兒開始就一個人生活在誰也不認識的修道院,沒有一個人照顧而成長起來的少女,

對著她又怎麼能提出這樣的要求。

看著痛苦地跪在床上的奧爾里昂夫人,巴利貝里尼卿走近。

「神常常教授世人要平等。如果不能完全賦予自己的女兒以光輝,那麼就將光與影同時賦予給她。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