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少開這種玩笑



魏霞的表情異常嚴肅,令謝東不禁有點緊張了,略微愣了下,才支吾著說道:"我……我跟誰也沒提起過,除了你."

魏霞點了點頭,隨後是一陣很長的沉默,半晌才幽幽的歎了一口氣道:"怪不得呢,每次提到或見到這個小丫頭,總是感覺你有點怪怪的,鬧了半天是因為這個."說到這兒,她斜了謝東一眼,似笑非笑的道:"我還以為你打算來個老牛吃嫩草呢?不過,現在看來是誤會你了."

話說得輕松,可謝東聽完,卻還是出了一身冷汗.他自認為在小玉的問題上把持得挺好的,可即便這樣,還是被魏霞看出了端倪.由此可見,自己實在不具備成功人士的基本素質,還是老老實實做人比較合適,否則,就連思想上有點小波動,也逃不過魏霞的法眼啊.

"你要是早點告訴我,我根本就不會答應小姜,保媒拉纖的事,也不是我的擅長啊,現在可好,話都說出去了,還他媽的粘手上了."魏霞苦笑著說道.

謝東這才明白,鬧了半天,魏霞張羅著給小姜幫忙,又讓自己去找小玉談,所有這些都是在試探自己啊,幸虧今天把話挑明了,不然的話,按照這個進度搞下去,後果簡直不堪設想啊.

"那你說這個事該怎麼辦呢?該不該把真相告訴她?"他試探著問道.

魏霞沒有正面回答,而是直截了當的問道:"那些信呢?"

略微遲疑了下,他朝房間里指了下道:"就在衣櫃,全裝在我的背包里."

"拿過來."魏霞的語氣不容商量.

他愣住了,不知道魏霞要干什麼,也就猶豫了幾秒鍾,魏霞的眼珠子就瞪起來了.

"快點啊,合計啥呢,趕緊拿過來."她提高了聲音說道.

謝東無奈,只好回了臥室,打開衣櫃,拿出背包,將那一摞泛黃的書信取了出來.這些信他已經看過無數遍了,只看信封,便已經知道內容是什麼.可能是心里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于是也來不及細想,直接就把師傅寫張延鍾身世的那封挑了出來,然後麻利塞進了背包的夾層中,這才拿著剩下的那些信走了出來.

如果魏霞發現缺少了最關鍵的那封,我就說可能是漏掉了,他邊走邊想.


拿著一摞信回到客廳,魏霞也不說話,伸手就接了過去,拿在手里大概翻了一下,然後抬頭問道:"都在這里了嗎?"

他點點頭,心里不免有點忐忑.

"跟官司有關的那些也在這兒?"魏霞又問道.

作為證據的那些往來書信,都裝在另外一個檔案袋中,所以他搖了搖頭.魏霞也不說話,起身便朝門外走去,他心中一緊,連忙跟了上去.

到了院子里,魏霞啪的一聲點燃了打火機,謝東見狀,搶上一步,將打火機奪了下來.

"你要干嘛啊,這都是我師父的親筆信,好歹也算是個紀念嘛."他低聲說道.

魏霞則站在原地,冷冷的說道:"別廢話,把打火機還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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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並沒有將打火機遞過去,而是用商量的口吻道:"我覺得沒這個必要吧,我不說出去,不就完了嗎?"

出乎意料的是,魏霞並沒有發火,而是歎了口氣道:"東子,我太了解你的性格了,為林靜摘了一個腎,結果可好,拍她有心理負擔,你連面都不肯見她了,躺在醫院里,肇事司機的媳婦下了次跪,你就把幾十萬的賠償免了,你這個人,看著機靈壞的,其實,心軟得跟面團似的,幾句暖心的話就能把你忽悠瘸了."說到這里,她略微停頓了下,見謝東不吭聲,便又繼續道:"我知道你是咋想的,是不是見小玉一家人挺可憐的,便又愛心大泛濫,或者感覺心里有愧,就打算把書送還給她?"

一句話說到了謝東心里,不由得長歎一聲.

"這事,你必須聽我的."魏霞的態度非常堅決:"道理是明擺著的,就算真如張力維所說,這兩本書是孫正源從老張家手里搶來的,可現在這麼多年過去了,只要在你手上,那就是你的了,這是合理合法的,你根本不用心理負擔.如果要感覺虧欠的話,將來可以對小玉用點心,多教給她一些不就解決了嗎?但絕不是稀里糊塗的把書送給她,要知道,咱不欠任何人的,沒必要把70多年前的債攬在自己身上!況且,就算是要還債,那也是你師父的事,可是,當年他不也沒這麼做嗎?老孫家欠下的債,他們都不還,哪里輪到你個姓謝的糾結呢??"

一番話說得謝東啞口無言,只是還有些不甘心,支吾著說道:"我可以不把書給她,但是你也沒必要把師父的信都燒掉呀."

"這都是證據,留著干什麼?如果說是為了紀念,不是還有其他的嗎?這些東西留著,將來萬一有個疏忽,都是會授人以柄的."魏霞說著,再次伸出了手,口氣倒是緩和了下來:"把打火機給我,天這麼冷,我穿得又少,時間長了凍感冒了咋辦,懷孕期間又不能吃藥,你不擔心我,總要替你兒子想想吧."

他知道,這件事已經沒有商量的余地了,拖到最後,還是要聽魏霞的,何況已經把最重要的那封留下來,于是歎了口氣,還是將打火機遞了過去.


存放了幾十年的信,紙張已經異常干燥了,被打火機點燃後,眨眼之見便燒得干乾淨淨,他看著地面上殘留的紙灰,心中暗想,權當這些東西我壓根也沒見到過,留在青云觀里,最後也難免被燒掉,他老人家如果泉下有知,也不會怪罪我的.

燒過了信,兩個人默默的進了屋,魏霞也不說話,直接挽著他的胳膊,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良久,才喃喃的說道:"我爸爸活著的時候總說,後悔當年太莽撞,犯了紀律,否則能做更大的官.其實,他不是官迷,只是嫌能做的事太少了."

他默默的聽著,沒有打斷魏霞的話,只聽她繼續說道:"他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神里總是充滿了惆悵,我當時並不理解,做事少又能怎麼樣呢?省的麻煩不挺好嗎?包括我們倆剛認識的時候,我見你開診所,累死累活的給患者看病,還有些不以為然,憑我現在的錢,就算你什麼都不干,咱們一樣可以過得很舒服,但是,自從有了孩子,我突然明白我爸的話了."

這番話讓謝東有點詫異,實在想不明白,懷孕能讓魏霞悟出什麼人生真諦來,于是低聲問了一句:"你明白什麼了?"

魏霞把頭抬起來,望著窗外的夜色喃喃地道:"你知道嗎,孕育生命是多麼神奇的事,人能來到這個美麗的世界,需要多麼複雜的過程,精子和卵子的結合,需要經曆多少偶然和必然,而生命從誕生到死亡,最多不過幾十年年而已,與曆史的進程相比,一個人所能經曆的事,實在是太微不足道,能多做一些事,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的人,是沒有機會多做的,而剩下的那0.01,如果放棄了這個機會,是會抱憾終生的,就像我爸,他本來是可以做更多的事,更大的事,結果,因為一時沖動,就只能做個縣令,這就是他的遺憾,其實,跟做官無關."

謝東好像明白了一點,他輕輕摟過魏霞的肩膀,若有所思的道:"你的意思是……我也屬于那0.01?"

"你本來是不屬于的,如果沒在關二爺的神龕里發現這兩本書,你永遠是一個江湖游醫,偶爾忽悠幾個我這樣的,騙幾個小錢混日子罷了.也許你的日子很輕松,甚至可能還會過得不錯,但幾十年之後,沒有人會記得你,甚至連你的兒女,都會漸漸把你遺忘,最後,你經曆的所有事,會跟你的軀體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可是,上天給了你這個機會,讓你變成了0.01中的一員,而你卻一點不知道珍惜,總合計著要放棄,難道不是一種罪過嗎?"

"可是,放棄的不僅是我一個呀,我師父,玄真道長,他們都放棄了多做事的機會,平平淡淡,從從容容的走完了自己的一生,我並沒覺得有什麼不好,相反,我很羨慕他們那樣的生活,無拘無束,自由自在."其實,這是謝東內心真實的想法,在多年之後,當站在人生的巔峰,他也是這麼想的.

魏霞被他的這句話激怒了.掙脫了他的手臂,轉身朝臥室走去,一邊走一邊嘟囔道:"真是爛泥扶不上牆!我告訴你啊,說啥都沒用,書,誰也不許給,至于今後該怎麼做,一切聽我的安排.我可不想讓兒子今後認為他爹是個吃軟飯的男人."

"我胃口不好,喜歡吃軟飯."他在後面嘟囔了一句.

魏霞停下腳步,扭頭看著他,那眼神忽然讓他感到有點害怕,于是趕緊陪著笑臉道:"我開玩笑的,別生氣啊."

"這樣的玩笑,一點也不好笑."魏霞冷冷的道:"以後少開,尤其是有了孩子以後,否則,別怪我跟你翻臉."

那天晚上,他睡得非常不踏實,並且做了一個可怕的夢,夢到自己拿著鑰匙,去銀行的保險箱里取那兩本書,結果,打開保險箱門的一瞬間,忽然發現那兩本書上滿是鮮血,而且越來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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