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公安局為林浩川舉行了非常隆重的追悼儀式,告別大廳里幾乎站滿了身穿筆體制服的警官,讓沉重的氣氛中,平添了幾分莊嚴威武的色彩.
謝東一直將林浩川送到了最後,整個儀式結束之後,他獨自一人出了告別大廳,望著陰雨密布的天空,不由得心潮起伏,感慨萬千.
人世間最痛苦的,莫過于生離死別了,一個可敬可愛的老者,就這樣默默的離開了無限眷戀的世界,留下來的,只有晚輩和後人深深的思念了.想到這里,他的心情愈發沉重起來.
剩下的事就基本不需要他了,正打算找台車返回市里,猛一抬頭,卻見張力維正跟幾個穿警服的人站在一起交談著.他不認識那幾個警官,但從儀表和警銜上判斷,應該都是職位很高的人,雖然聽不清楚在說什麼,可看談笑風生的樣子,他們之間不僅是熟悉,應該是相交甚密.
他暗暗歎了口氣,默默的轉回身,還沒等邁步,便聽張力維在遠處喊道:"謝老弟等一下."于是只好停了下來.轉過身再瞧,張力維已經跟幾個警官握手告別了,隨即快步朝他這邊走了過來.
"怎麼樣,孩子挺好吧?我這段日子忙,你們出院了,我也沒去看望一下."張力維熱情的握著他的手道:"你們兩口子真是太講究了,兒科的所有醫護人員,一提起魏大姐,沒一個不豎大拇指的."
他微笑著道:"我們應該感謝大家才對,是他們的精湛醫術,才讓孩子轉危為安啊,我們做的那點事實在不值一提啊."
張力維連連點頭,又關切的問道:"你一會不留下吃點飯嗎?秦局長可是要款待一下大伙的呀."
"我就不吃了,這兩天累了,再說家里事也挺多的,打算直接回去了."他道,說完,卻發現張力維還是緊緊握著他的手,試著往外抽了下,可沒什麼效果.
"正好,我也不吃,怎麼樣,坐我的車走吧,我送你回去."張力維道,那兩只鷹眼死死盯著他,看得他非常不舒服.
他想推辭,不料卻一把摟住了肩膀,連拉帶拽的往車的方向走去.
上了車,張力維還是笑吟吟的道:"老弟莫怪啊,其實,我是有幾句話想跟你聊聊,在外面說話不方便,咱們邊走邊談吧."
這個家伙又要耍什麼花招?謝東在心里想道,抬頭看了一眼,真想借此機會,拿丁老四敲打敲打他,省得以為我是個傻小子,對所有的事一概不知.可轉念一想,還是算了吧,就沖張力維和公安部門這些大員之間的關系,除非是一切坐實了,否則,就憑自己那點所謂的證據,根本起不到敲山震虎的作用,搞不好,打草驚蛇,再把人家惹毛了,換一招更狠的,自己豈不是自討苦吃......于是還是笑著道:"張總感興趣的,無非就是那兩本書嘛,其實,你不用著急,很快就會有結果的."
張力維眯著眼睛看了看他,先是讓司機開車,然後掏出一只雪茄遞過來.他從來沒抽過這玩意,也不知道咋擺弄,于是便拒絕了,張力維見狀,趕緊又拿出一包香煙,笑著道:"抽一根吧,咱倆互相毒害,這樣比較公平."
他想了下,伸手接過來,點上一顆,兩個人便在車廂里吞云吐霧起來,抽了幾口之後,張力維這才緩緩說道:"老弟啊,聽說咱們省電視台,要為你量身打造一檔健康類節目,不知道是否肯讓維康醫院也沾點光呢?"
他吃了一驚,這事不過才談了一次,而且,還沒有正式答應,張力維是如何得到的消息呢?不過又一想,省城雖大,可對人家來說,獲得消息的渠道實在太多了,維康醫院的電視廣告鋪天蓋地,沒准和那些警界大員一樣,各電視台的領導也都是張力維鐵哥們呀,所以自己那點事,根本沒有任何保密性可言啊,這樣一想,覺得也沒有必要遮遮掩掩,便直截了當的道:"是有這麼回事,不過,我還沒答應,至于沾光的事,不會是跟我開玩笑吧,你這麼大的人物,需要沾我的光嗎?"
張力維淡淡一笑道:"我什麼大人物,用電影里的話說,無非是有兩個糙錢兒而已,根本不值一提,錢,是這個世界上最扯淡的東西,細說起來,不過是一張紙而已,擦屁股都嫌硬!它的價值,都是人賦予的,所以說,人才是最重要的."
這話聽著蠻有道理的,其實不過是有錢人的裝腔作勢而已,謝東聽罷,開玩笑的道:"既然張總這麼說,那干脆把你那些扯淡的東西都給我吧,我對錢的態度和你不一樣,實在是太稀罕了,做夢都想要啊."
不料張力維卻正色道:"這不是問題啊,只要你能開出價來,我絕不含糊."
謝東冷冷的看著他,忽然感覺挺可笑的,或許有權有勢的人都這樣吧,明明心里恨得要死,表面上還要裝出一副情真意切的樣子,每天都像在演戲,扮演著各種各樣的角色,要是從這個角度上說,這幫人活得太累了.于是,沉默良久,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來:"張總,其實,我知道你心里咋想的,也知道你對我做了些什麼,我很怕你,真的,怕得非常厲害,你的錢,我不敢掙,至于沾我的光就更談不上了,既然你提到了電視台的事,那不妨告訴你,本來我還在猶豫,可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就只好推掉了."
這句話說完,他清楚的看到張力維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但很快就又恢複了笑容可掬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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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咱哥倆真沒有一點合作的可能嗎?"張力維神色如常的道.
他微微一笑:"有啊,比如現在."
張力維愣了下,連忙追問道:"現在怎麼合作?"
"停車吧."他平靜的道,張力維不知道啥意思,猶豫了下,示意司機把車停在了路邊,剛要再問下去,卻發現他已經拉開了車門.
"張總,我和孫可鑫的官司還沒有最後宣判,所以,有些事暫時還不方便公布,但我可以提前跟你透露下,只要法院判定我勝訴,我一定會給所有人一個交代,畢竟這兩本書上,承載的東西太沉重了,我擔當不起.我想,那個交代就算是咱們之間的合作吧."他緩緩說道,然後邁步下車,扭頭又道:"謝謝你了,就到這里吧,我想自己走走."
張力維沒有動,只是默默的望著他,臉色陰沉得嚇人,他不想與那雙眼睛對視,因為每每四目相對,都情不自禁的感覺後脊梁冒涼風,于是微微笑了下,輕輕關上了車門.
走出去好遠,仍能感覺那張力維的目光還落在後背上,心里不由得暗暗想道,這幫自以為聰明的人,其實有時候挺愚蠢的,張力維就是個典型的例子,如果沒有高陽那致命的一撞,沒准現在早就坐下來心平氣和的談判了,對他而言,將書還給張家人,是理所應當的事,何況還能得到豐厚的回報,何樂不為呢?關鍵是張力維從來不相信事情有這麼簡單,甯願用陰謀詭計,也不肯相信人的良心.
想到這里,忽然感覺有點無奈,是啊,良心,能值幾塊錢一斤呢?恐怕比豬心也貴不哪兒去吧,別人不說,就是自己的良心,恐怕也摻了不少的水了.
在路口拐彎的時候,他回頭看了下,張力維的那輛奔馳車還停在原地,不由得在心底冷笑了一聲.
他並沒有真的走回去,而是在路口攔下一輛出租車,剛一上車,魏霞的電話就打了進來.原來,吳桐已經在家里等他了,魏霞問他葬禮是否結束,什麼時候回來.
"我已經往回走了,估計半小時吧."他應了一句.
半小時候後,他到了金萊月子中心,剛一走進自己的房間,吳桐和魏霞便笑著迎了過來.
"桐桐昨天就來了,說是要采訪你."魏霞笑著道:"結果你沒在家,就被我抓了勞工了."
吳桐也趕緊說道:"簡直太欺負人了,沒見過這樣的,我還一大堆事呢,扣住就不許走,白干活不給錢,真比地主老財還黑.,"
"有個屁事!你又不信佛,采訪和尚干嘛,再說,和尚們時間有的是,啥時候去還不行?"
他被兩個人的對話給弄糊塗了,連忙問道:"采訪什麼和尚?"
魏霞卻擺了擺手道:"你先別問那些沒用的,怎麼樣,林靜老爸的事處理的圓滿嗎?"
他趕緊將林浩川的死因以及後事處理情況大致說了下,魏霞聽罷唏噓不已,他則還沒忘了剛才的話茬,又追問道:"桐桐到底要去采訪什麼和尚啊?"
吳桐趕緊說道:"我開玩笑的,以後可以再約時間,普濟大師很隨和的."
他不由得一愣,前天在林浩川家,他和青林簡單聊過幾句,知道秦楓請來做法事的高僧,法號也叫普濟,他也不明白和尚的法號是不是也有重名的可能,于是撓了撓頭道:"省城一共有多少個普濟和尚啊."
"當然只有一個啊,就是法緣寺的住持長老,他可是大大的名人啊."吳桐道:"咋了姐夫,你不光認識老道,還跟和尚也挺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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