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柔弱的外表相比,小玉的內心要強大得多.所謂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一個過早體驗生活艱辛和人生冷暖的女孩子,除了堅強,別無選擇.
"其實,我想和師父談一談,覺得有的事情應該擺在桌面上比較好."她低聲說了一句:"就是不知道有沒有這個必要."
張力維沒吭聲,低著頭沉思了片刻,微笑著說道:"你們之間的交流,並不存在必要和不必要的問題,師徒如父子嘛,難道跟爸爸說話,還要考慮必要性嗎?不過,能告訴我,你打算和他談什麼嗎?"
小玉愣了下,半晌,才幽幽歎了一口氣,搖搖頭道:"是啊,談什麼呢?本來感覺有好多話要說,可你這麼一問,我還真不知道該談什麼了."
張力維淡淡的道:"我覺得就跟之前一樣,隨便聊聊,不要糾纏過去的事情,比如為什麼沒告訴你出身的秘密,這沒任何意義.可以告訴他,你已經改回張姓了,但是,我想這對你師父來說,不能算是個好消息,搞不好,會跟你斷絕師徒關系的."
"他會嗎?"小玉笑著問道:"我覺得他不是那麼小氣的人吧."
張力維只是冷笑了下,不再說什麼了.
車子開得很快,下午三點不到,便進入了省城境內,張力維看了眼手表,讓秘書通知公司下午的會議照常進行,隨後笑著問小玉道:"你打算去哪里?回學校嗎?"
小玉想了下:"我想去醫院看看小姜."
張力維點了點頭,隨即跟司機交代了一下,便閉目養神,不再吭聲了.
車子很快到了維康醫院,小玉和張力維道別下車,獨自朝住院部大樓而去,走到病房門口,剛要推門進去,卻聽見里面傳來小姜哈哈的笑聲,她收了手,順著門上的玻璃往里看了眼,只見小姜倚在床上,青林則盤腿在沙發上坐著,兩個人正熱火朝天的聊著什麼,看小姜那眉飛色舞的樣子,顯然很是開心.
她不禁猶豫了,不知為什麼,她對自己的現狀總是有點心里沒底兒的感覺,因為這一切來的太突然,巨大的變化讓她一時有點不知所措,甚至會懷疑其真實性,生怕明天一覺醒來,所有這些便都不複存在了.
這也是她始終沒把和張力維之間的關系公開的原因,盡管事情已經明擺著了,師父是心知肚明,青林就算不完全清楚,但估計也能猜出一二,只有小姜一個傻乎乎的被蒙在鼓里,一無所知.
正遲疑之際,忽然感覺肩膀上被人輕輕拍了一下,回頭一看,謝東就站在背後,愣愣的看著他道:"怎麼不進去呢?"
她的臉一紅,不過很快反問道:"你什麼時候來的?"
"我也剛到."謝東說著,指了下病房的門,試探著問道:"進去嗎?"
這種客氣和試探讓兩個人都感覺有點不舒服,互相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的笑了下.她點了點頭,輕輕推開了房門,然後禮貌的示意師父先走,謝東猶豫了下,還是率先走進了病房.
青林一見謝東來了,趕緊站了起來,小姜也連忙打招呼,隨即發現小玉也跟在後面,臉上立刻露出興奮的笑容.
"我們倆在門口遇到的."不知出于什麼原因,謝東解釋了一句,只不過這句話在小玉聽來,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別扭,只是淡淡的笑了下,走到小姜的病床前,小聲問道:"今天感覺怎麼樣?"
小姜並沒意識到什麼,指著自己的傷腿道:"要不是這條腿礙事,我感覺完全可以出院了."
"那可不成,出院不出院,得聽大夫的,你還是安心住著吧."小玉低聲說道.
小姜則歎了口氣道:"妹子啊,你知道在這里住院一天多少錢嗎?這個房間一天就380塊錢,這還不算治療費用,我今天問護士了,人家告訴我,估計一天要千八百的樣子.這一晃多少天了,再加上那天晚上幫著平事,咱不能越欠越多啊,這禍是我闖的,現在讓師父搭這麼大的人情,我這心里有愧啊,再說,張力維的人情,也不是那麼好欠的啊!"
房間里忽然靜了下來,三個人都低著頭不吭聲了,這倒把小姜給弄懵了,瞧瞧這個,再看看那個,最後撓著腦袋,一臉茫然的道:"咋了,我又說錯話了嗎?"
"沒有."還是謝東率先說話了,他看了眼小玉,略微沉吟了下,這才笑著說道:"小姜啊,有件事一直沒跟你說,其實也不是故意要瞞著你,只是感覺讓小玉親口和你說比較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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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姜的臉刷的一下就變得慘白,坐在那里,半天也不說話,最後無奈的苦笑了下,長歎一聲道:"算了,啥也不用說了,其實,我早就該想到的,你們就是為了讓安心休養才這麼做的,我也是自不量力,還當真了,就當是我做了一場美夢吧."說完,把頭一低,便不吱聲了.
小玉心里清楚,小姜一定是把謝東的話理解錯了,以為說的是他們倆感情上的事,不禁暗笑小姜糊塗,不過轉念一想,既然師父這麼說,那這件事也確實到了該打開天窗說亮話的時候.不管師父和叔叔之間到底怎麼樣,但我認祖歸宗總沒錯吧?心里這樣想著,瞪了小姜一眼道:"你說些什麼亂七八糟的啊,瞎合計什麼啊,師父說的不是咱倆的事."
聽小玉這麼說,小姜立刻又來了精神,先看了看小玉,又瞅了瞅謝東和青林,卻忽然感覺目前的氣氛有點怪異,于是愣愣的道:"你們幾個到底怎麼回事,我咋有點糊塗了呢."
小玉笑了下:"那天晚上師父和青林師哥帶人趕到那個黑廠房的時候,我們都已經回來了."
小姜呆呆點了下頭,不過隨即反應了過來,睜大了眼睛驚訝的道:"你說啥?師父他們到的時候,我們已經回來了?那是誰讓老張救我們的呀?"
"是我."小玉平靜的道:"而且,你現在的治療也都是免費的,所以,你不用有什麼心理負擔,這件事,和師父沒有關系,他也沒欠張總的人情."
小姜都聽傻了,盯著小玉看了很久,臉色忽然變了,有紅轉白,又由白轉青,兩條眉毛都快豎了起來,用有些顫抖的聲音問道:"玉啊,你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吧......."
還沒等小玉開口,謝東先點了下頭:"小玉說得沒錯,我和青林帶著人趕到的時候,你們都已經走了,就剩下陳俊生和那幾個打手被綁在屋子里,至于後來的事,我就更不清楚了,是在跟你打過電話之後,才知道你在維康醫院住院的.這所有的一切,確實你小玉安排的."
小姜不吭聲了,低著頭好半天才歎了口氣,然後一拳砸在了病床上.
"床又沒惹你,你打他干什麼?"小玉笑著道.
小姜還是低頭不語,小玉見狀,坐在他身邊,拉過他的手道:"我知道你心里咋想的,是不是以為......"
話剛說到這里,卻忽然發現小姜的眼圈紅了.這倒令所有人都吃了一驚,大家在一起這麼久了,幾乎沒見過這小子掉過眼淚,被打得皮開肉綻,疼得滿身大汗的時候,也從來沒哭過.青林還曾經開玩笑說他的淚腺早已經萎縮退化了.
沒想到卻是應了那句俗話,男兒有淚不輕彈,只緣未到傷心處.小姜咧開大嘴一哭,卻也是頓足捶胸.涕淚橫流.
他哭,是因為心里難受,小玉不過是個十八歲的女孩子,能讓張力維如此幫忙,似乎只有一個辦法......
幾個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給驚呆了,趕緊過來安慰,卻聽他斷斷續續的道:"我......真不是人啊......見錢眼開,闖了這麼大的禍.......還把小玉給搭進去了.......真是太他媽的混蛋了......."
謝東這才算搞清楚,鬧了半天,這小子把問題想歪了.于是伸手在他的肩膀上懟了一下,笑著說道:"別哭了?聽小玉把話說完再嚎也不遲!"
小姜被這句話給提醒了,擦了把眼淚,仔細想了下,似乎也感覺有點不對勁,于是抬頭看著小玉道:"你啥時候認識的張力維啊?"
"不到一個月吧."小玉平靜的道.
"不到一個月?"小姜歪著腦袋想了陣,還是有些狐疑的道:"他憑啥幫咱這麼大個忙啊."
"因為,我是他侄女,他是我的親叔叔......我是維康集團唯一的繼承人."
此言一出,房間里頓時就安靜了下來.除了謝東因心知肚明,沒什麼反應之外,青林也吃了一驚,呆呆的看著小玉,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姜則更是如木雕泥塑一般,好半天,才嘿嘿的干笑了幾聲:"你忽悠誰啊,你姓李啊,咋成了張力維的侄女,對不,師父?"說完,扭臉看了下謝東和青林,卻發現二人都表情凝重,不禁呆住了.
"我以前是姓李,不過,從今天上午開始,我姓張了,叫張倩玉."小玉淡淡的笑了下,然後站起身來,繼續說道:"有些事,等以後有時間了,咱倆再慢慢聊,現在你就踏踏實實的在這里養傷吧,一切費用全免,直到養好為止,我還想和師父說幾句話,就不陪你了,明天再過來看你."
小玉說這番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異常平靜,眉宇之間所流露出的自信和成熟,根本不像是一個十八歲的小姑娘.
謝東則顯得有點尷尬,不過還是勉強笑了下,站起身來,也不看小玉,轉身默默的朝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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