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東低著頭往外走,卻不小心和一個人撞了滿懷,他趕緊說了聲對不起,可抬頭一看,頓時驚得目瞪口呆.
和他撞在一起的是個女人,只見她抬頭飛快的瞥了謝東一眼,隨即馬上低下了頭,用蚊子叫似的聲音說了一句對不起,然後,轉身便朝外走去.
"等一下."謝東喊了一句,女子停下了腳步,卻並沒有轉過身來.他走過去,歪著頭想仔細看一下女子的臉孔,不料那女子竟然微微側了下身,仍舊深深的低著頭,好像不想讓他看似的.
"你是......蘭馨吧?"他試探著問了一句.
女子用手遮擋在額頭處,很緊張的說了句:"你認錯人了."說完,轉身朝另外一個方向走去.
"你就是蘭馨,我知道你出來了.青林不是說,你還想見我嗎?"他並沒放棄,而是緊跟在女子身後說道.
女子再次停下了腳步,雖然是背對著他,但謝東可以看到她的雙肩在微微顫動,似乎在輕聲的抽泣.
"你別害怕,都過去了,我早就不怪你了."他笑著說道.
蘭馨終于緩緩的轉過身,只不過還是不敢抬頭,喃喃的說道:"我......我對不起你,謝老師,我真的沒臉再見你了,我......"說到這里,竟然哽咽著說不下去了.
謝東最大弱點就是見不得女人的眼淚,本來就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再見蘭馨一哭,所有的怨恨便統統煙消云散了.他仔細打量了下這個曾經令他走投無路的女人,只見臉色蒼白,面容憔悴,半年前嬌嫩無暇的皮膚似乎也松弛了許多,顯然,羈期間吃了不少苦頭,再仔細一瞧,一只手似乎還有點傷,皮膚皺皺巴巴的,看著都有些揪心.
蘭馨發現他異樣的目光,連忙將手藏在身後.
"手怎麼了啊?"他問.
蘭馨苦笑了下:"沒什麼,煙頭燙的,早就好了."
兩個人一時無語,只是面對面站著,半晌,謝東才歎了口氣道:"你來銀行有事嗎?"
蘭馨微微點了下頭:"房租到期了,我來取點錢."
"那就......那就快去吧,我先走了."他支吾著說道.正打算轉身離開,卻聽蘭馨低聲說了一句:"能請我喝杯酒嗎?"
他愣了下,不知道蘭馨為什麼會突然提這麼一個奇怪的要求,正猶豫著想推辭掉,卻聽蘭馨又道:"其實,我讓青林給你帶話,除了想當面道歉之外,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你,就算是我贖罪吧."
"很重要的事情?"他不由得笑道:"先說來聽聽."
"是我在......里面聽說的,關于丁老四的,我想你一定感興趣."蘭馨抬起頭,直視著他,半晌,才又接著道:"我知道他想殺你."
他吃了一驚,四下看了看,不遠處正好有一家飯店,于是點點頭道:"好吧,現在也快中午了,我就請你吃頓飯吧,咱們邊吃邊談."
蘭馨苦笑了下:"那就太謝謝您了,我已經啃了快一個月咸菜了,一會的吃相可別把你嚇著."說罷,就像生怕謝東反悔似的,快步朝飯店走去.
這是一家中等規模的飯店,裝修和陳設都很一般,兩個人也沒進包間,只是在大廳的角落里坐下,服務員遞過菜譜,謝東將裝著書的小包放在一邊,正想伸手去接,可猶豫了下,還是指了下蘭馨,笑著道:"女士優先,你想吃什麼隨便點吧."
蘭馨的臉上掠過一絲苦澀的笑容,也沒推辭,接過菜單很麻利的點了四菜一湯外加一盤酸菜餡餃子,還有兩瓶啤酒,雖然不算很多,但全是肉菜,一個素的也沒有.
"別見笑,我很久沒吃肉了,出來之後沒有收入,要不是青林看我可憐,給了我五千塊錢,連房子都租不起了."她面無表情的道,就好像不是在說自己,而是再談別人的處境似的.
"怎麼不回家,何苦在外面飄著呢?"他不解的問道.
"家......"蘭馨抬起頭,朝窗外望去,眼圈卻紅了:"我早就沒有家了,自打從中醫藥大學退學,父母就和我斷絕了關系,已經有好幾年沒聯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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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東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只是歎了口氣.不大一會,菜上來了,蘭馨也不客氣,拿起筷子就開吃,狼吞虎咽的樣子,與當初清新可人的淑女形象簡直判若兩人,他本來想趕緊打聽有關丁老四的事,可看著蘭馨的吃相,又有點于心不忍,再看了眼表,才剛剛中午十一點,時間還算寬裕,于是便笑著說道:"你多吃點,不夠可以再要."
蘭馨頭也不抬,嘴里塞得東西滿滿的,以至于根本就說不出話來,只是含含糊糊的嗯了一聲.
一口氣吃了十多分鍾,感覺是被肉菜給頂住了,這才漸漸停了口,臉微微一紅,羞澀的笑了下道:"嚇著你了吧,我真是太丟人了."
"沒有,你可能是太餓了."說著,他打開啤酒倒上一杯,蘭馨也不推辭,接過去一仰脖,咕咚咕咚的就喝光了.
"說說丁老四的事吧,你是怎麼知道他要殺我的?"見蘭馨喝完了,他這才問道.
蘭馨歎了口氣:"是我一個室友說的,她是丁老四的情人,大概一個月之前被抓進去的,據她講,丁老四已經盯了你很久了,而且還在外地動過手,卻沒能得逞,現在應該還在暗中尋找機會,所以,你一定要加小心."說到這里,她略微停頓了下,低著頭沉吟著道:"說了你也許不相信,當初設計害你,其實也是丁老四指使的,好歹我也是個簽約藝人,沒必要做這種下三濫的事,所以開始並不同意,可是他們說我氣質好,非逼著我干,先是把我灌醉了,然後又讓我吸了冰......我沒辦法,只能聽他們擺布了."
"什麼?你吸毒了?"他驚訝的問道,隨即意識到聲音有點大,馬上壓低了聲音問:"現在還吸嗎?"
蘭馨無奈的笑了下,伸出那只被煙頭燙得滿是傷疤的手,深深歎了口氣:"這就是毒癮發作時候燙的.冰這東西,只要吸上,還沒聽說誰能戒斷,之所以甯可在外面餓著也不回家,就是怕父母見到我這個樣子,說句良心話,因為你,我也被他們徹底毀了,再這麼吸下去,估計沒准哪天就掛掉了."
他很震驚,愣愣的看著坐在對面的蘭馨,好半天才深深歎了一口氣:"青林知道嗎?"
蘭馨苦笑了下,並沒有直接回答:"多虧了青林,要不是他托人把我撈出來,估計我就死在里面了.出來之後,第一個就是想見你,想把這一切都親口告訴你,我不是一個好女孩,但也並非你想象的那麼壞,不過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罷了."
他不知道該說點什麼,是安慰,還是鼓勵,抑或是責罵,似乎說什麼都沒有意義.
"我沒什麼希望了,說得悲觀點,甚至可能都沒幾天活頭兒了,但你不一樣,咱倆接觸得雖然不多,可能感覺你是個心地善良的人,而且身懷絕技,好人應該有好報,不應該被丁老四那樣的惡人給害了."蘭馨很認真的說道.
他有點感動,可一想到丁老四沒准就躲在某個角落里盯著自己,又感覺後脊梁冒涼風,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正在此刻,飯店的門一開,進來了兩對青年男女,看親密程度,應該是戀人關系,四個人說說笑笑的走過來,坐在了他們後面的一張桌子上.
坐下之後就開始嚷著點菜,但兩個女孩子似乎嫌飯店不好,嘟嘟囔囔要離開,而兩個男孩子則並不同意,服務員拿著菜譜,尷尬的站在邊上,等了半天也沒什麼結果,最後只好笑著說道:"你們幾位再合計一下吧,等想好了在喊我."說完便轉身離開了.幾個年輕人喋喋不休的爭論起來,女的要走,男的想留,總之磨磨嘰嘰的沒完.
"我說的話,你千萬不要當耳旁風,要是可能的話,最好跟公安機關溝通下."蘭馨小聲說道.
他很無奈,歎了口氣道:"溝通了也沒用,我在明,他在暗,公安局不可能為我全市搜捕他,沒辦法,就硬挺著唄."
不料蘭馨突然微微一笑:"我知道丁老四躲在什麼地方."
這句話在他聽來,簡直如同一聲炸雷,立刻便瞪大了眼睛,趕緊追問道:"真的假的?他到底藏在什麼地方."
蘭馨的眼神忽然開始迷離,人也仿佛沒了精神,眉頭擰在一起,表情異常痛苦,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呆呆的看著,過了一小會,蘭馨才有氣無力的說道:"不好意思,你等我一下,我得先去吸幾口."說完,也不待他回答,起身快步朝衛生間走去.
他望著蘭馨的背影,心里卻還在琢磨著丁老四的事.身後的兩對小情侶最終決定離開了,幾個人說笑著往外走去,走了幾步,其中一個女孩忽然停了下來,一邊翻著背包一邊嘟囔道:"我手機哪去了?"
幾個人四下望去,其中一個男孩子朝剛剛坐的地方一指,笑著道:"你個糊塗蟲,就這麼一會兒,手機就掉地上了."說完便走了過來.
"大哥,麻煩您下,幫個忙."小伙子很禮貌的道:"掉在你座下面了."
他低頭看了一眼,座位下面果然有一部手機,估計可能是掉在地上之後,被無意中踢過來的,于是微笑了下,哈腰幫著撿了起來.
"謝謝您了."小伙子和那小姑娘都連聲道謝,然後轉身快步出了餐廳.
他沒心思理會這些,眼睛死死盯著衛生間的方向,心中暗想,吸冰到底是咋個吸法呢?怎麼還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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