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亮遲疑著將名片遞了過來,秦楓並沒有伸手去接,而是死死盯著他,半晌,臉上忽然露出了一絲笑容.
"老洪啊,你把我的名片,又送給了我,這是什麼意思呢?"他試探著問了一句.
洪亮似乎比他更緊張,低著頭,半晌才喃喃的道:"這個......我......秦局長,是這樣的,我跟您說實話吧,本來,我是打算晚上去您家里的,我知道,現在這年頭,想要進步,都得跟領導搞好關系......"
見洪亮把話題越扯越遠,他趕緊打斷了話茬,笑著說道:"你不用說那麼詳細,挑重點的說."
"後來,我的舅丈人說,把這張名片給您,一切就都沒問題了."洪亮總算把最關鍵的話說了出來,然後擦了下額頭上的汗,苦笑著道:"秦局長,我是個老實人,這麼多年了,沒和任何領導說過這麼多話,真是讓您見笑了."
舅丈人,是東北當地的俗稱,指的是妻子的舅舅,這種親屬關系,說遠不遠,說近不近.
秦楓聽罷,饒有興趣的追問道:"你的舅丈人是......"
"哦......"洪亮這才反應過來,撓著腦袋道:"我太緊張了,都忘記介紹了,我舅丈人是袁福康啊,他說,和您是最好的朋友."
盡管早就想到了,可聽洪亮親口說出來,秦楓的心里還是一驚,不過臉上卻神色正常,拿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從洪亮手中接過那張名片,笑呵呵的道:"你瞧瞧你啊,進了屋磨磨唧唧,早說是袁總讓你來的不就完了嗎!"
說完,皺著眉頭略微想了下,一本正經的道:"老洪啊,你在局里干了十九年,一直在人事部門工作嗎?"說完,轉身朝自己的辦公桌走去,重新坐回到座位上,再一抬頭,卻見洪亮還站在原地,連忙笑著招手道:"過來坐啊,把你的情況再跟我談談."
洪亮如釋重負,趕緊顛顛的走了回去,坐下之後,憨笑著道:"剛才不是說有個會嘛,我怕耽誤您的時間."
"沒事,我們現在談的也是工作嘛."說著,他拿出一根煙扔過去,洪亮趕緊雙手接了,然後殷勤的先給他點上,這才將自己在局里從事的崗位大致說了一遍.
"你還真是個多面手啊."秦楓聽罷,不由得有些驚訝,這個洪亮幾乎把局里所有的崗位干了個遍,當然,都是些既要干活,又沒什麼油水的職位.
洪亮苦笑著點了點頭:"我們兩口子太老實,別人不愛干的活都落在咱倆頭上了.我愛人在一樓辦事大廳都坐了七年了,每天時間卡的死死的,家里的孩子今年中考,都沒人照顧......."說到這里,他不禁輕輕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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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事大廳,是政府機關的窗口部門,一個蘿蔔一個坑不說,而且不論刮風下雨,必須准時准點,即便是大年三十,趕上值班,也得堅持到下午三點才能回家,實在是個費力不討好的苦差事.
"是這樣啊......"秦楓沉吟著,手指輕輕敲打這辦公桌的桌面,腦子卻像一部高速運轉的計算機,迅速做出了判斷.
顯然,袁福康在投石問路,這說明自己的判斷是非常正確的,這位袁副董事長的內心確實有些想法,只不過面對自己的突然造訪,不敢輕易做出回應而已.現在讓洪亮將這張名片送過來,意圖是再清楚不過了.
如果是朋友,想進一步接觸,就幫忙解決這個問題.否則,這件事就悄無聲息的過去了.真是個老油條啊,做事滴水不漏,他想.
按洪亮的資曆和條件,提拔個副處級干部也沒什麼,關鍵是這個職位已經許給高卉了呀,一頭是紅顏知己,在床上顛鸞倒鳳,難分難舍,另一頭是利益伙伴,並且有可能成為扭轉不利局面的關鍵人物,兩面一對比,看來只能放棄高卉了.
算了,還是對付張力維要緊,至于女人嘛,只能先往後放一放了,實在不行,過段日子,再給她謀個別的職位!
剛想到這里,秘書小王推門走了進來,低聲提醒道:"局長,人都到齊了,就等您過去了."
"哦,讓大家再等一會,我跟老洪談點事."他朝小王揮了揮手.見小王退出去了,先詢問了下洪亮妻子的情況,然後笑容滿面的道:"老洪啊,我剛剛考慮了下,局里在工作安排上,確實有失公允,這樣吧,孩子是我們社會和家庭的希望所在,升學這種事必須適當給予照顧,還是別在辦事大廳干了,太板身子了,一會我給健教中心打個電話,明天讓她去報到,那邊工作比較清閑,可以抽出時間多照顧下孩子."
洪亮沒想道,本來是想談自己競聘的事,卻捎帶著連愛人的工作都解決了,健康教育中心,是局里最清閑的工作之一,全年下來幾乎沒什麼正經事,安排的都是領導的親屬,老婆要是能調到那里,簡直是太理想不過了.于是趕緊站起身來,激動得不知道說什麼好,吭哧了半天,除了謝謝局長之外,也沒說出啥有內容的話來.
秦楓示意他坐下,然後繼續道:"至于你競聘醫政處副處長的事嘛,我還需要和班子的其他成員再碰一下,這個......你是明白的,干部任免的事,我也不便一個人做主,還得征求其他班子成員的意見,不過你放心,既然是袁總的親戚,那咱們就是一家人,從我這方面說,這件事基本沒什麼問題."
洪亮感動得要哭了,在衛生局工作了十九年,曆經多位局領導,哪里受過如此禮遇,站在秦楓面前,甚至連謝謝兩個字都忘記說了.
"你就轉告袁總,讓他放心就是了."秦楓一語雙關的道,說完,卻見洪亮還愣愣的站在那里,于是往房門那邊指了一下,輕松的說道:"先回去吧!"
洪亮這才反應過來,張了幾下嘴,可似乎又想不起來說什麼,最後只是規規矩矩的鞠了個躬,然後轉身朝門外走去,也許是太激動的緣故,開門的時候,竟然撞到了自己的腦袋,咚的一聲.秦楓見了,差點將剛喝的一口水噴出來.
唉!這個袁福康啊,簡直是給我出難題,就這麼個一錐子紮不出屁來的老實主兒,到醫政處當副處長,還不得讓人給玩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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