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警大隊?秦楓不由得愣了,張力維跑那地方干啥去了?難道去投案自首了?可幾乎是不可能的啊.
如果約的是一個酒店或者其他什麼地方,秦楓還真沒膽子去,可刑警大隊就另當別論了,那地方絕對安全,張力維就算再囂張,也不敢在刑警大隊做啥越軌的事.
去還是不去呢?他有點猶豫,思忖再三,最後還是把牙一咬.有些事,早晚得坐下來談一談,既然已經打定了主意,不再趟這渾水了,那就應該趁早和張力維說清楚,從此以後大路朝天,各走半邊,我可沒閑心跟你拼命,你愛咋折騰就咋折騰吧,是死是活,與我再沒任何關系.
"好吧,那你等我一會兒."他應了一聲,掛斷電話,調轉車頭,朝刑警大隊的方向開去.
刑警大隊的門,當然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進的,本以為肯定要費不少話,卻沒想到,車子剛到門口,大門就自動開了,隨即從值班室里走出一位民警,非常熱情的將他帶進了辦公大樓.
在三樓的一間辦公室里,他見到了張力維.
張力維看起來很憔悴,頹然的坐在沙發上,面色蒼白,眼圈通紅,顯然是剛剛哭過.一個中年警官正陪著他聊天,見秦楓進來了,笑著站起身道:"是秦局長吧?你來的正好,張總有點激動,你多勸勸,他心髒不好,等過一陣,情緒穩定了再送他回去."
"小楓啊,這是刑警隊的劉政委."張力維緩緩說道,然後一只手放在心髒處,將身子往後靠了靠,閉著眼睛,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
這老家伙演什麼戲呢?秦楓在心里默默的想道,但臉上卻裝作一無所知的樣子,愣愣的問:"這是咋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劉政委苦笑了下:"是這樣,張總的一位好朋友出了意外,不幸罹難了,他得知消息以後,就急三火四的趕到我們這兒,怎麼勸也不行,非要在這里等消息,可抓捕犯罪分子又不是去超市買東西那麼簡單,哪有個准兒......"
"到底誰出事了呀?"秦楓聽罷,隨即坐在張力維身邊,關切的問道.別看他缺少刺刀見紅的勇氣,但演技還是不錯的,無論是表情還是說話的語調,都拿捏的非常准確到位,比當下的一些小鮮肉精湛了不知多少倍.
他的演技好,張力維的演技也不差,只見他閉著眼睛,無奈的擺了擺手,沒等開口說話,眼淚又奔湧而出,于是趕緊以手掩面,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漸漸穩定下來.
"被害人是張總當年創業時期的至交,維康集團的副總裁,從現場初步判斷,是一起謀財害命案件,歹徒非常凶殘,不僅將所有財物洗劫一空,而且殺死兩人,重傷一人,重傷的情況也不樂觀,估計很有可能挺不過今天晚上."劉政委介紹道:"張總非常講究,個人懸賞一百萬,獎勵對破案有功的集體和個人.這是省城有史以來最大的懸賞了,我們明天就將通過媒體報道出去,讓廣大人民群眾都動起來,力爭盡快破案."
"不論活的死的,只要抓住,我一定兌現賞金."張力維突然插了一句.
"放心吧張總,這本來就是重大刑事案件,局里已經成立的5.13專案組,正在全力抓捕中,你趕緊回去休息吧,一有消息,我們馬上通知你."劉政委笑著說道.
秦楓不清楚此刻是該表現出非常震驚還是淡然,想來想去,感覺無論怎麼表現,都有點不太正常,正不知所錯之際,卻見張力維緩緩站起來,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身子微微搖晃了一下,秦楓趕緊伸手扶住了他.
"老劉啊,我也不知道合不合規矩,這樣吧,專案組發生的一切費用都由我個人負擔,另外參戰人員也給予適當的補助......"張力維認真的說道,可是話還沒說完,就被劉政委打斷了:"張總啊,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我們是人民警察,干的就是這份工作,國家已經給我們工資了,懸賞可以接受的,但是至于費用和補助什麼的,就都免了吧."
張力維點了下頭,還是很固執的道:"好吧,既然這樣,那同志們熬夜研究案情,煙總是不能少抽吧?這個我全包了."然後,不容分說,直接給司機掛了個電話,不大一會,司機扛著一箱軟包中華進來了,張力維指著一箱子煙道:"先拿這些,明天我再打發人送來."
劉政委哭笑不得,自然極力拒絕,二人爭執了半天,張力維扔下香煙甩手便走,秦楓和司機見狀,只好緊跟在身後,劉政委也頗為無奈,只能讓人先將一箱子煙收好,然後也送了出來.
到了院子里,與劉政委握手道別後,張力維這才對司機道:"你先把秦局長的車送回衛生局,然後再回來取車,我心情不好,和小楓在外面溜達一會,你就不用管了,我們倆坐出租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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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機答應了一聲,跟秦楓要了車鑰匙,便匆匆去了,張力維看了秦楓一眼,一言不發的朝刑警隊門外走去,秦楓猶豫了下,也快步跟了過去.
出了刑警隊的大門,原本看起來憔悴萎靡的張力維忽然挺直了腰板,那雙眼睛又發出鷹隼般凌厲的目光,在昏暗的路燈下,看的秦楓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戰.
兩個人都沒吭聲,就這樣並肩緩緩而行,走出去一段路,張力維忽然輕輕歎了口氣,指著不遠處的一幢建築物道:"你知道嘛?二十五年前,那里就是市醫藥公司的辦公大樓,當年,醫藥公司的門前,絕對是車水馬龍,熱鬧非凡啊."
市醫藥公司......當年袁福康任職的單位,秦楓默默的想道,放眼望去,那幢樓早已破敗不堪,隨著藥品市場的放開,當年的醫藥公司早已輝煌不再,辦公樓也幾易其主.
"老袁這個人你是見過的,還有印象嘛?"張力維也不看他,像是在自言自語的道.
秦楓忽然感覺一陣驚悚,後脊梁瞬間便冒了一股涼風,不由自主的回頭張望了下,見沒什麼異常情況,這才低聲說道:"還......有點印象吧."
"一定有印象的,下午的時候,你們不是還聊了很長時間嘛."張力維淡淡說道,說完,默默的轉過身,朝秦楓微微笑了下,那笑容卻好像來自地獄般的陰森可怕.
一瞬間,秦楓的心髒仿佛都停止了跳動,呆呆的站在那里,張了幾下嘴,卻壓根發不出聲音,如果不是張力維輕輕摟住了他的肩膀,差點就轉身跑掉了.
"小楓,你知道嘛,我的心里非常難受,真的,非常非常的難受!可以這樣說,老袁是我這輩子最好的朋友之一,今天上午,我還去過他的農場,帶回來的菜還沒來得及吃,結果他就被歹徒殺害了......我和他說過多少次,那地方太偏僻,應該注意人身安全,讓他雇幾個年輕力壯的小伙子,可他就是不聽啊!"說到這里,張力維長長歎了一口氣,沉默了片刻,突然話鋒一轉,用一種冰冷的語氣問道:"你們倆下午聊些什麼啊?別告訴我,你也想急流勇退,轉身去干農家樂吧?"
秦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只是木然的站在那里,心中的恐懼卻已經到了極點,冷汗順著臉頰緩緩的流了下來,好半天,才喃喃的說道:"我們.....也沒聊什麼,張哥.......人已經死了,你還是節哀吧."
張力維冷笑了一聲,繼續望著遠處那棟建築物道:"你恐怕還不了解我,我這個人,最重情義了,社會上都說我心狠手辣,其實,那只不過是對敵人而言的,對朋友,我老張敢說,全天下,就沒有我這麼講義氣的人了."
這句話似乎在暗示什麼,秦楓聽出了弦外之音,心里多少穩當了些,偷偷擦了把額頭上沁出的冷汗,微笑著道:"那張哥認為我是朋友還是敵人呢?"
張力維忽然笑了,比起剛才那陰森恐怖的笑容,這次明顯要燦爛了許多,只是在燈光下,那口白森森的牙齒,仍舊好像要吃人似的.
"我們當然是朋友啊"他道:"即便有些分歧和爭吵,但畢竟是走在一條路上的,最好的朋友,不需要任何時候都步伐一致,最重要的是不計較那些瑣事,你說對不對?"
直到此刻,秦楓這才暗暗松了一口氣.看來,張力維並沒有想和我真正的撕破臉皮,所有的一切還有商量的余地,至于緩和到什麼程度,就得看互相如何妥協吧.只不過,從今往後,還是盡量敬而遠之,他想,這條老狗實在太可怕了,一旦急了,是他媽的真要吃人啊!
"你說得對,其實,我也一直拿你當親哥哥看待啊,你不要以為這是虛情假意的話,絕對是發自肺腑的."他滿臉認真的說道.
"我知道,哥心里有數!"張力維呵呵的笑著,用力拍了下他的肩膀:"其實,你大哥也是這個意思."
"我哥?"他不由得一愣:"你們......"
"這段時間,我和你哥聊了很多啊,說實話,他是我所見過的領導干部當中,最具睿智和大格局的人,別看我多吃了十年干飯,但在你哥面前,實在是自歎弗如,真的,將來他還會有更大的發展空間."張力維一本正經的道:"小楓啊,有這樣一個好哥哥,你就偷著樂吧,人生多歧路,有了他,你就永遠不會迷失方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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