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句話,張力維似乎微微歎了口氣,臉上的表情也有些落寞,不過很快便恢複了正常,還意味深長的拍了下謝東的肩膀.
他沒吭聲,低著頭思忖了片刻,這才輕聲說道:"人都死了,什麼樣的場面又能怎麼樣呢?就像袁總,即便是全省城人都來送行,他也活不過來了."說完,略微停頓了下,忽然淡淡一笑,便不繼續說了.
張力維歪著腦袋盯著他,饒有興趣的問:"我怎麼感覺你的話沒說完呢,後面想說什麼呀?"
他搖了搖頭道:"算了,說出來,你也未必喜歡聽,何必惹你不開心呢?"
張力維卻把大手一揮,一本正經的道:"老弟啊,你未免太小瞧老張了吧,我是那麼小氣的人嘛,有啥話你就直接說吧."
謝東略微想了下,斟酌著說道:"其實沒什麼,只是對你剛剛說的話,有點不同看法而已."說完,見張力維不住的點頭,一副洗耳恭聽的架勢,便又笑著說道:"你剛剛說,消息不靈通,沒准啥時候就沒命了,可據我所知,從來都是你要別人的命,沒聽說誰敢要你的命呀?"
其實,說完這句話,他便有點後悔了,丁苗苗反複叮囑,不要跟張力維起沖突,自己又何必逞口舌之快呢?這種話明顯會刺激張力維敏感的神經,真是多此一舉啊!
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張力維似乎沒什麼反應,相反,卻像是聊一件非常有趣的事似的,笑眯眯的說道:"你錯了,謝老弟,難道你不知道嗎?有很多人,做夢都想要我的命啊."
話說到這個份上,謝東已經不想再繼續聊下去了,于是,無奈的笑了下,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然後對張力維道:"張總,我是什麼身份,怎麼可能知道誰想要你的命呢?你太高看我了吧."
張力維則微微一笑道:"老弟啊,你實在是太謙虛了,其實,恐怕你就是一個吧,"說完,一聲不吭的冷冷盯著他.
本來准備結束這場暗藏殺機的對話,不料張力維會突然說這麼一句,搞得謝東措手不及,心里不由得一陣發慌.沉吟了片刻,這才笑著說道:"我從來沒想過要誰的命,首先,沒那個本事,其次,也沒那個膽量,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有這麼奇怪的想法,不過你昨天不是說了嘛,我們之間的誤會,是別有用心的人在暗中挑撥,怎麼,難道張總嘴上說的,和心里想的不一樣嗎?"
這已經是他能想道的,最妥當的回答了.張力維聽罷,也不由得暗中佩服,略微想了下,忽然哈哈大笑起來:"我跟你開玩笑呢!你咋還當真了呀,咱們之間那點誤會,哪至于那麼嚴重啊,坐下來談一談,就一切OK了."
謝東也跟著笑了幾聲,隨即站起身,平靜的說道:"張總,我就先告辭了,下午還要回中醫研究院上班,咱們改天再聊吧."
張力維聽罷,也並沒過多挽留,只是張羅著讓司機開車送他回去,卻被謝東拒絕了,二人很認真的爭執了一番,見他的態度很堅決,張力維這才作罷.
回中醫研究院的路上,坐在出租車里,他的心里卻是沉甸甸的.
這就是張力維,不論看起來多客氣,可骨子里卻始終透著一股令人膽寒的殺氣.當他哭倒在靈前的那一刻,謝東甚至隱隱的覺得,或許袁福康真的就是死于一場謀財害命,因為那種痛徹心脾不像是裝出來的,可剛剛的一場對話,卻讓他感到了自己的幼稚和可笑.
不論哭得多傷心,干掉袁福康的人,一定非張力維莫屬,在高陽,如果那次他被丁老四撞死了,在追悼會上,張力維也許會哭得比這還要傷心,沒准也會扶著靈柩大聲念道:謝老弟啊,你這一走,天下從此,再無知音!
簡直太可怕了,真想不到自己竟然有膽量和這樣的人較力,這樣一想,不由得都有點佩服自己了.
到了中醫研究院的門前,付了車費,剛一開門,迎面卻見小玉正從辦公樓里走了出來,不由得愣住了.
今天的葬禮,小玉也參加了,雖然沒像張力維那樣頓足捶胸,可本來就愛掉眼淚的她,也哭得跟個淚人似的.只不過剛剛吃飯的時候並沒見到她的人影,原來是跑到這里來了.
小玉本來走向一台紅色的小轎車,無意間往大門外瞥了一眼,這才發現了他,略微猶豫了下,還是快步走了過來.
"哥,你咋這麼快就吃完了呢?"她輕聲問道.
"我沒什麼胃口,再說誰也不認識,所以吃了兩口就出來了."他笑著回了一句,隨即問道:"你好像壓根沒吃飯吧,咋跑這來了呢?"
小玉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急切的問道:"昨天我的那句話,你和干媽說了嗎?"
他輕輕歎了一口氣,苦笑著道:"我和她說了,可她不想聽."然後便將昨天常曉梅的話原樣重複了一遍,小玉聽罷連連跺腳,撅著嘴道:"你這不等于沒說嗎!"說著,眼圈就紅了.
他很無奈,只好勸小玉不要著急,然後又問:"你們倆到底因為什麼啊,我認識常局長這麼久,很少見她昨天那個狀態的."
小玉擦了下眼角的淚水,歎了口氣道:"沒什麼,也許生活就是這麼安排的吧,總是不能讓一切都那麼圓滿.其實,上天已經很眷顧我了,不該再奢求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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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前言不搭後語,聽得他一頭霧水,正想再繼續追問,不料手機卻響了,拿出來一瞧,原來是丁苗苗的來電,便趕緊接了起來.
"東子,你在單位嗎?"丁苗苗的語氣中透著一股子興奮.他趕緊說在,卻聽丁苗苗道:"我也馬上就到中醫院了,咦,我看到你了!"
他頓時吃了一驚,趕緊往四下望去,正茫然不知所措之際,一輛黑色的商務車緩緩在路邊停了下了,車門一開,丁苗苗笑吟吟的跳下車,幾步便走了過來.
"咋在外面站著呢?"她笑著問道,隨即一眼瞥見了小玉,不由得微微一愣.
"這不是張小姐嗎?"她故意把那個"張"字的音節說得很重,然後微笑著伸出了一只手道:"還記得我嗎?再高陽的時候,我們見過的."
小玉冷冷的看著丁苗苗,略微遲疑了下,還是握了手,淡淡的道:"我當然認識,你是報社的丁主編."
丁苗苗則落落大方的點了下頭,然後瞥了眼謝東,笑呵呵的問道:"你們.....有事嗎?"
"沒事."謝東趕緊說道,並且畫蛇添足的跟了一句:"小玉來找常局長的,正好遇到,就閑聊幾句."
丁苗苗眼睛轉了幾下,親熱的挽起了謝東的胳膊,然後笑吟吟的道:"既然沒事,那咱倆走吧,我找你可有非常重要的事呢?"
他木然的點了下頭,對小玉說道:"那我先走了啊."說罷,轉身和丁苗苗朝商務車走去.上了車,關上了車門,他還偷偷瞥了一眼,發現小玉已經朝醫院的停車場走去了,心里這才穩當了些.
"別看了,咱倆剛轉身,她就走了."丁苗苗在一旁冷冷的道,說完,狠狠白了她一眼.
他有點尷尬,訕笑著說:"你咋知道的?"
丁苗苗撲哧一笑:"我後腦勺長眼睛了唄."說完,朝司機說到:"走吧師傅,咱們這就回賓館."司機答應了一聲,面包車隨即緩緩啟動,掉了個頭,往剛才過來的方向開去.
他這才發現,司機和車好像不是報社的,于是疑惑的問道:"這是哪的車?"
丁苗苗也不回答,只是扭頭往車後窗看了一眼,然後轉過身來,笑著說道:"你的女徒弟開車跟著咱倆呢."
他一驚,連忙往後面看去,果然見那輛紅色的小轎車緊緊的跟在面包車後面,不由得皺了下眉頭.
丁苗苗湊過來,貼在他的耳邊道:"我問你,這小丫頭,是不是對你有想法啊?"
一聽這話,他的心差點從嗓子眼里蹦出來,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是愣愣的瞧著丁苗苗.丁苗苗則翻了他一眼,撅著嘴低聲說道:"在高陽我就發現她看我的眼神不對勁兒,只要咱倆在一起說話,她就總偷偷盯著我.當時我就感覺,這丫頭沒准是在暗戀你,對不對?"
對女人的這種敏感,他只有苦笑.吭哧了半天,最後才憋出一句話:"我哪里知道對不對啊,這事你得問她呀."
丁苗苗哼了一聲,轉身又往後面看了一眼道:"不過,她可挺聰明啊,按理說她以前應該不會開車啊,這才幾天啊,居然就敢開這麼貴的車自己跑出來,看來張力維是真不差錢啊."
"那車很貴嗎?"謝東對車了解的並不多,除了奔馳寶馬比較熟悉,其他豪車根本就叫不上名字.
丁苗苗沒吭聲,還是皺著眉頭往後看著,自言自語的說道:"真討厭,咋還跟起來沒完了呢,這丫頭......"剛說到這里,忽然啊呀了一聲,隨即貓著腰站了起來,一邊往後看一邊說道:"這下張力維有事了,她的寶貝侄女把車給撞了."
謝東一驚,趕緊也回頭望去,只見那輛紅色的轎車跟一台出租車靠在了一起,雖然不算很嚴重,但肯定是不能再開了.
由于距離並不算遠,他可以清楚的看到小玉開門下了車,愣愣的站在車前,正和那個出租司機說著什麼.
丁苗苗歎了口氣:"可惜這麼貴的車了!"見他還抻著脖子往後看著,伸手懟了他一拳,嗔道:"別看了,沒啥大事啊!"
他尷尬的笑了下,重新做回到座位上,瞥了眼丁苗苗,見她好像並沒有生氣的意思,這才試探著問道:"咱們這是要去哪里啊?"
丁苗苗瞪了他一眼道:"你就別問了,一會兒到地方就知道了,不是告訴你了嗎,給你個大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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