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東下樓的時候,史密斯夫人和邁克還沒有來,其實,他是沒必要這麼早下來恭候的,只是在病房里呆得太久了,煙癮有點犯了,再加上里面的氣氛總是緊張和壓抑,所以便想出來透透氣,順便抽根煙.
點上了一根煙,剛抽了兩口,忽然發現不遠處的樹下坐著兩個人,似乎一直在往他這邊看,定睛一瞧,卻不由得吃了一驚.
我的天啊,居然是老趙!說實話,這段日子他一直也沒見到這兩人,還以為省廳早就把保護他的人給撤掉了呢?沒想道竟然還一直在,心里不禁有些感動,于是四下看看,也沒什麼人注意,便快步走了過去.
"你們倆......一直都在嘛?"他驚訝的問道,說著,趕緊掏出香煙遞過去,抱歉的說道:"真是太不好意思了,這一天天的,你們倆真是太辛苦了."
兩個人相視一笑,老趙不緊不慢的說道:"談不上辛苦,這就是我們的工作,你不也是一樣,整天東一趟西一趟的,昨天還一宿沒回家,是不是那個美國患者情況不穩定啊?"
"你們連這個都知道呀?"他不由得更加驚訝了.
老趙點燃了香煙,笑呵呵的道:"當然啊,再跟你幾天,我們倆都快成老中醫了."
他的心里忽然一動,略微想了下,在老趙身邊坐下,斟酌著問道:"對了,我打聽你們點事唄,是關于法律方面的."
"哦,說吧."老趙點了下頭.
他略微沉吟了下,感覺史密斯的事好像也沒什麼需要保密的,于是便開口問道:"外國人如果在中國犯罪了,應該怎麼辦呢?"
老趙沒想道他會突然問這樣一個問題,驚訝的看了他一眼,緩緩說道:"那首先得看是什麼樣的外國人了啊,要是有外交豁免權的人,那就只能驅逐出境了,比如一些外交官之類的."
"不是不是,就是普通的外國人."他連連搖頭道.
老趙略微想了下:"其次就要看他的犯罪性質吧,如果是那種國際上通用的罪行,比如制販DU,或者恐襲之類的,我國公安機關是可以直接逮捕和審判的,如果是一般刑事犯罪,這個情況就非常複雜了,需要考慮的因素很多,比如侵害對象是誰?如果侵害的是我國公民,那當然必須管了,可是如果犯罪行為發生在外國人與外國人之間的話,這個就不好說了,不僅存在管轄權的問題,同時,還要看我們國家與犯罪嫌疑人國家之間是否簽訂了有關引渡的協議,總之這里面涉及到很多問題,一句話兩句話說不清楚,一般而言,只要不屬于國際法規定的重罪和沒有侵犯我國公民的合法權益,中國警察基本上是不管的,涉外案件非常複雜,搞不好就會引起國際糾紛,再說,咱自己家的事都忙不過來,別人家的事當然沒閑工夫了啊."
"哦,是這樣啊......"他忽然有點明白高老師為啥對這件事如此冷淡了.想來其中一定是非常麻煩.
老趙思忖了下,盯著他看了會,忽然有點緊張的道:"我說的也不一定對啊,你可別到處宣揚是我告訴你的,這都是私下里閑扯淡的話,不當真的."說完,抽了口煙,笑著問道:"咋了,難道還有外國人要害你啊,我說謝老師啊,你可別給咱哥倆再找活兒了."
他不由得笑了,覺得也無需隱瞞什麼,于是便將史密斯的事詳細說了一遍,說完之後,老趙皺著眉頭沉吟了片刻道:"如果按照你所說的情況,現在還沒有確鑿的證據能證明是有人故意投DU,畢竟存在弄錯的可能呀,你說這個藥早就收回銷毀了,可如果是史密斯家中原來就有這種藥呢?這也是完全有可能的呀.另外,就算是有人故意投DU,也需要大量的證據來證明,而我們是無法獲取這些證據的,因為藥是從美國帶回來的,替換很有可能是發生在美國,我們根本無法偵查,所以啊,這個事,咱們可管不了,還是趕緊治好他的病,送他回國吧."
話剛說到這里,他忽然看見鄭慧從辦公樓那邊急匆匆的走過來,于是便與二人微微點了下頭,然後站起身喊了一嗓子.
鄭慧這才看見了他,快步跑了過來,笑著問道:"老師,你咋在這里呢?我正想去ICU病房找你呢."
"我出來透透氣,有事嗎?"他問.
鄭慧靦腆的笑了下道:"大家聽說你給那個美國患者用了一種非常神奇的針法,還有高老師和北京來的醫療團隊也在ICU病房,都想過來觀摩學習下,于是就讓我過來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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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樣......他不禁有點撓頭,苦笑著道:"這事我還真提了,可是病房主任不同意,我也沒辦法,人家只同意來一兩個人,這......"
"一兩個,那非我莫屬了唄."鄭慧得意洋洋的道:"老師,我可是您最得力的助手啊."
其實,謝東本意也就是打算讓鄭慧過來,可見她這麼說,卻故意掐著下巴做沉思取舍之狀,直到見小姑娘都有點著急了,這才笑著點了下頭道:"廢話,當然只能是你啊!"
兩人正說笑,卻見一輛出租車開進了院子,停在了住院部樓下,抬頭望去,原來史密斯夫人和邁克到了,于是趕緊帶著鄭慧迎了過去.
史密斯夫人見了他,顯得非常激動,還跟昨天一樣,雙手合十,連連施禮,說了一大串英語之後,居然還用生硬的漢語說了句謝謝.
謝東卻不以為然,心中暗想,這美國娘們演技倒是不錯,要是不知道她暗地里做了這麼多手腳,真就被她給忽悠了.邁克照例翻譯了一遍,大概意思就是對中醫的仰慕之情和感謝中國醫生做出的努力等等之類的話.
他聽罷點了點頭,略微考慮了下,這才對邁克說道:"你告訴她,史密斯先生雖然蘇醒了,但是還沒脫離危險,這個時候暫時還不能探視,等他情況穩定了,醫院方面會安排的探視的,讓她放寬心,我們會盡全力的,保證把她老公救過來."
邁克趕緊翻譯,他則緊盯著史密斯夫人的面部表情,可是直到翻譯完了,卻也沒發現什麼異常,女人的眼中流露出的,全是深深的焦慮,看起來還真不像是裝的.
史密斯夫人又說了一大通,邁克給翻譯道:"她說,已經完全相信中國醫生的醫術了,並且表示,將來表哥的病要是好了,康複治療也要在中國進行,另外就是藥的事."說著,朝史密斯夫人點了下頭,夫人趕緊從那個價值一萬美元的舊書包里拿出幾個專用的小紙袋子,里面應該分裝好的藥片.
只聽邁克繼續說道:"這些都是分裝好的,省得你們的醫護人員麻煩,她說美國方面的醫生叮囑過,這些藥一定要按時服用,麻煩您給帶上去."
謝東接過小紙袋,歪著頭看了眼史密斯夫人,卻見她神色如常,心中不禁暗暗想道,這女人的心腸真是太狠了,看來是非要置史密斯于死地不可啊.
心里這樣想,嘴上卻沒說什麼,只是又簡單介紹了下病情和治療情況,然後推說病房里還有事,便轉身告辭了.和鄭慧進了住院部大樓,在等電梯的時候,鄭慧忽然低聲說道:"老師,我怎麼感覺這個邁克有點奇怪呢?"
"怎麼了?"他心不在焉的問了句:"你又聽出啥問題了."
鄭慧說道:"史密斯夫人明明說,這個藥是否服用,完全聽中方醫生的建議,可他卻告訴你,這藥最好是每天堅持服用,根本就是兩擰啊."
他吃了一驚,連忙問道:"丫頭,你別是聽錯了吧?"
鄭慧卻把嘴一撇道:"開什麼玩笑,我的英語水平,就
算達不到同聲傳譯的標准,也絕對夠的上專業級了,就這麼幾句簡單的生活對話,我還能聽不明白,史密斯夫人百分之百,不對,是千分之千這麼說的,藥吃與不吃,完全聽從中方醫生的意見和安排."說完,又用英語說了一遍,然後才噘著嘴道:"就是這句話,我當時給你錄下來好了."
謝東有點傻眼了,呆呆的站在那里,連電梯下來了,都渾然不知,直到鄭慧輕輕推了他一下,這才反應過來.進到了電梯里,他還默默的想道,真是邪門了,這史密斯一家咋這麼多蹊蹺事呢?都快把人搞迷糊了.
看來,還是高大姐說得對,所有這些事跟咱們沒任何關系,醫生的職責是治病,破案是警察的事,具體的說,這應該是美國警察的事!我跟著操哪門子閑心呢?還是踏踏實實的想辦法把史密斯從死亡線上拉回來吧,至于他家里到底發生了什麼,只能等這位老哥病好了之後,自己酌情處理吧.
想到這里,不由得掂了下手里的幾個小紙包,似乎感覺這幾個小藥片分量極重,沉甸甸的,好像承載著許多內容似的.不由得深深歎了口氣,輕聲對鄭慧說道:"算了,這件事以後不要再提了,不過,你以後還真得多跟著我些,幫我好好聽聽,這幾個洋鬼子到底都說些什麼,媽的,咱們天朝懂外語的人這麼多,這個邁克也太囂張了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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