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被張力維的表現驚呆了,都扭頭看向謝東,他也頗感意外,于是往前跨了一步,輕聲說道:"張老板,我是謝東,你聽得見我說話嗎?"
張力維的反應突然靈敏了很多,眼神雖然還是空空的,但頭卻吃力的轉到了他說話的方向,嘴唇顫抖著,似乎想說點什麼,卻始終也發不出完整的音節.
"你別激動,先安心養病,我們會想辦法的."他往前湊了湊,大聲說道.
張力維的表情很奇怪,嘴角微微上翹,好像是在微笑,可眼淚卻汩汩的從那雙失去了光芒的眼睛中湧了出來,胸口劇烈的起伏著,那只還有知覺的手更是微微顫抖,似乎有一肚子的話,卻無法表達出來.
"他太激動了,這樣不行."高芷貞見狀,趕緊命令道:"我們都先出去吧,誰也別說了,讓他平靜一下."說完,也不待眾人回答,拉了一把謝東,便轉身出了病房.
張夫人和小玉也跟了出來,將二人請進了醫生辦公室,高芷貞坐定,便張羅讓人去把其他醫生找過來,准備臨時開個會,再詳細了解下病情.
不大一會,三個中年男醫生先後走進了辦公室,張夫人趕緊給互相介紹.高芷貞在整個醫學界還是有些名望的,維康醫院的幾個醫生一聽說是她,都很熱情的主動過來握手致意,當然還說了些諸如久仰大名之類的恭維話.
張夫人掃了一眼,隨口問道:"顧主任怎麼還沒來?"
其中一個醫生趕緊說道:"他在樓下查床,估計很快就能上來."
話音剛落,辦公室的門一開,一個五十歲上下的男人走了進來,謝東一看,心中暗道,這位一定是昨天那個顧長卿的雙胞胎哥哥了.
兩個人的樣貌高度相似,但與顧長卿的舉止輕狂不同,這位顧主任顯得很沉穩,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略微有點佝僂腰,進了屋,聽完張夫人的介紹,也不像其他醫生那樣謙卑客氣,只是微微朝高芷貞和謝東點了下頭,然後便拉了一把椅子坐下,低著頭,一聲不吭了.
"顧主任,你給高老師介紹下病情唄."見沒人說話,張夫人直接開口說道.
顧主任也不推辭,從抽屜里拿出病志,直截了當的便講了起來,從張力維送醫的最初情況開始,一直到整個搶救的過程,他講得非常仔細,其間還配合CT片子對手術的效果做了詳盡的分析,直到此刻,謝東才知道,原來,為張力維做微創手術的,就是這位顧主任.
整個講解大概進行了半個多小時,說完之後,他略微沉吟了下道:"張總現在的情況,常規的康複手段不多,而且效果也不會很理想,從我個人的角度上說,基本不抱什麼希望,所以,嘗試一下中醫康複也未嘗不可,不過暫時還不能進行,至少要等他的手術的創口愈合之後吧."
高芷貞聽罷不住的點頭,笑著說道:"顧主任的手術很成功嘛,為之後的康複工作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顧主任卻搖了搖頭:"高老師,實不相瞞,這個手術我並不滿意,其實,您清楚,患者術後康複狀況也是評估手術成功與否的一個重要指標,從張總術後的情況上看,問題還是相當多的,這個我在術前就已經預見到了,但是沒辦法,當時張夫人不在場,沒人敢簽字做最後的決定,如果按照我的想法,應該冒險開顱試一下,手術風險雖大,可一旦成功,康複的效果要好很多,而這種微創手術雖然風險小,但是術後康複卻是個相當大的難題,張總不是普通老百姓,對他而言,生命質量的重要性,甚至比生命本身還要重要,我這麼講可能有點殘酷,但是夫人應該能理解吧,說句難聽的話,張總目前的狀態,不論是對他個人還是維康集團,都是災難性的,甚至比他去世了還要麻煩."說到這里,他略微沉默了片刻,苦笑著繼續道:"不過說這些已經沒用了,事已至此,只能這樣了."
"別這麼說!"張夫人平靜的道:"大家已經都盡力了."
顧主任卻還是有些不甘心的歎了口氣:"醫生不能用盡力了這句話來解釋自己的工作......"話還沒等說完,旁邊的另外一個醫生則黑著臉道:"老顧,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當時的情況就那麼特殊,你堅持要開顱手術,可沒有百分百的把握啊,萬一要是董事長下不了手術台,這個責任誰來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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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主任則冷冷的道:"就是做個闌尾切除,也未必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任何手術都是存在風險的."
"可我們總不能拿董事長的生命做試驗吧?"那個醫生也反唇相譏.
"你首先要把他當成患者,而不是張嘴閉嘴的董事長!"顧主任反駁道:"治病,要從患者的角度出發,選擇一項最適合的治療方式."
"好了好了."張夫人趕緊打斷了二人的爭吵:"我能理解,你們倆個人都是出于好心,從現在開始,誰也不要再提這件事了,咱們還是把精力放在如何康複上吧."說完,將目光投向了高芷貞.
高芷貞見狀,趕緊微笑著說道:"我先和大家通報個情況,有一位美國患者,正在中醫研究院接受康複治療,他的情況和張總很類似,起碼從康複的現狀上看,還是比較理想的,我們采用了傳統的熏蒸治療,外加奇穴針灸和氣功點穴,這些都是謝東老師的強項.要細論起來,張總與奇穴治療,也是血脈相聯啊,我想,這門古老的道醫絕學,應該能在他的身上發揮更神奇的療效.我說這番話,並非主觀臆想,信口開河,我剛剛診了下張總的脈象,感覺比那位美國患者要好很多,所以我說,微創手術還是很成功的,從中醫的角度上說,頭頂的泥丸宮,是三宮之首,人的元神所居之處,開顱手術,勢必傷及元神,令人元氣大傷,而微創所帶來的破壞卻非常小,在一定程度上,也有利于術後的康複."
顧主任聽罷,歪著腦袋,很認真的問道:"請問高老師,這位美國患者當初采用了什麼手術方式?"
"他當時的出血量很大,並已經形成了腦疝,所以做了開顱手術,術後還進行了穿刺引流."高芷貞道:"按照病志記錄,他昏迷了將近十天才最後蘇醒,這和張總比起來,要嚴重得多,而且術後也有半身不遂和語言障礙,現在經我們的治療後,語言障礙已經基本沒有了."
聽完高芷貞的話,張夫人的眼中頓時露出期盼的目光,也不待醫生說話,趕緊問道:"要按這麼說,老張康複的可能性也很大啊?"
高芷貞則笑了下道:"這個不是絕對的,但起碼可以作為個橫向的參照,熏蒸療法是一方面,另外小謝的霸王卸甲針和氣功點穴,起到了非常關鍵的作用,這些傳統的醫療手段,往往會有難以想象的效果啊."
聽高芷貞這樣說,張夫人趕緊轉向謝東,懇切的說道:"謝老師,求你看在祖師爺一脈相承的份上,摒棄前嫌,出手相救,日後我和老張必有重謝!其實,你剛剛沒發現嗎?老張雖然病成這樣,但對你還是非常有信心的,我不求他健康如初,哪怕是能看得見,說得出也好,現在這個樣子......實在是太揪心了."
眾人頓時將目光齊刷刷的看向了謝東,搞得他還有點不好意思了.
事實上,維康醫院的很多人,都對謝東的奇穴治療有所耳聞,同時,或多或少聽說過董事長張力維與這位草根醫生之間的恩怨糾葛,如今看著這位傳說中的民間神醫,自然非常感興趣,又見連高芷貞這樣的中醫大師都如此推崇,更加在興趣之上還多了幾分好奇和不服氣,總之,各種情緒參雜其中,別看只是三四個人,但目光中所包含的內容,足夠十五個人研究半個月了.
還沒等他說話,那位有點古板的顧主任卻先開口了:"我雖然不是學中醫的,但相信傳統醫學在一些醫療領域中會有意想不到的療效,這已經不是什麼新聞了."
謝東不由得多看了他幾眼,感覺此人目光深邃,表情堅毅,一看就是那種非常認真執著的人.他不喜歡這種愛較真的人,但卻敬佩有加,于是微微朝顧主任點了下頭,算是對他剛才那番話的回應.
"怎麼樣,東子,你說兩句嗎?"高芷貞笑著道.
他的心情挺複雜的,略微沉吟了下,對張夫人道:"你放心吧,就跟我在中醫研究院里說的一樣,我是個醫生,而張總現在是個病人,只要你相信我,我一定盡全力而為,另外,有高老師這樣的大師親自坐鎮,相信康複效果至少不能比史密斯差吧."
盡管張夫人始終保持著淡定從容的神態,但聽了謝東的這句話,明顯感覺到她的高興,連連點著頭道:"多余的話,我就不說了,我雖然不怎麼管公司的業務,但說話一定是算數的,不論老張日後的康複情況如何,就憑謝老師仗義出手,將來都必有重謝."
小玉則更加興奮,一個勁兒的朝他豎大拇指,他苦笑了下,心中卻暗暗想道,我他媽的是不是有點傻啊,別人都是痛打落水狗,我可好,非但不打,還要把他從水里撈出來,可這落水狗一旦脫困,會不會反咬一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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