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力維看起來有些憔悴,臉色蒼白,目光呆滯,身上的衣服也失去了往日的光鮮筆挺,皺皺巴巴的,一看就是很多天沒換的樣子.
尤其是頭發.在謝東的印象里,張力維的發型總是長短適宜,非常得體,而今天卻顯得很紛亂,可能是由于一個來月沒理發的緣故,長長的頭發紛亂的貼在頭皮,讓他看起來有點滑稽.
兩個戰士將他扶坐在謝東對面的一張椅子上,手一松,他的身子便不由自主的往左側歪了過去.不過很快硬撐著坐直了,然後伸手攏了下自己的一頭亂發,歪著嘴沖謝東笑了下,還微微點了下頭.
"謝謝你,鄭警官."他緩緩的說道.
"不用謝我,我只不過是個跑腿辦事的,是領導同意了你的要求,要謝的話,還是謝領導吧."鄭鈞說道.
張力維笑了下:"都要謝."說完,抬起頭看著謝東,眼神中忽然閃過了一絲惆悵和無奈:"其實,我應該恨你才對,可是無論如何也恨不起來,你好像是上天特意給我派來的一個對手,這也許就是命運的安排吧."
謝東則淡淡的道:"別扯淡了,這個世界上壓根就沒什麼老天爺,壞事做多了,到最後自然是這個下場,你也別總糾結這些了,其實,就算那天我沒趕上,你也會在別的地方被抓住,法網恢恢,疏而不漏嘛."
張力維聽罷,沒吭聲,只是微微歎了一口氣.
"張總,你跟我們折騰了這麼長時間,非要把謝老師找來,不會就是為了抒發你的情懷和慨歎命運吧,要是那樣,完全可以把我當成傾述的對象啊."鄭鈞說完,從口袋里摸出香煙,遞給張力維一根,想了下,將整包煙都遞給了他,順便還把打火機也扔了過去.
"我知道你平時都抽古巴雪茄,一根就十多美元,但我可沒那個實力供應,我一個月就這麼幾千塊錢工資,這煙也不算好,你就對付對付吧."鄭鈞笑著說道,說完,扭頭無奈的沖謝東笑了下:"張老板不是一般人,都到這里了,還住單間,一天得兩包煙,審訊費用里也沒有這筆錢啊,結果可好,全是我和陳龍個人掏腰包給他買,他還嫌咱倆買的煙不夠檔次,跟誰講理去."
張力維也歪著嘴笑了:"你確實挺夠意思,不過我老張恐怕是沒機會和你相處了,否則,我還真想交一個你這樣的朋友."
"行啊,你好好交代問題,沒准將來咱們真可能成為朋友啊."鄭鈞笑著道,
張力維卻搖了搖頭,轉而對謝東說道:"老弟,我之所以把你找來,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相托."
謝東冷冷的看著他,平靜地說道:"張總,你別又要算計我吧,都到了這個時候,你這是何必呢?俗話說,好漢做事好漢當,你在省城也是響當當的人物,袁福康曾經告訴我,你的錢能遮住省城的半個天,為啥非摁住我不放呢?求你別再玩啥路子了,該認罪就認罪,該伏法就伏法,大大方方的,也不失你作為一代梟雄的本色嘛."
聽完謝東的這番話,張力維忽然哈哈大笑起來.那笑聲有些苦澀,到後來甚至有些淒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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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老弟啊,我說過,你總是帶給我驚喜,真的,我今天才發現,你這口才也不錯啊,還給我戴了個梟雄的帽子,張某謝謝你了,這評價真得太高了."他道:"不過你理解錯了,事到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我已經沒必要玩什麼路子了,實話實說,只是心里有一件事放心不下而已."
放心不下?謝東皺著眉頭想了下,難道說得是小玉?于是扭頭看了眼鄭鈞,試探著問道:"鄭哥,我什麼都能說嗎?"
鄭鈞想了想,點點頭:"說吧,你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他略微思忖了下:"張老板,你放心不下的一定是小玉吧,其實,你想錯了,維康在她的領導下發展得很好,最近廣告鋪天蓋地的,藥房門口都有排隊買藥的了.說了也不怕你笑話,本來我也有點擔心她,你出事之後,還想去關心下,可萬萬沒想道,她那時候剛剛拆線,就可以主持公司的會議了,人就是這樣,有的時候,一下子就成長了."
張力維一邊聽一邊微微點頭,待謝東說完,他調整了下自己的坐姿,沉吟片刻之後,才緩緩說道:"其實,你只說對了一半,或者一少半."
謝東和鄭鈞都被他的這句話給鬧糊塗了,聚精會神的聽了下去.
只聽張力維緩緩說道:"我最放心不下的,是維康集團,它才是我畢生的心血所在,在某種意義上說,就等于是我的孩子.我知道,維康集團的資產,也在清查范圍之內,但不管怎麼清算,維康總有一部分資產是合法的,比如那麼多直營藥房和維康醫院,這些產業,與我所犯的罪沒有任何關系,就算判沒收我個人的全部資產,但維康還是會存在下去的.至于小玉,我反而不那麼擔心,至少在錢的方面,是足夠她用一輩子了."
"可我也幫不上什麼忙啊?"謝東愣愣的道.
"你能幫得上忙的,這也正是我想求你的."張力維說道:"我沒有子女,小玉是我最親近的人,當然還有他的父親,但他們都不足以承擔得起這個擔子,想來想去,只有你是最值得信賴的人,而且,你是道醫奇穴理論的傳人,我們之間也算是有些淵源.所以,我決定將維康集團的全部資產轉讓給你,當然,是指清算之後合法的那部分,答應我,讓維康活下去,我死無所謂,但維康是無罪的."
謝東都聽傻了,愣愣的看著張力維,半晌,才苦笑著說道:"張總,您是上火急瘋心了吧?這不是大白天說夢話嗎?"
"我非常清醒."張力維平靜的道:"要是從那兩本書上論,你也等于是我們張家的傳人,如果從祖師爺那里論,那我們應該是一脈相承,除了你,我想不出還能托付給誰了.只要你答應,我現在就寫下法律文書,這里全程有錄像,可以證明我的精神狀態完全清醒並沒有受到脅迫,到了訴訟階段,我會委托律師辦理所有法律手續的."
"這……這……這可能嗎?"謝東看了眼鄭鈞.
鄭鈞也有點撓頭,略微想了下道:"我不清楚,但以我的法律知識來判斷,應該是可能的吧."
"絕對可能,並且真實有效,只要你答應,我馬上就可以交代所有問題."張力維說完,看了眼鄭鈞道:"你幫我做做謝老弟的工作吧,你不總說,你們是生死之交,他最聽你的話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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