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月譚月姬 -秋葉線 第3章

3

『就這樣啰,我家在這個方向。所以,明天學校再見喔!』

昨天道別時,弓塚確實是這麼說的。

雖然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可是那個笑臉絕對不是一個離家出走的人該有的。

「弓塚同學今天沒來」

講台上的老師,只是把她登記為缺席。

就像什麼都沒發生似的,繼續上課。

可是,我看過昨天弓塚的那個笑容。

用那種笑容說再見的人會離家出走,實在太不可思議。

所以,在第一節課即將結束時,自己舉起了手。

「老師。」

「怎麼了遠野,有什麼疑問嗎?」

「是的。聽說我們班上有人離家出走,是真的嗎?」

突然,班上的空氣,好像凝固了。

老師停頓了一陣子後,語帶艱難的開口。

「的確,我們從弓塚五月的雙親那里,收到了那樣的消息。聽說她從昨天晚上出門後就沒回家,所以才來拜托學校一起尋找她的。」

說完,老師宣布下課。

一下子,整間教室開始騷動起來。

不知怎地,我有不好的預感。

很痛苦。身體就像跟椅子綁在一起般的動彈不得。

腦中一片空白,只是希望弓塚不會有事。

壓在身上的緊張感,就算到了午餐時間,也沒有好轉。

不過班上的同學,似乎都已經能夠將這件事暫時拋開。

弓塚五月離家出走的事,確實有造成震撼。

然而對他們而言,這個卻也不是能一直維持下去的話題。

教室就和往常一樣。

感覺上,就只有我一個人在為了同學的行蹤不明緊張。

現在走到身邊的有彥也是不,他打從一開始就沒在關心。

「喂,遠野,去吃午餐吧。」

「不用了。總覺得沒有那個心情。」

「嗯算了,這也沒辦法。你本來就會對這種跟自己無關的事特別在意。」

拍拍我的肩膀,他走出教室。

「」

跟自己無關的事嗎?

有彥說的話,刺痛著心靈。

可是,這也沒辦法。

有時候,就算是最要好的朋友,也不一定會認同自己的想法。

在那之後。

正打算趴在桌上睡一覺時,熟悉的溫和嗓音傳進了耳里。

「咦?今天沒有跟干學弟在一起啊?」

「學姊,怎麼了?又跑來我們教室。」

學姊晃了晃手上的便當。

「本來是想跟你們一起吃午餐的遠野學弟,你不吃啊?」

充滿關心的視線,直射在我的臉上。

「不,並不是不吃只是現在沒有食欲。」

「嗯?身體狀況不好嗎?」

「可以這麼說吧。沒關系,學姊就先去食堂吧。有彥應該在那里。」

她偏著頭,似乎思考著什麼。

「真是的,遠野學弟你很沒精神耶。我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可是不吃午餐的話,身體只會越來越差喔。」

「是這樣沒錯。」

可是,沒有食欲的話,自己也沒有辦法。

突然,好像想到了什麼,她輕輕笑了一下。

「我知道了,那我就帶你去一個能平靜下來的地方好了。本來是秘密的,不過就特別告訴遠野同學吧。」

抓住手,學姊硬是把我從椅子上拖起來。

雪兒學姊帶我到了一間位于校舍邊緣,人跡罕至的教室里。

「咦這里是和室啊。」

「嗯。這里平常不會有人,所以心情很容易就能平靜下來呢。」

「確實是這樣沒錯可是學姊,這間教室不是鎖著的嗎?」

眼前的教室門把,的確是無法轉動的。

「對。因為只有茶道部的人才有鑰匙,所以一般學生是進不來的。」

說著,學姊從口袋中拿出鑰匙,打開門。

「咦?原來學姊是茶道部的啊?」

「沒錯。可是說起來,茶道部的社員也就只有我一個呢!」

學姊〝呵呵呵〞的笑著,拉著我走到和室里面。

和室里,是幾乎讓人以為不是置身學校的,特別空間。

榻榻米的觸感,從窗簾邊射進的陽光似乎都能讓人平靜下來。

「剛才我也說過了,茶道部的社員只有我一個。多虧了這點,所以無論是放學或者下課,我都能夠像這樣子自由使用呢。來,這個給你坐。」

學姊笑著放好坐墊。

「我去泡茶,遠野學弟你就先在那邊等一下吧。」

學姊如行云流水般的整理茶具。

雖然不怎麼好意思,但我也只能乖乖坐好。

「」

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和室有著魔力的關系。

有關弓塚的事,剛剛明明還在腦中漩渦般轉著,現在卻可以慢慢的冷靜下來了。

「來,讓你久等了。那我們吃午餐吧!其實阿,我本來就有事情想問你,能來這里談也正合我意呢。」

「嗯。有事情嗎?」

疑惑著,將學姊遞來的茶送入口中。

雖然跟自己無關,不過有間家可是茶道界中有名的一家。可能因為從小耳濡目染的關系,只要是在和室,心情就會比較安定。

學姊則是面帶困擾的看向這邊。

「學姊,怎麼了?是不是什麼大事?」

「咦?啊,那個,只是稍微嚇到了而已啦,想不到遠野學弟能這麼快就平靜下來。」

「這樣啊?因為我家本來就很嚴,對于這種在和室正襟危坐的事情早就習慣了而已。對了學姊,妳不是有事要說嗎?」

雪兒學姊一副猛然想起的樣子。

「喔,對了。其實我想要說的,是昨天話題的延續。」

「昨天的話題,是指我家里的事?」

她點點頭。

「如果遠野學弟不討厭的話,我還想繼續聽。昨天只說到一半而已。」

「說討厭是不會,可是那很無聊喔。聽了也只是浪費時間而已。」

「無聊也沒關系啊。我只是想聽一聽而已。」

歎了口氣。

「學姊,妳好奇心很強喔。」

「說的也是呢。」

她輕輕一笑。

「那麼遠野學弟,你先前說過你要〝搬回自己原本的家〞,是怎麼一回事啊?」

學姊一臉期待的說出問題。

算了,對于什麼都不知道的她而言,昨天的對談一定很難了解吧。

「關于這個啊。總之,我可以說是是被斷絕父子關系的人。」

喝口茶,繼續說明。

「九歲的時候,我被卷入一場交通事故,受了很嚴重的傷。後來傷是治好了,可是身體卻變的很糟,動不動就貧血,吃的東西也常常吐的一乾二淨。所以為了養生,我就被送到有間親戚家去了。」

「嗯也就是說姓有間的家人,是從遠野學弟九歲的時候開始扶養你的,對不對?」

理解的很清楚嘛。

「是啊。因為之前就被父親討厭的關系,被送到有間家時,我就知道我再也回不了自己的家也就是遠野家的莊園。所以對當時的我而言,我已經是有間家的小孩了。」

本來是應該就這樣持續下去的。我根本沒想過,事情會有轉機。

「可是,後來我父親死了。」

學姊點點頭,神情專注。

「父親死了以後,留在莊園的就只剩下妹妹一個人。因為擔心她,所以我才決定回莊園去的。」

以上,是遠野志貴的家庭報告。

雪兒學姊只是無言的點著頭。

「問一個問題,可以嗎?」

「嗯?請吧。只要我知道,會盡量回答妳的。」

學姊眼鏡後的雙眼,透露著一股認真。

「那我就問了。遠野同學,是不是很討厭之前的那個家庭呢?」

之前的家庭是指有間家吧。

沒有血緣關系的父親、母親。

沒有看過的建築物。

當時,的確是很害怕。

可是,相處久了以後,就知道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

「不,我喜歡他們。對于不在意我們之間有沒有血緣,徹底把我當家人般對待的他們,我真的很感謝。可是就是因為如此」

因為這些人是真心的愛著自己。

所以,不想給他們增加麻煩。

因為這樣,必須盡可能早一點就算早一天也好,必須趕快回到自己真正的家族里。

這種念頭,從小時候就一直存在。

從很久以前就開始了。

從很小的時候開始,我就這樣子發誓了

「這樣說吧。的確跟有彥說的一樣,我對有間家一點不滿都沒有。他們很善良,我也會響應他們的感情就這樣像演家族戲一樣的生活著,我們雙方都不會難過。」

不,應該說很快樂吧。

甚至可以說,在有間家的家庭生活,是近乎完美的。

「可是,畢竟還是不行,對不對?」

看來,學姊似乎了解了。

「對。無論生活的多快樂,我就是沒辦法跨過那條線。在心理深處,我還是認為他們不是我真正的家族,認為自己並不屬于這里。就算想要忽視,這個想法依舊揮之不去就像詛咒一樣。所以,無論怎麼樣,我都沒辦法把他們當真正的家人看。」

學姊沉默了。

移開視線,很抱歉似的縮著肩。

「妳看,真的很無聊對不對?所以我說可能只是浪費時間啊。」

「不,沒有那種事。剛才我所聽到的,是很有意義的談話喔。」

說著,學姊開始吃起自己的便當。

就像模仿一樣,這邊也開始把之前買的面包放進嘴里。

或許是和學姊交談過的關系,多少恢複了一點食欲。

雖然說,最後自己還是連半個面包都沒吃完。

「那麼遠野學弟。你是不是在煩惱什麼事情啊?」

「咦?怎麼突然講起這個我沒有在煩惱什麼啦。」

學姊皺起兩片細眉。

「嗯那麼只是單純因為身體狀況不好而沒食欲嗎?」

然後,緊盯著我的臉看。

怎麼說真是很深沉的眼神阿。

讓被看的人不由自主的就要開口。

「也不是說完全沒有啦學姊,妳對最近的殺人魔事件,有什麼看法?」

直接說班上有人離家出走似乎太過直接,結果先出口的反而是這個問題。

「殺人魔事件,是指最近那個吸血鬼的事吧?」

「嗯,聽說已經有八位受害者了。因為我最近沒什麼看新聞所以不太知道,學姊妳應該知道一些吧?」

雖然看不太清楚,不過學姊好像輕輕震了一下。

「學姊?」

「嗯?沒有啦,只是對吸血鬼這個單字稍微有點敏感而已嗯,大家都知道的部分我也知道喔。不過更詳細的,我就不清楚了呢。」

「這樣子啊。不過這個殺人魔,好像是個會吸走被害者血液的家伙呢。雖然很奇怪,不過那會不會有什麼意義啊?」

「這個嘛,這種人的想法本來就很難理解啊。可是遠野學弟,你不覺得很奇怪,為什麼要用吸血鬼來稱呼他呢?」

「?」

學姊問了一個很奇怪的問題。

「為什麼不就是因為被害者血液都被吸干了嗎?做出這種行為的人,被加上吸血鬼這種稱呼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吧?」

聽著這邊的回答,她突然露出笑容,又提了一個奇怪問題。

「遠野學弟,你知道吸血鬼的傳說吧?」

「吸血鬼的傳說是指被吸血鬼咬過的人,也會變成吸血鬼的事嗎?」

「是阿。你看,那不是應該沒有尸體嗎?遠野學弟,如果犯人是吸血鬼,就應該不會有尸體留下來才對喔。」

「原來如此,是這樣沒錯不過學姊,妳很清楚嘛。難道妳相信有吸血鬼嗎?」

「才不會有那種事呢。因為只要有留下尸體,就不是吸血鬼做的啊。」

她摀著嘴輕輕笑著。

「可是遠野學弟,如果換個想法呢?被發現的尸體,其實是沒有成功變成吸血鬼的。如果我們把人分成可以變吸血鬼的、和不能變吸血鬼的兩種,能變的人被吸血鬼攻擊以後,就不會發現尸體,現在說不定還在哪里活著。至于不能變的,就會那樣子直接死掉,然後被別人發現。你看,這不就說的通了?」

「」

學姊臉上的,還是剛才那副笑臉。

可是現在看著她,明明知道這可能只是個玩笑可是,卻一點也笑不出來。

然後,學姊拍了拍我的肩膀。

「哎呀,不要緊張,只是說笑而已嘛。如果真的有那種事,一定會造成恐慌的啦。我不太喜歡聽一些恐怖的話,以後記得不要問我一些類似這種的事情喔。」

「明明是學姊自己要說的吧?」

「呵呵呵,因為我雖然不喜歡聽,可是卻喜歡嚇遠野學弟阿。」

「」

我是不是該恨眼前這個人啊?

「可是遠野學弟,雖然剛剛的是說笑,可是最近的夜晚是真的很危險呢。就算遠野同學是男生,也不要隨便走出去去比較好喔。」

實在是分不清楚到哪里為止是認真的,學姊滿臉笑容的說著。

「好了,時間也差不多了,收一收,我們准備離開啰!」

被學姊催促著,我們離開了茶道室。

午休結束後,第五節課就開始了。

不過對于古文課的內容,我實在是不怎麼聽的下去。

『就這樣啰,我家在這個方向』

弓塚

『所以,明天學校再見喔!』

離別的時候,她確實是這麼說的。

會說這種話的她,絕對不會就這樣離家出走。

「」

有很不詳的預感。

暗夜中徘徊的殺人魔。

學姊說過的,不要隨便在晚上出門。

「!」

腦中回憶的畫面,慢慢轉為一片血紅。

然後。

慢慢轉變成,弓塚五月渾身染血的姿態

「唔、啊!」

突然發作了。

視線開始發白,平衡感也越來越奇怪。

「」

眼前的景物開始搖晃。

好像後腦被鈍器用力敲過,意識瞬間模糊起來。

「糟糟糕」

這個感覺,很熟悉。

突發性的暈眩,是貧血的前兆。

再一下子,腦血管中的血液開始凝結,眼前就會是一片黑暗。

要舉例的話,就像是腦部把黑暗用力擠進眼球的感覺。

「唔」

真糟糕在上課途中發作,這種事明明已經很久沒發生了

突然想起,剛才的一片血紅。

好深的紅色。

會在這種時候發作,或許是因為像鮮血般赤紅的弓塚影像,實在太過鮮明的關系吧

身體開始搖晃。

在逐漸黑暗的視線中,我只能嘗試著要抓住桌子之類的東西。

可是,一切都沒有用。

指尖使不上力。

接下來,就是垂直倒向地板而已

『當我又遇到危險的時候,你一定要來幫我喔!』

很奇怪,在這種時候,腦中卻突然想起弓塚說過的話。

可是那種願望,實在是不可能。

因為我根本不是妳所想象的那種,什麼都做得到的人啊

「真抱歉,有彥每次都麻煩你。」

時間是晚上七點,天色早已昏暗。

有彥半扶著我,慢慢朝校門前進。

「好啦好啦,反正我對你動不動就倒地的事情早就習慣啦。真是的,我在教室一直等,想不到你竟然在保健室一直睡到學校關門,你到底是在搞什麼啊?」

「你在說什麼啊?過來叫我不就好了嗎?根本就沒人叫你等到這麼晚吧!」

「吵死啦!如果隨便把你這個病人吵起來,天知道你會不會又直接倒地。好了,差不多可以自己走了吧?真是的,趕快回家吧,都已經這麼晚了。」

放開撐住身體的手,有彥獨自前進。

算了,這本來就是他表達關心的方法。

那時候。

我因為貧血倒地,被送到保健室休息。

原本是認為休息一陣子就好,想不到就這樣一直睡到了學校關門前,才被有彥的拳頭叫醒。

所以才會像這樣,在空無一人的走廊上移動。

「喂,遠野,你還在干嘛?趕快啦!」

「好啦,這就過去。」

搖了搖還有點暈眩的頭,跟在有彥後面。

在校門前,他轉頭看向我。

「好了,接下來自己一個人走,應該沒問題吧?那,就明天學校見啦。」

「謝了,每次都麻煩你,真是抱歉。」

「別介意,以後一定會讓你還我好幾百倍的。」

他咧開嘴,發出招牌式的宏亮笑聲。

這邊只能一邊苦笑著,一邊往家的方向前進。

走到了學校邊的十字路口。

雖然才晚上七點,路上卻沒什麼人。

是因為連續殺人事件的關系,讓晚上出門的人大幅減低了吧。

像現在眼前所見的,就只有一個在遠方漫步的女性背影。

「嗯?是金發呢。」

在遠方漫步的女性,似乎是個外國人。

那頭在遠處也十分明顯的金發,隨著走路動作左右搖晃。

眼光,被強烈的吸引。

就算只看到這樣,也能判斷她一定是個美人。

咚!

「咦?怎麼」

突然,心髒開始猛烈的跳動。

喉嚨干渴的難受。

身體發冷,汗水開始流出。

咚!

「唔啊」

腦部強烈的刺痛。

和先前的貧血不同,意識沒有模糊,反而更加清楚。

咚!

「怎麼會」

喉嚨彷佛要燒起來。

那個背影。

只是看著金發女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麼頭就刺痛得厲害。

不斷的喘氣。

思考,沒有辦法。

要追上去就這樣子追上去到她的後面,然後

「然然後?」

我到底是想要做什麼?

金發女走進了繁華街,在林立的大樓群中,消失身影。

「必須追上去」

沒有任何理由,這個想法直接冒了出來。


雙腳往繁華街移動。

不過,在那之前。

「!」

雖然只有一瞬間,但確實

在視界的一角,看到了弓塚五月的身影。

「弓塚?」

意識突然清醒了。

弓塚雖然只有一瞬間,但確實是她。

是在街上走吧?

「都這種時間了,為什麼還在外面?」

無論是離家出走還是行蹤不明,一個女孩子獨自走在夜晚的街道上,實在太危險了。

腳步一轉,往她的方向追去。

弓塚踩著搖搖晃晃的腳步,在人群中移動。

太遠了,看不清楚。

雖然有看錯的可能,總之要先讓她停下來。

「等一下,弓塚!」

鼓起力氣大喊。

「?」

似乎是聽到了,她稍微回過頭。

是她。

那個熟悉的臉,絕對不會錯。

走在前面的少女確實是弓塚五月,而她的臉上也沒有害怕之類的表情。

可是,看到她面孔的瞬間,卻感覺到一股惡寒。

心髒的跳動加快了。

後腦開始變重,喉嚨也越來越干燥。

腦部出現刺痛就跟剛才見到那名金發女時的感覺一樣。

「到底怎麼了好像,很奇怪。」

身體很熱。

好像得了重感冒一樣昏沉。

就在這時,弓塚又踏出了腳步。

「不等一等,弓塚!」

一邊跑步,一邊大喊。

弓塚沒有回頭,搖搖晃晃的走著。

「真是弓塚!妳聽到了嗎!」

全力鞭策自己燥熱的身體。

然而,卻怎麼樣都追不上她。

不管怎麼跑,都追不上搖晃走著的她。

「怎麼可能」

真的,很奇怪。

雖然知道如此,卻分不清楚哪里出了問題。

現在自己能做的,只有用盡全力繼續跑步而已。

不知道跑了多久。

突然。

弓塚的背影消失了。

剛剛還在眼前的,雖然追不到,但一直在視線中的背影,不見了。

「可惡到底是怎麼回事」

停下來,調整呼吸。

胸口急速的上下起伏。

雖然一直沒有注意,不過似乎跑了很長一段時間。

「現在幾點」

雙手撐在膝上,看向附近的櫥窗。

時間指向午夜十二點。

「怎麼可能我跑了那麼久嗎?」

雖然不這麼覺得,可是時鍾是不會錯的。

這麼說來,四周繁華街的商店,大部分也都關上了門。

「回去吧」

雖然很在意弓塚,可是這樣找下去也不是辦法。

追了將近四個小時,呼喊了好幾十次,卻完全不理我她到底是在想什麼啊?

深呼吸了幾次,開始走回莊園。

走了一段路之後,人影就幾乎不見了。

先前繁華街那里多少還有一些,通往莊園的道路上則是完全沒有。

「」

〝殺人魔〞這個字眼在腦中響起。

午夜十二點。

獨自走在街上的自己,對殺人魔而言說不定是個相當明顯的獵物。

「!」

有聲音。

從建築物內側,傳出了什麼聲音。

人倒地的聲音大概是那種感覺。

「從這條小巷子里出來的?」

記得這條巷子是個死胡同那,又怎麼會有這種聲音?

聲音只有一次。

剩下的,只有令人顫栗的,安靜。

有非常不好的預感。

是在巷子深處,有誰倒地了嗎?

還是風把什麼東西吹倒了?

無論是什麼,不走進巷子,似乎是最聰明的選擇。

但是。

是剛才不斷找她所引發的錯覺嗎?

總覺得,弓塚似乎在里面。

周圍半個人都沒有。

如果遇到危險,所能寄托的,只有早上從琥珀那里拿到的刀子。

可是,我還是不能無視自己的感覺。

腦子很清醒。

對于在有殺人魔徘徊的夜晚,走進一條發出怪聲的死胡同有多危險,自己也很清楚。

可是不管怎樣,我都忘不了弓塚昨天的美麗笑容。

弓塚可能不在。

可是如果她在里面,而我竟然這樣子走過

我一定會後悔一輩子。

「好。」

將手伸進口袋,感覺刀柄的堅硬觸感。

雖然可能沒有使用的機會,至少在知道有武器後,自己會稍微安心一點。

而且不管怎麼說,遠野志貴還有這雙〝眼〞在。

老師說過不能隨便使用,但是對方是殺人魔,應該可以原諒吧。

「聲音,是從這邊來的吧。」

覺悟,已經做好了。

無論等在眼前的是什麼,我會面對它的。

咚。

心髒的脈動,漸漸加快。

巷子里很安靜。

聲音,的確是從深處的小廣場里傳來的。

咚。

後頸部,有點痛。

可能是因為極度緊張而痙孿了吧,那種疼痛,就像脊椎要從背後直接飛出來似的。

咚。

不知道為什麼或許這就是人類的本能之一吧。

明明什麼都沒想,卻一直覺得危險。

咚。

不要去。

不要往前走。

如果去了,一定無法回來。

咚。

可是,已經太晚了。

走過巷子,我踏進死胡同最後的廣場。

「咕!」

並不是自己想發出這種聲音。只是除了這個,發不出別的。

廣場里,是一面赤紅色的世界。

手、足,就像垃圾一樣散亂著。

那些,並非是貓或狗的。

從斷面可以清楚看到斷骨、碎肉、和暗紅色的鮮血。

那些,是人類的手腳。

地面、牆壁都沾染了大片紅色血液。

竄進鼻子的沉重味道。

彷佛霧氣般圍繞身體的濃烈血腥。

臉、臉、無數的臉。

從脖子根部被切斷,仍然維持痛苦表情的臉。

像木乃伊一樣干癟,垂直切成兩半的臉。

兩眼被剜出,是男是女都完全分不清楚的臉。

「」

發不出聲音,只能,眼睜睜旁觀著他們的亡骸。

不,那個已經不能稱為尸體了。

用〝對象〞來形容,可能會稍微接近一點吧。

尸體,有四個。

無論是哪個,都像是吃剩的殘渣般散亂。

「啊啊」

愕然看著眼前的尸體之海。

頸後不住刺痛,喉嚨干渴,讓呼吸就像火焰般炙熱。

指尖震動著,發不出聲音的嘴唇,歪曲成奇怪形狀。

這個是什麼?

現在展現在眼前的這個世界,到底是什麼?

「好紅」

對。

就像將醒時,日光照進眼睛的那種,充滿攻擊性的紅色

只是呆呆站著。

沒有發出悲鳴,也不覺得恐怖。

只是,像看電影中的一幕一樣,忘我地注視著眼前的光景。

因為

如果不那樣維持冷靜的話,眼前的一切,會立刻把自己的理智逼入崩潰邊緣。

突然,牆邊的尸體動了。

不,不對。

那個並不是尸體。

跟散亂在地面的手足不同。

那是擁有完整四肢的,活著的人。

「啊」

看到了,很令人意外的東西。

跟知道有人活著的喜悅比起來,在這種情形中看到有活人,反而有種異常的不自然。

可是,既然還活著

既然還活著,就應該,過去幫助他

「那個你還活著?」

維持著麻痹的感情,慢慢走近對方。

對方緩慢的爬起。

然後,從地上那尸體之海中站起的〝他〞,對我抬起了臉。

那個干癟的,帶著血的,像殭尸一樣的臉。

「啊───!」

反射性的向後逃。

可是跟那樣的我比起來,殭尸的動作要快上好幾倍。

發出奇異的,像風吹過洞般的咻咻聲,他抓上我的身體。

咻、咻。

令人討厭的聲音,突然到了眼前。

在他喉嚨上的,惡心、巨大的洞,隨著掙紮不住扭曲。

「哇、啊」

干癟的臉、干癟的手,帶著巨力重壓過來。

只剩下骨頭和皮的聲帶,隨著令人顫栗的咻咻聲震動著。

「哇啊啊啊啊啊!」

只能夠,拼命的將他推開。

可是,沒有辦法。

他的手指,抓上了肩膀。

「唔!」

疼痛幾乎讓身體跳起來。

他的手指,就像銳利的尖刺一般。

所造成的,是幾乎連神經都被一並拔起的巨痛───

「啊、啊啊、啊───!」

強烈的痛楚,讓喉嚨發不出別的聲音。

努力想推開他,但是力量差距過大,連一點反應都沒有。

殭尸的嘴打開了。

足以一口咬碎肩膀的大嘴,彷佛嘶吼著不想死一般,靠近我的臉。

「不───」

不要,但沒有用。

只剩下骨頭和皮的他,正要這樣子一口咬下卻突然,崩落了。

「咦?」

巨大的力量,消失了。

本來只剩下骨頭和皮的他,消失了。

散落著。

像惡夢一般,成為飛灰,散落一地。

「到底是,怎麼回事唔!」

肩膀傳來劇痛。

剛才被抓上的部分,正在流血。

這個痛楚,毫無疑問是現實。

好恐怖的惡夢。

這種事明明只應該在惡夢里出現的事,卻,不是夢。

「遠野同學,繼續待在那里很危險喔。」

「!」

背後傳來聲音。

僵硬的,轉回身。

在先前進來的巷子口弓塚五月,正站在那里。

「弓、塚?」

「晚安。會在這里相見,還真是奇遇呢。」

就像在路邊偶然遇見一般,她輕松地說著。

「弓塚,妳現在這種時間,妳在做什麼?」

「我只是單純在散步而已喔。倒是遠野同學,你在那里做什麼?殺了那麼多人,不是很不應該的事嗎?」

弓塚淡淡地笑著。

「妳說我殺人咦?」

稍微看一下周圍。

然後,終于想起自己是身在一個什麼樣的慘狀里。

在一片血海中。

遠野志貴,就像個殺人犯一樣,呆呆的站著。

「不,不是,這不是我做的!」

「可是看起來不像耶。大家都死了,只有遠野同學一個人活著,怎麼看都覺得是遠野同學做的呢。」

「這怎麼可能!我自己先前才被這家伙襲擊過!」

指向剛才攻擊自己的怪物。

可是,那里什麼都沒有。

骨頭也好,肉塊也好,什麼都沒剩下就如同灰塵一般,隨風而逝。

「啊」

倒吸了一口氣。

弓塚笑著,嘴角彎成弧形,露出可愛的酒窩。

「不、不對這些,並不是我做的」

頭腦麻痹了,只說得出這種話。

不過,我很清楚。

只是,雖然腦子知道哪里有問題,卻因為過度驚慌,什麼都說不出口。

例如說,離家出走的弓塚,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

例如說,明明看到了這種慘狀,為什麼弓塚還能笑的那麼輕松。

「弓塚,我」

「嗯,其實我知道喔。遠野同學只是出來覓食而已吧?剛剛欺負你真是抱歉,因為我還沒習慣做這種事,不像遠野同學一樣自然嘛。」

她還是一樣,開心的笑著。

那個笑容,在眼前的慘狀之下,令人毛骨悚然。

弓塚若無其事的站在巷口,雙手不自然的擺在身後。

就像,在偷偷藏著什麼。

注意看的話。

在她的手肘邊緣,似乎沾染了一點紅色的東西。

「弓塚,妳」

「怎麼了?遠野同學,你臉色好奇怪喔。」

她一樣,淡淡的笑著。

「」

不對。

她,跟那個弓塚五月,不一樣。

「弓塚妳的手,為什麼要藏在後面?」

「啊,果然被發現了嗎?遠野同學的觀察力一直都很敏銳呢。我啊,從以前開始就很羨慕你這一點喔,志貴。」

〝志貴〞兩個字的發音,被特別加強。

然後,弓塚將兩手伸向前。

那是染成一片血紅的雙手。

尚未完全干涸的鮮血,順著手指滴下,發出令人心寒的滴答聲。

似乎在,誇耀那個一般。

弓塚五月的嘴角,笑得更開了。

「弓塚,妳的手」

「嗯。是我殺了那些人的。」

聲音很平靜甚至帶著一點歡喜。

「什麼」

「嗯,可是這並不是什麼壞事喔。我並不是因為討厭這些人而殺他們的,而是因為我需要他們的血才能生存,不得已才殺人的。」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弓塚說的話,我實在是聽不懂。

「妳殺了他們弓塚,真的嗎?」

「就算我說是謊話,你也不會相信吧?還是說你覺得,像我這樣的女孩子做不出〝這種事〞?」

真是不敢相信。

雖然這麼說,可是她說的確實不是假話。

眼前的慘狀全都是,弓塚五月做出來的。

「為什麼要做,這麼過分的事」

「嗯?這才不是過分的事呢。剛才不是說過了,我並不是因為討厭他們而殺人的。志貴,你知道嗎?為了生存而殺害其它生命,並不是不好的事喔。」

「妳在說什麼不管是什麼理由,殺人就是不對啊!」

「才沒有那種事呢。阿,如果說不對的事,好像有一件呢。」


眼前的她,笑容依然未減。

「因為我今天是第一次,還不太會控制所以在吸血的時候,一不小心把自己的血給送出去了。因為這樣,那個早該消失的東西才會去襲擊志貴的。那個,真的很對不起喔,我差點就把志貴你給卷進來了。還好它在什麼都沒做之前就死掉,真是太好了呢。」

身體開始顫抖。

「弓塚到底,妳到底在說什麼」

「呵呵,現在不懂沒關系喔。老實說,我現在也還無法確實掌握自己身體的情況。不過,只要再過幾天,一定能跟你一樣,變成一個能夠獨當一面的咦?」

弓塚的臉突然扭曲,跪倒在水泥地上,發出痛苦的悲鳴。

「唔啊、唔!」

雙手扼著喉嚨,弓塚咳著,努力的想從胃里吐出某些東西。

「好痛果然,還是不能因為肚子餓就隨便吸血的樣子必須要更好、更漂亮的血,身體才能適應吧」

咳嗽仍在持續。

嘔出來的,是暗紅色的、半凝固的血塊。

「咳咳、啊、哇啊啊啊?!!」

弓塚的身體猛烈顫抖著。

不太懂到底發生了什麼。

可是,雖然什麼都不清楚,然而眼前的她很痛苦的這件事,卻是絕對的現實。

「弓塚很痛嗎?」

走向前,想要握住她的手

「不不要!志貴,拜托,不要過來!」

然而,卻在她驚慌的呼喊中,停下腳步。

陰暗的小巷中,只有她近乎哭泣的悲鳴。

「不行了,志貴這樣子根本就一點也不好」

喘著氣。

疼痛的呼吸,和咳出身體的赤紅鮮血一起,持續著。

「弓塚,妳」

我一點也不懂。

包括弓塚如此痛苦的理由,和她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的理由。

「到底是發生了什麼?妳說殺了人,一定是騙人的吧?弓塚真的那麼痛苦的話,必須趕快送妳到醫院才行」

偽善者。

明明知道是弓塚造成了眼前這種慘狀,卻盡是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弓塚我要過去妳那邊了,可以嗎?」

盡可能溫和的和她說話。

不過弓塚只是搖著頭,做出更強烈的拒絕。

「為什麼很痛苦的話,就該趕快到醫院去不是嗎?」

「搞錯的是志貴你啦真的是,每次、每次都這樣,什麼都、不了解」

「笨蛋就算妳這麼說,可是從剛才開始,我就什麼都弄不清楚啊!」

「啊哈哈,對喔,說的也是呢可是就算這樣,你也追著我過來了」

她笑了。

像是要逃走一般,支撐起仍在顫抖的身體,往後移動。

「志貴我好痛喔。」

喘著氣,呼吸紊亂的她,發抖著,咳出紅色的血。

「好痛、好冷、好不安可以的話,真的好想現在就讓志貴救我呢」

───可是,今晚還不行。

這麼說完,弓塚站直了身體。

「志貴,你再等一下喔。只要再一下子,等我變成一個能夠獨當一面的吸血鬼之後,我就會去找你的!」

然後,她急速的向後移動。

「啊等一下,弓塚!」

快步向前。

可是,已經看不到她了。

在我跨出這幾步的時間里,弓塚已經離開了這條巷子。

好快。

那個速度,與其說是人類不如說是某種猛獸。

「弓塚,妳」

在妳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唔!」

肩膀上的傷口,刺痛著。

再待在這里,也沒有意義了。

況且,如果被別人看到的話,會更糟糕吧。

這麼想著,回頭一看。

「咦?」

不見了。

剛才還散亂著無數尸體的廣場,連一絲鮮血都沒剩下。

人臉、髒器、手足

就像先前的殭尸一樣,化作塵埃。

「可可惡」

不甘心的拳頭,敲在牆上。

「到底、到底是怎麼了───!」

在什麼都沒剩下的黑暗巷子里,只有怒吼,在無意義的回蕩

注意到的時候,已經走到了莊園的玄關前面。

肩上的傷口,刺痛著。

熄燈時間以過,莊園里的燈火早已全部關閉。

「」

真是想不到,回到這里的第一天,就會在沒有任何通知的情況下,這麼晚回家。

秋葉她們一定很生氣吧。

推開厚重的鐵門。

大廳里沒有人的樣子。

接下來,該怎麼辦?

雖然想包紮傷口,可是也不能去吵琥珀他們

「哥哥?」

「咦───秋葉?」

聲音從二樓傳來。

抬頭一看,秋葉正站在樓梯上,雙手環在胸前,滿臉的不高興。

「果然是哥哥啊。真是的,竟然會這麼晚才回來,你到底是咦?」

正走下樓梯的她,突然停下腳步。

「哥哥,你的肩膀是在哪里受傷的?」

糟糕,可是也來不及隱藏傷口了。

秋葉很快的跑了過來,臉色凝重。

「不、這個是,那個」

「哥哥,先不要亂動傷口只有肩膀吧?」

「啊,是沒錯妳倒是、很清楚阿。」

「衣服上都沾到血了,一看就知道。哥哥,事情原由我以後再問,現在,我先幫你處理傷口。」

她快速的挽起袖子,然後,開始在肩膀上尋找傷口的正確位置。

「───!」

只是手指碰到,身體就幾乎要彈起來。

看來傷口似乎比預料中的還要深。

「啊對不起,是不是很痛?」

「不,沒關系本來是想這麼說的,還是不行啊。只是碰到而已,就非常的痛。」

她輕歎了口氣,聲音里夾雜著無奈、和毫無保留的關心。

「這樣啊這麼深的話,琥珀大概沒辦法吧。我知道了,哥哥你先到客廳去吧,等一下我會幫你處理。」

秋葉走上樓梯。

點起客廳的電燈,坐上沙發。

肩上傳來的疼痛,隨著時間經過,漸漸的,越來越難以忍受。

「久等了。我這就開始看,請放輕松一點。」

秋葉手上拿的,是再平凡不過的醫藥箱。

雖然不認為會對這個傷口有什麼作用,不過至少消毒一下也好。

秋葉繞到背後,開始處理傷口。

用剪刀剪開被血浸濕的衣服,再用消毒水清洗露出來的傷口。

「───唔!」

好像手指插進身體里的感覺。

可是,在那之後,痛苦卻慢慢減輕。

不知道是秋葉處理傷口的技術太好了,還是傷口其實比想象中的輕?

總之,在數分鍾之後,疼痛就完全消失了。

「好了,已經可以了。剩下的傷口,明天早上應該就沒問題了吧。」

秋葉一邊收拾著急救包,一邊確認傷口。

確認已經完全包紮完畢後,她輕舒了一口氣。

怎麼說,還真是意外呢。

本來還以為秋葉會氣急敗壞的追問〝在哪里受傷的〞或〝為什麼在外面晃到現在〞等等的。

「秋葉,妳不問嗎?」

她若無其事的抬頭。

「哥哥,你是指什麼事?」

「那個,例如我這麼晚回家的理由,或受這種傷的理由之類的」

自暴自棄的說出這種話。

對于今晚弓塚的事,我真的很累了。

就是因為很累,才會將這種話說出口。

秋葉輕輕的搖了搖頭,在沙發上坐好。

「雖然不知道哥哥你怎麼了,但是我至少也能判斷出事情的優先級。對現在的哥哥而言,處理傷口是最必要的,所以我才以它為優先的。」

「是嗎。好像,的確是這樣啊。」

「真是的,哥哥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麼樣子的人啊?我才不會放著受傷的人不管而去問東問西的好嗎?」

她生氣了。

「這樣啊。對不起,讓妳擔心了。可是,雖然你幫了我,我還是」

「還是不會把事情說出來,對不對?」

不愧是秋葉,早就被看穿了。

「平常我是不會聽那種理由的,這次就當做特例吧。哥哥如果不想說,我也不會追究的。」

「咦這樣子,沒關系嗎?我明明,這麼晚才回來」

「的確我很在意哥哥到底遇到了什麼,不過我還是相信你。反正哥哥應該不會做什麼危險的事情,而且」

她移開視線,小聲的說著。

「而且,面對擺出那種表情的人,還要我去問些有的沒的我根本做不到嘛。」

「」

那種表情現在的自己,臉色到底是糟成什麼樣子啊?

秋葉歎了口氣,將雙手環回胸前,眼睛直盯著我。

「所以,事情等哥哥有精神了以後再問。至少休息一晚,臉色應該會稍微好一點吧?」

「」

這次,是這邊移開了視線。

聽她說等我有精神再問是很高興沒錯,可是弓塚的事,並不是明天早上就能跟別人說的。

結果,什麼都無法告訴秋葉。

因為沒有辦法,所以,沒辦法直視她。

「秋葉,我」

「夠了!真是,不要一直都是那種表情好嗎?這一次就特別放過哥哥,請回房間去好好休息好不好?反正哥哥你什麼都不會告訴我!」

似乎在說話前就知道這邊想說什麼,秋葉不耐煩的起身,往前廳走去。

我只能坐在沙發上,目送著她的背影。

然後,突然發現了。

秋葉之所以那麼快就出現在前廳,是因為她一直在等我回來。

一個人,在這麼晚的時間里,獨自等候著。

「秋葉。」

「什麼事,哥哥?」

「謝謝妳。抱歉,讓妳擔心了。」

似乎很驚訝,秋葉的腳步停了下來不過很快的,又開始移動。

「我、我才沒有在擔心哥哥呢。如果你還有說這種話的余裕,倒不如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

在秋葉的怒氣中,門被用力的關上。

客廳里,剩下我一個人。

「呵秋葉她,也是個很難懂的家伙呢。」

可是就算如此,她也很關心我。

「應該不會做危險的事嗎?」

秋葉相信著我,所以做出了那種判斷。

可是,先前所經曆的場面,確實是很危險。

散落在巷子里的尸體。

兩手沾滿血的弓塚五月。

「唔。」

光是回想,就會全身發冷。

沒辦法時間已經很晚了,回房間去吧。

換好衣服,倒在床上。

巷子里的一切,陸續的在眼前浮現。

『嗯。是我殺了那些人的。』

弓塚這樣說著,彷佛什麼都沒發生。

『因為我需要他們的血。』

所以殺了他們。

就像吸血鬼一樣

『只要再一下子,等我變成一個能夠獨當一面的吸血鬼之後』

想不太起來。

弓塚最後到底說了什麼?

「好累」

疲憊充滿了整個身體。

就這樣,在腦里充滿了弓塚的情形下,慢慢的閉上眼。

能確定的事,只有一個。

就是,弓塚所說的事都是事實,巷子里的人,全都是她所殺的。

可是,雖然如此。

對我而言,印象最深的,並不是這個令人顫栗的事實,而是她離開之前所說的一句話。

『志貴好痛真的,好痛喔』

第二章反轉沖動III

炎熱的夏天。

藍色的天空,和大朵的云。

輕輕搖晃的風景和越來越不清楚的蟬鳴。

蟬的叫聲。

吵的,讓人想自殺。

廣場里,有蟬脫掉的殼。

太陽,就像快要來到身旁一般,燃燒著廣場。

在炎夏的某個熱天。

就像,世界變成了一個大平底鍋一樣。

有哭聲。

是秋葉在哭。

她的腳邊,倒著一個小孩子。

白色的汗衫染上大片鮮紅,一動也不動。

我,就這樣看著他。

兩手跟倒地的小孩子一樣紅。

不,不對。

這雙手,是因為他的血而紅的。

「秋葉───!」

高大的男人們來了。

「怎麼會這樣───」

男人們把秋葉帶走。

男孩還是倒在地上。

我一個人被留下來,被男人們抓住了鮮紅的雙手。

「是你殺的吧───」

男人們大聲叫著。

叫著殺了小孩子的,我的名字。

只有兩個字。

男子們包圍著兩手血紅的我,不斷的叫著,那兩個字。

〝志貴〞───

眼前,轉為一片蒼白。

那是幾乎要將眼睛破壞掉的,強烈的白───

「志貴少爺,請起來,再這樣下去起床的時間就要過了。」

呼喚自己的聲音。

「翡翠?」

「早安,志貴少爺。」

眼前九十度鞠躬的翡翠。

從窗戶直射進來的秋陽。

這里毫無疑問,是自己的房間。

「翡、翠」

「志貴少爺,您身體狀況不太好嗎?」

似乎覺得有什麼異狀,翡翠提出疑問。

「不不是,那樣子的」

只是,做了一個很懷念的夢雖然內容想不太起來。

「到底是什麼完全,不記得了」

她偏著頭,臉上似乎寫滿了問號。

可是,就算跟翡翠說了也沒有意義吧。

今天的夢到底,是什麼樣子的啊?

努力回想。

然後,浮現在腦中的是幾乎令人瞎眼的炫目白色,和劇烈流出的陰暗紅色。

───總覺得,好像是很糟糕的夢。

「志貴少爺,怎麼了?」

翡翠的眼里,有著一絲擔心。

「不,沒事。我已經起來了,翡翠妳,就先到餐廳去吧。」

翡翠點點頭,走向門邊。

然後,在開門之前,突然轉過身來。

「志貴少爺,有一件事想請問您。少爺您昨天,是幾點回到家的呢?」

翡翠的表情,有點奇怪。

雖說還是依然面無表情但是在那之上,似乎還有著什麼。

「咦昨天,那個總之是很晚吧。」

「依照志貴少爺所說,原本是應該在下午四點回來的,似乎跟原來時間有點差距呢。」

「啊。」

想起來了。

這麼說起來,昨天確實跟翡翠說過會在傍晚回來。

「嗯,那個對不起,因為剛好有些事情,所以昨天沒辦法准時回來。從今天開始會好好遵守的,這次能不能原諒我一次?」

「不,志貴少爺沒必要這麼說。畢竟遵守主人給的行程,也是我們的工作之一。」

一邊開門,翡翠清澈的目光直射在我的臉上。

「所以,以後如果還有類似情況,請至少先聯絡一下。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應該都有聯絡的機會的。」

「說的也是。抱歉,從今天開始一定會遵守約定的。」

「好的。那麼,我先離開了。」

說完,她走出房間。

「難得看到翡翠生氣呢。」

雖然她平常都沒有表情不,就是因為沒有表情,所以才能這麼清楚的給人〝生氣〞的感覺吧。

那個感覺,好像我做了什麼無法挽回的事情一樣

「好了,該起來了。」

套上襯衫,撐起身體。

───就在這一瞬間。

身體,劇烈的疼痛著。

「唔!」

疼痛這個疼痛,並不是從肩膀的傷口傳來的。

是從更深處,似乎和心髒的鼓動聲一起,鳴響著。

「啊唔」


緊抓著襯衫,努力忍耐這股痛覺。

「呼」

總算,稍微平複了。

身體並沒有什麼異狀,是突發性的發作吧。

「胸口的、傷」

隔著衣服,觸碰著胸口。

就在那里,有著巨大的傷痕,就算在已經完全治好的現在,偶而也會像剛才一樣刺痛。

照醫生所說,精神上的痛楚會引發肉體上的疼痛,讓已經完全治好的傷口再次發作。

如他所說,平常胸口會痛,也都是在看到車禍、或者動物尸體的時候。

似乎是因為,跟〝血〞或〝死〞有關的事,會讓我想起八年前那場車禍的關系吧。

「是昨晚的關系吧。」

紅色的小巷子。

笑容滿面的弓塚五月。

然後,又突然的───

「唔!」

胸口,好痛。

弓塚的事情,沒辦法離開腦海。

可是,實際該怎麼辦,或是該做什麼,我一點概念都沒有。

真要說我能做的事,只有繼續過著那屬于遠野志貴的,日常生活吧。

「可惡」

憎恨著無力的自己,從床上起身,換上制服。

然後,離開房間。

在客廳里的,是秋葉和翡翠。

琥珀的話,大概在廚房准備我的早餐吧。

「早安,哥哥。」

端坐在沙發上,秋葉一邊打招呼,一邊觀察這邊的臉色。

「嗯,早安昨天真是抱歉。」

回應她,走向餐廳。

不只是因為沒有慢慢說話的時間就我自身而言,也沒有跟任何人說話的余裕。

不過秋葉她,不會這麼容易就放我離開吧。

「哥哥,我有話想跟你說可以稍微等一下嗎?」

「好吧。沒有什麼時間,所以請盡快。」

坐上秋葉正對面的沙發。

「那我就直說了。」

秋葉身上,開始散發出家主的森嚴氣勢。

「哥哥,你昨天晚上到底去了哪里?」

「沒什麼啦,只是在街上亂走而已。是有點太晚了沒錯,不過應該不算什麼大事吧?」

不想跟她說謊,只好盡可能的模糊帶過。

「就算只是在街上走,也要注意才是。畢竟哥哥你還未成年,請盡量不要在晚上出門。更何況,最近的夜晚很亂」

心頭猛然一震。

〝很亂〞,指的是在夜晚徘徊的殺人魔。

為什麼。

為什麼之前沒有注意到?

吸干別人血液的殺人魔那個感覺,跟昨天的弓塚,簡直一模一樣

「這種話或許不該由我來說,可是哥哥你的身體,並沒有辦法讓你亂來」

秋葉的談話還沒結束。

「如果哥哥又像昨天一樣,用那種非常非常疲倦的樣子回來的話,我也會很困擾的。如果有什麼煩惱的事,請說出來好嗎?或許幫不了什麼忙,但是只要我可以的話」

雖然沒想過。

但是弓塚。

她,說不定,就是那個殺人魔。

「哥哥?你有在好好聽我說話嗎?」

「咦───嗯,有、在聽。」

聽的到秋葉的聲音。

可是,自己的腦子里,卻完全都是弓塚昨天的身影。

說話聲停止。

秋葉盯著我的臉,壓迫感越來越強。

「看起來,哥哥似乎完全沒有說的打算呢。」

「嗯。畢竟跟秋葉,沒有關系。」

現在,除了弓塚以外的事,都不想思考。

想趕快變成獨自一人,所以想也沒想的,說出了這種話。

秋葉的臉色瞬間刷白。

「哥哥,無論如何,你都只打算依照自己的方式處理,是不是?」

「」

「我了解了。那麼請自便。只是,哥哥如果這麼期望的話,我也有我自己的打算。」

然後,她離開了客廳。

「志貴少爺。這樣真的好嗎?」

始終站在一旁的翡翠,開口了。

「妳是指,哪一個部分?」

「秋葉小姐是很在乎志貴少爺的只是,小姐她很少用言語表達自己的感情,所以可能沒有讓志貴少爺了解她的意思」

「不,她表達的很清楚。只是,現在頭腦亂成一團,沒有辦法真的,很對不起她。」

翡翠沒有再說話。

「志貴,早餐好了喔───!」

然後,琥珀的聲音,從餐廳傳來。

站起身,走進餐廳。

跟昨天一樣,翡翠一直送我到了門邊。

「志貴少爺,您今天大約會在什麼時候回來?」

「嗯,今天星期六,大概中午不,應該傍晚吧。要稍微找一下東西。」

她點點頭。

「好的,我知道了。那麼,請慢走,路上小心。」

揮揮手,往學校前進。

在學校的時間,實在是一點意義都沒有。

弓塚五月依然被登記為缺席,大家似乎也都沒有在意她。

時間就這樣流逝。

中間,有彥和雪兒學姊似乎有來過幾次,也不太放在心上。

就這樣到了中午的放學時間。

走出校門,開始在各地尋找弓塚的身影。

太陽開始西沉。

夕陽,把眼前的一切化作鮮紅。

無論在街上走了幾次,都沒有發現弓塚的身影。

「」

不甘心。

可是,並不是因為找不到她而不甘心。

兩天前。

在這條路上,做出約定的自己,實在是太天真了。

『當我又遇到危險的時候,你一定要來幫我喔!』

對于這麼說的弓塚,我沒什麼思考就回答了。

〝只要是我做得到的,就一定幫忙。〞

那真是不負責任的回答。

因為,我什麼都做不到。

我連她又痛又冷,承受著無數痛苦的她,都找不到。

所以,很不甘心。

「」

太陽正在沉下。

雖然不想承認,想要找到弓塚,似乎真的必須等到晚上才行。

「跟翡翠說過,會在傍晚回去」

回想起早上她生氣的樣子,還是不要再遲到比較好。

所以雖然時間有點早,不過就先回莊園,冷靜的想看看吧。

「歡迎回來,志貴少爺。」

回到家,翡翠立刻出來迎接。

「我回來了。嗯翡翠,秋葉回來了嗎?」

「秋葉小姐的話,目前正在學校辦手續,短時間內無法回來。晚餐的話,小姐交代過可以先吃。」

在學校辦手續?

算了,畢竟秋葉的學校是個有名的公主學校,或許有辦什麼奇怪手續的必要吧。

「我知道了。那麼,晚餐前我會待在房間,時間到了再過去。」

「好的,請好好休息。時間到的時候我會去通知的。」

───晚餐結束後,獨自躺在房間的床上。

時鍾指向九點。

遠野家的門限是晚上八點,也就是說,現在已經不能外出。

「」

可是,門限並沒有強制性。

如果真的想要的話,什麼時候都可以出去。

尋找弓塚,絕對是很危險的事。

理由很簡單,因為她是個能夠輕易殺人的家伙。

但是,就算如此也不能不管她。

「出發吧。只是思考,是不會有結果的。」

換好衣服,將刀子放進口袋。

然後,盡可能不被發現的,走出房間。

前廳的燈已經關了。

看起來很暗,很寂寞然而,對想要偷溜出去的人正好合適。

悄悄的走下樓梯,來到玄關。

───突然。

「哥哥,這麼晚了還要出去嗎?」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就站在那里的秋葉,在出門的前一刻叫住了我。

「秋葉妳回來了啊。」

「嗯,剛剛才到。倒是哥哥你在做什麼?連衣服都換好了,是不是要出去哪里?」

秋葉直盯著這邊。

眼神里,並沒有責備的意思。

「昨晚明明已經受了那種傷,哥哥今天還是要出去呢。」

她只是用帶著不安的澄澈雙眼,看著我。

「對不起。因為朋友有了危險所以,我不能就這樣不管。」

「是嗎。雖然不希望,可是就算我阻止,哥哥也還是會去吧?」

看起來,秋葉實在是很了解我呢。

「是啊。不用太擔心,我這次只是去看看情形而已。」

轉身,避開她的眼光。

「還有,秋葉對不起。才剛剛回家而已,就給妳添了這麼多麻煩。」

然後,走出大門。

「啊───」

從背後傳來的,小小的聲音。

「哥哥」

跟之前的,完全不同。

彷佛回到了八年前的那種,夾雜著不安、恐懼的嗓音。

「秋葉?」

「哥哥你一定會回來的,對不對?」

顫抖的身體、不安的表情。

那個樣子,跟現在的秋葉完全不像反而像小時後的那個,膽小、愛哭的她。

「怎麼了?我只是出去一下而已啊。這應該不會是讓妳露出那種表情的大事喔。」

「那個,好像是這樣可是」

嘴邊不自覺的露出苦笑。

「不要擔心,我很快就回來。還有秋葉,對不起。我果然只會給你添麻煩而已。」

「啊───哥哥!」

沒有再回頭,一直線的走出莊園。

外頭,是弧月高掛的明亮夜晚。

是看了秋葉那不安表情的關系嗎?

總覺得,說不定這次離開,自己就再也回不了這里了

來到繁華街。

如果弓塚在,就應該會來這里。

因為殺人魔事件的犧牲者,都是在這里被發現的。

「可惡,我到底在想什麼啊!」

這種想法,根本就是認定弓塚是殺人魔,不是嗎?

可是,跟其它地方比起來,這里的確比較有找到她的可能性。

下定決心,開始尋找弓塚的身影。

不知道已經過了多久。

就算將小巷子之類沒有人經過的地方全部走過,也沒有發現弓塚。

喘著氣,讓身體休息。

時間是午夜十二點再這樣繼續下去也沒有意義。

「弓塚,妳到底是去哪里了」

移動腳步。

繁華街之外,還有沒找過的地方。

要放棄,至少也要等身體不能動再說───

離開熱鬧的繁華街,到了公園。

在殺人魔事件的影響之下,這里完全沒有人跡。

「」

雖然不認為她會在這里,可是除此之外的地方,都已經全部走遍了。

頂著明亮月光,站在公園中心。

然後,周圍的氣溫,突然的降低了。

咚!

後頸開始發麻。

身體發寒是彷佛要凍傷指尖的,惡寒。

咚!

和冰冷的身體相反,喉嚨急速發熱。

是幾乎要讓喉嚨燒起來的干渴。

手伸進口袋。

沒有什麼理由,只是單純想抓住什麼銳器。

「到底怎麼回事」

細微的頭痛。

逐漸降低的體溫。

還有如冰雪般寒冷的,理性。

有點,奇怪。

這座公園,或者說這附近好像,有著什麼不好的東西。

「好像,在更深的地方」

不管頭痛,往深處前進。

公園深處,是非常陰暗、寂靜的場所。

附近,沒有其它人。

不對。

在重重陰影之下的黑暗角落有一個人,蹲在那邊。

如喘氣般的呼吸。

發青的臉色,痛苦的抓住喉嚨的身影。

不會錯。

是她,弓塚五月。

「弓塚!」

或許是被再次見面的喜悅沖昏頭吧。

完全沒想到昨晚發生的事情,我直接向她跑去。

「等一下───!」

面對我的行動,弓塚立刻出聲制止。

「志貴,拜托等一下。你來找我是很讓人高興沒錯,可是要是你再接近過來,我會很困擾的。所以拜托,不要再靠近了好嗎?」

顫抖的身體、痛苦的呼吸在這種隨時都有可能倒下的情形下,她努力的說著。

「笨蛋,我怎麼可能放著這樣的妳不管!」

「不用了,我沒關系了看到志貴你來,我就變的很有精神了喔。」

緩緩站起身,弓塚露出笑容。

怎麼看都是勉強擠出來的。

不能再靠近。

為了阻止我,她都已經做到這種程度了。

「弓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不回家,昨天的那個又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要做那麼」

「嗯?〝那麼〞什麼啊?」

明知故問的臉。

「可惡,我不懂!真的是,很不甘心,可是我真的什麼都不懂!」

「怎麼會?你已經看過昨天的事了耶。我不是說了,是我殺了他們的嗎?」

淡淡的回答。

就像在嘲笑我那,試圖否定這一切的想法。

「那街上的殺人事件,也是弓塚妳做的嗎!」

「雖然不是那麼想回答不過,嗯,應該會變成那樣吧。」

不了解。

「應該會變成那樣,為什麼?」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我之前殺了那些人,從今以後也一定還會做同樣的事情吧。總不能跟你說謊,對不對?」

這麼說的意思,是承認了嗎?

她承認,自己就是那麼殺人魔嗎?

「弓塚,妳」

「那個,可不可以不要用那種稱呼啊?我都直呼你的名字了,可是志貴卻一直都不那樣叫我這樣很不公平耶。」

「什麼」

倒吸了一口氣。

她果然還是跟以前一樣。

用跟以前一樣的態度說著令人心寒的話。

「仔細想一想,我真的很笨呢。一直不敢直呼志貴你的名字,這麼多年來,就只是從遠處看著你而已。」

「弓塚?」

「志貴,知道嗎?我一直在注意你喔。在從倉庫里被救出來之前,就一直在注意你了呢。

她輕聲說著,虛弱的聲音,帶著一絲感傷。

「其實,我是很膽小的喔。所以才會一直屈就別人,就算心里不想也總是表現的和和氣氣的,結果不知不覺就被崇拜的跟偶像一樣了所以對我而言,學校其實是很討厭的地方呢。」

不知道該怎麼響應。

我只能,靜靜的聽她說話。

「可是,自從跟志貴談過了以後,一切都改變了。」

「咦?」

面對我的反應,弓塚淡淡的笑了笑。

「沒關系,那並不是你會記得的事情啦。怎麼說呢,因為你一直都是那種自然,不做作的人嘛。那時候的對話,對你而言,應該也只是再普通不過的對談而已。」

「」

該說什麼好呢?

如她所言,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到底跟弓塚說過什麼不,我連有沒有跟她對話過都不知道。

「沒關系,不需要露出那種表情嘛。因為那時候的志貴,只會跟干同學講話而已阿。」

悄悄移動位置,她讓自己完全被陰影覆蓋。

「可是,那也沒關系。只要能跟你在同一個教室里,我就很高興了。希望關系能夠更親密一點,希望你不要只是把我當作同學那時候的我,只是以這些作為目標在不斷努力呢。」

弓塚很懷念似的說著。

彷佛是很久以前

彷佛在回想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我一直在看著你喔。雖然你一直都不曉得可是,我一直都看著你。」

「」

那是很令人高興沒錯。

「志貴你喜歡我嗎?」

弓塚抬起頭。

血紅色的雙瞳,毫不掩飾的直射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