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管家日志 第五章 死也要保護的少爺

父親大人鈞鑒:

請在天上祝福您唯一的孩子,早日成為真正面不改色的管家……連零點零零幾公分的改變都不行!

當少爺就寢之後,我也結束簡單的打掃後,才真正開始重要的工作,為了完成達到少爺的一切需求,我常利用晚上的時候,在網路上找尋武器改造的知識,因為書籍已經不夠我應付少爺的需求了。

最近,少爺在改造的武器是一個很特殊的東西,他在改造書包,沒錯,就是書包。正確來說,是一個側背包,外表看來是皮革制的,咖啡色,樣式非常傳統,現在幾乎沒有年輕人會背那種側背包,除了我家少爺。

少爺改造的側背包不管是橫著看、豎著看、拿起來看,甚至打開來,然後再掏遍每個口袋來看,都和傳統側背包沒有什麼不同,但是,親眼看著少爺改造它的我是再明白不過了,少爺的側背包絕對和傳統毫無關系……除了外貌相同以外。

兩者最大差別就在于,少爺改造的側背包至少藏了十種武器在里面。

書包的背帶是一整片長條型的軟刃外包著帆布,表面的兩顆鈕扣是兩顆小型炸彈,兩旁的側線可以拉出兩根長針,背面可以抽出一整排的薄片刀,底部有一把很小的手槍。

打開書包來看,和一般書包也沒有什麼不同,但是,我很明白的知道,里頭兩片隔出空間的黑板子若是展開來,會變成一條多節鞭。

最前頭的袋子上插著三支不同顏色的原子筆,是一般學生常做的事情……但是,他們不會在原子筆的筆芯內,分別倒入二種化學液體,只要這三種液體混合在一起,就可以產生大爆炸。

看著少爺改造這個書包的時候,我不禁贊歎,若是這個書包上市販售,在這種不安全的年代,恐怕每個家長都會想買一個來保護自己孩子的安危吧!

但是,少爺似乎並不想把它上市,他改造好以後,就把自己的課本放進去了,顯然明天就打算背著它去上學……也許少爺上的大學比我想象中要危險很多。

事情說得有些遠了,總之,少爺充分地表現出他把正常東西改造成武器的天分,也因此,哪怕我閱覽所有書店中可以找到的武器相關書籍,所擁有的知識還是不足以應付少爺的需求。

就如方才,少爺用期望的眼神看著我,說他想要防火塗料的時候,我就沒能拿得出來,對此,少爺露出非常失望的眼神,讓我深刻的感覺到自己的失職。

身為一個管家,卻拿不出主人需求的東西,實在是太不盡責了。

雖然,我也隱隱認為,就算再怎麼鑽研武器改造的知識,恐怕在那時,仍舊無法拿出防火塗料來,這種東西在改造武器時,也實在很少用上。

對此,我感到有些苦惱。

父親大人,當雇主需求的東西就像大海一樣的高深莫測時,到底該怎麼辦呢?就算我能把想得到的東西全都備齊,少爺的房子也放不下呀……

當我正在苦思的時候,放在口袋中的手機突然響了,讓我有些訝異,少爺就在屋內,應該不會打電話給我,莫非是凱爾先生打來的?

手機的熒幕上顯示出來的名稱是保鏢隊長。

我一接起電話,就聽見了熟悉的保鏢的聲音,他快速的發問:「管家先生,請問少爺還在屋內嗎?」

「是的,他已經就寢了。」

保鏢卻沒就此掛上電話,而是用生硬的語氣說:「請確認他是否還在房間內。」

我愣了愣後.回答「好的」,然後就走到少爺的房間前,敲了敲門,沒得到回應,又再次敲了敲,仍舊沒有回答。

「少爺,我進去了。」

我打開房門,床上沒有半個人,房內的浴廁也沒有開燈,只有一支手機孤單的躺在床上,而且還震動個沒完。

少爺好象常常忘記帶手機出門……

我只好打電話回去跟保鏢報告:「少爺不在房間里頭,我不知道他去哪里。」

甚至不知道他是從哪里出去的,我一直在客廳,而要從大門出去,勢必要經過客廳。

「明白。」保鏢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是一點也不意外,他沉默了一下,語氣十分有禮的問:「可否請您上頂樓來,是工作以外的事情。」

「頂樓……好的。」我輕聲說。

頂樓沒有電梯,我只有從逃生梯走了上去,走到頂樓時,門也沒有關,只是虛掩著,我就直接推開門,走了進去。

這個頂樓沒我想象的那麼陰暗,事實上,中間還打著燈光,正好照出一小片圓,只是除了這個圓以外的地方,變得更加黑暗了。

一個男人就立在那片圓光的中間,他非常的高大,據我目測,說不定有兩百公分高,倒不是肌肉糾結的壯漢,但也並不瘦弱,臉龐看來有點年紀,皺紋深刻,有著勞動者的深古銅膚色,據我猜測,他約莫四、五十歲吧。

我主動打了招呼:「您好,我是朝索·安德利斯,少爺的管家,請問怎麼稱呼您?」

或許是我的有禮,保鏢緊皺的眉頭松開了一點,他點點頭說:「叫我天茶就好,不是真名,別介意,干我們這一行的,一向都用代號互稱。」

「是的,天茶先生,也請叫我朝索就好了。」

天茶點了點頭,就此沉默下來,但我耐心的等待,我相信他專程讓我上來,絕不是要互報姓名而已。

天茶也沒沉默多久,就開口說:「少爺又不見了,正午的時候,你也曾經擔心過吧?」

「是的。」我很明顯的聽到天茶在「又」這個字上,語氣加重得不是一點半點而已,看來,少爺真的常常失蹤。

「下午的時候,我提醒過你,不需要太擔心少爺的失蹤,因為他差不多一天都要失蹤一次,最長曾經達到三十六小時完全找不到人。」

「少爺還是年輕人,多半只是不喜歡人家跟隨。」

保鏢的語氣越來越帶指責,我忍不住幫少爺說了些話。就我的觀察,少爺生活在室內全是監視器,頂樓又有保鏢,即使出門也會被跟監的環境之下,想逃跑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天茶冷冷的說:「少爺是死都要保護的對象,那個時候,只要他再多失蹤一天,我們這些保鏢全都要自殺了。」

我不禁微微一笑,人類死都要保護的對象永遠都只有自己而已,哪怕是保鏢,也絕不可能死都要保護雇主。

天茶看見我的笑,他的眼神犀利得像劍刃,冷冷的說:「那時接獲命令,三百七十二名保鏢,如果在二十四小時內找不到少爺,就宣告『拼死保護』任務失敗,除了等日皇的裁決小組前來,就是集體自殺一途。」

日皇?

聽到這名字,我才真正認真思考起天茶的話來。

二一一二年,國家早已勢微,世界的勢力被數百個經濟組織瓜分,而這數百經濟組織也在利益之下,又結成數個經濟聯盟。

目前,最強大的經濟聯盟便是太陽聯盟,實力幾乎掌控世界百分之三十的經濟命脈,太陽聯盟的最高領袖因為姓氏是日,所以又被世人稱為日皇,是貨真價實的無冕之皇。

眾人皆知,日皇的手段一向冷酷無情,他的政策最有名的一點,就是「叛徒必死」。

太陽聯盟旗下擁有不少保全公司,名望最高的一間便是以太陽為名的保全公司,而太陽保全公司當初之所以能打響名聲,就是靠最高等級的「拼死保護」任務,只要在任務期間,雇主死亡或者下落不明,執行任務的保鏢全部處死,據說,死的方式不會太仁慈。

「我沒聽說過,最近有拼死保護的任務。」

我皺緊眉頭想,每次,一有拼死保護任務被發布,都會引起媒體瘋狂報導,連自己是個吸血鬼,都因為各類媒體的拼命灌輸,而不得不認識日皇,這個人類世界的主宰,進而,又知道了太陽保全公司以及拼死保護任務。

雖然,每個聘請保鏢的人都會想要保鏢拼死保護自己,但是,太陽保全公司卻極少願意發布這種最高等級的任務,哪怕拿再多錢,也不見得可以從太陽保全公司中,請來願意拼死保護自己的保鏢。

但是,這也使得拼死保護任務更有名氣了,畢竟物以稀為貴,而且任何人都希望有人拼死保護自己。

天茶干脆的說:「任務是秘密,少爺的身分也是秘密,你不用問我,因為我也不知道,只知道,若是少爺出事,三百七十二個弟兄,包括我,全都要死!」

而少爺卻幾乎每天失蹤一次……現在我能理解天茶的憤怒了,恐怕少爺每次失蹤時,這些人便要為自己的命祈禱一次吧!

「三百七十二個弟兄,管家,你不知道這數字代表什麼吧?」


天茶盯著我,我也干脆的搖頭,他才接著說:「拼死保護任務派出最多人的一次,就是已故的世界第一歌手,雷因斯,巡回演唱的時候,你知道那個任務派出了多少保鏢嗎?」

我搖了搖頭,那次的拼死保護任務非常有名,雖然媒體瘋狂報導,可是每一家媒體報導的保鏢人數都不相同,從二十幾人到一百人都有,那些數字根本不足以采信。

他干脆的公布答案:「是一百九十七人。」

而少爺擁有三百七十二個拼死保護他的保鏢。我有些心驚,到底是什麼樣的身分,竟然會比雷因斯這樣的世界第一歌手,擁有多了將近兩百名的保鏢?

天茶冷冷的說:「這個數字只代表一件事情,管家,少爺如果出事,你也一定不會沒事,就算你是幾乎不死的吸血鬼,日皇一樣要你化成灰!」

聞言,我看著天茶,突然領悟過來,他為什麼要找我上來,甚至告訴我這麼多事情,我帶著把握開口問:「你要我幫忙看管少爺?」

「你是個聰明人,管家。」天茶點了點頭。

我有些哭笑不得的說:「我是管家,不是保鏢,為什麼你們不派人到屋里來看著少爺呢?」

「少爺不准。」天茶僵硬的說:「上面要我們完全聽從少爺的命令,就是他要我們三百七十二個人都開槍送自己一顆子彈,我們也得照著做。」

聞言,我突然同情起這些保鏢的處境,既要聽令于少爺,又得要保護少爺,而少爺又顯然非常討厭保鏢的跟隨和保護。

我歎了口氣,誠實的說:「恐怕是做不到的,我甚至不知道屋內有多少密道,剛才少爺從房間的密道離開,我卻從不知道房內有密道……」

天茶打斷了我的話,斬釘截鐵的說:「少爺的房內沒有密道,只有電視牆後頭的那個秘密房間里頭有密道,數量眾多,別說你,有些連我們都不清楚。」

「那少爺是怎麼離開的?」

天茶冷冷的說:「如果你知道的話,我還想請你告訴我。」

我思索了下,皺眉說:「少爺的房間有窗戶,是可以打開的。」

「除非少爺是跳下去的,不然我們一定會發現。」

跳下去?我搖了搖頭,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少爺的房間是在二十五樓,就算是改造過肢體,也沒有人能從二十五樓跳下去而毫發無傷。

我突然想起:「房內不是有監視器嗎?」

「屋子里的監視器不是掌握在我們手上,只有大門外的走廊才有我們的監視器。」

對了,凱爾先生說過,那是少爺的兄長裝設的,兄長?莫非我口中的老爺就是……

「日皇有弟弟嗎?」我脫口而問。

天茶奇怪的看了我一眼,理所當然的回答:「沒有。」

我苦笑了下,也難怪天茶會這樣看我了,日皇若是有弟弟,就憑著日皇的兄弟這個身分,恐怕也是全世界聞名的人物吧!只是,除了和無冕之皇相關的人以外,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樣的身分,可以讓太陽保全公司派出三百七十二個保鏢拼死保護少爺了。

「不用去猜測少爺的身分,真猜出來也得當作不知道,那還不如真的不知道的好!」

我點了點頭。天茶果然是十分老練的保鏢,他這話和父親大人曾經說過的話十分相似,如果雇主不想要管家知道某些事情,那就算不小心猜測出來,都必須馬上徹底的遺忘。

「重要的是少爺的安全。」天茶揪緊了眉頭,沉聲說:「我想,少爺可能是熱中在英雄游戲。」

英雄游戲?

我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少爺常常失蹤是因為要跑去當英雄嗎?這麼說來的確很有可能,少爺畢竟是個年輕人,又是格斗系出身的,看來實力不弱,有當英雄的熱情和能力。

少爺該不會是最英俊的英雄,初風吧?以少爺的獨特氣質來看,的確很有可能……糟糕了,不能猜測少爺的身分,快些忘掉吧!

「英雄,真是種愚蠢的東西!」天茶毫不掩飾他的厭惡和反感。

「這麼說似乎太過偏頗了,英雄也拯救了不少人。」

雖然,我也認為大多數人的確是在玩英雄游戲,就如我下午遇到的那名「英雄見習生」,我實在很難把他當作一名英雄,但是另一方面,孤蝶就是個讓人期待的英雄人選。

天茶看著我,冷冷的問:「管家,如果是你,你會把命托付給我們這些保鏢,還是看著天空,期待英雄來拯救你?」

唔……其實我還滿想回答他,我會期待地看著天空。

不過,這是因為我是一個吸血鬼的緣故,如果我無法自救,相信這些保鏢也救不了我,期待英雄說不定更加有希望獲救。

不過,更有可能的是,保鏢和英雄都會變成我的陪葬品。

「自然是你們比較可靠了。」我還是明智地決定不說出會激怒天茶的話來。

對此,天茶非常驕傲的說:「我的弟兄都是菁英中的菁英,他們幾乎都執行過『拼死保護』任務,就算身中數百槍,他們都會牢牢擋在雇主身前,大家都很明白,就算自己死了,其它保鏢也會活下來,用他們的命來照顧自己的家人!」

「你們之間的情誼值得尊敬。」這次,我是由衷的說。

「只有弱者才會期待英雄這種東西。」天茶毫不留情的說:「要活下去就要盡自己的全力,用各種方式,擊敗所有阻礙自己活下去的障礙物。」

我微笑,沒有做出任何評論。

「話又扯遠了。」天茶皺了下眉頭,用奇異的眼神打量著我,好奇的說:「真是奇了,跟你說話總會扯遠,你這吸血鬼該不會有什麼奇怪的能力吧?」

「當然沒有那種能力。」我笑著說:「只是因為我是個管家,所以擅長傾聽主人說話而已。」

對于我的解釋,天茶只是隨便點了下頭,然後繼續回到原話題,他干脆的承認:「少爺的確不像時下年輕人一樣沖動。」

他說這話的時候,眉頭皺得淺了些,我想,他對于少爺的規律生活方式,大概也知道得很清楚,而在看了少爺的生活後,任誰都會說少爺是個好孩子。

「但是,少爺年紀輕,很多事情不是他這種毛頭小子會知道的。」

天茶轉過身,看著遠方,眉頭又深深的皺了起來,憂慮的說:「你該知道得很清楚,吸血鬼,這片頂樓到底是什麼樣的怪物。」

我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從頂樓放眼望去,高樓的頂樓都是一樣的,除了黑暗之外別無他物,也因為建築物實在太過密集了,所有的大樓頂樓幾乎連接成一片高低不平的黑暗大地。

這是人類鮮少注意到的遺棄之地。

相較于大樓底下的五顏六色,這塊黑色的大地上頭則聚集著黑暗,各式各樣的「黑暗生物」聚集在這上頭,互相爭奪著要把某個頂樓納入自己的勢力范圍。

我當然非常的清楚,但這對我來說,沒有什麼值得恐懼的,因為我本身就屬于黑暗一族,第五代的吸血鬼恐怕還是黑暗中的佼佼者。即使我踩過的頂樓上已經有著長住的居民,他們也不會過來招惹我。

黑暗的生物總是特別擅長分辨強者和弱者,這是他們賴以為生的技能,從弱者那里奪來生存的必需品,然後盡可以的遠離強者。

知情的人或者非人都把這片頂樓叫做……

「屬于非人的黑暗大地。」我輕聲回答。

天茶轉過身來,看著我,贊了聲:「你果然了解。」

我點點頭,思索了一下後,十分誠懇的跟天茶說:「我可以告訴少爺,有關于黑色大地的危險,但是,我不會勸誡少爺任何事,那不是我該做的事情。」

聞言,天茶閃過惱怒的神色,嚴厲的對我低吼:「管家!我這些弟兄全都是一流的,最好的保鏢!他們每一個都可以拿命來保護少爺,但是你看看,現在我們只能坐在這里,靠他媽的老天保佑,少爺失蹤的時候,不會踏上某個不該踏的頂樓,然後被當成垃圾隨手掃掉。」

我看了看周圍,雖然十分的黑暗,但的確有許多呼吸聲,非常細微的呼吸聲,顯示出這里的確有為數眾多的保鏢。


思索了一會兒,我帶著絕對誠懇的語氣說:「各位保鏢先生,我十分的敬佩你們,也相信你們是最好的保鏢,有拼死也要保護少爺的責任和覺悟,但是,請你們也諒解我,我是一個管家,我的責任則是滿足少爺所有的需求,而不是勸誡他該做或者不該做什麼事情。」

聞言,天茶轉過身去,久久不語,最後才重新轉過身來,面無表情的對我說:「你是個好管家,沒事了,你可以回去繼續把家里打掃得一塵不染,等少爺回家好服侍他。」

雖然,天茶的字句乍看之下是贊美,但是我卻從他的冷硬面色和用詞中看出,他非常的生氣,氣得甚至用話諷刺我,只是強壓下怒火而已。

「我很遺憾不能幫上你們的忙。」

天茶卻沒有回答,不過後來,還是僵硬的點了點頭。

至此,我想我也該走了,雖然我看不到周圍的保鏢,但從天茶的反應可以看出,他們恐怕也不會對我太友善。

對天茶道了聲「再會」後,我轉身離開,同時細細觀察周圍,在特意觀察之下,我發現到這頂樓並不是空蕩的,其實擺放了很多大型物體,同時,也有很多人影,大多都靜止不動,雖然看不清面容,甚至連身材都不怎麼看得出來,但是,我卻感覺得出來他們正在「目送」我離開。

我突然感激了頂樓的黑暗,讓我不需要真正看見這些保鏢的眼神。

「隊長!有東西飛過來。」

聽到這聲大喊,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停下腳步來。

「對他示警。」天茶的聲音從我背後傳來。

頂樓的周圍閃了兩下燈光。

「持續接近中。」

「再閃。」天茶大吼。

又是兩下燈光閃逝。

「不行,繼續接近中,沒用呀!隊長。」

我終于轉過身去看,果然看見一個黑影朝大樓直直地沖過來,形狀看來像一只鳥,但要巨大得多,我再看向天茶,後者的眉頭又皺成一個「川」字,似乎正在思索對策。

對于這群處境艱難的保鏢,雖然我拒絕了勸說少爺的要求,但其實仍是有些同情他們的,既然如此,就不妨幫他們一點小忙。

我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用吸血鬼的特殊空洞吼聲朝天空嘶吼。

「此乃吾之領地,滾!」

大多數的黑暗生物,都不太願意招惹吸血鬼,雖然不見得每個吸血鬼都很強悍,但是,不太好殺死卻是大家公認的吸血鬼特點。

天茶看了我一眼,卻沒說什麼。

但是,那個黑影還是持續飛過來,而且離我們已經沒有多遠的距離,若不是因為黑夜而視線不良,恐怕連對方的形貌都能看清楚了。

此刻,天茶斬釘截鐵的下令:「瞄准後立即開炮。」

「等一等……」

我感覺這樣做並不太好,這個頂樓並不是什麼重要地方,對方沒有理由冒著危險來搶奪,也許他是有什麼事情才過來的。

黑暗中突然傳來了其它人的聲音:「管家,你不是該回去做那個什麼工作……對啦!是通馬桶吧?」

周圍的訕笑聲四起,但我在意的卻是那抹黑影,他已經飛到可以看清形狀的距離了,那是一個長著翅膀的人形生物。非人中,擁有人形,會飛行,尤其是使用翅膀飛行的……有嗎?

「瞄准,發射。」

我還來不及細想,保鏢已經開炮了,他們使用的是能量炮,在光線發射時,頂樓頓時變得十分明亮。

在這瞬間,我看見那抹黑影的模樣,他是個擁有翅膀的男人,臉上似乎戴著面具或者是護目鏡之類的東西,所以看不見面容,而他的懷中還抱著另一個人,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似乎是一個小女孩。

沒有人或者非人會抱著一個小女孩來找麻煩,那人的確沒有惡意。

在看見那人被能量炮擊中,瞬間墜落到視線之外後,我深深的歎息:「真是遺憾。」

「你說什麼?」天茶聽見了我的話,轉過身來看著我。

「沒什麼。」我遲疑了一下,還是決定不說女孩的事情,既然都已經把人射下去了,說什麼都是惘然。

「隊長!不好了啦!」

一個保鏢一邊大叫,一邊驚慌失措的跑到天茶身旁,途中甚至差點絆倒,他的年紀比天茶輕很多,臉孔看來頂多三十歲左右,特別的是,頭發不知是染色或者天生,是一種極淺的灰色。

而他的聲音……似乎是剛才提醒我該回去通馬桶的人。

天茶毫不留情的斥責:「慌張什麼,沒個樣子!」

那名保鏢卻動作誇張的揮手大叫:「還管什麼樣子呀!隊長,小棘出事了啦!」

天茶一愣,臉上的表情凝結住了。

小棘?以保鏢的舉動和天茶的反應來看,小棘對天茶來說,應該是很重要的人,但我想,應該不是妻子,以年紀來看,那名年輕保鏢絕不可能用「小」字來稱呼天茶的妻子,莫非是兒女……我突然想起了剛才看到的小女孩。

我由衷地、深切地希望,事情千萬不要是我猜測的那個模式,那樣的發展實在是太遺憾了。

保鏢急得顧不上天茶是否反應過來,就立刻轉身對陰影中的人大喊:「快、快點投影出來!」

黑暗中傳來了遲疑的聲音,詢問:「隊長?」

這時,天茶總算回過神來,連忙低吼:「照著小谷說的去做。」

立體投影打破了頂樓的黑暗,也吸引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影像內容是一則新聞播報,底下的字幕就像跑馬燈似的,不斷說明新聞內容:「銀行搶匪脫逃期間,劫持了人質,警察和英雄都束手無策。」

記者似乎是搭乘直升機在高空俯瞰拍攝的,噪音很大,雖然是黑夜,但是,多盞探照燈清楚的照出一幢大樓頂樓,上頭清楚的分成兩邊人馬,一邊站在大樓邊緣,人數大約是三、四個人,另一邊則是三個人,站在靠近下樓的門邊,其中有兩人站在後方,穿著警察制服,還有一人站得較前方,她是……

「孤蝶。」我輕輕念出她的名字,但是,剛才飛行過來的人絕對不是孤蝶,那人是個男人。

這時,畫面打了特寫,把蒙面綁匪和人質的模樣都拍得清清楚楚。

天茶立刻驚駭的大喊:「小棘!」

人質是一名小女孩,一名搶匪用手臂緊緊扣住她的脖子,另一只手還拿槍抵在女孩的太陽穴上,那女孩看起來約在十歲上下,鵝蛋臉、大眼睛,頭上綁著兩個包包,長相十分的可愛,就算身處險境,她卻只是瞪大了眼,不吵不鬧,勇敢得讓人贊許。

但是,我卻無法分辨,她到底是不是剛才在男人懷中的女孩,只憑一瞬間強光,實在難以辨認女孩的容貌。

這時,畫面又改打了孤蝶的特寫,孤蝶站立不動,前方的地上躺著她的兩把槍,想來,應該是搶匪以人質迫她丟下槍的。後面兩名警察的情況也差不多。人質的存在讓三個人都不敢輕舉妄動。

「我得去救她!」

這時,熒幕外,天茶已慌亂得沒有他之前身為保鏢隊長的冷靜自持,他對著剛才那名慌張的保鏢下令:「小谷,你跟我一起去,我們、我們就從大樓外側爬上去,一定不會驚動那些搶匪……」

這時,一個聲音打斷了天茶的下令,語氣十分冷靜,不像是剛才那位小谷的聲音,他說:「隊長,你冷靜點,這是回放的新聞,不是即時報導,你過去也來不及了。」

我看了眼新聞上的時間,的確,那是大約一小時前的事情,但就在我還看著時間時,新聞的畫面突然一轉,顯示的時間變成了半小時之前。


熒幕的畫面拉得很遠,把整個頂樓和上空都涵蓋在內,只見一台武裝直升機停在頂樓上方,而且還垂下了繩梯,幾名搶匪正沿著繩梯爬上去,但是,爬在第一個的卻是那個人質女孩,她幾次猶豫的往下看時,底下的搶匪立刻用長槍的槍口抵了抵她的腰,女孩只有繼續往上爬。

當所有搶匪都爬上直升機後,突然一陣槍聲大作,搶匪竟然開槍朝頂樓瘋狂掃射,逼得孤蝶和兩名警察只有拼命往後躲。

搶匪大聲的笑了起來,連直升機的噪音都無法遮蓋他們的囂張笑聲,這時,卻有一聲尖叫蓋過了所有笑聲。

他們把女孩從直升機上推下去。

女孩筆直落下,眾人屏住聲息,瞪大了眼睛,用絕望的眼神看著悲劇發生。

這時,孤蝶起跑了,她快得像抹黑影,直直地沖向女孩的下方,奇怪的是,不管是落下或者奔跑的速度理應都是非常快的,但是,這時的時間卻像是慢動作播放,所有人就這麼目不轉睛的看。

女孩垂直的落下,孤蝶水平的奔跑,兩條線分別延伸,但所有人都期待著、盼望著能看到這兩條線相交。

孤蝶猛然煞住了腳步,朝上張開了雙手,仿佛是在擁抱天空,就在這時,女孩也狠狠地回抱了她,後者被撞擊力撞得仰面倒在地上,女孩則趴在她身上,雖然兩條線相交了,但眾人的心卻仍沒有落下……女孩首先掙紮著爬起來,看起來沒什麼大礙。

她成功了!

見狀,眾人不約而同的松了一口氣,甚至連新聞內部都傳來松氣的聲音,然後是記者接近瘋狂的播報聲:「她接著了,孤蝶接住了人質!」

保鏢們歡呼了起來,天茶更是應聲跌坐在地,臉上滿是汗珠。

新聞打出了特寫,女孩爬起來後,又慌張的低頭看著孤蝶,後者則是勉強的半爬起身,但她露出了一抹笑容,還伸出手摸了摸女孩的頭,顯示兩個人都安然無恙。

「再見啦!英雄。」

新聞中突然傳來搶匪的大喊,但這時的畫面仍停在孤蝶和女孩的特寫上,看不見搶匪的舉動。

只見,孤蝶抬起頭來,朝上方一看後,她馬上就跳起來,抱住女孩,然後開始奔跑,瞬間就閃出了畫面外。

一聲巨大爆炸炸掉了所有人的思考,心髒突然猛力一跳後,只能呆滯的看著投影中的畫面,這時,立體投影的畫面瘋狂晃動了起來,根本看不見任何東西,只能聽見爆炸、坍塌和尖叫的聲音。

好不容易,畫面停住了晃動,影像從特寫拉遠了,從孤蝶和女孩的特寫變成涵蓋整個頂樓,頂樓的中間塌陷了一大塊,而且還不斷的在陷落。

兩名警察因為離塌陷的地方較遠,還能勉強攀在大樓的邊緣,但是,孤蝶和女孩卻一同消失無蹤了。

從絕望中得到希望,最後又轉為絕望,這巨大的曲折連我這經曆一百五十年歲月的吸血鬼都忍不住心情跌宕不已,更何況是眼見這一幕的人類,更何況是和女孩有關的天茶。

我沒有看向天茶,女孩和孤蝶的逝去已經太遺憾了,我實在不忍看天茶的表情,只有牢牢把視線盯在畫面上。

一抹黑影突然從大樓塌陷的洞中竄出,直直飛向高空。

「那是什麼?」我驚訝的脫口而出。

突然,投影畫面卻消失了,只剩一片黑暗。

「畫面呢?」

「搞什麼鬼!快開畫面啊!」

眾人紛紛叫嚷了起來,雖然因黑暗而看不見神色,但他們的語氣既著急又慌亂。

某個長相斯文的保鏢沒好氣的說:「等一下,只是換台而已啦!」

立體投影再次投射出畫面時,畫面卻已不在頂樓,而是在地面上,只聽見影像內傳來「快看天空」、「那是什麼」的紛鬧聲,然後畫面快速移動到天空中,空中,有個黑影正急速下降,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清晰。

沒多久,便可看出,那個黑影有著一雙巨大的翅膀,接著,翅膀的中間似乎隱隱可看出人形……

砰!

那雙翅膀落到了地面,翅膀的中央是個男人,他松開了雙手,在他懷中的兩人,也就是孤蝶和女孩,兩人一同跌坐到地上,然後又一起抬頭,呆呆地看著那個有翅的男人。

影像中,影像外,全都一片靜默。

孤蝶看著男人,突然她的眼睛一睜大,脫口問出每個人心中的疑問:「你是玄日?」

那人卻沒有回答,他看向天空,轉眼就再度展翅飛向高空,沒多久後,他又帶著兩名警察落到地面,這次落地的聲音要來得大得多,顯然兩個成年男子的重量對他來說也是個重負,聲音大得讓人不禁擔憂起他的雙腳來。

但是,他只是在落地時,膝蓋微彎了一下,隨後又站直了,看起來並沒有受到任何傷害。

這時,我才真正打量起他的容貌。

他戴著銀色護目鏡,鏡片是不透明的,也因此遮掉了半張臉,只能看得見他的下半臉,但從下半臉就可以看出他的年齡應該不老,他有一頭銀色的頭發,出乎意料地和少爺的發色非常相似,但長度比少爺的頭發來得短多了。

衣著方面,上半身是紅色的緊身上衣,下半身是一件看來很普通的牛仔褲,腳上則踩著一雙長靴,腰間掛著槍套,一切都和傳聞中,玄日的打扮是一模一樣,想來,他的確是玄日沒有錯。

玄日的身上沒有任何改造的地方……除了那雙翅膀。

那雙翅膀絕不是天生的,因為,翅膀上不是柔軟的羽毛,卻是由一片片羽毛形狀的金屬片組成的,金屬片在光線的照耀之下,反射出銳利的光芒。

事實上,若不是那雙鋼鐵羽毛組成的翅膀,玄日的打扮怎麼看都像個街上就可以見到的普通人,和其它英雄亮眼的打扮大不相同。

不過,我想,他也無須打扮什麼,沒有任何打扮可以奪去那雙翅膀的光輝。

畫面中,孤蝶早已爬起來,她走上前幾步,張嘴欲問,但是那人似乎根本沒有回話的意思,他輕扇起了翅膀,腳離開了地面。

見他要離開,媒體瘋狂了,紛紛擠上前,連立體投影的畫面都晃蕩不已。

「爸爸!」

一直十分勇敢的女孩即使面對搶匪都不哭不鬧,卻在媒體的逼近之下,突然哭了出來,不停哭著要找爸爸。

玄日似乎是聽到了女孩的哭聲,他停止起飛的動作,重新落到地面,轉過身面對女孩,同時用他的巨大翅膀擋住了媒體,見狀,媒體反而更加瘋狂擠上前,想近距離拍攝他的翅膀,但他輕輕扇起了翅膀,鋼鐵羽毛的銳利光芒顯然不是虛假的,羽毛一劃過,接連削掉了好幾個攝影機的鏡頭,這才阻止了媒體的前進。

只見玄日輕輕彎下身,然後傳來了兩個字。

「在哪?」

女孩嗚咽的回話,話語中依稀可辨認出幾個字:「……的頂樓。」

玄日點了點頭,抱起了女孩,然後翅膀一張,眼見就要起飛時……

「等一等!」

孤蝶喊住了玄日,有點無奈的比了比周圍的媒體,然後兩手一攤,無奈又無辜的請求:「你看,可不可以帶我一起走呢?」

「不,太重,無法起飛。」

玄日只丟下了這句讓孤蝶表情僵硬住的話來,然後瞬間起飛,他懷中的女孩嚇得尖叫了聲,但馬上卻又咯咯笑了起來,她甚至趴在玄日的肩膀上,笑著對下面的攝影機揮手道別。

影像中,女孩趴在英雄的肩膀上揮手道別,還灑落一串清脆的笑聲,而底下也舉起不少只手,拼命跟女孩揮手,發出的笑聲雖然不如女孩的好聽,但卻是十足的真切。

總有一天,英雄會舉起手,在眾人的注視之下,然後飛向高空。

雖然,這一幕是如此的感動人心,連記者播報的語氣都特別溫暖,但是,看在我和我周圍的保鏢眼里,心卻異常的寒冷……事情已經毫無疑問了,剛才,保鏢們發射的能量炮,把前來尋找天茶的玄日和女孩從高空射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