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溺(二十六)



周衍閉上眼,顏色淡薄的唇輕輕開合,每個字都叫人心悸:“讓你離不開我的東西,嬈嬈不是說,這輩子不會離開我嗎?吃下它,我就留那周衍一條賤命,從今往後,前塵一筆勾銷。”

蘇嬈猜測不到,到底是什麼東西,才能叫一個人離不開另一個人。偏偏她多次呼喚系統,後者也沒有一絲絲反應。

她沒有辦法,只能看著他,“你說話算話嗎?”

周衍的面容平靜,他摩挲著她細嫩的面容,道:“天子一言九鼎。”

蘇嬈到底還是從那瓷瓶里到出了藥丸,淺紅色,散發著濃烈的藥味。

她吞咽下去,並未感覺有什麼異樣。

“嬈嬈好乖,”周衍的眼神柔和了不少,他溫聲道:“嬈嬈剛剛吃下去的,是牽歡丸的雌蠱,從今以後,你若離開我十里,便會死去。”

蘇嬈愕然:“你已經吃了另一顆?”

周衍點頭,笑容淡了:“這蠱術到底傷身,我一直在猶豫究竟要不要給你用,今日這件事,也算是定了我的心念。”

蘇嬈覺得,這蠱沒有這麼簡單。

她看著手臂上隱隱浮現的一點紅色朱砂,“這是什麼?”

“蠱度入體的標志。”周衍說著話,突然捏破了自己的指尖,將一滴血滴在上面。

那原本豔紅的朱砂,一瞬間消融下去。

周衍摸了摸蘇嬈的發,帶著幾分喟歎:“雌蠱要用雄蠱寄生者的血每月喂養,若是沒有及時得到血液,你同樣會死。”

他抱緊她,滿足又溫柔:“嬈嬈,你怎麼還能離開我?”

蘇嬈覺得,白月光是假的,這樣的周衍,怎麼看也不像是白月光。

他更像每個世界里,那個不擇手段的最大反派……

慕容冥被周衍派人送離了皇城,他將他流放到了苦寒之地,可也的確如他向蘇嬈承諾的那般,留住了他一條性命。

而慕容冥離開的那日,原本只有蘇嬈一人的後宮,迎來了一位趙美人。

蘇嬈做不來那些爭風吃醋的事情,聽見這件事,也不過就是對粉黛說:“我喜清淨,若是沒有事,不要讓她來見我。”

粉黛欲言又止地看著蘇嬈半晌,才小心翼翼地說:“貴妃還是去看一眼那趙美人吧……”

蘇嬈原本打算小憩,聞言緩緩睜開眼,“為何要看她?”

粉黛咬咬牙,直接跪了下來:“宮里的人都說,這趙美人長得和貴妃您像極了。”

蘇嬈挑了挑眉,心里有些好笑。

這算什麼,替身劇本嗎?

她一時沒有說話,之後才倦怠地揮揮手,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蘇嬈是真的沒有將這個趙美人放在眼里,周衍對她再如何極端,可是滿值的愛意,他怎麼可能對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心動,她只是有些好奇,這個趙美人究竟是什麼路數?

周衍下朝便差不多是正午了,他進來的時候,明顯比往日要猶疑一些。

蘇嬈把玩著自己腳踝上的鎖鏈,抬起眉眼看著周衍的時候,神情平靜:“你有什麼話想要對我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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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衍沒有想到蘇嬈會是這個反應,他坐到她的身側,輕輕捏她的肩膀,語調斟酌:“朕帶了一個人進了後宮。”

蘇嬈點頭:“她是誰?”

“一個不重要的女子,”他說到這里,看著蘇嬈的眸子,一字一句,說得很認真:“嬈嬈,我只喜歡你一人。”

蘇嬈的眉心一跳,她回憶起了粉黛說那個女子生得很像自己的傳聞。

她心中隱約有了答案,可是又不敢相信,只能對周衍說:“我要見見她。”

周衍呼吸一頓。

他剛剛登基,身邊有異心的人不在少數。

今日他將那女人納進宮來的時候,消息第一時間被有心人傳到了粉黛耳中。粉黛護主心切,同樣第一時間告知了蘇嬈。

原本……

他眼中劃過一絲暗光,之後安撫性地撫摸蘇嬈的發,溫聲道:“嬈嬈乖,不要去見這種不相干的人。”

“我必須見見。”蘇嬈的腦子隱隱發疼,前朝對她本就多有芥蒂,周衍雖對外說她身亡,可是他突然找了個和自己神似的女子入宮,她很難不去聯想。

而周衍見她態度堅決,臉色便也冷淡了。

他緩緩道:“她已經死了。”

蘇嬈的心咯噔了一下:“你說她怎麼了?”

“她已經死了,”周衍不帶任何情緒的重複,之後,用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說:“嬈嬈,能為你而死,是她的榮幸。”

他將她抱緊,親吻她顫抖的唇,安撫的意味很重。

蘇嬈聽見他說:“我要封你當皇後,你往後勢必是要在眾人面前同我並肩而立的。朕從前對外宣稱你死了,可還是被有心人找出你就是南國公主的證據。嬈嬈,朝堂上對你亡國公主的身份爭執不休,認為不詳。”

蘇嬈聽著他娓娓道來的話,愣愣地問:“所以呢?”

“所以我必須要讓一個人替你承擔所有罪責,我告訴他們你的確沒有死,雖失蹤多日到已經被我找回,只是你不堪忍受對故國的思念,隨後自盡了。”

蘇嬈聽著他可以稱得上是冷血的話,循著問下去:“我自盡了,那你懷中的我,是誰呢?”

“你是我苦心尋覓而來的,有著和南國公主酷似面容的尋常女子。”周衍撫摸著她有些發冷的面容,解釋地很耐心:“嬈嬈,這樣才能有信服力,如今這般,我才能讓你不沾染任何一點點詬病,坐上天下最尊貴的位子。”

蘇嬈不得不承認,周衍早就已經變了。

亦或者說,她還是一直想要拿著白月光的身份往他身上套。

可是白月光隕落,黑月光崛起。

他早就不能照亮溫暖誰,他的存在,就是昏暗本身。

而她注定被他收攏于羽翼之下,不見天日的活著。

她輕輕推開他,倒是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笑了笑,低聲道:“阿衍,我有些累了。”

周衍龍袍衣擺之下的雙手,五指緊握,指節青白。

可是直到最後,他還是沒有說什麼,只是拂袖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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