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藏明月(二十三)



蘇嬈有那麼一瞬間,想要睜開眼睛看看他。

她記得,他並不喜歡自己離開這里。

他最近的控制欲越來越重,有了前面兩個世界的經驗,她知他溫文爾雅的面目之下,已經並非純良的本質。

可是平日,她只能裝做懵然不知的模樣。

現在他想轉過身看看他,甚至問問他,自己能不能出去一趟。

蘇嬈思緒混亂,半晌思想斗爭,狠了狠心想,還是...不要看他了,看了就怕自己舍不得。

...

顧景衍還是和往常一樣,一早就出門了。

蘇嬈氣定神閑的用完了早飯,對完全沒有生疑的淳兒說:“昨天的水晶桂花粉很好吃,你能幫我去後山再摘一些桂花嗎?”

淳兒自然是利落答應下來了。

支開這個總是跟在自己身邊的小尾巴,蘇嬈去房間換了一身素靜的旗袍,帶著琳琅滿目的梳妝匣里最不起眼的一個銀手鐲,走出了小苑。

門口的傭人已經很久沒有看見蘇嬈出來了,不由問道:“夫人這是要去哪里?”

蘇嬈臉不紅心不跳,語氣平靜自若的說:“去一趟後山,淳兒去摘桂花了,我去看看她。”

顧景衍從來就沒有說過限制蘇嬈的人身自由,他們這些做下人的自然不敢攔,都恭恭敬敬的讓出了一條道路。

蘇嬈面色從容的往外走去。

外面正在下著小雪,吹面生寒,蘇嬈沒有下過山,路上倒是費了些周折,差一點就在岔路口迷路。

下山後蘇嬈叫停了一輛路過的牛車,遞給趕路的老大爺一枚銀元:“麻煩大爺送我去城中的祥記典當行。”

老人家看見蘇嬈手中的銀元,愣是不敢接,語氣惶恐:“姑娘,只是順路,要不了這麼多錢。”

蘇嬈強硬的把錢塞在老人手中,語調確鑿堅定:“這只是一點心意,我叫您收著您就收著吧。”

蘇嬈這一身氣質,一眼就知是綾羅綢緞里嬌養出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更何況這望山別墅住著一個了不得的大人物,附近的人都知道。

老人趕了一輩子牛車,第一次遇見這樣的貴人,連說話都是小心的:“這車子簡陋,姑娘不嫌棄就坐,至于這錢...我就厚著臉皮收下了,多謝姑娘。”

蘇嬈跟著老人的牛車到達祥記典當行的時候正好是正午。

而此時,淳兒也已經回到了小苑。

她在進門時被門口的傭人叫住:“淳兒姐姐,夫人呢?”

淳兒不解的回過身,語氣難免好笑:“夫人當然是在家里啊,你們在這里當值,怎麼反倒問我夫人去哪了?”

這話一出來,門口的傭人先是一愣,之後便是臉色大變,語氣都開始發抖:“可是夫人明明說...她去後山找你了。”

淳兒到底是在蘇嬈和顧景衍跟前此後的,聞言察覺了事態有異。

但是她只是一瞬慌神,之後便跑進了屋內,在確認蘇嬈確實不在里面後,她去書房給顧景衍打了電話。

電話是顧景衍的下屬接的,聞言便道:“我這就去找先生,你們那邊若是有消息,煩請第一時間告知致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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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蘇嬈已經走進了典當行,這祥記典當行是今年夏季新開的,蘇嬈之所以說了這個地方,還是因為無意中聽見顧景衍在同人通話時說了這個名字。

典當行的掌櫃一身灰色長袍,是中年男人,面容精明,舉手投足給人干練的感覺。

他看見蘇嬈進來時,便已經笑臉相迎道:“姑娘是生面孔,第一次來吧?”

蘇嬈環視了一下四周,裝飾大方,若是放在現代,稱得上一句豪華。而用這個時代的話來說,便是體面上乘。

蘇嬈在櫃台前站定,將手中的手鐲放在了桌上:“你看看值多少數目,看著給吧。”

掌櫃在看見這個銀手鐲的時候,就已經是眼前一亮,連忙拿到手中細細打量。

蘇嬈見他這個樣子,就猜測他想必是滿意的。

她開口催促:“你隨便給個數,我還有事要離開。”

“姑娘莫急,我總要好好看看的,”掌櫃臉上笑眯眯的,只是說到這里,她不知是看到了什麼,臉上的笑容一頓:“姑娘,這手鐲當真是你自己的嗎?”

蘇嬈納罕:“自然是我的。”

怎料那掌櫃的聞言,不僅臉色沒有好轉不說,還突然朝著門外的小厮喊道:“你們兩個進來,把這個賊人給我抓起來,送到署里!”

蘇嬈瞠目結舌,怎麼也沒有料到局勢急轉直下,竟是變成了這樣。

她還沒有來得及反抗,那兩個五大三粗的小厮就沖了過來,一人一邊按住蘇嬈的肩胛。

按理說,按照原本這個世界的女主的設定,她干了許多年的粗活重活,總歸應該是皮糙肉厚,不至于身嬌肉貴。

可是這兩年她在顧景衍身邊,實在是被嬌養得不成樣子,竟是當場動彈不得,痛的眼淚差點掉下來。

蘇嬈臉色蒼白,又聽見那掌櫃說:“趕緊把她送進署里,還有這個物件,派人送給顧先生。”

顧先生?

蘇嬈一愣,一時都忘了肩胛上的疼。

系統適時好心提醒:【顧景衍給你的每一個首飾,都是買斷了全國的孤品,除了你梳妝匣里,找不出第二件,所以...】

蘇嬈算是知道了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她實在是笑不出來,想要罵人的心真是難收難管:“你坑我?”

【我只是在複述官方的任務。】

顧景衍趕到審訊室的時候,蘇嬈已經被潑了兩桶冷水。

已經是深秋了,這兩桶水下來,她整張臉煞白如紙。

她在顧景衍身邊這一年,不要說被處以這樣折磨人的刑法,就是小小的磕磕碰碰,意思是從來沒有的。

他將她養在綾羅綢緞里,日日溫養驕縱,頑石也變成了細膩的珍珠,受不得半點磋磨。

不過話說回來,這也是蘇嬈第一次這麼直白的感覺到,顧景衍已然今非昔比。她這樣一個小賊,竟然能勞駕典獄長親自動手。

她狼狽的跌坐在地上,冷水從她的發梢面容上,一滴一滴順著輪廓滴落在地上,蘇嬈覺得視線很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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