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絕口不說我愛你! 絕對不承認我們在約會!

試練突然就來到了眼前。

你不是說今天不能出來看電影嗎?

從祈梨的雙唇吐出沙啞的聲音。

她的語氣中參雜著膽怯,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有沒有把話說完整。

(怎麼辦?)

這是祈梨心中浮現出的第一句話。

看到鼓太郎臉上露出驚慌的表情,讓她心中的疑慮更加確定了。

鼓太郎,這是怎麼回事?

祈梨想這麼問他,卻說不出口。

不知為何,她覺得自己根本是一個丟臉的存在,她的聲音哽在喉嚨,怎麼也出不來。

(好美的人喔)

在祈梨眼中,歐仁妮看起來漂亮極了。

那個女孩子有著澄澈的眼神,也許她有在練劍道吧,雖然她穿著很可愛的連身裙,但是肩膀上掛的竹刀袋,卻令人感到一股既勇敢,而又威風凜凜的感覺。

而她那張清秀的臉蛋卻讓人感到憐愛,白皙的肌膚再加上纖細的四肢,真是美麗得不可方物。

更重要的是,她的身高和鼓太郎差不多,兩人看起來真是登對。

()

鼓太郎和一位美女手牽著手。

而且在兩人相連的手上,戴著一副成對的護腕。

當然,祈梨不可能會知道那是為了遮住手銬才戴上的。

她只知道,即使到了這時候,鼓太郎仍然沒有放開那女孩的手的意思。

(而且他們不只是牽手而已。)

兩人的肩頭緊靠著,就像是一對相依相偎的鳥兒一樣。

祈梨心中想著和自己比起來,她和鼓太郎看起來遠比較像對情侶。

──另一方面,歐仁妮正警戒著眼前這個素末謀面的女孩。

(她是地動說世界的女孩嗎?)

歐仁妮並不認識祈梨。

或許是注意到了祈梨的視線,歐仁妮悄悄地躲到了鼓太郎身後。

當然是為了遮住那副手銬。!

然而在祈梨眼中,看起來就像是對方在宣告鼓太郎是屬于她的一樣。

因為在她手中緊握著一張電影票根。

(那張電影票是)

那是祈梨原本要跟鼓太郎一起看的電影的票根。

喉嚨像是燒起來一般變得炙熱,祈梨輕輕咬下嘴唇。

祈梨因為感到無地自容而顫抖著,突然覺得自己真是丟臉。

好想馬上從這里消失。

祈梨低下頭,眼淚幾乎就要奪眶而出。

因為她的臉現在八成紅得連她自己都覺得難看。

祈梨!你先聽我說!

鼓太郎往前踏出一步,像是想要為這個場面辯解。

這時,一旁的歐仁妮突然想起地動說世界的常識。

(在這個世界,只要男性和女性站在一起,就會被人認為兩人有什麼關系!)

她的臉瞬間漲紅了起來。

我和這家伙什麼關系也沒有!我是說真的,你千萬不要誤會!

沒錯,我們什麼關系也沒有!我是說真的!鼓太郎附和著歐仁妮。

不過看到兩人配合得天衣無縫的樣子,反而更令祈梨感到難過。

祈梨終于受不了了。

那個我對不起=。

祈梨抬起頭來深深地一鞠躬後立即轉過身去,想馬上離開這個地方。

但是她卻因絆到腳而跌了一跤。

你沒事吧?

鼓太郎趕緊跑到祈梨身邊。

還一邊握著歐仁妮的手。

我沒事!真的沒事!

祈梨連忙起身,撿起從購物袋掉出來的水蜜桃罐頭後,她逃也似地飛奔而去。

她知道這並不是夢,她也很清楚這是現實。

即使如此,她的腦袋中仍是一片空白,無法思考

*他也是,她也是

──鼓太郎的腦袋里也是一樣空白。

(我得趕快向她道歉!)

(我對她說謊了)

正確來說,應該是自己說的謊被揭穿了才對,不過那不是重點。

鼓太郎打算追回祈梨,卻馬上停下了腳步。

(我該怎麼向她解釋!?)

如果告訴她歐仁妮是驅魔神父,那麼就免不了要連比戈的事一起全盤托出。

還有自己必須要挑戰這場勝負未卜的戰斗。

(就算能解開眼前的誤會,還是會讓她產生新的憂慮呀!!)

祈梨本來就是個會在意他人感受的女孩子,而且還是那種會將自己的決心表現出來的那種女孩。

如果讓她知道自己要參與一場必須賭上性命的戰斗,她可能會因為擔心而潸然落淚。

他不想讓祈梨擔心。

他不想做出會讓她哭泣的事情。

或許這只是他在逞強,但是身為一個男人,鼓太郎還是有想要堅持的理念。

(只好事後再向她道歉了)

等到一切都告一段落之後,就能告訴她所有事情的真相了。

就算得不到她的原諒也沒辦法。

就算得不到她的原諒也

(對不起,我對你說謊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鼓太郎的內心充滿了欲哭無淚的心情。

和你約好要一起看電影的,就是那女孩,對吧?

歐仁妮的聲音打斷了鼓太郎的思緒。

他轉頭看向歐仁妮,她好像有點生氣。

你和她是什麼關系?

呃!

鼓太郎一時說不出話來,因為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

雖然他很想挺起胸膛說祈梨是自己的女朋友,但是現在的他根本沒有祈梨還承認自己是她的男朋友的自信,更別說連他自己都對他們的關系感到不安了。

我、我們是同班同學。

鼓太郎給了一個含糊的答案。

原來是這樣啊。

歐仁妮的表情突然明亮了起來。

當她發現自己居然因為鼓太郎的回答而松了口氣時,不禁有些慌張。

反、反正跟我又沒有關系!

既然跟你沒關系,那你應該沒有必要這麼生氣吧?

下流。

歐仁妮露出輕蔑的眼神,直盯著鼓太郎瞧。

我哪里下流了啊!?

被歐仁妮這麼沒頭沒腦地一罵,鼓太郎不禁向她抗議。

我不知道啦。

歐仁妮轉過頭去不理會鼓太郎。

搞什麼嘛

對鼓太郎來說,她那像貓一樣反覆無常的舉動,根本就讓人無法理解。

我覺得你應該沒有生我氣的理由吧。

讓我最感到不爽的,是被別人誤會我們之間是那種關系啦!

歐仁妮生氣地大叫,然後狂踹鼓太郎泄憤。

*祈梨的想法

比起生氣、悲傷,祈梨更感到自己無地自容。

祈梨不斷地奔跑。

她跑啊跑地,跑到喘不過氣、身體感到痛苦時才停下腳步。

她回頭看剛剛跑過來的方向,確認已經看不到鼓太郎的身影後才松了一口氣。

然而,她卻感到無比空虛。

簡直就像是胸口有一個洞,而冷風就從那兒呼呼吹過一樣。

(這是為什麼呢?)

明明是因為自己受不了才逃走的,但是看不到他的身影卻又覺得難過。

祈梨越來越不了解自己心中亂成一團的思緒了。

(鼓太郎他說謊騙我)

他違背了兩人的約定。

他騙自己說他感冒了,卻跑去跟別人看電影。

(他背叛了我。)

祈梨猛搖著頭,想要否定自己的想法。

(鼓太郎才不是那種人呢!)

他之所以會說謊,一定是有什麼理由。

例如說

(他可能有什麼秘密不想讓我知道。)

以鼓太郎的個性來說,這是很有可能的。

鼓太郎並不是喜歡說謊騙人的人。

而且鼓太郎非常體貼別人。

(可能是發生了不讓我知道會比較好的事情)

(例如像是有關魔法之類的該不會又要戰斗了吧?)

祈梨想起上星期發生的事。

那兩個外表像是在馬戲口表演的怪物們曾說過,在他們背後還有個幕後黑手。

而那個人的名字,就叫做比戈。

會不會是那個人要來了呢?

(所以鼓太郎才會遠離我,為了不讓我遇到危險。)

可是更令祈梨在意的,是他身邊那個銀發的女孩。

(難道她是來幫助鼓太郎的魔法師嗎?)

雖然那時候祈梨以為袋子里放的是竹刀,不過如果她是魔法師的話,那里面放的應該是咒杖吧。

因為不知道比戈什麼時候會襲擊鼓太郎,所以兩人才會一起行動的嗎?

這麼一想就蠻合邏輯的。

──可是,為什麼他們曾往電影院出現呢?

一想到這一點,祈梨的腦袋又變得一片空白了。

她並不是想不出理由。

只是她的感情拒絕接受這個唯一的答案。

(是不是鼓太郎喜歡上她了?)

當她心中一出現這個疑問,她的心髒突然抽緊了一下。

(這是不可能的!!)

祈梨緊握住雙手,用力地左右搖著自己的頭。

(可是他們兩個人手握得那麼緊)

祈梨的表情逐漸變得黯淡。

他們手上戴著有成對圖案的護腕,肩膀還緊靠著彼此。

(就連我跌倒的時候,他們也沒有放開手)

難道是被施了手會緊黏在一起的魔法嗎?

怎麼可能。

如果緊握著手還不能說明他們彼此之間的關系的話,那麼這世上還有什麼事可以證明他們相愛呢?

()


我真是個膽小鬼,祈梨心想。

明明已經決定要相信鼓太郎,現在祈梨的心卻舉棋不定。

雖然想要信任他,但是那個女孩看起來比自己還要適合鼓太郎的矛盾想法,讓祈梨的心像是被撕裂了一樣。

(那個人好漂亮。)

她有著一對澄澈的瞳孔,不禁讓人想起湛藍的海洋。

她的臉蛋既小、四肢又纖細,雖然身高不高,看起來卻像是個成熟的大人。

重要的是,她的身高跟鼓太郎差不多。

他們兩個站在一起,看起來就如畫一般地登對。

(跟我比起來)

祈梨不禁垂頭喪氣。雖然身高不管再怎麼捶都不會減少,可是她的心情卻很容易就屈服于負面想法。

如果再加上她會使用魔法的話

她就能和鼓太郎一起在天空中飛翔,能和鼓太郎一起戰斗,無論何時、何地都能陪在他的身邊。

(隨時都能在一起)

那是祈梨從小就希望能實現的願望;如果自己有了喜歡的人,說什麼也要和他一起實現的夢想。

身為魔法師的她一定可以實現這個夢想。

所以自己根本不可能贏得過她。

(而且,那個人看著鼓太郎的眼神)

那是戀愛中的眼神。

(我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就暫時先稱呼她為山田小姐吧。)

山田小姐開口說道:

你不去追她嗎?

追了又能怎麼樣?還是說,你希望我去追她?

不過她好像喜歡你耶。

我和她根本是不同世界的人,魔法師當然要跟魔法師在一起啊。

理由只是因為這樣嗎?

被山田小姐這麼一問,鼓太郎回答:

因為你比她漂亮多了,我比較喜歡你。

我也是,鼓太郎。

兩人緊緊相擁,交纏著手腕,牢牢握住彼此的手,

然後兩人的雙唇互相貼近

不行~~~~~~~~~~~~~~~~~~!

祈梨緊張地失聲大叫。

鼓太郎和山田小姐之間一定發生過什麼事。

(莉莉斯!?)

這個名字突然浮現在祈梨腦海中。

(鈴蘭小姐曾經說過,鼓太郎的雙眼具有讓對方陷入熱戀的力量)

擁有這種力量和實際去使用它,兩者之間雖然看似相同,其實是有差距的。

驅使自己使用力量的,是自己的意志。

而所謂的意志,就是喜歡對方的心情。

(難道鼓太郎他和山田小姐陷入了熱戀?)

祈梨眼前一黑。

她整個人站也站不穩,幾乎快昏了過去。

怎麼這樣山田小姐你太過分了

祈梨連撐住自己身體的力氣都使不出來,一屁股跌坐在人行道上。

從購物袋中掉出來的罐頭不斷向前滾去,然後不知道撞上了誰的腳,停止了滾動。

現在的祈梨就連向對方道歉的力氣都沒有。

腳長就是容易跌倒呢,祈梨。

怎麼了?是不是肚子餓啦?

咦?

祈梨抬起頭來,有兩個女孩正微笑著站在她的面前。

那兩人就是祈梨的好朋友,水守和小春。

*祈梨、水守與小春

甜點店寬和是車站前三大紅豆麻曙店之一,頗受女孩子們的好評。

祈梨她們在放學回家的途中,也常會順道光顧這家店。

我們三個明明沒有約好,卻可以像這樣聚在一起,還真是有命中注定啊。

笑嘻嘻地這麼說著的,是三個人里面身材最嬌小的水守。

這麼惡心的話還真虧你說得出口。

在一旁皺著眉的,是健康活潑的小春。

你們也是在路上偶然遇到的嗎!?

而一臉訝異的,則是比這兩人都高挑的祈梨。

是呀,心中有沒有小鹿亂撞啊?

哪有可能啊,傻瓜。

啊哈哈。

被小春這麼一吐槽,水守哈哈大笑了起來。

能夠笑著坐云霄飛車的女人──這就是女孩子們給小山內水守的評價。

其實那真的超恐怖的,可是我就是會不由自主她笑出來嘛。

雖然她一臉認真地為自己辯護,她卻總是帶著笑意。

由于她的說話方式、動作節奏都與旁人不同,所以也曾被其他人說是外星人,

真過分啊~~

但是她也只是笑著回應。

不過,其實她是個蠻愛管閑事的人。

話又說回來,祈梨你一大早就在幫家里跑腿啊,真是了不起耶!

水守關心地湊過身去向祈梨問道。

呃,也還好啦,嗯。

祈梨像是很困擾似地,一直搔著自己的頭。

不過以跑腿來說,你也打扮得太正式了吧?

小春敏銳地指出祈梨身上不尋常的地方。

會、會嗎?

祈梨心中一驚,表情僵硬了起來。

水守一臉興奮地詢問祈梨:

你待會要去和鼓太郎約會對吧?

傻瓜,哪有人在約會前還去幫忙跑腿的。

說得也是喔。

水守笑著抓了抓後腦勺。

小看和水守並不是在初戀市出生的。

水守是京都人,而小看是倉敷人。

話雖如此,因為小春從小就一直到處轉學

所以找的腔調摻雜了很多方言,聽起來就變得很難懂了。她本人是這麼說的。

說好聽點是不拘小節,說難聽點就是她太粗枝大葉了。

對別人的事很敏銳;對自己的事卻很遲鈍──這就是周遭的人對酒酒井小春的評價。

又不是在照鏡子,怎麼可能看得清自己嘛。

小春總是這麼向大家解釋。而正如她所言,她的一舉一動就像是藏在云霧中,教人完全摸不著頭緒。

由于祈梨和水守都是很標准的高中女生,反倒讓想法成熟的心春看起來有些男孩子氣。

至于這三個人為什麼會成為朋友,那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你沒什麼精神耶。

水守一臉擔心地詢問祈梨。

咦?

你和鼓太郎交往得不順利嗎?

沒、沒有啊

你是瞞不過我這雙眼睛的~~

水守信心滿滿地將雙手撐在桌上,整個人向祈梨靠了過去。

雖然她整個身體都探了出去,不過由于她的身材很嬌小,因此看起來有些孩子氣。

與其和我們在這里聊天,其實你比較想馬上去見鼓太郎,對吧?

水守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容,臉上看起來就像是寫著我早就看穿你心里在想什麼了啦一樣。

才、才沒這回事呢。

這時的祈梨的確沒有這種心情。

聽到祈梨這麼說,水守大大地歎了口氣。

女人們的友情還真是靠不住啊。

明明沒有在哭,她卻裝出擦眼淚的樣子。

討厭,我就說沒有了嘛。

啊哈哈,我是跟你開玩笑的啦。不管什麼時候,我們都是你的啦啦隊喔!

嗯,謝謝你們。

不過祈梨還是只能露出無力的微笑。

那你們什麼時候要結婚?

咦?

祈梨一聽不禁變得全身僵硬,小春也嚇得差點跌下椅子。

水守,你從剛剛開始就在胡扯些什麼啊!

原來這就是父親要嫁女兒的心情呀~~

水守用手托著臉頰,幻想著祈梨出嫁的那一幕。

你在做什麼白日夢啊!

結婚典禮記得要找我去喔。

你有完沒完啊!

噯,我說小春啊。

干嘛啦?

水守微微地皺了皺眉,一臉遺憾地說:

每次小春你在場,我看起來就會像是在耍笨一樣,可是其實我是個很認真的人耶。

你明明就老是在耍笨不是嗎!

啊哈哈哈,水守笑了起來,

又發現新的樂趣了~~

我會被你累死。

小春正想深深地歎一口氣,眼前的祈梨這時卻冷不防說了一句:

你們兩人的感情真的好好喔。

祈梨,連你也開始變呆了嗎!

結果小春連歎氣的空閑也沒有。

啊哈哈,我們是要笨二人組~~

哪來的什麼耍笨二人組,根本就是邪魔歪道。

小春也跟我們一起耍笨不就好了。

傻瓜,如果連我也一起跟著耍笨的話,天曉得我們三個會變成什麼樣子啊。

再這樣下去的話,小春你會和我們漸行漸遠喔。

難道不正常的人是我嗎!?

小春露出一副受到打擊的表情。

啊哈哈。

水守一邊笑著,一邊又將話題轉回祈梨身上。

不過說起來,祈梨你最近變了好多喔。

咦?

你最近不是都不會駝背了嗎?

有、有嗎?

雖然水守這麼說,不過祈梨本身似乎沒有自覺。

因為她並不是刻意去改變的。

我長得很矮對吧?所以從我第一次見到你時我就覺得,如果你挺直腰杆,看起來一定會更漂亮,這應該是鼓太郎的功勞吧。

咦?


祈梨稍稍訝異了一下,心想或許真的是這樣。

(是不是自從鼓太郎誇獎我之後,我就自然地挺直了腰杆呢?)

祈梨開始回想。

那一天──當鼓太郎握住她的手的那天,祈梨覺得自己身處的世界好像有種煥然一新的感覺。

當一道嶄新的門扉開啟,然後向那兒踏出腳步的瞬間,祈梨覺得自己可以有所改變。

(可是那也只是我自己覺得而已)

不過,當時她真的覺得自己做得到。

自從你和鼓太郎交往以後,真的改變了很多呢。

祈梨又搖了搖頭。

聽說談戀愛的女孩都會有所改變,原來是真的呀!

我一點都沒變

祈梨微微低下頭小聲地說道。

她看著自己放在膝蓋上的手。

自己根本就沒什麼改變──祈梨打從心底這麼認為。

(對不起。)

祈梨在心中向鼓太郎道歉。

明明還沒問清楚,就自顧自地逃了開來。

(我提不起勇氣去問他事情的真相)

其實祈梨很害怕。

害怕他當面跟自己提出分手,所以才無法面對鼓太郎。

(如果我真的有勇氣的話,就可以直接問鼓太郎了。)

祈梨在心中想著,自己之所以做不到,都是因為自己太懦弱了。

(信任別人,同時也意味著要相信自己。)

祈梨已經比任何人都深刻體會過了。

(我連自己都不能完全信任,更別說要相信別人了)

這樣的自己,真的能夠成為鼓太郎的依靠嗎?

不可能的。

(我本來以為,他之所以不告訴我秘密,是因為我不會魔法;但是我錯了。)

(其實是因為我不可靠。)

(鼓太郎現在正處于最痛苦的時期。)

除了魔法外,他應該也需要精神上的支柱。

(而我卻是這副德行)

對不起祈梨在心里又一次向他道歉。

祈梨覺得無地自容,居然從電影院前逃跑,還曾經一度覺得自己很悲慘。

那時,祈梨終于體會到自己的力量有多麼渺小。

(我只有身高比別人高大而已)

祈梨開始有種挫折的感覺。她覺得自己就像個傻大個兒,就連自己制造出來約二氧化碳,似乎也會汙染了地球。

──這時,一無所知的水守毫無惡意地喃喃說著:

不知道鼓太郎現在在做什麼喔。

(他正在和一位美女約會)

祈梨在心里面回答她。

曖,你們約過會了嗎?

(他們現在正在約會)

祈梨在心里哭了起來。

小春注意到祈梨的樣子有點奇怪,于是開始責備水守太沒大腦。

傻瓜,你沒看到祈梨一臉不好意思回答的樣子嗎?

那你和鼓太郎上到幾壘了?

這問題比剛剛更難回答吧!!

雖然被小春疾言厲色地罵了一頓,但是進入八卦模式的水守早已得意忘形了起來。

那親親呢?哇~~光是說出口,就讓我覺得好害羞喔~~

水守將雙手托在臉頰上遮住自己紅潤的雙頰。

(鼓太郎和山田小姐接吻)

水守所說的話,恰巧按下了祈梨心中的妄想開關。

鼓太郎和山田小姐的身影,再次出現在她的心里。

外表登對約兩人,手上戴著成對的護腕。

因為彼此的身高差不多,他們只要把臉湊過去就行了。

既不是鼓太郎,也不是山田小姐主動;他們凝視著彼此的眼眸,就像是在讀取對方的心意一樣。

兩人緊緊地相擁,交纏著手腕,十指交握,雙唇愈靠愈近

然後他們開始熱情地擁吻。

祈梨發出小小的呻吟之後暈了過去。

怎麼回事!?

難道祈梨她真的!

水守和小春趕緊站了起來,繞過桌子抱住祈梨。

祈梨在蒙隴的意識中喃喃說著:

山、山田小姐她

祈梨只說了這句話之後就失去了意識。

山田?

我們班上有這個人嗎?

對于祈梨突然其來的這句話,水守和小春只能疑惑地不停眨著雙眼。

山田小姐。

真是個神秘人物。

*鼓太郎與歐仁妮



相鄰而坐的兩人同時歎了一口氣。

他們坐在速食店里窗戶前的座位。透過窗戶,可以看得見兩人剛剛離開的電影院。

自從進到店里以後,鼓太郎和歐仁妮還沒交談過。

歐仁妮盯著咖啡杯,鼓太郎則是凝視著窗外。

電影院的正面,掛著兩人剛剛看的電影的巨幅看板。

(我之前很期待這部電影,而且也真的很好看。)

雖然鼓太郎盯著那塊看板,他卻完全沒有心情去回味電影的情節。

他的腦袋里只有祈梨呆立的身影、轉身跑走的背影,還有她那時驚愕的表情。

()

在打倒比戈之前,還是先將私事拋諸腦後吧,就算被祈梨討厭,那也是自己對她說謊所應得的報應。

明明應該已經下定決心了,卻仍然無法消除心頭的不安。

(因為我貪圖方便而傷害了祈梨的事實,已經無法挽回了。)

倒是因為找了理由搪塞,反倒讓自己湧起一股像是要將自己的行為正當化的不快感。

這都是為了打倒邪惡、這都是為了保護這個城市;鼓太郎心想要是搬出這些正義凜然的藉口來為自己辯護,那根本就是小人的作法。

(因為毀約而受到傷害的是祈梨,而我只是加害人。)

即使如此,如果自己搬出一切都是為了正義這個藉口,想要藉此抵銷祈梨所受的傷害,她會不會反而受到雙重打擊呢?

(或許這樣一來我就能卸責了,但是)

總覺得這樣根本沒有補償到她。

倒不如干脆一點向她下跪道歉,還比較符合自己所定義的男子氣概。因為

(我並不是希望她能原諒我,我只是希望能跟她和好而已。)

(可是)

鼓太郎將沒被銬住的左手手肘放到桌上,緊緊地抱住自己的頭。

(如果因為我不找藉口,反而讓她不肯原諒我的話,那不就是本末倒置了嗎~~~~~~!)

還說什麼就算被她討厭也無所謂,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

如果我是真心喜歡她,那麼就算要撕裂我這張嘴,我也絕不會說出這種話來。

(與其讓祈梨討厭我,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這可是真心話。

真要說起理想,根本是沒完沒了的。能一邊守護地球又一邊保護家庭的,才算是真正的英雄,如果拿正義當作理由而讓自己的女朋友哭泣,那麼就跟以工作為由而拋家棄子的父母沒有什麼兩樣。

那種滿嘴批評大人很肮髒,自己卻又不負責任的人,將來反而會成為自己所批判的那種大人。

可是可是

找藉口不是我的錯要祈梨忍耐

不我藉口是我的錯被祈梨討厭

唉不管哪一種都糟透了

鼓太郎不停歎著氣。

店里就和一般的速食店一樣,不斷播放著悠閑的音樂。

然而曲調愈是輕快,鼓太郎就愈是感到空虛,而坐在他身旁的歐仁妮也是一樣的。

她現在正在深深懊悔著。

(我被騙了!)

如果鈴蘭現在在場,歐仁妮可能會揪住她的衣服說:

你不是說只要和他約會,我的心情就能得到紓解嗎?

那麼為什麼現在會感到那麼郁悶呢?

歐仁妮很討厭做事不干脆。

非黑即白,非友即敵──她就是在這樣的世界中活過來的,迷惘所意味著的,就只有死路一條。

(迷惘──這就是現在的我。)

歐仁妮並不排斥戰斗,因為她很清楚,只要受傷就會流血。

她也很清楚,只要給予對方傷害,手就會染上一片血紅。

(現在卻不一樣。)

歐仁妮完全不明自這種不安的心情究竟是怎麼回事。

就連引起不安的原因是什麼、該怎麼做才能消除都不知道。

就像是心里靜不下來,卻又搔不著癢處的那種不耐感。

(那個女孩)

她想起在電影院前遇見的那個女孩。

就連歐仁妮自己也不知道原因為何,但是那女孩的身影卻浮現在她的腦海中。

就連她的名字也不知道。

雖然印象中鼓太郎曾經說過,但是要歐仁妮拉下臉再去問他又不太好意思。

總之就先稱呼她為花子吧。

(那女孩真可愛。)

花子給人的第一印象就像是個洋娃娃一樣。

花子有著一頭非常漂亮的柔順長發,若不是平時有好好梳理的話,是不可能維持那麼亮麗的。歐仁妮就是因為嫌保養麻煩,才會留短發的。

她的相貌好柔和,就好像摘下花兒時,都還會感到猶豫一樣。

(所謂的有女人味,應該就是指那樣的女孩吧。)

總覺得有點焦躁了起來。

為什麼自己要為這種事感到焦慮不安呢?

(他們真的只是同班同學嗎?)

這種想法突然湧上了歐仁妮的心頭。

歐仁妮嚇了一大跳。

(我為什麼要在意這種事!?)

(這樣一來,不就像是我喜歡鼓太郎那個笨蛋一樣嗎!?)

歐仁妮往桌子用力一拍,站起身來。

想必那副模樣相當地駭人。

看到歐仁妮的表情的鼓太郎在一旁發著抖。

是我害你這麼生氣的嗎?

歐仁妮心中一驚。

怎、怎麼可能跟你有什麼關系!和你有關的話還得了!!

你、你在氣什麼啊。

還不都是你的錯!!

為什麼啊?

歐仁妮不去理會一臉迷惑的鼓太郎,逕自將沒被銬住的右手手肘放到桌上,緊抱住自己的頭。


(都是因為和他約會的關系!)

(都是因為花子看起來就像是這家伙的女朋友一樣,才會害我那麼在意的啦!!)

天啊,真是糟透了

在這麼歎著氣的瞬間,歐仁妮突然想到:

(這樣真的很糟嗎?)

那是當然的啊,歐仁妮搖了搖頭,然後又停了下來。

既然知道這情況很糟,自己應該不會氣到這種地步。

痛苦只要忍下來就好,生死關頭也早就不知跨越過多少次了。

如果那真的是一種痛苦,那麼即使是要扭斷手腕,自己也有自信可以忍得住。

最無法忍受的,是明明處于應該是糟透了的狀況下,自己卻沒有跨越過去的自信。

(我居然會對這笨蛋)

不知不覺中,答案已經出來了。

*歐仁妮與鼓太郎

所以呢?那又怎麼樣?

(不可能,我怎麼可能會戀愛!)

歐仁妮想起鈴蘭對她說的話。

──主人的覺醒程度還很低,所以如果是原本就對他毫無興趣的人的話,是無法奪取對方心神的。

──也就是說,你本來就喜歡上主人了。

所以呢?那又怎麼樣?

(戀愛?我說不定明天就會死了耶!)

愚蠢,簡直笑死人了。沒錯,這時候也只能笑了。

(就算我真的喜歡上那家伙,那也僅止于此而已,只要不去理會這種心情就好了。)

(因為,我還有比戀愛吏重要的使命。)

歐仁妮這麼想著,然後為了確認那個誓約,將手放在胸口上。

她突然想要握住什麼東西,于是緊緊握住了別在胸口附近的胸針。

(我的身體都已經出賣給惡魔了,還妄想談什麼戀愛)

那個胸針是你的嗎?

鼓太郎突然問道。

不、不行嗎?我不能有這種東西嗎?

歐仁妮瞪了鼓太郎一眼。

因為歐仁妮覺得琴子這件太過女孩子氣的連身裙不太適合自己,所以才會刻意加上這個胸針。

(果然還是不適合我嗎?)

歐仁妮對穿著打扮一點自信也沒有。

因為有這個念頭,讓歐仁妮更覺得鼓太郎像是在刻意挖苦她一樣。

你怎麼知道這是我的?

因為那個和琴子的品味不太一樣。

這、這個胸針很奇怪嗎?

不,我覺得很適合你。

咦?

從歐仁妮口中發出驚訝的聲音。

映照在玻璃上的臉蛋,因反映了自己的心情而緩和了起來。

(我在高興什麼啊~~~~!?)

不要誇獎我!

咦!?

被歐仁妮這麼一說,鼓太郎變得不知所措。

你別管,反正不要誇獎我就對了!

歐仁妮用強迫的語氣又提醒了鼓太郎一次,然後一口氣喝下咖啡。

(好苦!)

嘴里的苦味不禁令歐仁妮的臉皺了起來。

因為她剛才忘記加砂糖和奶精了。

你都加這麼多喔?

有、有什麼關系!不行嗎?

不是啦,我覺得這樣很可愛呀。

可!?

這句直貫歐仁妮心髒的話語,令她感到胸口揪了一下。

可可可可可可可

她就像是張壞掉的唱片一樣,不斷重複著同一個字。

她滿臉通紅,像條金魚似的,嘴巴不停地開台。

但是,歐仁妮畢竟還是歐仁妮。

她馬上又露出一副嚴厲的表情說:

你說我可愛?她向鼓太郎投以懷疑的眼神。

但是,鼓太郎並沒有油嘴滑舌到能夠隨心所欲地操弄那些甜言蜜語。

如果不加砂糖的話,我根本就喝不下去呢。我跟你一樣喔。

他只是把腦子里的想法照實說出來而已。

(跟我一樣)

歐仁妮在心中喃喃自語,細細咀嚼著鼓太郎的話。

那種像是果汁一樣微微的甜蜜感在心里擴散開來,歐仁妮知道那種感覺正在自己的身體里蔓延著。

(啊啊)

(再這樣下去再這樣下去的話我!)

(我真的會喜歡上這個家伙呀!!)

歐仁妮拚命地搖著頭。

(我怎麼可以做這種事我不可以談戀愛啊!)

歐仁妮,你怎麼了嗎?

看到她臉色一陣青一陣紅的,鼓太郎不禁露出擔心的表情。

不、不要對我那麼溫柔!

歐仁妮站了起來,因為她再也受不了了。

她的心髒已經忍耐到極限了。

(都是因為待在鼓太郎的身邊,我才會變得這麼奇怪!)

被歐仁妮一扯,鼓太郎也站了起來。

不要跟過來!

怎麼可能嘛!

又不能當眾露出手銬來,鼓太郎只好緊緊地握住歐仁妮的手。



一股讓她感到不舍的甜蜜酥麻感,從她的手腕朝全身擴散。

那是她不應感受到、不可沉浸其中的幸福感。

我受不了了啦!!

歐仁妮轉過身來對著鼓太郎大叫。

明明知道鼓太郎沒有錯,這種事情明明自己早就了然于胸。

即使如此,自己卻還是對著他大吼大叫。歐仁妮一面懊悔著自己的不成熟,一面流下了淚水。

(她哭了!?)

鼓太郎嚇了一跳。

莉莉斯並沒有讀心的能力,因此鼓太郎當然也不可能知道歐仁妮心里在想什麼,他只是想著:

(她一定是光看到我的臉,就會覺得生氣吧。)

他想起好幾個可能惹她生氣的理由。

(要不然她也不可能那麼不講道理)

愈是這麼想,鼓太郎的表情就愈消沉。

對不起,歐仁妮。

為什麼你要道歉!?

歐仁妮大聲地質問鼓太郎。

被鼓太郎這麼一誤會,讓她大受打擊,胸口因此感到一陣刺痛。

(明明就是我自己先做出讓他誤會的事來的!)

就連她自己也覺得自己的言行亂七八糟,不禁開始厭惡起自己來。

即使如此,歐仁妮的心中還是充滿著悲哀。

這和你無關,也跟我沒有關系!

可是,歐仁妮你在哭啊。

被鼓太郎這麼一說,歐仁妮擦了擦浮現在眼眶里的淚水。

我、我才沒哭呢!你自己看!

你用不著逞強的。

我才沒有逞強!我什麼事也沒有!

我知道歐仁妮你很討厭我。

我!

在感情爆發之前,反倒是歐仁妮的腳先踢了出去。

砰!

你這樣扭扭捏捏的,叫我看了怎麼還踢得下去嘛!!

你現在不就已經在踢了!

還不是、因為、你說了、這麼過分的話

她的淚水滴落下來。

好不容易忍住的淚水,又不爭氣地溢了出來。

即使拭去,卻又馬上流了出來,歐仁妮就像是崩潰了一樣,淚水決堤而出。

不管怎麼擦拭,淚水還是停不下來。

在她被淚水模糊的視線中,可以看到鼓太郎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我我說了什麼嗎?如果我說了什麼過分的話,我跟你道歉。

我不知道。

至少告訴我理由吧,要不然我怎麼會知道嘛!

什麼都不懂的是你!!

我當然懂,你是嫌我礙手礙腳的吧。

笨蛋!

她的語氣簡直就像是二歲小孩在無理取鬧一樣。

那是當然的。

因為就某種意義上來說,歐仁妮正赤裸裸地暴露著真實的自己。

你你根本什麼都不懂!

說完,歐仁妮低下頭丟。

然後逃也似地從速食店飛奔而出。

當然,銬著手銬的鼓太郎也只能追著她跑了。

突然,砰地一聲。

歐仁妮沖進人行道時撞上了路人。

哇啊!

由于雙方體型差距頗大,撞到人的歐仁妮反而向後倒去,一屁股跌坐在柏油路上。

從為了撐住身體而伸出的手腕上,傳來了一陣痛楚。

嗚!

似乎是扭傷了手吧,禍不單行的歐仁妮緊咬著嘴唇忍住疼痛。

痛死人了!

從她頭上,傳來一個沙啞難聽的聲音。

是那個被她撞上的男人。

對不起,是我們太不小心了。

被歐仁妮拉著一起跌倒在地,正好被她的大腿夾住的鼓太郎急忙抬起頭來,同那個男人道歉。

啊哎呀。

當兩人四目交會的瞬間,鼓太郎和男人都嚇了一跳。

什麼嘛,這不是藤井嗎!

說話的男人身形相當高大,雖然臉上滿是笑容,語氣卻是非常瞧不起人。

小岩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