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大局已定(上)

在眾人的快步疾行下,終于趕在日落之前抵達了飛鷹峽附近。長達五里的崎嶇山路,楊誠等人僅用了不到半個時辰,在高昂的士氣鼓舞下,雖然眾人在山林中奔波了整整一天,但卻仍然未顯半點疲態。

一進入地圖上所標明的“禁區”,楊誠臉色也稍稍凝重起來。畢竟這里很可能就是狼居胥山上匈奴的老巢,若是有一絲大意,便很可能連後悔的機會都沒有。精心挑選了一個可進可退的地方後,千余士兵沒有一人抱怨,立即開始按楊誠和劉虎的命令活動起來,建築一個臨時的營地。看著一條條命令被一絲不苟的迅速執行,楊誠不由感慨不已,若不是連續的勝利讓自己在這些士兵心中樹立威信,哪里能做到這樣令行禁止。畢竟前一天,他和劉虎與這群士兵還是從未謀面的陌生人。而現在,這群士兵已經將自己的性命完全交付給了他。想到這里,楊誠似乎感覺又回到了正威營的日子,滿心的喜悅。

楊誠和劉虎並肩立在一旁,看著正干得熱火朝天的士兵們,雖然每個人都大汗淋漓,但臉上俱是興奮之色。畢竟這些士兵里,大多數都沒經曆過多大的戰陣,平時都是跟在神字營後面搬搬東西,或者在神字營趕來之前穩守城池,很多士兵從軍幾年打的仗,還沒有這兩天多,更何況都是勝仗,心中的興奮可想而知。

看著士兵們井井有條的築立營寨,楊誠拉起劉虎,向外走去。“誠哥?”劉虎疑惑的問道,卻沒有掙紮,身不由己的緊跟楊誠。

“還有半個時辰天才黑,難道你不想趁此機會看看一這個禁區究竟是怎麼樣的嗎?”楊誠邊走邊答,腳步卻在逐漸加快。

“就我們兩個?”近過朱時俊的描述,劉虎不由有些心虛。

“怕了嗎?”楊誠頭也不回,淡淡的說道。

“有誠哥在,我有什麼好怕的,走就走。”劉虎強笑道,眼中卻有一絲憂慮。“若是敵人趁我們不在,發起進攻,那怎麼辦?”

“放心,我早安排好了。況且我斷定左賢王情況未明,再加上剛吃過虧,哪敢輕易進攻。”楊誠語氣中透出強大的自信,拉著劉虎沒入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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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鷹崖

左賢王面色蒼白的坐在崖邊,右手手掌和左肩的傷口已經包紮起來。左肩的傷口滲出的血漬觸目驚心,雖然已換了四次傷藥,仍然無法止住。傷口極深,那一箭幾乎是洞穿而過,所幸的是兩處傷口均未傷及筋骨,只需休養一段時日,便可痊愈。

雖然已是死里逃生,但左賢王卻心有余悸,自己還沒看到敵人模樣,便幾乎丟了性命。敵人竟然看破自己的埋伏,而且加以反制,讓近千士兵飲恨當場。戰局從一開始便脫離了他的掌控,還沒有展開對征北軍的襲擾,便損失了近兩千士兵,左賢王再也無法樂觀。

“大王,這里風大,你的傷口還沒止住血,還是回大帳里休息吧。”木里羅站在左賢王背後,苦苦的勸著。這已是他第六次來勸左賢王了。自從建塞以來,左賢王便將木里羅留在了飛鷹崖,並委以重任,負起左賢王不在時一切決斷之權。木里羅二十年來受盡人情冷暖,本以為自己會潦倒而亡,沒想到被左賢王如此看重,當下心中已決定要以死相報,現在看到左賢王這樣,心中如何不難受。

“王庭現在的情況如何?”左賢王沒有半點起身的意思,失神的望著崖下,淡淡的說道。

“派去聯絡王庭的人都沒有回來,恐怕已是凶多吉少了。”木里羅憂慮的說道,看著左賢王失望的表情,勸慰道:“王庭畢竟還有這麼多士兵和民眾,一時應該穩守無疑。”

“木里羅,以你的看法,矮牆陣的如何?”左賢王看著木里羅,期待的問道。木里羅正要開口,左賢王急急補充了一句:“我要聽實話。”

“是。”木里羅向左賢王略一施禮,思慮片刻說道:“以小人的看法,矮牆陣恐怕難有作為。”

“哦?說來聽聽。”左賢王感興趣的問道。除了林智,還沒有人直指過他的矮牆陣的不是。以前他也抱著絕大的信心,但現在的局勢卻與他的估計大相徑庭,再加上與王庭的聯系中斷,他那狂熱的心也逐漸冷靜下來。


“這個我也說不上來,只是從我以前打仗的感覺來看,若是讓我憋在里面,不要說做戰,恐怕要不了幾天人就要受不了了。我們匈奴人天生就是在馬背上馳騁的,一困在矮牆里,就像雄鷹折了翅膀一樣。”木里羅直言說道。

“唔……”聽完木里羅的話,左賢王陷入沉思中,心中更擔心起王庭的局勢。想著自己現在坐困飛鷹崖,連戰失利,不由得煩躁起來。

“報……飛鷹峽外出現敵情!”一士兵飛快的奔來,跪下稟道。

“有多少人?到哪里了?”左賢王急切的問道,表情既緊張又有一絲興奮。

“人數在一千人以上,具體數目尚不清楚,現在正在飛鷹峽外四里處紮營!”

“再探!”左賢王大聲說道,看著那名士兵疾疾離去,喃喃說道:“終于還是來了,就讓他們嘗嘗我要塞的厲害吧。”

“要不要趁他們立足未穩,派人進攻?”木里羅小聲的建議道。

“不用,現在我們要再經不起重大的傷亡,有天險可恃,不必冒險。”左賢王無奈的說道。畢竟現在他手里只有不到三千人,若再折損上一兩千人,他便只剩死守要塞一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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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天,鬼斧神工說的也不過如此吧。”劉虎看著飛鷹峽,呆呆的說道,滿臉俱是震驚的神色。

楊誠縱身躍上一塊凸起的巨石,看著眼前的情形,心里的震驚絲毫不亞于劉虎。劉虎見楊誠這樣暴露自己,頓時大驚失色,壓低了聲音叫道:“誠哥!”

楊誠回過頭來微微一笑:“怕什麼,你也上來!”

劉虎開始還不斷招手,示意楊誠下來。後來見楊誠不為所動,仍然那樣微笑著望著自己,只得無奈的搖了搖頭,躍上巨石與楊誠並肩而立。

“我現在才知道什麼叫藝高人膽大了,若誠哥不在這里,給我一百個膽也不敢這樣。”劉虎苦笑著說道,躍上巨石後,神情微微有些緊張,不住的四處觀望著。

“知道你為什麼藝不高嗎?”楊誠故做正經的說道。

劉虎一怔,隨說道:“為什麼?”

“哈哈,因為你小子一心去練馬屁功,功夫當然沒什麼進步了。”楊誠笑著說道。

劉虎一愣,立即明白過來,一拳打在楊誠肩上,“竟然這樣說我。”


楊誠並不躲閃,享受般的挨了劉虎一拳。以前在正威營時,五人便經常這樣打鬧,劉虎一拳打來,竟感覺異常的溫馨。“好了,再這樣,山上的匈奴人恐怕會忍不住要下來招呼我們了。”楊誠笑著說道。

這句話果然有效,劉虎立即警戒的望了一下四周,輕聲說道:“這里這麼險峻,想要攻下來恐怕不容易。”

“我說過要把這里攻下來嗎?”楊誠淡淡的說道。

“不攻?那我們來這兒做什麼?”劉虎一臉驚訝。

“只要讓左賢王知道,他的要塞外面已經不安全了。”楊誠向劉虎眨眼說道。

“左賢王現在可安全得很,我們可不安全了。”劉虎正色說道。

“我們怎麼不安全了?”楊誠奇道。

“當然不安全了,現在我們就在人家眼皮子底下,一舉一動都被看得清清楚楚。我們不動還沒什麼事,要是想走,恐怕就沒那麼容易了。”劉虎憂慮的說道。

“要走也不難,不過來這一趟不容易,怎麼也要給左賢王留點紀念。”楊誠一邊說,一邊拉著劉虎躍下巨石向營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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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隨著一名匈奴士兵的聲音,左賢王從睡夢中驚醒。“敵人進攻了?”左賢王一邊吃力的起身一邊向帳外問道。

“不是,大陳的人正在撤退!”

“什麼!”左賢王滿腹疑惑的走出大帳,向跪在地上的士兵問道。

“敵人正舉著火把離營下山,有數百支火把,恐怕是全軍撤退,請左賢王定奪。”匈奴士兵恭敬的說道。

“嗯……”左賢王沉呤半晌,想要追擊,又怕是敵人的陷井;若就這樣放過,又擔心敵人真的撤退,白白錯過一次良機。“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剛過三更。”

“派一百人前往大陳的營地,千夫長昆喀帶五百人跟在後面。若敵人真的撤退,便銜尾追殺;若敵人並未撤退,便給我退回來。”左賢王想來想去,終于做下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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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下,一百名匈奴士兵小心的摸向大陳營地。雖然數里外數百支火把的火光隱約可見,但在左賢王的告誡下,眾人仍不敢大意。

仔細察看過幾個營帳後,匈奴士兵終于松下一口氣,看來大陳士兵真的撤走了。十余支火把立時在營中亮起,為後面的五百匈奴士兵發出安全的信號。

“咻……”匈奴士兵手中的火把剛一點燃,無數箭矢便從四面射來,大陳士兵竟隱藏在營地之外。營地中的匈奴士兵頓時大亂,在火光的照映下,不斷中矢倒地。後面的五百匈奴士兵急忙停下腳步,返身奔向要塞,再顧不上同伴的死活。

營地的戰斗不久便結束了,在完全的劣勢下,百名匈奴士兵稍做抵抗,但全然淹沒在漫天的箭矢下。楊誠和劉虎從暗處走出。“為什麼不等後面的匈奴部隊進來再發動進攻呢?那樣戰果就不是這點了。”劉虎疑惑的問道。

“要知足啊,況且後面那隊根本不會進來。若這只是個空營,他們進來干什麼?在這里過夜?他們的目標是追殺撤退的士兵。”楊誠淡淡的說道。

“也是,我怎麼就想不到呢?”劉虎拍了拍腦袋,自語道。

“好了,現在我們可以真的走了。”楊誠舒展著身體,懶洋洋的說道。

“剛才走的兩百人每人兩支火把,現在怎麼辦呢?”

“五人一支吧,對了,你會寫字,幫我寫幾個字在這里。”楊誠指著一面戰鼓對劉虎說道。

“做什麼?”劉虎不解的問道。

“給左賢王留個紀念,來一趟不能白來啊。”楊誠笑著說道。

“誠哥你可越來越鬼了。”劉虎望著楊誠說道,二人隨即相視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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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亮,左賢王立在帳外,看著面前的戰鼓,淡淡的問道:“全都走了?”

“不錯,我們搜遍了附近方圓五里,再無一個大陳士兵。”一匈奴士兵答道。

“高明。”左賢王盯著戰鼓上的四個血紅大字,自語道。左賢王曾在大陳文字上花過不少功夫,戰鼓上的四個字自然難不倒他。

“大王,這上面寫的是什麼?”木里羅問道。

左賢王望著霧中的群山,嘴里輕輕的吐出:“等你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