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這不是曾國藩治軍的法寶嗎?林海豐笑了

讀書人多軟骨頭,而讀書人同樣不乏硬漢。鄒國劍屬于後者,他身上有著四川人典型的堅韌。從村子里安王所說的話,他體會到,這個千歲不同于任何一個他所見到過的天軍的人。這個千歲說的那些內容,又是句句中肯,一見之下,就有一種親切感。但是,他還堅守著自己的信條,自己是主動來投軍效力的,盡管比不上諸葛孔明,總需要對方有個認同,自己不是個叫花子。所以,當看見安王推門進來的時候,他斯斯文文地站起身,躬身一禮,“草民有禮了。” 這就是人們常常平時愛說的秀才的窮酸樣兒。鄒國劍既沒有稱呼對方任何什麼,也沒有像平常那樣,對有身份的人自稱學生。他有他的道理。因為,我還不是你們的屬下,你是不是王爺與我毫無關系。你們既然不尊重讀書人,那我也就沒有必要自謙了。 “不好意思,晚飯的時候由于有公務要處理,所以未能邀請你一起用餐,吃的還好嗎?”林海豐拱手還了個禮,隨手扯了把椅子坐下,笑著問到。 “吃的很好,多謝!”鄒國劍忽然覺得自己似乎有點兒過分了,他再次給對方躬了個身,這才慢慢地坐下。 “鄒國劍,呵呵,是個好名字。”林海豐看著這個四川小個子那不卑不亢的勁頭兒,呵呵地笑著,“一個讀書人,干嘛要當兵呢,而且還是造反的兵?” “你...你真的肯收草民?”鄒國劍反問到。 “當然可以收,想當天軍殺妖還不好嗎?”林海豐兩臂往胸前一抱,“不過,當兵有當兵的規矩,你總得叫本王先知道你的底細吧?” 鄒國劍不好意思地笑了...... 林海豐認真地聽完鄒國劍的自我介紹,點了點頭,“恩,你有個好老師啊,魏老先生的‘師夷人之長以制夷人’的確是個好想法。還有他的《海國圖志》,都是寶貴的東西啊。” “您也知道學生的老師?”鄒國劍顯得很意外。 “呵呵,了解一些,可是不很多。”林海豐笑了笑,“有機會的話,我還想拜見拜見老先生呢。” 鄒國劍點點頭,“老師去杭州了,想潛心靜修佛法,不想再過問世間之事。” “老先生是對這個世道感到無奈了。”林海豐說著,隨手摘下王帽,放到桌子上,“我看你的地圖繪制的很精致啊,怎麼樣,以後就教些天軍的弟兄,把我們的山川、江河都好好繪制出來。這可是一件浩大的工程啊?”見鄒國劍沒有回答,只是兩只眼睛愣愣地盯著自己看,他先是有些納悶,很快他摸摸腦袋,哈哈地笑了,“你是不是覺得本王的禿頭好玩兒啊?” 一點兒都不好玩兒。鄒國劍心想。天軍不是要恢複漢家衣冠嗎,怎麼這個安王居然連頭發都剪掉了? 林海豐一指他,呵呵地笑到,“本王剃的發可不是清妖叫剃的發。剛才咱們不是還在說起師夷人之長以制夷人嗎?本王就是為了戰場方便,才效仿洋人,剪光了頭發。這樣好啊,一旦頭部受了傷,治療起來也方便。還有啊,頭發過長,天氣熱的時候也受不了,頭上容易起東西。秀才是不是覺得本王有悖禮數呢?本王剛才還忘了,你們家鄉可是孔聖人恩師的故鄉哦。” “不,不,”鄒國劍連連搖著手,“千歲做的才是真的致用之學。” “呵呵,別把我捧那麼高,我不過是拿來主義,怎麼方便怎麼來而已,你們可別都學我。”林海豐笑著,“對了,你還沒有回答我的話呢?” “千歲...學生不想專門繪圖。”鄒國劍開始變的有些拘束了。 “以後別叫我千歲,我討厭這個稱呼。再說,我也活不了一千歲,這是自然法則,誰都違背不了。曆朝曆代的皇帝們都被萬歲萬歲的喊著,渴望能長生不老,可他們又有誰能活過一百歲?” 安王的話聽著是有些道理,可是上下有別,君臣有別。見了皇上喊萬歲,王爺是理所當然的千歲。鄒國劍想著。 “為什麼不願意去繪圖?”林海豐問到,“這是你的長項,應該發揮出來才是啊?” “千...殿下,給學生一營人馬,學生一定能訓練好。”鄒國劍鼓足勇氣,看著安王殿下。 “呵呵,又是一個喜歡打仗的。”林海豐輕輕按揉著有些酸脹的兩腿,看著他問到,“那你說說,你為什麼要喜歡打仗呢?” 鄒國劍臉一紅,低下了頭,想了一會兒,終于說到,“殿下,學生沒有太多的想法,只希望有朝一日能和洋夷面對面地交鋒,以雪國恥!” “哦!”林海豐搖了搖頭,“想法是不複雜,可是,本王估計你帶不好這營人馬。” “怎麼會呢,”鄒國劍有些著急了,“殿下想想,要說哪個人多少都懂禮儀,知道儒學理學的皮毛。這些東西無論說或不說,在軍里都不是重要的。當兵的首先必須懂得的是要知道廉恥,學生以知恥為榮治營。兵士們自然知恥而為勇,勇而能善戰。” 這不是曾國藩治軍的法寶嗎?林海豐笑了,“說的有一定的道理。不過,天朝更需要的不是死士,而是志士。天軍是為了創建天下大同的平等世界而戰斗的軍隊,它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只軍隊。我估計你還沒有見到過我們的紅軍吧?” 鄒國劍點點頭,眼里有些疑惑。 林海豐站了起來,拍拍他的肩膀,“你不說我都知道,你不會完全接受咱們天朝拜上帝教里的東西。這沒關系,天朝新創,一切還都需要按照實際產生的結果,修改完善我們的教義。就好比你和我兩個人能平等地坐在這里探討問題一樣,天朝最終的小天堂就是這樣的。誰都有自己喜歡什麼的權利。從進屋子開始,你是想保持你讀書人的架子,不對本王做任何稱謂,因為你不是天朝的人。你有權不承認我這個王。後來你叫我千歲,本王說了,不喜歡。我喜歡的是你和所有人一樣,都拿我做朋友,大家站起來一般齊,坐下去一般高,這才是天朝的平等。無論是治國還是治軍,道理都一樣。心里只要裝著天下的百姓們,你就能做好一切,無論你是個普通的士兵,還是王。” “殿下,學生只是覺得人首先要全大義,至于小節可以暫時放到一邊。所以,學生才願意投效天軍。”鄒國劍堅定地說。 “恩,無論任何時候,保全民族大義永遠是第一位的。這才稱得上是志士。”他低頭看看表,呵呵一笑,“時間不早了,你也好好休息。既然你願意留在天軍,那明天開始,你先到安撫使衙門協助做好城外土地的丈量工作。其它的事情等回了天京再說。你看好不?” 鄒國劍趕緊站起來,抱拳深鞠一躬,“學生願意聽殿下的安排。” 林海豐推開門,邊朝外走,邊笑著,“我今天說的可能亂些,你空閑的時候可以好好梳理梳理。一個沒有理想的軍隊,任你多強悍,也是最終成不了大事的。對個人也是一樣。” 看著安王回了自己的屋子,鄒國劍在院子里站了一會兒,他突然想起了晚飯時被拖出去顯然是正法了的官員,那個官員的最後哀鳴似乎又縈繞在他的耳邊。也是啊,沒殺人,沒放火,怎麼就被殺了呢?他看看院子里正交代著侍衛們事情的那個侍衛頭領,湊了過去。 “你好,有事嗎?”汪海洋忘著這個倔強的秀才,笑著問到。 “沒...沒什麼事,”鄒國劍有些忐忑,“我...我只是想問問,今晚那個官員怎麼說殺就殺了呢?” “說殺就殺?”汪海洋上下打量了打量他,“那家伙得罪了老百姓,你說該殺不該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