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無心插柳柳成蔭

現在我基本上確認了一點,此刻對我無禮呵斥的人正是剛才對那位叫嘉彤的少女放聲暴喝的人,哼,一個不懂紳士風度的野蠻人,鑒定完畢,索性掉過頭去懶的理他,卻又見一少年正半跪在嘉彤面前,聲音中滿是關切:“怎麼樣了?再忍一忍,我馬上宣太醫。”嘉彤轉了轉手腕,奇道:“剛才還痛的要命,可現在一點都不疼了”說罷又轉了幾下,沖我頷首:“多虧了你,否則我這回恐怕又要結結實實躺上好幾天了。”

我急道:“你先別亂動,現在脫臼的關節雖已複位,但終究比不了原先好的時候,需要觀察保養幾日才好,記住這幾日可不許淘氣,否則弄成習慣性脫臼就很難根治了。”

那少年見我一副老氣橫秋的語氣,忍不住笑問:“你是誰家的格格?我怎麼從沒見過你呢?”

我見這少年眉目俊朗,英姿勃發,又十分和氣,心下生出幾分喜愛之意,便打趣道:“來而不往非禮也,閣下欲問他人名諱,可有先自報家門?”

忽覺領子又是一緊,心中暗暗叫苦,那野蠻人怎麼還死拽著我不放,不覺怒從心頭起,回首嗔道:“您可是謙謙君子?”

他微微一愣,我又道:“以大欺小,恃強凌弱,莫非也是君子之所為?”他下意識的松了手,我急忙跳開兩步,與之保持安全距離,但見這野蠻人二十出頭的模樣,身材頎長,棱角分明,劍眉鷹目,氣宇軒昂,若不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死樣子,倒算是一個賞心悅目的美男子。

嘉彤湊近身來輕扯我衣角,沖我一個勁的眨眼睛,那模樣十分逗人,我笑道:“嘉彤這名字好,在早晨的籬笆上,有一枚甜甜的紅太陽。”

嘉彤和那少年對望了一眼,張口正想說什麼,卻見一小太監一溜煙的沖了過來,端端正正的打了個千兒:“四爺,十三爺,奴才終于找到您們了,德妃娘娘可等急了。”仿佛一道閃電猛然擊中大腦,難道?那藏青的袍子,那明黃的腰帶,那頤指氣使的氣勢,既不是皇帝也不是太監,卻能出現在禦花園中的男子,四爺?十三爺?不,剛才我得罪的一定不是那睚眦必報的冷面王爺,不是未來的雍正皇帝,……不,不,不……那句話怎麼說來著,是非只因多開口,煩惱皆為強出頭,老天,我錯了,賣點後悔藥給我吧。

那四爺拔腿就走,走了幾步又突然回頭盯著我丟了一句:“甜甜的紅太陽?哼,我記住你了。”看著他的背影,我如五雷轟頂,十三見我泫然欲泣的表情,安慰性的拍拍我的肩:“放輕松,放輕松,其實四哥他也不是那麼可怕。”說罷拔腿追了上去……

渾渾噩噩的回到延禧宮,也記不大清楚是怎麼和嘉彤道的別,好象她問我是不是明日要參加伴讀的選拔,我說是,她便笑著說了一句:“那咱們一定會再見面的。”再後來我就被惠妃派來找我的宮女帶回了延禧宮,惠妃見我心神不定,便只道是小孩子沒見過大場面心里緊張,便軟言安慰了幾句便早早的安排我去睡了,在床上輾轉反側,忽然想到冷面四他並不知道我是誰,只要明天選拔不上,出宮回家那不就結了,今後他走他的閻王道,我過我的小鬼橋,井水不犯河水,反正我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拿定了大致方針,終于舒了口氣,酣睡過去。


翌日一早,便被送進了乾清門內東側南廡的淮香書齋,看著一群粉雕玉琢的小蘿蔔頭們有的正襟危坐,有的還在吸吮指頭,我肚子里笑的腸子都快打結了。

內閣學士兼禮部侍郎徐乾學給格格伴讀候選者們出的題目是:一個時辰內,任繪一種花卉並以此花為題題詩一首。我想了想,倘若完全的藏拙裝傻,就怕以後被惠妃及覺羅老太君知道了說不過去,所以,畫要全力以赴,那麼詩嘛,我就偏偏寫首詞,這樣文不對題,自然會被刷掉,到時候再哭喪著臉說自己一緊張就粗心就糊塗的寫成了詞,諒她們頂多說我兩句就過去了,嘿嘿,簡直聰明到了狡猾的地步……

盯著眼前的美味佳肴,我正在猶豫是吃還是不吃,筆試完後我便被接回了延禧宮,惠妃說下午的面試名單在巳時末便會公布出來,通過第一輪的伴讀候選者們則于未時到絳雪軒等候各位上宮垂詢。巳時即將過去,被派去探聽消息的宮女還沒回來,惠妃以及一宮眾人都是一副翹首等待的模樣,害的我小小的愧疚了一下,“娘娘,娘娘”探聽消息的人兒終于喘著氣回來了“格格,格格她……”她咽了一口唾沫,全宮的人頭都伴著她吞咽的動作一低一抬“是……第一名。”惠妃雙目放光,我大驚失色,其余眾人都應景的猛拍惠妃的馬屁。“你沒弄錯吧?”我擰眉道。“怎麼可能弄錯,二十三名格格中通過筆試的有六名,其中董鄂。菀葶的名字排在第一位,奴婢還聽茶水房的小順子說,徐乾學和顧八代兩位師傅對格格的詠梅詞是贊不絕口呢。”

“哦?詠梅詞?快念給大伙聽聽。”惠妃春風滿面。

“風雨送春歸,飛雪迎春到;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待到山花浪漫時,她在叢中笑。”我垂頭喪氣的念完,又贏得眾人一片好評,我險些哭出來,**啊**,您為什麼要寫這麼好的詞出來,這回您可把我害苦羅。

“可是娘娘,徐師傅要求寫的是詩啊”我不甘心的問。

“傻孩子,你們都那麼小,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又要繪畫又要作詩,能不亂七八糟就不錯了,何況這首詞簡直把梅花都寫絕了,徐顧兩位師傅又怎麼舍得埋沒你呢,你啊,真是傻人有傻福。”

我說不出話來,索性埋頭苦吃,千般後悔,萬般慨歎,通通溺斃在食物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