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羌笛何須怨楊柳?

寫文很費腦子的,請大家支持滄海笑明月啊,為<;鳳舞大清>;投上一票,衷心的謝謝>;地底在狂躁在咆哮,如奔車,如急雷,如鳴炮,儼如十萬軍馬颯遝而至,置身其上,只覺人如螻蟻,不堪一擊……

我一轉而過的念頭,被顛簸的散了架,無法凝聚成型……

巨聲稍歇,大地或間一震,或微有搖抗,或勢欲摧崩……未幾,又見城中火光沖天,料想是房梁傾壓後,灶有遺燼,從下延燒而燃……一時間,眼睜睜目睹家園痛失的人們號哭呻咽,震耳發聵……此情此景,令人酸楚難當,我堵住耳,不忍再聽;閉上眼,不願再看,屏蔽掉部分的視聽,原以為會好受一些,可數日來的奔波勞累、失落驚嚇又一古腦的湧上心頭,引爆了被強行遏制在身體最深處的苦澀悲辛,腦神經再也無法負荷,于是,啟動了自我保護功能,一切思考嘎然而止……

迷糊中,我覺得自己斜倚著一棵溫暖的勁松,鼻端縈繞著似曾相識的氣息,嗯……那是松墨調和了青草的味道,很好聞……那松樹動了一下,成精了?我一爪子降伏下去,世界清淨了……

“格格,起來用膳了。”……愛用誰用……

“格格,起來泡澡了。”……愛泡誰泡……

“格格,九爺偷看你的私房銀子了。”……愛……什麼?我陡然驚醒!

這是哪里?……愣了良久,終于想起來了……走出室外,熱浪能把人烤成肉排,舉目四望,但見處處土礫成丘,覆垣欹戶,偌大一個縣城,計剩房屋不足五十間。

……好不容易尋來一些清水擦身洗漱,已經恢複過來的連翹則在一旁唧唧喳喳:“雍王爺早晨大發雷霆,可嚇人了,我就是那個時候被嚇醒的。”

“為什麼?”

“好象是昨晚縣城起火,雍王爺便命那個范時繹火速去淶源和蔚縣交界處的含嘉糧倉察看,以備災時之需……本來糧窖破損了,糧食總在吧,可180個糧窖,除了最外面的8個還好,其余糧窖的糧食全黴變了!……雍王爺說,這糧倉是前年才修好的,號稱防潮防火防鼠防盜,谷子可藏10年,稻米可藏6年,怎會如此不經用?定是朱保納、戴都那群碩鼠給造的孽!”

朱保納?戴都?又牽扯出太子的黨羽!不禁歎了口氣,天災里總摻雜著人禍!

縣城完全癱瘓,除了那8個糧窖里的勉強可維持四五天的糧食,其余的,要什麼沒什麼……我和連翹帶著老四留下來保護我們的侍衛出去一陣瞎翻亂找,所幸得是,沒有被壓著砸傷的老百姓,倒是尋得一些荷葉回來。

老四一大早便出去安撫百姓、處理調度賑災事宜,而我,則有滿腹的話要問他。熬好荷葉粥放涼,天已經擦黑。

終于,千呼萬喚始出來的雍王爺“橫”著回來了!他,中暑了!

真是的,這麼熱的天,穿的一絲不苟,要風度不顧溫度的典型!

莊嚴高貴的雍親王此時面色潮紅、皮膚灼熱、汗出如漿、脈搏奇快,一摸額頭,燙得嚇人!

“感覺怎麼樣?”

“頭痛、心悸、惡心、難受。”他惡狠狠的癱著,似乎在生自個兒的氣。

我轉向范時繹:“愣著做什麼?把雍王爺的上衣除去,用溫水擦拭乾淨身體,准備刮痧吧。”

范時繹還沒靠近呢,有人火了:“下去!”我也火了:“去脫!”

范時繹左右為難,快哭出來了:“九福晉,奴才不會刮痧……”

我歎氣道:“那就去找個會刮的來,四爺現在的症狀是中度中暑,如果待會兒汗不出了,就危險了……四哥,現在您是病人,您必須聽我的。刮痧,雖然刮的時候不大好受,但立竿見影,刮完後再喝點清糯適口、怡神祛暑的荷葉粥,就像在火焰中遍撒甘霖,于黃沙中植滿淨蓮,化煩惱為清涼,可舒服了……”

“我不想刮痧,換其他法子!”病人氣息奄奄的頤指氣使。

“現在什麼藥材都沒有啊!要不,在十宣穴上點刺放血?”

他突然干嘔起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刮痧,你給我刮。”


看他難受的模樣,我也跟著特別難受,想了想柔聲道:“那刮完後,我不論問你什麼,你都必須老實回答,不可有絲毫隱瞞?”

他不吭聲,平時銳利嚴苛的精瞳此時竟是渙散無力的,我心軟了,正要著手開始,卻見他幾乎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

穴位是人體循環的窗口和敏感點,是井,是泉,是關口要道,山谷海口。因此,有選擇的針對人體的特殊反應點,進行良性刺激,通過經絡的傳導作用,促進血液、淋巴液的循環功能,從而有助于開瀉腠理、新陳代謝……而刮痧,遵循的便是中醫‘急則治其標’的原則,可醒神救厥、行氣解表。

沒有刮痧板,只好用隨身帶的牛角梳的平滑面代替;沒有刮痧油,只好忍痛拿出貼身的自制雪膚霜……將右手中指彎曲,在病人胸部皮膚上劃了一下,頓時,出現了明顯的紫紅色隆起的劃痕……太好了,這種情況就說明有“痧”,使用刮痧方法就會有很好的效果……正暗自慶幸,卻見老四的臉紅的幾乎要燃燒起來,身體卻繃緊的厲害,仿佛一具剛出土的清朝僵尸似的……連翹瞠目結舌,范時繹則快變成鼓眼金魚了……我猛然意識到剛才那個無意識的動作在這個時代有多麼的不合禮法:“你們別想些有的沒的,治療是一個極其嚴肅的過程,只有郎中和病人之分,可沒有什麼女郎中和男病人之類的性別避嫌問題……您趴下……開始刮了……”

先將准備刮痧的部位用熱水擦淨,再塗上潤滑的雪膚霜……從第七頸椎沿脊椎從上向下刮至第五腰椎為止,依次刮過背部、頸部、胸部和四肢,由上往下,由內而外,因為胤禛頭疼的厲害,還特意在印堂穴和太陽處動用了扯痧法……大概一拄香的工夫,紫紅色的痧點瘀斑次第顯現……

非常有效!從胤禛一口氣喝下了四碗荷葉粥後,趾高氣揚的評價‘普天之下,恐再難找出比這更難喝的粥’這一點上可以看出來……抽身走出室外,尋了處廢墟坐下,默默等待……但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天地挨得很近很近,世界仿佛很小很小,初生的明月好象就落在不遠處的廢墟上,淡淡的浮云幾乎能擦著自己的耳朵,細酌北斗,吐納星空,今夕是何夕?

有人坐在了我旁邊:“對不起。”

終于肯說了!強自鎮壓下歇斯底里的沖動:“四哥,我等你全部說出來。”

“粥其實不難喝,只是想看你七竅生煙的和我斗嘴的模樣。”

“只是這個?”禁不住一陣失望:“你怎麼會剛好就出現在這里?不要說是湊巧,我一個字也不會相信!你曾經說過:我和阿九將永遠得不到你的祝福!……小五是你偷走的對不對?你是四和尚,所以也要把小五調教成小五和尚是不是?說話!”

他把臉轉到一邊,我惡狠狠的把它硬扳回來,他的目光如蜂刺、如蠍尾、如嘶嘶吐著芯子的毒蛇的牙!嚇得一縮手,卻被狠狠扼住,掙脫不開。

“董鄂。菀葶,你給我聽好了,皇阿瑪染恙,我請旨去五台山為他老人家祈福,這里是去五台山的必經之地,又有我的門人,我出現在這里根本不足為奇……至于湊巧救了你,是因為聽到了火銃的聲音,是佛祖安排我又遇到了你,是上天的旨意!至于小五,我可以發毒誓,我沒有從你那里偷走你的寶貝兒子!胤禛平生最恨受人冤枉,該死!”

迎面而來的黑影倏得擋住了月光,他將我壓制住強行索吻……我羞怒交加,拼命掙紮,肢體糾纏中竟狠狠抽了他一個嘴巴……

我愣住了,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己生疼的手,他竟笑了起來:“我吻了你,你打了我,咱們扯平了!昨晚,你在地震中暈倒,枕著我膝蓋發臆症還狠狠的在我腿上留下五道抓痕,當時我就想,倘若你被那群匪徒玷汙了,老九還會要你嗎?可是我會要;假如你被毀去了容貌,老九還會愛你嗎?可是我會;如果你被嚇傻了、逼瘋了,老九還會一如既往的珍惜你嗎?可是我會!……我現在失去了不意味著我永遠得不到,總有一天,我會拿回屬于我的一切……有你!有胤祥!還有……”

他嘎然而止,我肝腸寸斷:“雍親王殿下,我真的好後悔救了你啊!從今以後,我不會再跟你說一句話!”

“空山鳥語兮,人與白云棲;潺潺清泉濯我心,潭深魚兒戲;風吹山林兮,月照花影移;紅塵如夢聚又離,多情多悲戚……”坐在隨時都會顛簸散架的馬車上,邊哼邊欣賞沿途風景,玉兔西墜,金烏東升,每個黑夜過後都是黎明。

連翹吞吐了幾次,終于爆發了:“格格,為什麼要不辭而別?究竟怎麼了嘛?還有,您從哪里搞來這輛破車和老馬的?……還是讓奴婢來趕吧。”

“笨連翹,錢不是萬能的,但沒錢是萬萬不能的……待會兒你趕。”

“格格,後面好象有人一直跟著咱們。”

“大路朝天,各走半邊,跟就跟罷。”

“您不怕?”

“放心吧,沒事。”用腳指頭也能猜出他們是誰派來沿途保護的,“富貴比花開落,日月似攛梭過,青春去也,盡自磨跎,呵呵笑我,我笑呵呵……”繼續胡言亂語發神經,免得一停下來就心煩意亂……

突然,連翹激動的口吃起來:“格……格……格……”

格什麼格?還格格巫和藍精靈呢……我沒好氣:“貧尼現在要入定了,閑雜人等一律不許說話!”連翹噤聲,卻又伸手拽我的後衣襟,我回頭嚷道:“阻我得道者,遇魔殺魔,遇佛殺佛!”

……有人斜插里伸手勒住了老馬:“葶兒得道了,九爺府上的雞犬豈不都要升天?”……下一秒鍾,我從馬車上‘乾坤大挪移’到了來人的坐騎上,眼珠子頓時淹沒在了汪洋大澤中,瞅什麼都霧蒙蒙的一片……來人哽道:“看到信後,我馬上回了小湯山驛館,可是你已經先走了……然後趕到靈丘古邑,你又跑得不見影……我沿途找,遇到了地震,直到今早找到了四哥,才知道……對不起!讓你承受那麼多苦,對不起……”


一時間,愁山和悶海,俱化做梨花暮雨,萬千衷腸欲訴,卻久久語不成音:“不是……都是我不對……我總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阿九,我早到一步就好了,有我在,那強人一定搶不走小五的……阿九,我等著你一塊就好了,就不會惹出那麼多事……我還墮落成了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黃板牙、酒糟鼻子、吊梢眉和巨靈神,我手上沾著四個人的血……我造下的孽,被上天報在小五身上該怎麼辦?”

“傻丫頭,懲惡揚善,天公地道,上天怎會怪罪?如果不是你,這回地震不知會死多少人……瞧,這些福報,菩薩一定都會報在咱們小四和小五身上的。”

我哽噎道:“你又不是菩薩,焉知菩薩怎麼想?”

“呆瓜,你又不是我,焉知我不知道菩薩怎麼想?”

破涕為笑,抬頭看他,才陡然發現他的嘴角青紫了好大一片:“怎麼回事?”

“四哥揍的,他說他不要我還他什麼情,這樣就兩清了。”

“讓我看看……哎呀,掉了一顆牙?!幸好不是門口的,咱們今後可只能微笑或抿嘴笑了,否則就是狗竇大開。”不知怎的,一提到老四,我就想轉移話題。

胤禟努力想笑,可是嘴角只是抽搐了一下,昔日流光溢彩的眸子如今黯淡無光:“葶兒,咱們必須馬上趕回京去,也許,還能趕上最後一面。”

一股不祥的念頭湧上心頭:“發生什麼事了?”

……

終究還是沒能趕上!愛新覺羅。嘉彤,熙朝的和碩溫恪公主,歿!享年22歲……和康熙的嫡妻孝誠仁皇後一樣,珠胎毀月,瓊萼凋敝,難產而亡!

從翁牛特返京後,八格格數次求見康熙,可康熙只是不斷的賜些綾羅珠玉、珍貴藥材,卻一次也不肯召見……嘉彤心里記掛著關在養蜂夾道里的十三阿哥,每日黯然神傷,哪里能靜下心來調養待產?一朝分娩卻是逆產,產下一個可愛的小格格後,嘉彤又撐了三天,但終究沒能熬過去……

宜妃形容慘淡,溫恪公主雖非親出,但畢竟由她撫育了8年,母女的情分早已定下:“葶兒,這是嘉彤彌留時托額娘交給你的,她說你看了,就明白了。”

一對淡紫的蝴蝶流蘇簪,溫潤的光澤仿佛賦予它流動的生命,往事浮上心頭,只覺心如刀剜……輕輕撫摸著孱弱的小女嬰,這是嘉彤生命的延續:“額娘,孩子取名了嗎?”

“這孩子終究是要送回蒙古去的,皇上給她取名叫‘烏蘭圖雅’,意思是紅色的霞光。”

……殘云蕭颯,瀉月闌珊,螢悴桐影,聒蟬聲咽……這個夏夜令人心碎,我靠著胤禟,任思念蔓延:“第一次見到嘉彤時,她就坐在繹雪軒外的海棠樹上,緋紅的比甲粉潤的小臉,笑吟吟的,象只快樂的鷓鴣鳥……”

胤禟也有些傷感:“其實皇阿瑪很疼八格格的,記得敏妃歿後,嘉彤被托付給額娘撫育,那時她整日都懨懨的,前來探視的皇阿瑪便說了:胤禟胤誐,你們能將朕的八格格逗笑了,朕就賞賜10個金錁子……我和十弟便動腦筋了,取出釣魚杆,把魚鉤拔了,綁了支鹵雞翅……皇阿瑪讓嘉彤拿著釣魚杆,騎在他肩上,我和老十便搶著去咬鉤,我咬著雞翅,老十便咬住我的辮子,順著魚線跟著被逗得格格笑著的嘉彤滿屋子的跑……嘉彤出嫁時,你沒有回來,那是在康熙四十五年的春天,皇阿瑪親自陪送溫恪公主從避暑山莊出發,下嫁昭烏達盟翁牛特部蒙古郡王蒼津……你知道嗎?自大清國開國以來,數十位公主下嫁蒙古,而由萬乘之尊親自陪送至出嫁地,只有八格格一人而已。”

“哼,為穩皇家千秋業,卻遣弱女萬里行,這種殊榮又何嘗不是殘忍的?嘉彤出嫁時,我沒能趕回,後來,我便直接去了古北口外漠南蒙古的翁牛特部看她,公主府的正堂、寢宮、書房等連綴百畝,正門鐫有皇上禦賜的‘宜家昌後’匾額,楹聯為‘金枝玉葉府,朝郎附馬門’……嘉彤硬留我住了半年,說是陪她完成這段人生最艱難的過渡,其實哪里是我陪她,分明是她陪我熬過了人生最灰暗的時期……嘉彤告訴我,這對蝴蝶流蘇簪,是皇上離開翁牛特部的前一夜,她軟磨硬纏著求到的,皇上答應她,今後可以憑借這對蝴蝶流蘇簪求得一個願望,我想,這也是這次皇上不肯召見嘉彤的原因,他沒有辦法硬起心腸拒絕自己遠嫁的女兒,所以干脆選擇不見……嘉彤把它留給我,是希望我幫她求得這個願望吧,胤禟,情之所至,義不容辭,你們和十三之間究竟如何我不管,可我必須為自己最好的朋友爭取最後的心願,可以嗎?”

他無奈而笑:“如果我說不,你肯聽嗎?算了,陪你一塊去。”

暢春園,鳶飛魚躍亭,當胤禟和我連續第八個早晨去跟康熙請安時,康熙終于召見……才幾個月工夫啊,十八之死、太子廢立、皇子紛爭,再加上溫恪公主的早逝,昔日雍容華貴的皇上,消瘦了不少,如今已初呈老態,形容憔悴。

叩頭問安後,李德全呈上了我們獻給皇帝的禮物,康熙看了看,兩只胭脂色的紅燈籠,一盆淡雅的初蟲菊,不覺有些詫異:“丫頭,這是你的主意吧,說吧,又打的什麼小算盤?”

我一聽,忙重新跪下道:“皇阿瑪聖躬違和,媳婦一直想來恭請皇阿瑪金安。”

康熙笑道:“雨後送傘,獻的是哪門子假殷勤呢?”

聽這口風,老爺子似乎想攆人,好在李德全吃人嘴軟,拿人手軟,忙遞話道:“皇上,那兩只胭脂燈籠有趣的緊,里面裝著‘沙特拉’(注:蒙古象棋)呢。”

康熙果然來了興致,拿過來一瞧,原來燈籠竟是兩個設計精巧的棋盒,里面分別裝著雄獅,駱駝,駿馬,獵狗,戰車等形狀的蒙古象棋的袖珍棋子。其中黑子由烏金制成,白子由漢白玉制成,都惟妙惟肖,巧奪天工。


康熙幼年時曾跟蘇麻喇姑學習蒙語,也特別喜歡下蒙古象棋,後來國事繁忙,宮里會下的人又鳳毛麟角,便幾乎斷層了,如今他已近花甲之年,容易懷舊,當即拿起來細細把玩:“好!棋盤又在哪里?”

胤禟忙上前三下五除二拆開燈籠兩相一組,拼成了一個棋盤,康熙瞧得十分有趣,忍不住表揚道:“你平時辦事著三不著兩的,可在新鮮玩意方面,可是個當仁不讓的行家翹楚。胤禟,來陪朕下一局?”

“兒臣羞愧,一手臭棋哪里入得皇阿瑪的法眼?倒是董鄂跟蘇麻喇姑學過。”

“那董鄂丫頭豈不跟朕出自同一師門?來,擺上擺上。”

嘿,這樣算起來,我倒算是康熙的小師妹?那胤禟就是我師侄了?好象亂了輩分……當下也不推辭,各自擺開陣勢展開撕殺……康熙一生精明要強,最看不上的,是奴顏卑膝、俯首帖耳的窩囊廢;最恨的,是言行不一、兩面三刀的陰謀家……所以,我也不假惺惺的裝孫子,耍賴讓康熙讓我兩子的情況下,全神貫注,使出渾身解數,一連下了兩局,一局險勝,一局差點險勝……康熙又興致勃勃的命擺上第三局,我邊擺棋子邊皺著臉深深的歎息:“皇阿瑪,媳婦最近琢磨透個道理,就是:做人難,難做人。”

“丫頭因何發此感慨?”

“天皇貴胄,可謂是銜著金鑰匙出生在了安樂金窩,多少人夢寐以求?可是,媳婦不敢隱瞞皇阿瑪,做皇女難,做皇子更難,做皇上更是難上加難。”

康熙大概覺得這論調挺新鮮,便追問一句:“何解?”

“當皇上雖說無上榮光,坐擁天下,可是,要天下億兆生靈安居樂業,要萬里錦繡山河繁榮穩定,要明察秋毫辨忠識奸,運籌帷幄威懾百僚,那能是舒坦逍遙的日子嗎?皇阿瑪每日黎明進奏、昧爽視朝、親斷萬機、披覽奏章,只有生病和三節時才能偷點小懶,百姓有了善舉,官府可以獎勵;官員出了政績,皇上有賞賜;可皇上做的好,又有誰敢賞?江山多重啊,社稷多重啊,皇帝得雙肩挑起兩昆侖啊,所以,做皇帝是人間最苦的差事。”

康熙呵呵一樂:“好刁一張嘴,你再說說看,做皇子又是怎麼個苦法?”

“凡有血性,必有爭心,皇阿瑪的兒子又多又好,各個都削尖腦袋似的博皇阿瑪的歡心和賞識……倘若不夠優秀,便入不得皇阿瑪的慧眼,窩囊的緊;倘若太優秀了,又不得眾兄弟的人緣,被排擠打壓……總之,出尖的難免被人掐,不出尖的難免被人踩,而自古以來,天家的骨肉最難以保全,玄武之變,殺兄屠弟;燭光斧影,金匱之盟,他們能不猜忌,能不擔心,能不防范,能不心苦嗎?”

康熙沉下臉來,走了一步棋後方道:“敢在朕面前說這種話的人,你是第二個,說吧,把想說的話都一古腦兒的說完。”

“至于公主們,各個金枝玉葉,自幼錦衣玉食,享受整個國家的恩養,按理說,皇帝的女兒不愁嫁,也不用擔心卷入權利的紛爭,她們應是天下最幸運的人了?不,不是,高處不勝寒,她們作為皇族最珍貴的寶貝,被遣嫁出去籠絡人心、締結盟約、開枝散葉、換取和平,這樣的政治婚姻有幾樁是真正幸福的?……可是,康熙皇帝的女兒是那麼的與眾不同!她們堅韌聰慧、雍容慈愛,其中,二公主智審右梅林、八公主胭脂抹燈籠、植仙草驅惡蚊的佳話,都在草原上如火如荼的傳誦著呢……‘京城里飛來了吉祥的鳳凰,冰雪聰明的八公主,嫁到了咱們樹上長樹的地方’……”

聽到自己的女兒在外受到如此的愛戴和尊崇,康熙帝也不免唏噓:“榮憲公主智審右梅林的事,朕是知道的,至于溫恪公主胭脂抹燈籠、植仙草驅惡蚊,什麼樹上長樹,又是怎麼回事?”

“回皇阿瑪的話,樹上長樹是指草原合抱的古榆上寄生著的‘冬青’……遵照禮法,如果公主府前不掛上紅燈籠,附馬就不得擅自入內,即便有要事進門,也只可行君臣之禮,不能持夫妻之儀……溫恪公主純善溫柔,下嫁昭烏達盟翁牛特部後處處與人為善,為了表示對駙馬蒼津郡王的尊重,公主府前的紅燈籠從來不曾取下,有一次……‘狂風像妖精煉出的一把鋼刀,割壞了公主府前的紅燈籠,她的草原雄鷹很快便要歸來,焦急的公主突然計上心來’……八格格一時找不到可替代的紅燈籠,便將鮮紅的胭脂塗抹在普通的白紙燈籠上,再拿出去掛好……皇阿瑪,溫恪公主與蒼津駙馬從素不相識到鶼鰈情深,從相敬如賓到魚水和諧,那對胭脂燈籠功不可沒……八格格還帶去了很多那片草原上沒有的植物的種子,有茉莉有丁香有山茶,可是,只有一種花大量存活了下來,皇阿瑪您看,就是這種淡雅的除蟲菊,夏秋之季,人們便將它搬進氈屋里驅除蚊蟲,十分有效,因為是公主帶過來的,又被稱做公主菊。”

康熙本來就屬于感情外露之人,一生當過三次鰥夫,那一次不是涕淚俱下?孝懿皇後去世時,更是揮筆寫就‘驚璿霄之月墜,傷碧落之星沉。物在人亡,睹遺褂而雪涕;庭虛晝永,經垂幕以愴懷。悲從中來,不能自己,握管言情,聊抒痛悼’後,擲筆痛哭失聲,幾近昏厥!

此時不禁想起自己早逝的女兒,生前求見一面都不可得,一時愧疚心酸,老淚縱橫:“朕對不住八格格,對不住嘉彤!”

等的就是你這句話!我取出那對淡紫的蝴蝶流蘇簪,跪下泣道:“皇阿瑪,君無戲言,溫恪公主的靈柩明日便將離京,葬在千里之外的草原,永生不能再返故鄉!皇阿瑪,您的女兒嘉彤已化做風中的淡菊,求您成全了她最後的心願吧!”

康熙含淚不語,胤禟也跪下道:“皇阿瑪,把十三弟從養蜂夾道里放出來吧,兒臣願用貝子的爵位來換!”

老九的這句話實在是太過不真心,把大家都逗樂了,康熙笑罵道:“矯情!和四阿哥一樣矯情。上次封爵,胤禛跑來對朕說,願意降低自己親王的祿位,來抬高弟弟們的祿位……哼,都將朕當傻子逗呢,但是,至少朕還有兩個肯矯情、願意矯情的兒子!胤禟,你去傳朕的旨意,將胤祥從養蜂夾道里放出來,回府做個閑散宗室吧,然後,再傳旨給皇三子胤祉、皇五子胤祺,命其對胤祥嚴加約束,以免生事。”

康熙又對我道:“丫頭,你生的那個小四,朕很喜歡,好象叫……縈棣,是嗎?……李德全,去通知宗人府,嗯……九貝子家的四格格愛新覺羅。縈棣惠孝敦厚,溫恭淑慎,破例由固山格格升封為多羅格格,食‘縣主’俸。今後,你們將朕的那個命運多舛的孫子尋回來了,朕也有封賞……朕乏了,跪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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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書友,2007年青春文學“四小花旦”評選

http://book.sina.com.cn/z/sxhd.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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