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第50節:紅處方 第十一節(2)

話說得很老到,可惜正是這種老到,也像他的衣服一樣,暴露了幼稚。

大家放下心,氣氛松動了一些。莊羽說,蔡生,我上次住院沒看見過你啊?

蔡醫生答,我剛從醫學院畢業。莊羽同志,請您稱呼我蔡醫生,而不是什麼蔡生。

哎喲,支遠,你聽聽,有人叫我同志,真是好聽死了,我可是自打嫁了你,就沒有人這麼叫過我,小姐女士……煩透了,我可是太喜歡同志這個稱呼了。咱們說好了,蔡生,你以後就這麼叫,叫別的,我可不答應你!

莊羽得意地說笑著,得意蔡冠雄被說成一個大紅臉。

我說了,我是蔡醫生,不是蔡生。蔡冠雄不屈不撓地強調。

蔡醫生,您不必動氣。“生”是一句香港話,就是先生的意思,很尊敬的稱呼。我們在特區,這樣稱呼慣了,她一時改不過口來,您不必和她一般見識。支遠打著圓場。

蔡冠雄想到院長說過,這里的病人非同一般,和他們搞好關系,是治療的需要,也就忍住,不再吭聲。

范青稞心不在焉,一直在搜索簡方甯的身影,入院雖只片刻,她有許多感受要和朋友交流。

蔡醫生依次詢問大家並做體檢,履行病人入院的第一步處理。待到病曆寫完,下一步就是確定治療方案。吸毒的病人,每人情況千差萬別,體質又孱弱,是一門很艱深的學問,用藥需十分小心。蔡冠雄這個剛出學校大門的博士,雖經手治過一些病人,心里還是沒底,不敢擅作主張,也在焦慮地等著院長。

莊羽和支遠因為沒看到簡方甯,就像進廟沒拜到真佛,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大家都在等簡方甯,但她就是遲遲不現身。

蔡冠雄只得先給病人下了臨時醫囑,施行一些正確又沒有風險的措施。一切等院長來了再說。

護士長來送藥,給了藥以後並不離開,正像保證書上所寫,目光炯炯定要當面看著你把藥咽下。你還得像搖尾乞憐的小狗一樣,把舌頭伸出來晃晃,以確證藥物無掩藏,她才離開。不過,輪到范青稞時,護士長寬容地閉了一下眼睛。

范青稞自然沒把藥咽進肚里。

晚飯時間到了。兩名護工推著飯車,車上蒙著大被子,好像安睡著一個巨大的嬰兒,從遠處緩緩駛來。送飯的老太,滿臉皺紋,衣服油脂麻花,帽子還挺白,頭發梳成一個鬏纂,把白帽子頂得像獨角獸,形狀古怪可笑。到了病房門口,老太就輕輕推開門,說,飯來了。請打飯。

陪員或是清醒的病人,趿著拖鞋,捏著一大摞飯碗走出來。老太先看看來人,然後從一張油脂麻花的紙上,找到相應的名字,輕聲念叨著:5床,酸菜魚一個;油燜豆腐一個;紅燒羊肉一個;雞湯一碗……她的幫手應聲從不同的菜桶里,把菜舀出來,盛進來人的飯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