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東大陸後,正好過了一個月.
「盡可能供應新鮮的食材給他們.」
乘著海流渡海的船團,那天碰上為了鋪設海底電纜先行渡海的鋪設船.
「有病患?搬運到這邊的船上來.由我們提供缺額人數的船員和食物吧.快點確認人數.」
鋪設船與冰山船藉由旗語交談.梅貝兒走上可以望見鋪設船的甲板最前端,依照通訊內容立刻下決定.
她的決定,馬上透過船內廣播傳達給船員們.
他們遇見的鋪設船隸屬於東亞爾提斯修道會.或許是這個緣故,自願代替生病船員的,幾乎都是出自東亞爾提斯的土木組人員.
船上立刻舉行神諭儀式選出要交換的人,再隨著新鮮的食材一起搭乘拖船離開冰山船.
順帶一提,由於船足以冰塊造成,船團攜帶的食材幾乎都以冷凍保持新鮮.更何況倉庫和冰室一樣保持適當的濕氣,因此每一種蔬菜都保有鮮潤的水分.
再加上龍族在溫室生活之余還順便種菜,剛收成的蔬菜種類也很豐富.這對鋪設船的船員們來說,可說是最棒的禮物吧.
當天傍晚——
「梅貝兒,那些船員得的應該不是傳染病.這是夏洛兒小姐的診斷,他們可能是因為長期航海沒攝取新鮮食材,引發營養失調……」
醫療部門的負責人堤雅瑪莉亞邊說著,邊走進梅貝兒的辦公室.
「不是傳染病?那就好.雖然有人生病不是什麼好事.」
梅貝兒從整理好的文件上拾起頭回答.
「呐,梅貝兒.西亞爾提斯不是有進行營養學的研究嗎?雖然研究結果還沒傳到沙庫拉斯,為什麼你沒告訴我?」
「咦!?還沒傳到嗎?我記得夏天時就將營養學和疾病學的研究報告送到沙庫拉斯了.」
聽到堤雅瑪莉亞的投訴,梅貝兒故作不知狀地回答.
「可是,在南亞爾提斯和西亞爾提斯研究過的資料量相當龐大.雖然報告已送達沙庫拉斯,或許誰都還沒看過.」
她說著故意聳了聳肩.
「不過,船上應該有那部分研究資料的複本.在大司教大人的關照下,把從沙庫拉斯收集的論文等資料全都送過來了.」
「我聽夏洛兒小姐提起過.我已從資料室拿了論文,准備接下來找時間來閱讀.在這之前,我只是想抱怨一下.」
「什麼,原來是這麼回事啊.」
堤雅瑪莉亞的一句話令梅貝兒露出了苦笑.
「話說回來,大司教大人未免也太貼心了.從最新的學術書籍到論文都大量送來,雅絲迪兒前輩說『我要趁這機會,把科學相關的論文全部看完』……」
堤雅瑪莉亞朝她拋出了話題.
「雅絲迪兒老師甚至拿睡袋進了資料室,這個月一直~關在里頭.雖然她每天中午還是會計算冰山船的所在位置……」
「計算船的所在位置是天文組的專業領域啊.不過,也僅止於此……」
這次換成梅貝兒抱怨起來.聽到她吐苦水,堤雅瑪莉亞搗嘴爆笑出來.
就在這時,辦公室里的電話響起.本來在辦公的藍衣修女拿起話筒.
「聖女大人,返航的航空隊似乎在東方發現陸地.」
修女報告道.
「方向和距離有多遠?」
「嗯……在東南東方約五百公里處.」
被梅貝兒一問,修女向電話彼端的對手確認後如此回答.
「我們抵達西大陸了?」
「我猜那大概是大陸朝西突出的尚杉希半島.問題在於我們正接近半島的哪一帶?」
梅貝兒看著世界地圖,思考目前大致的位置.
「聖女大人,航空隊在補充燃料後,請求再度起飛.」
「不必了.人陽已經下山,等明天早上再作確認吧.」
梅貝兒一邊提出指示,一邊拿起放在辦公桌上的話筒.
「啊,潔妮菲小姐.我們好像終於看見西大陸了,作業進展如何?」
她連絡的對象,是掌管船內技師們的潔妮菲.他們這些技師正在為預期將面臨的西大陸龍族攻擊做准備,用木層冰補強船上的防禦力.
『主要設施的周邊已補強完畢,但居住區還……』
「延誤的理由是什麼?人手不足?要叫軍人們幫忙嗎?」
『不,是當作冷卻劑的液態氮不夠.雖然我們試圖增加產量,但關鍵的電力不足,產量只有過去的一半……』
「電力不足?是嗎……因為白天也得開燈的地方增加了……」
聽到潔妮菲的回答,梅貝兒領悟到電力不足的原因和理由.
用木屑冰補強防禦力,其實也就是以木屑冰覆蓋所有的窗戶.這不僅使船內變昏暗,白天使用的電量也變得比出港時多更多.
「後備的矽油發電機能用嗎?」
『恐怕無法立刻使用……之前因為不需要,除了小型發電機以外全都尚未組裝.』
「為了壓抑矽油消耗量,卻適得其反嗎?」
梅貝兒聽著說明,嘟噥一聲靜靜閉上雙眼.
「我明白了.除了最低限度的必須場所外,禁止使用電燈,居住區的燈光只用矽油油燈.這樣的話,液態氮的生產趕得及嗎?」
『很難講.不過,作業應該會有進展.』
和潔妮菲結束通話後,梅貝兒下令行政處理工作的職員們減少電燈的使用量.收到指令的職員們開始傳達熄燈的指示,關掉除了辦公室的燈光與辦公桌上的電燈外所有的燈源.
大約二十分鍾後,梅貝兒前往船內的液態氮制造工廠.在母艦後半部設有工廠區,雖然距離她剛剛所在的辦公室將近兩公里遠,但溜冰過去不必十分鍾就到了.
在工廠內,多台機器連結著無數的管線.潔妮菲帶頭替過來視察機器的梅貝兒帶路.
「多虧熄燈的關系,產量已恢複到一小時前的一倍.」
關掉電燈,將電力集中到工廠的效果似乎立刻顯現.機器隆隆作響,從中落下的產物發出喀啦喀啦的乾涸聲響.
「從這里掉下來的東西是冰嗎?威覺異樣地白……」
堤雅瑪莉亞邊說著,邊走向梅貝兒.
機器下方落下雪白而形狀不一的硬塊,那是雪白無比,正冒出白霧的固體.固體陸續堆積在一個如大鍋般的容器里.
「不可以摸!」
堤雅瑪莉亞正要伸手去拿,卻被潔妮菲大聲制止.
「那是乾冰.如果直接用手去摸,手指會凍得連皮都脫落.」
「咦!?是嗎?」
堤雅瑪莉亞一聽,連忙縮回想去觸摸的手.
「潔妮菲小姐,這里也有制造乾冰嗎?」
「不,那是副產品.制作液態氬時會將空氣壓縮冷卻,流程中會出現幾個副產品.我記得這台機器可以冷卻到零下八十度,乾冰就是這個過程里的副產品.陸軍說想用乾冰當成登陸作戰的煙幕彈,但除此之外就是沒有其他用途的工業廢棄物.因此我們只會保存一部分,剩下的會扔進海里.」
潔妮菲在說明的同時,仍繼續往前走.
「聖女大人,到了這台機器左右,內部已降至零下一百八十度.這里可從空氣中抽出藍色的液體.」
潔妮菲指向管線的一部分,上面有能看見內部的窺口.里面流動著淡藍色的液體.
「這液體是什麼?」
「是氧.顏色很漂亮吧?」
潔妮菲笑眯眯地回答她的問題.一旁的堤雅瑪莉亞正興致盎然地探頭看著管線上的窺口.
「氧是藍色的嗎?啊,所以天空才是藍色的.因為兩成的成分是氧……」
「堤雅前輩,我想這不太對.」
梅貝兒小聲地對直盯著流動液態氧的堤雅瑪莉亞吐槽.
「潔妮菲小姐,氧在空氣中也占了兩成.就算不必特地分離,一起當成冷卻劑使用不就好了?」
她一邊跟在潔妮菲後面前進,一邊提出了疑問.
「很遺憾,聖女大人.液態氧的腐蝕性很強,無法流過未經過抗腐蝕加工的冷卻管線,所以才要在這里進行分離.」
「腐蝕?啊,對喔,那是氧的液體嘛.如果流過普通的管線,馬上就會生鏽吧?」
梅貝兒在意會之余,看向管線的另一頭.
「這里制造出的液態氧會供給隔壁工廠使用.多余的分量就送到焚化爐,和可燃垃圾一起焚化.」
潔妮菲看到她的動作,接著補充道.
「剩下的部分就會成為液態氮嗎?」
「是的.不過正確來說並非純粹的液態氮,還含有氮,氬,沼氣……是在零下兩百度左右液化的空氣混合物.只是其余成分沒有像液態氧一樣強的腐蝕性,可以直接當成液態氦作冷卻劑使用……咦?」
潔妮菲說明到此處突然中斷.
「沼氣……是參雜在液態氧之中嗎?」
她似乎在說明中碰到了沒有自信的部分.
「嗯,這樣就能依照預定計畫進行作業了.」
但是,她隨即又將話題轉回用木屑冰補強防禦力的作業上.
「啊,對了,潔妮菲小姐.因為我們終於靠近西大陸,從明天開始,補強作業能不能只在夜間進行?白天的話,不知何時會碰到龍族來襲.」
梅貝兒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指向上方,以動作示意她們走出工廠去看看作業現場.
「只限夜間……?這麼一來,可能來不及在登陸前補強完畢……」
「那就別計較了.雖然有木層冰補強比較好,但老實說,沒實際受到攻擊,就不知道補強的必要性有多少.唉,遭遇太多攻擊也不值得高興……」
她們走出工廠,登上冰砌成的階梯.為了防滑,階梯上墊著木板.工廠上方是一座小冰山,以山上鑿開的山洞充當工廠的出入口.
「啊,是納巴爾.」
冰山同時也是飛機庫,自東大陸運來的三角形機翼飛機就停在里頭.那是梅貝兒開發的搭載噴射引擎的機種.雖然噴射引擎的噴射實驗和機體的飛行實驗都已完成,但尚未進行使用噴射引擎飛行的實驗,也就是記錄不佳的試作機.
只見納巴爾在飛機庫里默默地仰望著那架機體.
「納巴爾,你在做什麼?」
「嗨.太陽已經下山不能飛行,今天又要熄燈,無法展開飛行數學.我從一早開始就沒事可做,不知怎麼地突然很想看看這家伙.」
納巴爾如此回答.再度仰望機體並溫柔地撫摸機身.
「結果這家伙連一次都沒起飛過啊.」
「這也無可奈何.要讓它起飛需要大量的人手,如果有那種空閑,還有更多必須先做的事.」
「這家伙也明白的.比起自己飛上天,我也必須盡可能將多一點飛行兵教導成可以獨當一面的駕駛員……」
納巴爾喃喃說道,目光落在梅貝兒身上.
「對了,你來這里做什麼?」
「視察補強工程.聽到補強進度延遲,令我有點擔心……」
梅貝兒一邊回答,一邊指向上方.
這間飛機庫本來是冰室.在冰室上以冰堆成小山,就成了現在的樣子.同樣的,冰山船上有許多座用冰補強過的小山,每一座原本部是冰室.
順帶一提,當作木屑冰材料的木材直接以圓木狀態堆在甲板上,再以機器切碎來使用.當然,因為是保持圓木狀態搬上船的,因此也能應用在補強冷卻液管線骨架等其他用途上.
「登陸作戰預定在何時展開?」
「這個嘛,現在還不能確定,總之大約在三天後吧.」
梅貝兒思索了一會兒,回答他的問題.
「唉,這個決定要等明天航空隊再度飛到陸地後再說.到時候我想請他們拍攝沿岸附近的航空照片,討論建立灘頭堡的登陸地點.」
「航空照片是嗎?那麼,明天我也飛去偵查吧.」
「嗯,交給你了.照片拍攝范圍盡可能愈廣愈好.」
納巴爾喃喃吐出的一句話,令梅貝兒露出嫣然一笑.
隔天早晨——
「看來我們在晚上拉近不少距離.」
梅貝兒爬上母艦中央最高的冰山,透過雙頭望遠鏡眺望水平線.
那邊可以看見像是山脈的雪白山頭.冰山船似乎在夜間被潮流往前沖,比預計中更接近陸地.
「現在的太陽高度大約是十二度五十分……那邊能看到的,一定是派茵山脈沒錯.最右邊的是拉歐山,偏右的是尚杉希半島,應該還有位於西大陸最西端的萬特岬.」
雅絲迪兒和梅貝兒一起登上冰山.她使用六分儀測量太陽高度,與手表顯示的時間互相對照,算出目前的位置.
依照雅絲迪兒的觀測,船團已漂流到接近西大陸西端的地點.
「聽好了,每個人都要記清楚自己的飛行路線.飛機說不定會被風吹偏,要時時掌握太陽的位置.」
在兩人所在的冰山下方,飛行員們正聚集在一起,進行出發前的最後討論.
跑道上有十幾架飛機排成一列,螺旋槳早已開始回轉,做好起飛准備.接下來只等飛行員上機了.
在不遠處,自東大陸一同前來的龍族們正相親相愛地躺在一起作日光浴.羽龍也和它們一起躺在准備好的長椅上,奢侈地享受著清晨的陽光.
「還有,萬一碰上龍族也千萬別交戰.大家要牢記在心,我們今天的任務是拍攝沿岸地區的航空照片.我就說到這里為止,願大家都有幸運隨身.」
討論似乎已經結束.解散之後,飛行員們各自走向自己的飛機.
「一號機好像是納巴爾.」
梅貝兒帶著得意的笑容看著下面.
納巴爾搭乘的大總統專用機此時滑向跑道中央,副駕駛座上大概坐著某個繪圖組的成員.只見對方已經拿起相機准備拍攝航空照片.
納巴爾機在跑道中央調轉方向,站在跑道前的引導員舉起紅旗,送出等待滑行的信號.
紅旗揮下,白旗舉起.那是代表出發的訊號.
納巴爾機同時發動,開始在跑道上加速.
就在此時——
「咦!?什麼?」
跑道前端的監視用冰山發出刺耳的警報聲.
「梅貝兒,看看天空另一頭!有龍族飛過來了.」
雅絲迪兒指向東方的天空,對看著底下的梅貝兒喊道.比東邊能望見的山脈遠遠偏右的天空上浮現幾個黑點,正朝船團飛來.
那些影子以四頭為一組,光是可見范圍內就有三組.
『龍族接近!航空隊即刻啟航,非戰斗人員退回船內.』
船內廣播緊接著響起.船上的人員連忙開始移動,其中還能看到連夜進行補強工程的技師們.
「梅貝兒,我們也進船艙去吧.」
雅絲迪兒收起六分儀,猛然滑下冰山的斜坡.她們的正下方是一座陽台,有通往船艙的出入口.
梅貝兒也跟著她滑下冰坡,降落在底下的陽台上.
就在這一瞬間,跑道前端發生了爆炸.
「納巴爾!?」
梅貝兒驚訝地看向爆炸的方向.
只見延伸到船頭的跑道冒出黑煙.爆炸的原因,則是飛向此處的西大陸森林龍發動了先制攻擊.龍族從離船還有段距離之處發射火球,打中跑道附近,掀起一陣烏黑的濃煙.
納巴爾機滑入濃煙中,就此不見蹤影.
「太好了……他好像沒事.」
不久之後,納巴爾機重新出現在煙霧彼端,拖出長長的軌跡飛向青空.看到這一幕,梅貝兒總算是松了口氣.
在納巴爾機之後,第二,第三架飛機也從跑道上起飛.它們從旁穿越龍族的隊伍,直接從船上飛向大陸.
「梅貝兒,該進去了!」
雅絲迪兒抓住還在眺望這情景的梅貝兒,逃進了船艙內.
因此,她無法將納巴爾機的行蹤一直看到最後.
『全機平安起飛!全員准備面對龍族襲擊.』
船內廣播播出航空隊平安升空的消息.梅貝兒一邊聆聽著,一邊在冰山里不斷往下走.
『喂,剛剛飛過去的玩意兒是什麼?速度很快啊.』
『更重要的是,是誰吐出火球的!?這可是偵查行動!』
『對,對不起.我看到有東西在動,不小心就……』
『但是,那褐色的玩意兒到底是……』
剛才發動攻擊的龍族無法判斷這首度見到的東西是什麼,有些陷入混亂.
『話說回來,這玩意兒真是大得亂七八糟.』
『嗯,從這一頭飛到那一頭看來得花不少時間.』
『後面那些小一點的也相當大啊.可惡!害我對龐大的感覺都麻痹了.』
在海上,以巨大的母艦帶頭,十艘輔助船排成兩列縱隊跟在後面.那些龍族靠近其中最大的母艦,在船上空緩緩盤旋.
『看那邊,火球打出的凹洞簡直像擊中堅硬岩石一樣小.』
『你剛才只吐了小火嗎?』
『我沒這個意思……這可不妙,最好還是先回去一趟再來……』
『等等,先找出那些家伙的真面目再說.』
它們不知該如何判斷.龍族雖然開始在母艦上空盤旋,卻連船中央都還沒抵達.
『喂,那邊有沒看過的龍族,還有人類和迷你龍.』
『該不會是來自東大陸的家伙吧?』
它們終於飛到中央的冰山,接著便看見聚集在跑道旁的東大陸龍族們.
山脈龍默默地仰望著天空.天空龍則是展開翅膀,保持隨時能起飛的姿勢.
在它們四周,嚇得瞻顫心驚的羽龍們已陷入恐慌狀態.
不遠處,坐在戰車上的軍人們正在進行對空戰的准備.
『這是用謠傳中東大陸的超魔法做出來的東西嗎?』
『這就是……兩度擊敗皇帝派去的遠征軍的法寶?』
『那只是謠言吧.皇帝派出了多達數百艘船的大艦隊,世上怎麼可能有軍隊足以擊敗他們,更何況是人類的軍隊.我看八成是碰到暴風雨……』
『是嗎?不可能連續兩次碰上暴風雨吧.』
『我也有同感.至於證據,看看那些人類搭乘的東西.你們認為那玩意兒是怎麼動的?不是靠我們所不知道的超魔法嗎?』
那些龍族看著在炮台上裝載對龍炮的戰車.戰車此時將炮身對准它們,在船上四處移動.
『喂,里面有大龍出來了.照這大小來看,里頭就算有將近一千頭的大龍也不奇怪.』
那些龍族從空中窺探情形,看見數頭龍走出溫室.溫室雖然是以玻璃制成,但現在周遭圍著厚厚的木屑冰以加強防禦,因此從空中看不見溫室,龍族就像是從船內走出來的.
『暫時撤退!這是東大陸的反擊.』
帶頭的龍族做出判斷,下令撤退.
『隊長!有大龍從船上起飛了.好像只有一頭.』
這時,一頭山脈龍從船上起飛.是住在龍之山脈眾落的少頭目.
『好大……岩龍根本沒得比.』
『難不成他們打算只派一頭龍和我們交手?』
『別管他.全體隊員別理會敵人,退向後方.』
隊長龍從上空瞥了少頭目一眼,向空中發射火球.火球飛上高空,爆炸後朝四周散播赤紅的閃光.它們在火光中改變方向,頭也不回地離開冰山船飛回陸地.
『咦!?那些家伙逃跑了……』
少頭目喃喃自語著.在半途停下了動作.它手中握著一頭羽龍,是擁有白色身軀,頭上長著紅羽毛的雷格本.而且還足以頭下腳上的姿勢被抓著.
『什麼嘛,虧吾還特地帶了翻譯過來.』
『現在不是說「什麼嘛」的時候,突然抓住別人未免也太過分啦!』
少頭目手中的雷格本以哭腔抱怨著.
『而且抓人的動作也很過分,我的血都沖向腦門了.』
『啊,不好意思.臨時隨手一抓,沒注意到動作什麼的.』
少頭目向因害怕和氣憤而哭出來的羽龍道歉,並改變握住它的姿勢.
不過,它沒有余力慢慢地勸慰雷格本.
『剛才的閃光,是在呼叫同伴嗎……』
位於冰船上空的少頭目,看見大量的龍族自陸地起飛.
從左邊能望見的山腳飛來約六十頭.距離最近的陸地上,從森林彼端飛來約四十頭.右側的平地也出現五,六十頭龍的身影.
『萬一正面對上,可不是開玩笑的.』
看到這以寡擊眾的局面,少頭目飛回船上.
船上人員也發現龍族大軍,立即發出警戒的警報.
「拖船!暫停拖曳,迅速回母艦停泊!」
「要用迎擊機嗎!?先拖出來也好!」
「趕快回收發電氣球!萬一損壞,會損失寶貴的電力!」
隨著警報響起,船上的動靜也變得慌亂了起來.
「聽好了,記得訓練中所教的戰斗方式,看准對手魔力耗盡的時機.」
「不要以為魯莽是勇敢,千萬別扯同伴的後腿!」
軍人們展開迎擊准備.對龍炮填充炮彈,將炮身轉向飛來的龍群.
「收容拖船!放煙幕彈!」
用來拖曳冰山船的母艦被收進船內.冰山船側面有道大切口,拖船僅是躲進隙縫里.為了隱匿地點位置,船員朝海中拋人乾冰.
被扔進海里的乾冰制造出白色的煙幕,掩藏起拖船進入的入口.
沒多久之後,發電氣球也被收進冰山里.
這些戰斗狀況,都即時傳人位於母艦中央冰山底下的作戰司令室里.
梅貝兒終於趕到作戰司令室內.
「聖女大人,船頭一帶似乎被龍族的火球擊中.」
梅貝兒一走進作戰司令室,一名女情報員立刻報告戰況.
「龍族的數量呢?」
「正確的數字並不清楚,但最少也有一百六十頭……」
「一百六十頭!?真不愧已靠近西大陸,一下子就超過了穆爾穆拉之戰的數目.」
聽到龍族的數量,梅貝兒皺起眉頭.
「我們這邊的戰力有多少?」
「迎擊機約十架.因為在出擊前就碰到襲擊,其他飛機已暫停起飛.」
「十架……如果能適當地引誘敵人浪費火力就好了.」
在談話期間,寫在作戰白板上的戰況又有改變.
「聖女大人,對龍炮擊墜了七頭龍.」
男情報員通知梅貝兒剛剛得到的消息.另一名情報員聽到之後,在白板上記下擊墜七頭幾字.
「咦?沒想到出乎意料地管用啊.」
聽到擊墜龍族的報告,她一臉意外又頗感佩服地說道.
擊墜龍族的對龍炮,安裝在甲板上的碉堡上.大炮噴出火花朝上空制造一道濃煙,在濃煙中大幅展開的網子回轉著飛了出去.
『嗚哇~……』
一頭龍被網子逮個正著.那是鍍上抗魔金屬的網子,可以阻止魔力生成.龍族因此失去飛行力,墜人海中濺起水花.
「這,這是怎麼回事~!?』
因為網子大幅展開又到處飛舞,進入抗魔作用所及范圍內的龍族也被封住魔力,陸續落海.不過墜落的高度卻依情況而定,也有不少龍在墜海前取回魔力,飛回空中.
龍族吐出的火球再度擊中冰山.冰屑隨著巨響進散開來,碎片灑向四周.
『這是用魔法物質做成的?簡直紋風不動.』
然而,和驚人的爆炸相比,船上的損害卻不大.由於冰塊表面粉碎成片片,吸收了爆炸的威力因此沒有擴散到周遭.
「沒有生命危險的人就別用魔法!魔力會撐不住的!」
『可是,好痛……』
「就算會痛現在也得忍耐!立刻幫隔壁的傷患止血!!」
話雖如此,船艙里也出現大量的傷患.這些傷患陸續被送進醫療室,醫療組人員正竭盡全力搶救.
擔任總負責人的堤雅瑪莉亞,在一片混亂中拉開嗓門大喊.她怒吼的對象是頭羽龍,它因為擅長治療魔法而趕來幫忙.
「把那個人搬到里面的床鋪!前面的床鋪留給緊急情況者使用.」
在人口附近,夏洛兒一邊替傷患包紮,一邊診治醫護兵送來的傷兵,整頓醫務室內的動線.
「等到登陸作戰開始之後,情況可不止這樣而已.趁現在好好抓住決定包紮順序的訣竅!」
「夏洛兒小姐,這個人的治療呢?」
「是大腿骨折對吧.如果沒有其他問題,就排在後面治療.請他到房間角落靜靜待著!」
這個醫療室里熟悉戰時災害醫療的只有堤雅瑪莉亞,以及像夏洛兒一樣體驗過戰爭的西,南亞爾提斯人.大多數醫療人員都對暫時放下眼前等待治療的傷患顯得十分猶豫.
「那位小姐!這邊也需要繃帶!」
「啊,好的.我馬上去拿!」
在忙亂的醫務室內,不屬於醫療組的修女們也來幫忙.她們不愧是擁有許多趕往意外與災害現場救援的經驗,手頭有空的人便擔任起護士的工作.
修女們或是抱著幾個急救箱到處奔走,或是勸慰等候治療的傷患,以她們的方式努力奮斗.
同一時刻,在船上——
『差不多也到我等出場的時候了嗎?』
原本藏身在木屑冰大屋頂下的菲蕾拉悄悄走到外面,仰望上空.
總之只要躲在冰造的屋頂下,就不必伯龍族的攻擊.就和穆爾穆拉之戰一樣,這次也要使用相同的戰術,等來襲的龍族耗盡魔力再朝它們身上潑冰,強迫它們因降低體溫而冬眠.
『都准備好了!』帕潔頓如此說道.
大大的箱型雪橇里,裝滿了堆積如山的碎冰.
為了避免我方在作戰開始前先進入冬眠,菲蕾拉它們穿著龍族專用的特制大衣.特別是帕潔頓,穿上之後變得圓滾滾的.
『沒~有一頭龍降落耶~』
穿著赤紅大衣的拉碧派拉茫然地仰望天空,小聲說著.
『哎呀!?好像又折回去了.』
菲蕾拉走到外面看著天上的龍族,如此說道.
龍群仍在持續襲擊.不過,它們卻在還保留飛回陸地的魔力之際停止攻擊並開始返航.
『啊~好像沒有吾等登場的機會.』
拜此所賜,帕潔頓的准備全變成白費工夫.它以恨恨的眼神仰望空中的龍族.那頭龍吐出的火焰落在左邊跑道上,直接朝望得見山脈的方向飛去.
「趕快彙整詳細的損害情形.如果能具體得知傷患在怎樣的狀況下受傷,可以作為今後的參考.」
首戰持續十幾分鍾便結束.梅貝兒確認上空已沒有龍族徘徊後,命令情報員們彙整這次的損害情形.
「聖女大人,醫務室已傳來目前的傷亡人數.」
「醫務室?告訴我.」
「現時點無人戰死,但有三名傷兵必須住進加護病房.」
「是嗎……這真是再好也不過的消息.」
聽到男情報員報告這次沒有陣亡者,梅貝兒安心地靠在椅子上.
「包含三名重傷者在內,共有一百零六名傷患.分別是戰斗員九十八人,非戰斗員八人.非戰斗員中似乎《:來不及逃跑,在跌倒時造成複雜性骨折的羽龍……」
即使猶豫著最後一部分該不該說,他仍向梅貝兒提出了報告.
「真是的……膽小也該有個限度.話說回來,是要怎麼跌倒才能跌成複雜性骨折……」
太過荒唐的內容,令她一臉無言地挖苦道.
「那麼,剩下的事就拜托你們了.報告只需要在傍晚前能收集到的部分,簡單做個統整吧.可以當成登陸時的參考.」
梅貝兒緩緩站起身,留下這些話就要走出司令室.
「聖女大人,您接下來要去何處?」
「總之,先到上面去吧.我想親眼確認損害情形.」
她指向上方,回答女情報員的問題.然後便輕輕揮一揮手,走出了司令室.
技師們已迅速在船上展開修複作業,其中最急於修複的設施是跑道.照現在的情況,即使出去拍攝沿岸地區航空照片的航空隊回來,恐怕也會因為跑道附近變得凹凸不乎而無法著陸.
「損害較小的是右邊跑道吧.那麼,就先集中修複右邊.」
修複現場的指揮者,是遠征軍的技術負責人潔妮菲.她手里握著描繪出船上受損情形的圖面.根據圖上資料顯示,船上大約被一百發火球擊中,位置機乎都集中在左側.…
菲蕾拉等龍族聚集在受損程度較嚴重的左側甲板上,每一個都披著厚重的大衣.
『小心別滑下去!』
『這簡直像在捕龍.而且是大豐收.』
『哈哈,感覺很好玩~~☆』
它們正要合力將拋進海里的網子拉上來.
不過,網中補到的東西不是魚,而是在這場戰斗中落海的西大陸龍族們.已從海中被拖上來的十五頭森林龍,此時正癱倒在冰造的甲板上.
「咦~你們在干什麼?」
這時候,穿著溜冰鞋的梅貝兒剛好滑過來.
『喔,梅貝兒.吾等在捕龍,很有意思哪.』
「捕龍……?啊,是拉起落海的龍族吧.」
聽到這個回答,她靠近被拖到甲板上的龍族.
『梅貝兒,靠得太近會有危險.』
「嗯~應該……不要緊吧?它的身體似乎完全冷透了.」
即使抱著戒心,她仍摸了摸龍身上的鱗片.鱗片仍滴著海水,看來對方已在海中失溫,進入半冬眠狀態.
更何況船團為了移動,正乘上通過北海的寒流.海流的水溫本來就比起周遭更低,漂浮其上的還是冰山船.對於落海的龍來說~如此冰冷的大海宛如惡夢.
第十六頭龍在此時被拖上船.
『喔,這家伙還醒著.』
被拖上甲板的龍族全身纏著網子瞪視菲蕾拉它們,不過並末做出試圖掙脫網子之類的掙紮舉動.因為身體受寒,它雖然有意識卻動彈不得.
那頭龍的雙臂戴著閃耀金光的臂環,身分顯然和先前被抓上岸的十五頭龍不同.它發出低沉的呻吟,由於語言不通,梅貝兒他們也聽不懂意思為何.
因此菲蕾拉等人將這頭龍並排放在先撈上來的十五頭旁邊,再去拖起下一個.
另一方面,那些襲擊船團的龍族——
『什麼!?強格王子下落不明?』
它們已從半島跨海回到大陸上的城里,正在報告今天的狀況.
雖然說是城堡,但除了幾座塔之外並沒有其他建築物.森林龍不喜歡待在屋簷下,因此只要經過整地的石板地四周有牆壁環繞,對龍族來說就是城堡.
『是!沒有歸來的二十八名成員中,也包含鎮西太守大人的第一王子,與征西將軍大人的公子.』
『王子他……太守大人.』
收到報告的龍族將軍,轉向寶座上的龍族太守.
太守靜靜地閉著雙眼,仿佛想令自己冷靜下來.它在一會之後睜開眼,低聲確認:
『那麼,你們是否有痛擊東大陸的船團?擊沉了幾艘船?』
『這……完全沒有……』
『完全沒有?損失了二十八名將士,卻完全沒有戰果是什麼意思?』
聽到報告者的回答,太守以蘊含怒氣的口吻質問.或許是被對方的氣勢壓倒,只見周遭的龍族全都縮起身子垂下頭去.
『我們已經使出所有魔力發射火球,卻毫無成果……很遺憾的是,別說擊沉敵船,頂多只能在船上打出一個小洞……』
『一個小洞?被龍族的火焰擊中,怎麼會有這等蠢事!』
太守似乎不相信這樣的報告.
『……你一開始就說東大陸的船很龐大,具體而言有多大?該不會要說比這座城還大吧?』
它以訝異的眼神看著報告者繼續質問.
『這……最巨大的船輕松地超過三~四公里……』
『三~四公里?你在說什麼夢話!!』
太守再度大聲怒吼,又令周遭的龍族畏縮起來.
『我看你們八成是被幻覺魔法迷惑了吧?不必再報告了,明天我會親眼確認.』
『太,太守大人,您特地過去太危險了.』
一頭應該是侍衛長的龍請求太守自重.
『全軍的指揮官若不知道現場情況,要如何辦事?那可是面對我軍一百八十名精英,毫發無傷地奪定二十八名將士性命的未知艦隊.我會好好親眼確認那些家伙是不是從東大陸渡海而來!』
然而,它完全沒有聽從勸告的意思.
『傳令兵,立刻向皇帝報告此事.不過,傳達的內容僅限於有不明艦隊接近西海岸.暫時隱瞞我方的被害情形,以免惹皇帝不快.』
太守向傳令兵下令.傳令兵行禮之後,立刻飛向南東方的天空.
『我們交戰的對手是從西方現身的神秘艦隊.如果不打倒他們,我們將面臨毀滅的命運.雖然無法確定毀滅是來自神秘艦隊,或是皇帝的征伐……』
太守目送傳令兵離開,朝擔心的家臣們開口說道.
這番話令在場的龍族瞬間鴉雀無聲.一股飄蕩著悲壯感的沉重氣氛籠罩住現場.
『接下來,我們將對神秘艦隊再度展開攻擊.為了將更多魔力集中在攻擊上,叫士兵們到最接近艦隊的海岸上集合待命!』
仿佛要打破這股氣氛似的,太守宏亮地下達出擊命令.
『馬上將這道命令傳達給在半島布陣的征西將軍.鎮守將軍,有可能在日落前再次進攻嗎?』
『恕屬下惶恐,太守大人.今天出擊過的士兵已疲憊不堪,能夠十擊的規模會比上午之戰來得小.因此,還是暫不出陣比較……』
『嗯.一天想派兵出擊兩次……我也有些思慮不周.』
太守接受鎮守將軍的建議,打消今天二度出擊的念頭.
『那麼出擊時刻就訂在明天日出後,身體足夠溫暖之時.盡可能集結最多士兵到海岸待命,就這樣.』
太守再度提高音量,下達具體的出擊命令.
『這是總力戰啊.』
『召集軍師,舉行作戰會議!』
收到命令的家臣們連忙開始行動.
『沒想到我被趕離中央眨到尤希地區後,此地競成為全大陸最初的戰場……對於被放逐到西方盡頭的地方豪族來說,國難的負荷太過沉重了.』
太守看著家臣們,以沉重的口吻喃喃說道.
『從大海另一頭伴隨光芒現身的金色熾天使,是神派來的使者,會導正混亂的世界……』
聽到這番話,龍族之中傳出這聲細語.
『是本地自古相傳的預言嗎?』
那句話令太守臉上浮現自嘲的笑容.
『在碰到困難時,求神保佑也不壞.可是,神之使者不是沒在皇帝統治大陸前的亂世里現身嗎?事到如今才向不存在的神祈求,你們不覺得很滑稽嗎?』
它看著家臣們發問.誰也無法回答,只能一起默默地垂下頭.
話說,在被視為神秘艦隊的冰山船團——
「發現大艦隊?」
為了決定登陸地點前往拍攝海岸線照片的偵查隊帶回消息,發現足以淹沒整個港口的大艦隊.
「照片正在沖洗,詳情待會兒才清楚.但乍看之下,光是大型艦起碼也有兩百艘……」
「光是大型艦就有兩百艘……這規模不是比進攻穆爾穆拉的艦隊還要多出一倍嗎?」
梅貝兒不敢相信報告的內容.
單是能跨越亞爾康海派出大軍,就可看出皇帝在西大陸的權威有多強盛.更何況西方的皇帝還兩度派兵進攻.
但對方能夠准備另一支跨越拉托斯大洋的艦隊,令人驚訝.
跨越拉托斯大洋,要比跨越亞爾康海多花費三倍的距離和時間.然而皇帝准備的艦隊規模,卻有當時的兩倍.
他們要和足以辦到這種事的皇帝交戰.說不定就連登陸也無法如願以償.
「既然發現了艦隊,就必須趁現在攻擊.」
在左舷甲板上的辦公用溫室里,梅貝兒喃喃自語著.
多虧有木屑冰打造的厚屋頂守護,此處雖然曾是轟炸中心卻依然平安無事.
透過溫室,可以清楚看見正在甲板上進行修複作業的技師們.為了查看外面的情況,梅貝兒將作戰會議室栘到這邊來.
「那麼,就和在穆爾穆拉時做過的一樣,明天清晨發動攻擊吧.派出所有能用的飛機,如果一次的攻擊沒能殲滅對手,就反覆到達成為止.」
梅貝兒朝外面瞥了一眼,做出明晨進攻的決定.
「聖女大人,萬一艦隊在明天早上前就已經出發呢?」
「到時候只要追上去就行了.」
她立刻回答航空隊長的問題.
「對方大概沒有動力船.所以只要順著海流,應該馬上就能追上.而且就緯度來看,這個季節的風會從南西方吹來,對帆船而言是逆風,即使張帆也無法離開港口太遠.」
「原來如此.自然條件是站在我們這一方的嗎?」
聽到梅貝兒的說明,航空隊長一臉佩服地微笑道.
「所以,第一趟攻擊不知道需要飛行多長的距離,比起炸彈,更要多攜帶一些燃料.」
她加上這句建議.
「喂,梅貝兒,有大艦隊眾集的港口不止一個!」
這時,納巴爾邊說著邊走進室內.
「聽著,接下來我要將照片排成一列.」
他找到一張人桌子,開始排列帶來的照片.
照片是沿著海岸線拍攝的.因為趕著沖洗,每張比例大小不一,但配合備妥的地圖,還是可以看出大概的位置.
從納巴爾的角度出發,桌面上的照片以東邊為上方排列下去.
每一張航空照都是從相當高的高度拍攝,因此一張畫面映出的海岸線長度大約有五公里.黑白與彩色的照片混雜在一起,不知是出於底片的影響,還是顯像的影響?
「呐,納巴爾.那邊能望見的半島在哪一帶?」
「距離桌子外很遠的地方.從這個海岬到半島之間,應該有三百公里.」
他一邊回答,一邊暫停排列照片的動作,以左手在桌子外劃出一個圓,告訴她半島在那附近.
並排在桌上的照片在中央部位形成山脈,那是座突出海面的寬廣岬角.在南方的海岬根部,可以看到大河河口.
「這一帶有個大港口.我沿河往南飛行十幾分鍾後,發現一支大艦隊……」
納巴爾指向河口南側說道.看來提出發現大艦隊報告的人正是他.
「河北側有一個大海灣吧,那邊似乎也有大批艦隊集結.」
接著,他指向照片這麼告訴眾人.
從海岬前端到大河河口之間,排列著四十張以上的照片.由照片的重疊來看,距離約有兩百公里.其中更有五張照片可以看到許多小點.每一個點都是西大陸的船艦,連續出現在數張畫面上.
另一方面,映出河口北側的照片上,也以海灣為中心拍出無數的小點.
順帶一提,航空照片一直拍到海岬以南三百公里處.顧及回程的燃料,走到這兒已是攝影的極限.
「雖然很小看不清楚,不過這里能看到一條類似船桅的橫線,應該是大型帆船沒錯.」
梅貝兒拿起一張照片,試著看清楚上面的船影.
「光是這個海灣就有兩百四十艘大型艦,南邊似乎還更多一點.」
一旁的航空隊長看著照片,計算起大型帆船的數量.
「隊長,我方可以起飛的飛機有多少?」
「要是派整備兵們組裝解體的飛機,到明天頂多能准備出一百五十架左右.」
「一百五十……每架飛機能裝的炸彈是三,四發,實在沒辦法同時攻擊兩個港口.這樣一來,明天最少也得出擊兩趟……」
梅貝兒將照片放回桌上,如此思索著.
「那麼,明早的出擊依照預定進行.先攻擊較近的北側港口,等返回母艦後再攻擊南邊.這艘船會乘著海流,在明天上午靠近海岬.所以……」
她一邊說話,目光一邊落在並排的照片上.
「登陸地點就選在海岬北側的沙灘.這片沙灘很寬廣,說不定是適合建立灘頭堡的地點.」
梅貝兒指向海岬北側,那里有道沿著海岸線延伸的長長沙灘.
「我們可以依此計劃開始做准備了嗎?」
「拜托你們了.明天要攻擊港口與發動登陸作戰,因此會是非常辛苦的一天.」
梅貝兒看著航空隊長的眼睛,如此說道.隊長向她敬禮後,快步走出了房間.
「梅貝兒,傷患的詳細資料已經整理出來了.」
醫療部門的負責人堤雅瑪莉亞和航空隊長交錯而過,走人室內.
「關於負傷時的狀況,結果頗有意思的.在負傷的一百零六人中,有八十三人是離開冰造防壁才受傷的.比方說開戰車靠近龍族,或是從冰壁內探頭觀察戰況等等.」
她在說明的同時,隨手將帶來的報告書放在梅貝兒面前.
「此外,有十七人是被壓在崩塌的冰塊底下負傷,其中十二人是在居住區受害.還有四人在被火球直接命中的碉堡里遭嚴重燒傷.加上另外兩人,以上就是這次的詳情報告.」
「原來如此.我有收到居住區的防禦補強較遲的報告.除此之外,只要小心別走到冰牆外,應該能將受害人數壓低不少.」
梅貝兒接過報告,翻動紙頁略加瀏覽.她的手在半途中停下.
「咦!?這一帶沒出現傷患嗎?」
她指向被轟炸得最為激烈的左舷前方冰山.那邊建造了碉堡和炮台,損傷應該很嚴重才對.
「啊,你馬上就發現啦.雖然很意外,但那一區真的沒有人受傷.原本以為該不會是全體陣亡無法提出報告.過去一看,才發現之所以沒人受傷,似乎是因戰況激烈無人能離開崗位的關系.」
堤雅瑪莉亞看著正在閱讀報告的梅貝兒,告訴她這番內情.
「還有另一個很有意思的消息.有四人在碉堡內受到嚴重燒傷,他們所在的碉堡全都有擴大窗戶好拓寬視野.」
「擴大窗戶!?」
梅貝兒聽到她的話,忍不住皺起眉頭.
「沒錯.雖然也有別的碉堡擴大窗戶,那四人所在的三個碉堡窗戶全都比其他遭到直擊卻沒有傷亡的地方更寬.以下是我的推測,決定受害與否的關鍵應該是窗戶的寬度,界線則是在三十~四十公分之間.像這里,對龍炮被三發火球直接毀掉,里面的士兵卻全部平安無事.」
「堤雅前輩,這真是……了不起的發現呢.」
梅貝兒聽得雙眼圓睜.她握住堤雅瑪莉亞的手用力上下搖晃,以示威謝之意.
「只要減少隨意外出,不要擴大窗戶,傷患就能壓低到一成吧.」
「雖然事情沒那麼單純,但理論上是如此沒錯.」
梅貝兒松手後,堤雅瑪莉亞擦腰說道.在她面前的梅貝兒正拿起電話通知現場剛剛的發現.
報告完畢的堤雅瑪莉亞看著並排著照片的桌面,似乎被那些航空照片勾起了興趣.
「這是納巴爾拍的嗎?這些照片全是從空中拍攝的?」
「沒錯.這里只是先挑出海岸邊的影像排列在一起,此外還有內陸的部分.」
「咦~爬升到高空之後,下面的景物看來是這樣呀……嗯~這片空地是沙灘,這一帶是岩場或岸壁嗎?」
她雙眼炯炯有神,以手指描繪著海岸線.
「哎呀,森林里有條亮度有微妙差異的線耶.這是陽光的影響?還是樹木種類或土壤不同所致?」
「明亮的地方,應該是森林比較年輕吧?比如說幾年前發生過大規模的采伐啦,不然就是土石流或森林大火等等.」
「咦~納巴爾,你知道得真清楚.」
「我是在鐵匠小鎮長大的.為了燒制造鐵的木炭,經常要到附近的山里伐木.當時去的地方,很像這座山被森林覆蓋時的感覺.」
堤雅瑪莉亞一臉佩服地聽他說明.
「啊,有拍到龍族耶.」
她在照片中發現飛過森林上空的龍.
「在哪里?」
「你看,這邊.」
納巴爾向前彎腰,試著看清堤雅瑪莉亞指出的照片.
「哪邊有拍到龍啊~?」
就在兩人的臉龐急速接近時,梅貝兒不高興地插入他們之間.
「嗚哇!?梅貝兒,你從哪邊冒出來的?」
看到她的臉孔突然出現,堤雅瑪莉亞嚇得拔高嗓音.這也難怪,梅貝兒從她指著照片的腋下鑽了出來.堤雅瑪莉亞的手臂忍不住往上一揚,直接擊中納巴爾的下顎.
「嗚~我剛剛看見了三顆星星.」
慘遭奇襲的他一邊抱怨著,一邊坐倒在地按著下顎.
「對不起,納巴爾.真是的,梅貝兒,你是怎麼啦?」
堤雅瑪莉亞為打中納巴爾下顎一事道歉,同時雙手擦腰皺起眉頭.她好像不明白梅貝兒為何要以如此奇怪的方式冒出頭.
「那個……因為……你們的臉……我忍不住就……哈哈……」
看到她生氣的表情,梅貝兒突然面紅耳赤地發出乾笑.
「啊,你們是那種關系呀.」
意會過來的堤雅瑪莉亞說出這句感想.
「真是的~梅貝兒偶爾會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舉動.」
相對的,納巴爾則是一邊抱怨,一邊站起身.
「抱歉,納巴爾.不過,希望你能體會我的心情……」
梅貝兒揚起眼珠子道歉,並向他如此傾訴.
「總之,你想說『你們別只顧著兩個人聊照片,我也要參一腳』對吧.」
然而,納巴爾卻很遲鈍.
「看來我待得太久了.我要回工作崗位了,你們慢慢聊.」
他的話令堤雅瑪莉亞輕笑一聲,立刻機靈地離開了房間.
唉,雖然作戰會議室還有航空隊長與情報員在,並非兩人獨處,但電燈泡還是少一點的好.
「待太久?說得也是.我也在妨礙你辦公前回去工作好了.」
不過,納巴爾在稍微整理過凌亂的衣服後,卻這麼開口說道.
「…………咦!?待太久……?」
「啊,照片放著就好.有需要的話,我晚點再來拿.」
他向僵硬的梅貝兒說出這番話.
「那個~……不是的……」
梅貝兒的臉頰陣陣抽搐,試著想說些什麼.可是在她發出聲音前,納巴爾已經率先走出房門了.」
「怎,怎麼這樣~才不會妨礙……」
梅貝兒的心情和納巴爾的貼心互相抵銷,成了白費力氣.
她一臉寂寞地看著納巴爾踏出房門.情報員們則是忍住笑意,望著梅貝兒的背影.
當天晚上——
「總之,今天不會有第二波襲擊了.」
梅貝兒看准太陽下山的時機,走到甲板上.
西方的天空依然泛白,但空中已有星星閃爍.不過為了進行修複作業,母艦上此時燈火通明,無法看清光度較弱的星子.
「潔妮菲小姐,修複作業來得及在明天早上完成嗎?」
「沒有問題.不止如此,如果單論修複的部分,預計再過兩小時就可完工.」
兩人互相確認進度.技師們正在她們面前填補跑道上被炸出的大坑.那是反覆以混合木屑的水灌入坑底,再噴灑液態氬凍結的作業.因為流程簡單,許多陸軍士兵也過來幫忙.
「修複工作結束後,我們就為明天的登陸進行補強.登陸時間是明天晚上嗎?」
「嗯,預定上是如此沒錯.我計劃明天上午離開海流,由拖船將母艦拖向海岸.雖然計劃會跟著襲擊改變,但希望能在黃昏前下錨.」
梅貝兒一邊說著明天的預定行程,一邊看向四周.
除了進行修複作業的技師們,許多人也來到了甲板上.其中有些人是居住區遭到破壞,以至無處可去.為了將電力集中給工廠與修複作業使用,船內已關閉照明電源.因此離開昏暗的船艙出來尋找光亮的人,才是壓倒性的多數.
也有人趁這機會帶著晚餐開起派對或酒宴.入夜之後,龍族除了特殊情況外就—不會有活動,或許也讓他們感到安心吧.
「咦!?雅絲迪兒老師,你有帶望遠鏡上船啊……」
環顧周遭的梅貝兒,發現雅絲迪兒已經在甲板卜架好了大型的天體望遠鏡.她大概是想挑個不會妨礙修複作業照明的地方,將望遠鏡架設在冰山的陰影處.不過為了調整望遠鏡,附近還是放著燈.
「雅絲迪兒小姐幾天前起就每晚都會拿出望遠鏡觀測,聽說好像是發現了新行星……」
「新行星?」
聽到潔妮菲的話,梅貝兒面露訝異神色.
「呵呵.她好像從放在資料室的論文中,找出了太陽系還有未知行星的假設.聖女大人知道卡利格這個行星嗎?」
「這用問嗎?那是在我出生前五天被發現的行星啊.所以我特別注意它.例如公轉距離比地球遠二十倍,繞太陽一周要將近九十年,星球是綠色,擁有行星環,卡利格的發現證明涅啰的力學理論在宇宙也通用等等,我忍不住會去調查這些資訊呢.」
「哎呀,真像聖女大人會做的事.」
她的回答,讓潔妮菲搗住嘴角微笑.
「雅絲迪兒小姐找到一份從卡利格的運轉不穩定,推測其更外側還有行星存在的論文.為了尋找新的行星,她白天用艾米利奧和芭希拉小姐制作的計算機計算行星位置,一到晚上……」
「就像那樣架起望遠鏡對吧.」
聽到潔妮菲的說明,梅貝兒吐出一口氣.
她發現有幾個人影和雅絲迪兒一起行動.雅絲迪兒身穿白色衣服比較醒目,其他人影則穿著深色服裝.
「那麼,我過去看一下唷.」
梅貝兒指向那邊,朝潔妮菲交代一聲.
「好的,這里的事就交給我處理吧.」
潔妮菲揮揮手這麼回答.
梅貝兒也揮手回應,然後便朝望遠鏡的方向溜過去.
「啊,梅貝兒~你來啦~~」
芭希拉露出笑容迎接她的到來.同行者中有芭希拉,此外還能看到艾米利奧,夏洛兒和堤雅瑪莉亞的身影.
「雅絲迪兒老師,聽說你在尋找新的行星?」
「哎呀,你也聽說了?沒錯.算是消磨晚上的時光吧.」
雅絲迪兒轉向她,按下手中的按鈕.裝在望遠鏡上的箱型機器同時嘰~地響了一聲,不久~便傳來咔嚓聲.
「這聲音……是照相機嗎?」
「沒錯,用照片來記錄星星.南亞爾提斯弗雷天文台的天體觀測結果之所以出類拔萃的正確,背後就是靠這種新技術.」
「因為弗雷的光學相關技術很優秀啊.照片也是那里發明的.」
雅絲迪兒在梅貝兒眼前更換底片.
「老師,快找到新行星了嗎?」
梅貝兒看著她的動作,試著發問.
順帶一提,望遠鏡現在依然傳出喀嘰喀嘰的聲響.那是自動追蹤天球的發條裝置在運轉.
「找到了.雖然才開始觀測三天……」
「找到了!?」
雅絲迪兒的回答,令她失聲驚呼.
「我拍到很多在天球中移動的天體.問題在於,哪一個才是新的行星?不如說,『難道這些全是新行星?』或是『為什麼會有那麼多天體在移動!』……」
她一臉困擾地告訴梅貝兒.
「一共找到了幾個?」
「十六個.而且我針對推測有未知行星存在的一度四方作調查,就找到那麼多.如果調查整個天空,會不會找出四萬倍之多的移動天體?就算移動的天體僅限於黃道面附近,乘上三百六十倍也有人約六千個.真不敢相信,有這麼多物體在宇宙中飛行.」
雅絲迪兒如此回答梅貝兒,順便抱怨著.她配合望遠鏡的方向,再度咔嚓一聲拍下星空.
「那你找到的行星,在太陽系的哪三市運轉?」
梅貝兒邊看著她更換底片,邊詢問.
「目前只有三顆已找出軌道,三顆都在太陽系最大行星特洛瓦更偏內側處運轉,距離地球大約三倍遠.對嗎?芭希拉.」
「咦!?芭希拉,你有協助老師進行觀測嗎?」
她轉向雅絲迪兒提及的芭希拉開口說道.
「是的,我有幫忙計算~」
「如果能用我們制作的機器找出新行星,那真是莫大的光榮.」
芭希拉和艾米利奧異口同聲說道.
「用那台機器?原來如此.」
聽到兩人的回答,梅貝兒露出很能意會的表情.
「啊,可是這艘船會移動,不會很難算出星星的動態嗎?」
但是,她的腦海中立刻浮現這樣的疑問.
「沒有問題.和地球的運轉相比,船移動的距離非常小.而且我找到的天體位於很遙遠的地方,即使不知道冰山船的正確位置,誤差應該也小到不成問題……啊,今天的觀察到此結束!」
雅絲迪兒從望遠鏡上拆掉照相機,然後打開相機取出底片,收進一旁的包包里.
「啊,真想早點把這個發現傳回沙庫拉斯.」
雅絲迪兒關上包包,邊說著邊抬起頭.
「有沒有人能立刻找出涅啰在電磁學中預言的電磁波?如果找到了,透過電線傳輸的訊號應該就能直接在空中傳送,馬上就能讓不需要電信的通訊方式問世~!」
她輕輕握拳,一臉遺憾地強調著.
「嗯~很難講呢.涅啰預言以來都過了數十年,到現在卻還沒找到.說不定是理論有錯誤.」
艾米利奧這麼說道.
「或許是吧.有此一說,猜測電磁波與魔法有沒有關連,但那怎麼想都是超自然論吧.」
這番話令雅絲迪兒發出了歎息.
「哈哈.最近的超自然論,不管碰到什麼都歸咎到尚未發現的電磁波上面呢.」
堤雅瑪莉亞也笑著加入對話.
「說到這個~雅絲迪兒老師,你在航海期間一直關在資料室里閱讀論文,里面有沒有和電磁波相關的研究論文?」
「很遺憾,沒有.」
她如此回答梅貝兒.接著仰望星空.
「不過,我閱讀了關於光電效果,或者說是現象的論文.據說有人發現了拿起金屬薄膜對著光,就會產生電力的現象.」
「光電效果……是嗎?」
雅絲迪兒提出的話題,似乎勾起了梅貝兒的興趣.
「既然是光,那建造很多燈塔,在燈塔之間互相傳遞信號,就不需要電線啰.」
「可是,一起霧就無法通訊了.」
「……說得也是.這是個大問題.」
被梅貝兒指出盲點,雅絲迪兒帶著苦笑再度往下看.他們此時還沒有發現,光和電波同樣都是電磁波.
「唉,算了.」
雅絲迪兒喃喃說完後大大聳了聳肩,將望遠鏡轉向夜空中閃爍著紅光的星星.她選擇的不是僅能看見一個點的恒星,而是環狀星云.
在眼睛適應黑暗前,星云看來只是道白環.不過也因此能感受到星云的透明感,夏洛兒在她的示意下注視望遠鏡,接著發出驚呼.排在後面的堤雅瑪莉亞,以肢體語言傳達希望早點輪到自己的訴求.
「說到資料室里的論文,我還找到一些很有趣的宇宙論論文.」
雅絲迪兒將望遠鏡交給兩人,向梅貝兒拋出話題.
「不是有個假設認為,星球在宇宙中燃燒是元素融合嗎?」
「是有這個說法.氫燃燒後化為氦,接著再化為碳……」
梅貝兒立刻回應她的話題.
「咦咦!?星球上燃燒的不是像木炭一樣的石頭嗎?」
然而,芭希拉卻一臉不可思議地提出疑問.
「芭希拉,宇宙沒有木炭燃燒所需的空氣.所以夜空中閃爍的星星,應該是以和我們所知的火不同的原理在燃燒著.」
「嗯,原來是這樣啊.」
聽到梅貝兒的說明,芭希拉露出有些難以釋懷的表情回答.
「關於元素融合論,目前還只是個假設.依照這個說法,物質的起源全是最輕的氫,當氫被星球強大的重力壓垮合體時,會產生強烈的光與熱,轉變成重的元素.一開始是氫被壓垮化為氦,氦在被壓垮後化為碳.沉重的物質就在這反覆的過程中誕生.不過依照這個假設,隨著時間過去不就會只剩重的元素嗎?但現在的宇宙里,全部物質的九十九/都是較輕的氫和氦.」
「也有說法解釋,這是因為自宇宙誕生以來才過了數十億年而已.」
梅貝兒這麼回應,深深地點頭.
「宇宙有開端嗎?那宇宙是從何處誕生的?」
芭希拉聽到這番話,再度發問.
「嗯,這是假設宇宙有開端才要考慮的問題.可是也有假說推測,當元素融合漸漸變成重的元素後,又會變回最初的氫喔.」
「變回去?怎麼變回去?轉化成重的元素時會產生光和熱的能源吧?不從某處吸收這些能源的話,應該變不回去才對……」
「哈哈,梅貝兒也和我抱持同感嗎?」
雅絲迪兒看著一臉訝異的梅貝兒,露出了微笑.
「這時就輪到黑洞登場了.根據元素融合假設,當宇宙最終變得全是重的元素,吸引元素,甚至吸引光的黑洞就會占據一切.」
「這麼一來,最後連星星也消失不見的宇宙會變得一片漆黑,充滿黑洞的宇宙將迎接終點.」
「咦咦!?宇宙會結束嗎?」
聽到雅絲迪兒和梅貝兒的對話,芭希拉訝異地提出了疑問.
站在後方的艾米利奧完全無法理解,整個被晾在一旁.
「對了,有位學者計算過黑洞吸收物體的情況.根據他的計算,黑洞並非我們過去所認為的宇宙洞穴,而是讓物質回歸氫的再生工廠.」
「再生工廠?」
聽到雅絲迪兒的說明,梅貝兒再度皺起眉頭,一臉疑惑.
「沒錯.首先是黑洞周遭的情況.被吸納的物質會互相碰撞,以重力相互影響,形成一片薄圓盤.學者將它命名為沉積圓盤,圓盤會從內側一點一點地被吸人黑洞.」
「圓盤……這麼說來,行星中也有附圓盤的星球……」
梅貝兒一邊看著老師的臉,一邊試著要自行理解內容.
「然後,這是寫論文的學者在計算上出現的現象,物質不是會回轉著被吸人黑洞嗎?那時愈接近黑洞中心,重力就會急速變強,以上下撕扯的力道將物質撕成碎片.岩石化為小石子,再化為沙,進一步分解到分子單位……」
雅絲迪兒瞥了她一眼,繼續說道.
「黑洞的強大重力就連元素也能分解,最後化為最小的氫.作為能源的,則是和物質一起被吸收的光.」
「光?啊,對喔.光也會被重力吸引.」
梅貝兒的眼神為之一亮,露出在腦海中理解某個概念時會有的表情.
「可是老師,即使物質被分解成氫,還是被強大的重力留在黑洞里呀?」
「這倒不會.物質不是回轉著被吸入黑洞嗎?回轉的沖力好像會令沉積圓盤呈鉛垂方向噴出.」
「也就是飛出黑洞嗎?」
「好像是的.於是,那些氫再成為誕生新星球的元素.最後,將所有吸收物吐出的黑洞,也會在排出所有氫之後如蒸發般消失.如果這個假設正確,恒星中就靠著重元素的變化作用與黑洞回歸為氫的作用保持平衡.」
「原來如此,的確是很有趣的論文呢.」
剛才的懷疑表情已一掃而空,梅貝兒此時完全沉浸在宇宙的話題中.
「如果提出這樣的假設,膨脹論派的學者們不知會舉出怎樣的反駁.直到最近,大家才發現首先提倡膨脹論的夏路爾·諾亞觀測有誤,現在膨脹論的根據只剩下星體均等分散在宇宙各處的狀況說明而已.」
雅絲迪兒微笑地看著她說道.
「咦?不是有觀測到紅位移愈大,代表星球離地球愈遠的現象嗎?」
「不,那個觀測有重大錯誤.」
她擺擺手,否定梅貝兒的確認.
「在說明之前,你知道以光的波長變化,也就是波長位移效果來求出星球是否接近地球的觀測方法嗎?看來泛紅的星球就是漸漸遠離地球,相反的,泛青則是漸漸接近……」
「嗯,是紅位移和藍位移對吧?」
聽到老師確認自己的先備知識,梅貝兒在附和之余表示自己知道.
「將近二十年前,夏路爾·諾亞發現愈遠的星球紅位移愈大的現象,率先提倡起宇宙膨脹論,但他當時的觀測沒有作光譜分析.他只是看到愈遠的星球愈足泛紅,沒詳加調查便認定那是紅位移.」
「不是紅位移嗎?那麼,星球看起來為什麼會泛紅?」
「理由和夕陽一樣,愈遠的天體愈受星間物質影響,看來泛紅.不過,我們尚未確立比周年視差法更能正確求得與遙遠星球之間距離的方法,誰也不知道愈遠的星球是不是看起來愈遙遠.」
「……嗚哇~聽你一說,正是這樣沒錯.」
梅貝兒體驗到恍然大悟的滋味.
「芭希拉小姐,你能理解這段說明嗎?」
「呃~……完全不懂耶.」
在她們身旁,艾米利奧和芭希拉完全被晾在一邊.
「好漂亮.眼睛習慣之後,星星看起來就像閃爍著五彩光輝的寶石.」
「堤雅小姐,該換人了!差不多也該讓我看一下啦!」
堤雅瑪莉亞和夏洛兒並沒有加入對話,仍以望遠鏡在眺望著夜空.
順帶一提,人類的眼睛在適應黑暗之前只能看出物體亮度的不同,也就是黑白世界.因此星云一開始看來也只像個白環.
不過當眼睛適應黑暗之後,可以看見的色彩也會漸漸增加為紅,藍,黃色.這時再看星云,外側的粉紅色會閃閃發光,內側的色澤則從紅轉變為黃,綠,藍.與只看得見白色的透明威不同,色彩仿佛增添了星云的神秘性.芭希拉也排在兩人之後,想一睹那片美景.
短暫的和平之夜過去,東方的天空已徐徐泛白.
「最初的攻擊目標,是距離較近的北邊港口.別理會小船,專挑龍族搭乘的大船擊沉」返航立刻補充燃料和彈藥,再度攻擊.到時候若漏掉目標折回北邊就再度攻擊,沒有就前往南邊.這是場艱難的作戰,祝各位英勇奮戰!」
「全員登機後,立即起飛!」
司令官的訓話一結束,航空隊長隨即發出號令.
母艦上有兩條跑道,兩側並排著許多架飛機,螺旋槳已開始回轉.飛行員們快步跳上機體,爭先恐後地在跑道上滑行.
不過,並非跑道上所有的飛機都要參加攻擊.
「真是的,梅貝兒那家伙,居然叫我今天專心做好護衛就好……」
納巴爾目送起飛的機體離開,對於自己被指派當護衛這個看家的工作心懷不滿.
在他四周,同樣留下來當護衛的飛行兵們也一臉羨慕地看著起飛的攻擊隊.
「聖女大人,第一波攻擊隊已經出發了.」
「我知道了.現在更重要的,是我很想知道船的正確位置.」
分派這個職責的梅貝兒,今天也是一早就窩在作戰司令室內.盡管這時聽到攻擊隊出發的消息,但她最擔心的問題似乎是登陸作戰.
在司令室中央放著一幅展開的大地圖.不過,地圖的正確度並不高.雖然沿著海岸線拍攝的航空照片並列在一起,但自照片複寫的地形差異卻頗大.
「梅貝兒,我查到現在的所在位置了.我們目前在科伊岬西北西方八十公里左右.」
手持六分儀的雅絲迪兒走進室內.
「西北西方八十公里嗎?也就是這一帶是嗎……?」
「看來海流比昨天的預測還強一點.距離脫離海流的預定地,只剩下不到五小時的航程.」
「如果不在望見海岬前脫離海流,就無法從北側登陸了.」
兩人面對著攤開的地圖,開始交換訊息.
自母艦起飛的攻擊隊,在一小時後抵達北邊港口的上空.
雖然天色已完全變亮,但還不到日出時刻.
龍族在早晨特別無力,因此港口籠罩在一片寂靜之中.
航空隊發出轟然巨響,陸續朝港口急速下降,炸毀一艘又一艘的船只.
就這樣,又過了一個小時.
「聖女大人,第一波攻擊部隊已經返航了.」
「立刻派護衛隊起飛.為了預防追兵攻擊,將拖船和發電氣球收入母艦.」
攻擊港口的航空隊返航,船上再度忙亂起來.
「梅貝兒,你要收起拖船嗎?萬一太晚脫離海流就麻煩了.」
「要是把拖船丟在外面不管,被對方擊沉,那才真的不是開玩笑的.我們必須謹慎行事.」
「謹慎……是嗎?」
聽到梅貝兒的想法,雅絲迪兒面露複雜的表情.
想確實依照預定地點登陸的她,和優先保存拖船的梅貝兒,在想法上,或者說優先順位上不一樣.
同一時間,在甲板的跑道上——
「護衛隊,出動!」
納巴爾坐上搭載重機槍的雙引擎機正准備起飛.手持數根圓筒的狙擊兵也坐上了副駕駛座.
納巴爾機從左側的跑道起飛.隔著中央冰山群的右側跑道上,折返的航空隊在冰船前半部著陸.
返航的機體在著陸後滑行到冰山船後方,在那補充燃料與炸彈後,再從左側跑道起飛.
「聖女大人,護衛隊已全數起飛.」
「目前尚未發現追擊的龍族蹤影.」
「攻擊隊,自完成補給的機體開始再度出擊.我軍沒有損害.尚未確認有傷亡,全員都平安歸來.」
最新的情報此起彼落地傳人作戰司令室.每一則新消息都貼在牆上的軟木板上以供確認.
「第一波攻擊大成功.敵軍似乎也沒有反擊……」
梅貝兒看著軟木板,喃喃嘟噥著.
「對了,攻擊的成果如何?為了確認戰況,副隊長機應該在上空停留到攻擊結束為止吧.」
「我們還沒收到那方面的報告.屬下立刻確認.」
女情報員說著拿起話筒,立刻就要連絡航空隊.
「聖女大人!龍族大軍正從東方空中飛來.」
就在這時,另一名女情報員傳達龍族大軍逼近一事.
「來自東邊?港口遇襲的報告已經傳過去了?」
梅貝兒以嚴厲的神情看著那名女情報員.
「難道西大陸也有類似電信的技術?」雅絲迪兒思考道.
「就算補給不充分也無妨,催促攻擊隊盡快起飛!」
梅貝兒已沒有時間去想理由,她立刻下達全機再度出擊的命令.
『太守大人,這里完全不見昨天的痕跡.』
逼近的龍族大軍,正是昨天從半島襲擊船團的龍族,它們此時再度來襲.
『而且船上的景物和昨天也有些微妙的不同……難不成我們碰到了別支艦隊?』
『簡直大得荒唐.別說三,四公里,我看長度有五公里吧?你的意思是說東大陸能夠送來兩支如此巨大的艦隊?』
帶路的龍族吐出的話語,令太守啞口無言.
『嗯~若是此等對手,我能理解為何兩支遠征艦隊會大敗逃回國.這樣的敵人,我們該如何戰斗……』
面對一無所知的敵手,它漸漸緊張了起來.
『太守大人,那艘船上有東西起飛了.』
率領軍隊的直衛將軍指著冰山船的上空.接下來要飛向第二個港口的攻擊隊,正從船上起飛.
『什,什麼!?那些黑煙是……?』
龍族順著飛機飛行的方向看去,發現遙遠南邊的海岸上正滾滾冒起黑煙.
『那里不是潭希港一帶嗎?』
南方的港口距離此處起碼有兩百公里遠,但升起的黑煙依然清晰無比.而且在濃煙的源頭,還能瞥見閃爍的火光.
『拉托斯遠征艦隊起火了?明明只缺等待士兵抵達……』
對梅貝兒他們來說,能在艦隊出擊前先發動攻擊實屬僥幸.可是,對站在遇襲的龍族而言,這只能說是一場惡夢.
『難道他們是被昨天那支艦隊攻擊了?』
『太守大人,我們要前往救援嗎?』
『不行.飛到那裏去,得白白消耗一發火球的魔力.不,考慮到折返的魔力,就是兩發分……』
太守顧慮起魔力的消耗.他正在考慮,是要不惜浪費魔力移動也要派援軍,或是盡量將魔力集中在攻擊上.
『四處不見敵方艦隊的影子,是不是到更南方去了?』
太守尋找著攻擊港口的艦隊,它萬萬沒想到攻擊隊是從眼前的艦隊派出的.
『無可奈何.我們要擊敗的是眼前的敵人!全軍突擊!』
太守下定決心,向部下們發出攻擊命令.龍族一聽號令,立即朝冰山船團發動突擊.
面對龍群迫近的冰船上,響起刺耳的警報聲.在警報中補給燃料與炸彈的攻擊隊,正准備再次升空.
「警報!?是龍族來了嗎?」
在母艦上空盤旋擔任護衛的納巴爾聽見下面傳來的聲響,因而看向陸地.
飛在旁邊的飛行隊長開窗指向東方,納巴爾也跟著看過去.
「怎麼會有這麼多龍?」
一看見龍族大軍,他不禁脫口而出.
「不,即使如此也比龍之山脈的龍族數量來得少……」
接著喃喃自語,像要恢複冷靜般長長地歎了口氣.
「護衛隊!我們要在攻擊隊全數起飛之前,設法攔住龍族的腳步!」
帶著擴音器的飛行隊長以大音量向友軍機發出指示.他收起擴音器,帶頭將機首轉向龍群.
護衛隊機也一一跟著隊長飛向龍族大軍.
「聽著,只瞄准想要吐火的龍就好.」
納巴爾一邊操縱飛機,一邊向副駕駛座上的狙擊兵說道.
他打開機窗舉起圓筒,筒中裝著以抗魔金屬制成的網子.狙擊兵簡短地回答一聲「了解」後,解開圓筒的安全裝置.
『有東西沖過來啦!』
護衛隊機自龍群之間呼嘯而過.龍和飛機的體積大小幾乎不相上下,以為兩方會相撞的龍族不禁停止動作護住身體.
這時,母艦發射對龍炮.炮彈在半空中爆炸,網子自煙霧中飛了過來.附近的龍一被網子纏住,便因魔力被封鎖而慘叫著往下掉.
『別退縮!突擊!』
收到太守的號令,龍群朝母艦前進.從後方繞上來的護衛隊機,對准帶頭的龍發射投網.
『疾馳將軍!!』
成為網下犧牲者的,是正要帶頭吐出火球的將軍.
那位將軍還來不及吐火,就直接落海並濺起巨大的水花.
緊接著又有其他龍敗在網子下,全都是正准備吐火的龍.
『那種網子到底是什麼?』
過去不曾經曆過的攻擊,令太守懷疑起自己的眼睛.
既沒發生激戰,也沒遭到火焰彈攻擊而敗北.只是被陌生的網子纏住,同伴便墜人海中.因為不知道理由何在,令它們產生強烈的恐懼.
『用人數壓過去!敵方的數量不多!』
不過,仍有一位將軍勇猛果敢地試圖率領部下突圍.
從船上發射的對龍炮噴出無數的火光,打得龍族接二連三地墜落.護衛隊機也射出投網,令一只只龍淪為犧牲品.
然而,這些攻擊並未擊墜所有龍族.試著以大軍壓境的龍紛紛吐出火球,母艦被包圍在無數的濃煙中.
爆炸吞沒了較晚出擊的攻擊機,機翼進散開來,機體在跑道上翻滾時,又被飛來的火球打個正著,被引爆的炸彈朝四周散播火花.
龍群飛越火焰,陸續在母艦上降落.瞄准上空的對龍炮遭到從旁噴來的火舌直擊,炮身被打得彎曲,就此報廢.
「聖女大人,龍族降落了!」
「攻擊隊有兩機受創,來不及起飛的三機將收回機庫.」
最新戰況傳人了作戰司令室.
「已經降落了?比想像中更快啊.」
聽到報告後,梅貝兒看向房間中央的桌面確認情況.
桌面放著根據航空照片編成的地圖,和一張細長的紙,那是母艦的鳥瞰圖.女情報員在圖上放上紅紙,當作受到損害的標示.
「算了.攻擊隊機的受損情形如何?」
「除了兩機受創之外,還沒收到詳情.一接到訊息,屬下會立刻報告.」
「我明白了.等到飛機拖回機庫後,通知整備兵們退到安全的地點.還有,在龍族魔力耗盡之前,不要逞強和它們交手.接下來會是一場持久戰.」
「了解,屬下這就通知現場.」
女情報員收到梅貝兒的指令,馬上拿起話筒傳達指示.
此時,在船上——
『怎麼,這里……好像特別冷?』
出乎意料的事態,令在母艦上降落的龍族流露困惑神色.這也難怪,用冰打造的磚,對它們來說是個太過寒冷的場所.
『糟糕,身體開始發冷啦!』
一頭察覺到異樣的龍出現生理反應,忍不住想逃向天空.
『嗚哇!?』
它粗心大意地飛上天,被水平發射的對龍炮打個正著.
被網子剝奪魔力的龍族,重重地跌落在跑道旁.
『混帳東西!』
其他龍族看到這一幕,一起朝剛剛開火的對龍炮吐出火球.
接二連三爆發的火球破壞了冰山.失去立足點的對龍炮開始傾斜,猛然墜落在冰山下.
『活該!』
擊毀一具對龍炮,令龍群士氣大振.但是……
『糟糕,身體不聽使喚了……』
置身在冰冷的空氣中,讓龍族里有人動作變得遲緩.
而且都是體內無法積蓄太多熱能,體格較小的龍.
『終於輪到吾等出場啰!』
仿佛算准了時機般,只見穿上溜冰鞋,推著雪橇的帕潔頓接近西方的龍族,雪橇上裝滿堆積如山的碎冰.在它後面,還有菲蕾拉,拉碧派拉等八頭山脈龍,全都推著雪橇逼近龍群.
『喝啊!這是來自東大陸的土產!』
菲蕾拉率先翻倒雪橇,將上頭的冰渣潑向西方的龍.
『嘗嘗首度來店的特大碗優惠~古』
拉碧派拉連同雪橇帶著碎冰一同甩出去.一頭不幸的龍正好被打中,毫無反抗余力地直接倒在甲板上.
「這,這是什麼玩意兒~~~~~~~!?』
被碎冰潑中的龍群發出慘叫.對西方的龍族來說,這似乎是第一次看到冰.雖然有些龍出於本能逃跑,但也有些完全不明白自己碰到什麼狀況,就被碎冰奪走體溫陷入沉眠.
『啊啊~雪橇煞不住車了~!』
本來要帶頭突擊的帕潔頓被依循慣性法則的雪橇拖著跑,穿越西大陸龍族集團.
有頭森林龍被它的雪橇鉤到,一頭栽進冰里掙紮著.將兩頭龍玩弄於股掌間的箱型大雪橇筆直往前沖,狠狠撞上冰牆後砸得粉碎.
『那就是東方的龍族嗎……?』
從空中觀察著船上戰況的太守也看到了這一幕.
在船上降落後,接下來要做的只剩一件事.那就是靠近敵人盡情攻擊.
降落後的龍群一開始還能吐火球,但動作卻像發條松掉的機器般愈來愈遲鈍.山脈龍在此時攻上來,接著它們就被一網打盡.
『難不成它們被幻術給迷惑了?』
『我們該怎麼做?話說回來,這艘船還真是堅固.』
飛在太守身旁的親信看著船喃喃說道.
『嗯,我方的攻擊幾乎沒有效果.這船簡直像磐石似的.』
『東方的龍打算將我們的同胞搬到何處去?』
只見菲蕾拉它們將動彈不得的龍族搬上雪橇拖行,接著走入冰屋之內,因此無法看到俘虜被送往何方.
『太守大人.我隊成員已全數耗盡魔力,請允許我們撤退.』
原本在空中和護衛隊機交戰的龍族隊長,這時過來報告魔法耗盡的消息.
『魔法耗盡了嗎?無可奈何……』
聽到部下的請求,太守望向下方的冰船咬緊牙關.
一頭龍吐出火球,在船上掀起大片煙霧.但一旦濃煙散去,得到的戰果卻少得可憐.
剛剛發射火球的龍落人海中,濺起一道水柱.海面上零星飄浮著我方的士兵.這次的襲擊,顯然又是西人陸龍族吃下慘敗.
『我准許你們回城.還有殘余魔力的士兵,也在吐盡火球後折返!』
太守靜靜拾起頭,回應隊長的請求同意撤退.連帶的,它也命令其他部下用剩余的魔力全力開火.
仍有余力的龍族開始一起施放火球.有的瞄准冰船,有的瞄准附近的護衛隊機,依照個人判斷進行無差別攻擊.
「彈藥還剩幾發?」
納巴爾閃開一顆迫近的火球,向副駕駛座的狙擊兵問道.
「還剩一發!」
「是嗎?那就瞄准那家伙試試吧.」
納巴爾看向飄浮在上空的太守.
持續與龍群進行空戰的過程中,他已從敵人的動作中找出總帥是誰.
納巴爾機抬高機首急速上升.飛機穿過火球在空中爆炸後的濃煙,飛到比任何龍都還要高的位置.這次他又調轉機首朝下,急速下降逼近太守.
納巴爾牢牢握住不斷顫動的駕駛盤,將飛機保持在方便狙擊手瞄准的角度.狙擊手將圓筒伸出機窗,鎮定目標.
身為太守親信的龍族察覺飛機接近.下一瞬間,狙擊手發射投網.
隨著射出的子彈進裂,投網在空中延展開來.納巴爾機超過網子,穿越太守身側向下脫離戰線.
『太守大人,危險!』
身為親信的龍族撲向飛來的網子前方,打算當它的擋箭牌.那頭龍自胸部以下整個被投網包住,同時喪失魔力,發出悲鳴後墜落海中.
『萊加!!』
太守呼喚從空中墜落的親信.但對方卻沒有回答,接著在海面制造出新的水柱.
「嘖!打中別頭龍了.」
狙擊手從機窗收回圓筒,在確認戰果後嘖了一聲.
『全軍立刻撤退!作戰失敗,從空中攻擊這些家伙毫無意義.等它們登陸後,再發動陸上戰吧.』
太守瞪著納巴爾機,再度咬緊牙關,重複撤退命令.
大多數的龍族早已吐盡火球,正要折返陸地.
剩下的數頭龍也吐出火球,跟在撤退的隊伍後.
太守留下幾發臨別贈禮後,在護衛的守護下回城.
在撐過龍群襲擊的船團上——
「以最快速度將拖船開出來!動作不快點的話,就無法從海岬北側登陸了.另外,延誤起飛的攻擊隊機要盡速升空.你們去追擊龍族,凡是找到據點或後援基地就攻擊.沒立下戰果也沒關系,起碼要讓它們看到我們有反擊的舉動!」
梅貝兒馬不停蹄地指示大家展開下個作業.
「襲擊時間比想像中更長啊.沒想到它們挑上了冰山船離開海流前這個最糟的時間點動
她坐在作戰司令室的長官席上,神情嚴肅地托著腮幫子.
雖然龍族太守認為這次的襲擊作戰是以失敗作收,但是實際上對梅貝兒等人而言,它正剛好挑上了最糟糕的時間點來襲擊.
「梅貝兒,如果在一小時內離開海流,應該還是能到達海岬北側.」
這時,手持八分儀的雅絲迪兒回來說道.
「只剩一小時嗎!?光是讓拖船拖曳,冰山船也開始移動,差不多就得花上那麼多時間了.」
「唉,不過可能性也並非等於是零.」
聽到梅貝兒偏向否定的意見,雅絲迪兒則是說出肯定的樂觀推測.
損害報告與拖船的運轉報告,在作戰司令室里此起彼落.關於傷亡部分,雖然今天的傷患比昨天遇襲時來得少,卻出現幾名陣亡者.
司令室內的氣氛因而沉重起來,這時又傳來拖船牽引失敗的報告.因為太急著脫離海流,船員什麼也沒考慮就將船頭轉往行進方向.這麼巨大的冰山船,即使船頭已在海流外,船尾卻還留在其中.這導致船尾被潮流沖偏,母艦的方向幾乎轉了一圈.這段期間,船身承受著來自側面的強勁海流而嘎吱作響,幾乎要被攔腰扯碎.
在這種狀態下重整方向,脫離海流,又多花了兩個小時的時間.冰山船已在這段期間被沖到目標南方二十多公里處,正如梅貝兒所擔憂的,已不可能從海岬北側登陸.
因此,船團改在海岬南側尋找登陸地點.
順帶一提,發動反擊的攻擊機隊追向龍族,轟炸了一座城池.雖然那里不是太守的居城,他們卻也成功打塌部分的高塔與城牆.
同時,山脈龍也像第一次被襲擊時一樣,將森林龍拖出海.雖然總數超過五十頭,但接下來幾天內,更有數倍於此的龍族在附近的海岸邊被沖上岸. (來源:輕小說文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