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二章 老堂哥開炮



甲申,宰相韓琦加門下侍郎兼兵部尚書,進封衛國公;

曾公亮加中書侍郎兼禮部尚書;

樞密使張昪,參知政事歐陽修趙槩並加戶部侍郎;

樞密副使胡宿,吳奎並加給事中.

新領導核心班子成立.

乙酉,作受命寶,命歐陽修篆,其文曰"皇帝恭膺天命之寶."

所有官員,進一等.蘇油因此成了直寶文閣,朝散郎,賜銀魚袋,云騎尉,知夔州軍州事,兼夔州路轉運判官.

寶文閣是仁宗經常進行文化活動的場所,如今是收藏仁宗文字,禦書的地方.現在還未設學士,侍講之類.直閣為外州監臣貼職,正七品,給蘇油非常合適.

發諸路卒四萬六千七百八十人,修奉山陵.

丁亥,吸取仁宗的教訓,早立儲嗣.

趙曙以皇子,右千牛衛將軍仲鍼為安州觀察使,光國公;右內率府副率仲糾為和州防禦使,樂安郡公;仲恪為博州防禦使,大甯郡公.

癸巳,權三司使蔡襄奏大行山陵一用永定制度.

永定陵是宋真宗趙恒的陵墓,比較宏大,這與趙禎遺詔中厲行節儉不符.

群臣紛紛上言,表示反對.

同修起居注鄭獬上言:"今國用空乏,財賦不給,近者賞軍,已見橫斂,富室嗟怨,流聞京師……竊惟先帝節儉愛民,出于天性,無珠玉奇麗之好,無犬馬游觀之樂,服禦至於澣濯,器玩極于樸陋,此天下所共知也.今山陵制度,乃取乾興最盛之時為准,獨不傷先帝節儉之德乎!"

嘴炮堂哥如今是禮院編纂,對宰相韓琦開炮了,說他如華元之不臣,一炮打得"琦為變色."

這里有個典故.

《春秋左氏傳?成公二年》:八月,宋文公卒.始厚葬,用蜃炭,益車馬,始用殉.重器備,槨有四阿,棺有翰檜.

君子謂:"華元,樂舉,于是乎不臣.臣,治煩去惑者也,是以伏死而爭.今二子者,君生則縱其惑,死又益其侈,是棄君于惡也.何臣之為?"

春秋大義,臣子的職責,在于幫助君主處理複雜的政務,去除君主的困惑,讓他成為清明之君.

君主活著的時候,不規勸引導;君主死後,葬禮鋪張浪費.這叫"棄君于惡",與不臣是同等的罪名.

老堂哥這一炮威力的關鍵在于,華元不臣,是被《春秋》定性了的,偏偏這個人卻和韓琦具有極大的可比性.

這娃是春秋是宋國大臣,四朝元老.

曾經在軍中分肉羹不公平,自己的司機沒分到.

結果打戰的時候司機說:"分肉羹的時候你做主,現在輪到我做主了."直接把車開到敵軍之中投降,導致宋軍大敗.

後來華元被宋國贖了回來,在監督造城牆的時候,老百姓作歌諷刺他:"睅其目,皤其腹,棄甲而複.于思于思,棄甲複來."

意思是"鼓眼睛,大肚子!棄甲回來的大胡子!"

華元命司機回喊:"只要有牛,就有牛皮!犀兕的皮也很多!丟了皮甲,有什麼大不了?!"

百姓回應也刁鑽:"縱然有皮,塗在皮甲上的丹漆也沒有了啊!"

華元只好說:"這幫人嘴多,說不過他們,咱走!"

韓琦讀到這里的時候,腦海中絕對會浮現出好水川大敗而回時,軍人家屬攀著馬鞍,爭問他自家子弟今在何處的那幅場景.

一輩子里最大的傷心事,心理陰影面積大到不可求.

然而還是老堂哥歪靶子機槍的一貫的風格,說事兒三成,人身攻擊七成.

……

春耕時節,蘇油很忙,忙到連給狐大仙的伙食標准都降了,這些都是在稻田邊上,聽趕來彙報工作的通判孫修給他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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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油在田坎上牽麻繩,插秧的是梁家的佃客,種稻子是新手,有了這個,才能把秧苗插直.

聞言笑道:"老堂哥果然還是那麼犀利.只有一個問題."

孫修問道:"什麼問題?"

蘇油說道:"造陵墓的錢需要多少?"

孫修說道:"五十萬貫."

"大行皇帝將遺產分給眾臣,價值多少?"

孫修一下醒悟過來:"百萬有余!"

蘇油說道:"照啊!要是大行皇帝用那筆錢給自己造陵,造兩座都有剩!所以問題就來了--為什麼當時只有一個司馬光仗義直言,群臣裝聾作啞一言不發;而今卻一個個跳出來找存在感?!"

"既然當時只有一個司馬光敢言,如今也就只有一個司馬光有資格反對!這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反過來說,自己做到了,才有資格要求別人也做到!"

不過自己是山高地遠一小官,雖然如今剛剛名列朝官序列,有了上言的資格,但是卻不是那種將鳳翔衙前從豐水期調整到枯水期,都要寫信給宰相的性格.

幾次提起筆來想寫點什麼,最終還是擱筆而歎.

五月,富弼既除喪,戊午,授樞密使,禮部尚書,同平章事.

夏汛到來了.

夔州型縱帆船,正式下水.

相比長江中下游的巨型寬體吳船,夔州型在載重量上不具備優勢.

然而在操控性,靈活性,方便性,速度,安全……

種種方面,甩出吳船幾條街去.

第一次首航,蘇油要求,夔州號在抵達揚州後,不要急著掉頭,在揚州就地招募海航老手,駛出江口,嘗試沿著海岸線前往浙江,如果可能,前往廣州.

八月庚辰,王珪議上大行皇帝諡曰神文聖武明孝,廟號仁宗.

因為趙曙的一系列表現,導致曹太後的不滿,加上宦官讒間,兩宮遂成隙.

韓琦,司馬光,心都快要操碎了.

太後曾經對韓琦表示對趙曙的不滿,韓琦耍賴甩死狗:"臣等只在宮外才見得到官家,內中如何保護,全在太後.太後應該明白,若官家失了照管,太後你也安穩不了."

太後驚道:"相公這是什麼話!我對官家很用心的."

韓琦說道:"太後照管了,則眾人自然照管了."

反過來理解--眾人說趙曙的壞話,那就跟你有關系.

同列嚇得縮頸流汗,下來對韓琦說道:"老韓,這樣說太過了吧?"

韓琦心里頭在日狗:"不這麼說不行啊……"

很快又有趙曙在禁中犯過失的事情傳出,"眾頗惑之".

韓琦說道:"豈有殿上不曾錯了一語,而入宮門即得許多錯!不要相信."

于是傳言也稍稍平息.

但是蘇油認為,這大概率是真實,恰恰說明,趙曙是在禁中故意如此,輕慢太後,表達自己控制權不足的不滿.

九月辛亥,皇子,光國公仲鍼為忠武軍節度使,同平章事,淮陽郡王,改賜名頊;

樂安郡公仲糾為明州觀察使,祁國公賜名顥;

大甯郡公仲恪為耀州觀察使,鄠國公,賜名頵.

左右讒間者,或陰有廢立之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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