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八章元宵節



第四百八十八章元宵節

東京禦街,北起皇宮宣德門,經州橋和朱雀門,向南直達外城南熏門.長達十余里,寬二百步,"街"其實不足形容其規模,稱為中央廣場,似乎比較靠譜.

中間位置是供皇帝用的禦道,平日里有班直守衛,任何人不得踐踏.

兩邊是官員所走的道路,然後隔開兩片開闊區域,再兩邊才是平日里大家行走的帶頂長廊,長廊外,是各色商鋪,以及衙門內外諸司.

汴京新年的燈,一直從宣德門鋪排到南熏門.

各家商人為了招攬顧客,打好假日牌,他們們也研制出很多新型的彩燈.比較有名的有蘇州的五色玻璃燈,福州的白玉燈,新安的無骨燈,當然,如今多了眉山雅樂琉璃燈.

還是蘇油一貫的操作,不顯山不露水地占據最上游產業.

燈這玩意兒,亮度越高越是吸引人,各家商號的燈雖然設計得花樣百出,新奇紛呈.但是其核心,也就是發光的部位,其實都是眉山制造--鉑金汽燈.

從初七開始,燈山點燃,稱為"上彩",金碧相射,錦繡交輝,游人已集禦街兩廊下--新年的熱鬧開始了.

小商小販,曲藝雜耍,幻術賣卦,也開始紛紛趕來湊熱鬧.

"奇術異能,歌舞百戲,鱗鱗相切,樂聲嘈雜十余里,擊丸蹴踘,踏索上竿."

"趙野人,倒吃冷淘.張九哥,吞鐵劍.李外甯,藥法傀儡.小健兒,吐五色水,旋燒泥丸子.大特落,灰藥."

"榾柮兒,雜劇.溫大頭,小曹,稽琴.黨千,簫管.孫四,燒煉藥方.五十二,作劇術.鄒遇,田地廣,雜扮.蘇十,孟宣,築球.劉百禽,蟲蟻.楊文秀,鼓笛."

"更有猴呈百戲,魚跳刀門,使喚蜂蝶,追呼螻蟻.其余賣藥,賣卦,沙書地謎,奇巧百端,日新耳目.

正月十四日,車駕幸五岳觀迎祥池,這次蘇油有幸,以翰林侍講的身份陪駕.

宴游持續一天,上午陪駕從宣德門出行,游行完成之後,抵達五岳觀,開始游宴,然後返回宣德門.

這次宴會不是蘇油承辦的,吃得那叫一個寒酸:

索粉,水飯,干飯,肚羹,縷肉羹,爆肉,肉咸豉,群仙炙,炙金腸,炙子骨頭,天花餅,白肉胡餅,蓮花肉餅,排炊羊胡餅,獨下饅頭,雙下駝峰角子,太平畢羅.

索粉就是米線,水飯是半發酵的酸漿米飯,類似後世日本料理中的醋飯,干飯是蒸米飯,肚羹就是羊肚湯,縷肉羹是肉絲湯,爆肉是爆炒羊肉,肉咸豉是醃羊肉,群仙炙是鹿肉和熊肉混烤,炙金腸是抹上蛋黃烤熟的羊腸,炙子骨頭是先醃後烤的羊肋肉,天花餅,白肉胡餅,蓮花肉餅和排炊羊胡餅都是餡兒餅,獨下饅頭是肉菜包子,雙下駝峰角子名字好聽,就是肉菜包子改了個形狀,做成餃子型;太平畢羅則是從波斯傳到唐朝然後又從唐朝流傳到宋朝的胡食,聽起來很神秘,其實還是餡餅,不過是西域調料的餡餅罷了.

說起來,除去米飯,餡餅和包子,就是兩湯菜,兩炒菜,三道烤菜.

蘇油對著盤子直歎氣,沒有綠色蔬菜搭配調劑,不是我挑嘴,是真的吃不下去啊……

身邊一位風儀非常出眾的大帥哥對他說道:"明潤,怎麼了?禦賜的宴席也不滿意?"

這位可是蘇油小心提防著的主,要是今天一點頭,說不定應景了就是罪名:"呂校勘言重了,是蘇油自小孤貧,少見大油大葷,就算是過年的葷菜,也得搭配大半素的,不然腸胃就該受罪.我家八公說的'山豬吃不了細糠’,大概就是說的這種情形了.實在慚愧."

此時呂惠卿正任集賢殿校勘,編校集賢殿的書籍,因為與王安石討論經義時,意見有許多相合的地方,因此受王安石推重,得到了這個職位.

要說他之前有什麼亮眼的事跡,不過是真州一介小小推官而已.論起履曆,真是給蘇油提鞋都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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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很多人當他依附王安石,希圖幸進,很是不看好他的人品.

呂惠卿微微一笑:"貴不移賤,富不忘貧,明潤果是端良,不愧得王公看重."

蘇油拱手:"你說的王公是誰?如果是介甫公的話,我對他氣度學養自是推崇,不過施政上的主張還是有些區別,同船激辯了三日,還是誰也沒能說服誰,唉……"

這其實也在給面前這位寬心,你放心王介甫這鋪牌,本人是不會跟的.

呂惠卿的神色中明顯不信,不過話題到這里也不好繼續下去,畢竟蘇明潤也不是他現在敢得罪的人物,轉移了話題:"那邊不知道在聊什麼呢."

宴會的另一邊,趙頊正在和趙抃,曾公亮交談,還有樞密使呂公弼.

蘇油笑道:"他們是決策者,我們是執行者,現在胄案和將作被唐公抓著陳年舊賬不放,我這里如油煎般遭罪,哪里還關心這些喲……"

呂惠卿說道:"明潤還不知道?楊定那里,鬧了個大錯."

"哦?不知是什麼錯?"

種諤複綏州之事,之前鬧得不可開交,西夏以對等方式誘殺大宋保安軍知軍楊定,也是禦史們彈劾種諤的大罪之一,陷害同僚,與殺人相等.

為了給種諤和趙頊擦屁股,蘇油指示渭州聽風閣,查查這個楊定.

結果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

西夏內部傳來情報,楊定出使夏國的時候,曾經拜諒祚稱臣,而且答應替諒祚引誘沿邊熟戶.諒祚送給他寶劍,寶鑒及諸多金銀器物.

楊定出使回來之後,上繳了寶劍,寶鑒,然後將金銀據為己有,又上言大宋諒祚可以刺殺.

這就是趙頊詢問蘇油可否使用神機銃刺殺諒祚的原因.

等到夏人丟失了綏州,認為是楊定出賣了自己,故而才把他殺了.

禦史們鬧了一個大烏龍,之前為了陷種諤于死地,彈章里邊將楊定誇得花兒一般,十個種諤都不值一個楊定一根寒毛,結果鬧了半天,那娃是個雙面間諜.

呂惠卿笑道:"此次夏使前來告哀,將真相捅了出來,至是事露.官家立刻赦免了種諤,削楊定官,沒其田宅萬貫.你說這事情鬧得!"

蘇油也陪著附和大笑.

其實這事情是家梁,王韶,和渭州聽風閣合作的一次情報戰.真相之所以讓趙頊如此憤怒,一定要追奪楊定的田宅,原因還是趙頊感覺自己被人耍得像個傻子.

要不是蘇油阻止了自己,要是真將神機銃交給了楊定,會是什麼樣的後果?

趙頊想想都感覺背脊發寒.

趙頊身邊宰執學士們,笑語盈盈亦恭亦友,一副和樂融融的樣子,但是蘇油知道,那是因為還沒上班的緣故.

于是也端起酒來,和呂惠卿同飲了一杯,和諧得就像多年失散的兄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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