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一章 你們越線了



第五百七十一章你們越線了

壁後響起吸吸索索的聲音,明顯有人被氣得渾身顫抖.

呂惠卿趕緊找場子:"就算回去的時候不行,那返程呢?"

蘇油笑道:"檢正啊,怎麼人家糊塗,你也跟著糊塗了?"

"眉山船業行會和商業行會有行規,凡貨物沒有坐稅驗票,一律不得裝船.上船之後,沿途一律不得停靠州縣,必須抵達汴京之後,方能卸貨.以避免沿途州縣克扣,同時加快運輸速度,減少運輸成本.否則直接逐出行會,什麼生意啊,貸款啊,貨物啊,通通都沒有了."

"他們有句口頭禪: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

"張公任三司使時,認為是良法,讓漕運依照辦理,果然省了很多費用.檢正精熟我朝典故,又提舉三司條例,別人不知,難道你也不知?"

我靠,這娃要挑撥離間陷害老子!

呂惠卿趕緊解釋:"這個我是真不知道,三司條例紛雜,有所疏漏在所難免.就算坐稅沒有問題,那抵京時應當繳納的行稅呢?"

蘇油說道:"眉山貨品價值高昂規模龐大,一船所運,不下萬千,趙公任計相之時就有規定,凡眉山船貨,直接入轉運司碼頭,胥吏驗看後,確定當繳納的行稅,以前從四通錢莊,如今從皇宋銀行直接劃撥到轉運司戶頭,交稅完畢,方可出倉售賣.以方便商賈,亦免胥吏之勞."

"這是巨賈和小商人的區別.出主意的人,只怕是沒見過這兒大的世面格局.就如鄉間愚夫村婦,認為陛下肯定天天拿金鋤頭刨地,皇後每天拿金梭子織布,沒事兒柿餅兒飴糖管飽的是吧?"

負責記錄的倆書辦老臉頓時憋得通紅,吭哧吭哧的想笑又不敢,花白胡子亂抖,手里的筆都捏不穩了.

光聽說大蘇諧謔,小蘇沉穩,探花隨和.

這小蘇探花皮起來,不比大蘇差!

屏風後又吸吸索索響了起來.

蘇油繼續說道:"大小蘇搭乘的貨船是否交了行稅,只需要去皇宋銀行翻查當日傳票,便可知曉周明,何必要動用這麼大的陣仗?這不是會讓陛下和朝中諸公看輕你們的能力嗎?這事情要讓台諫知道底細,怕不又是一通彈劾,吃力不討好啊!"

"也就是我這好脾氣,才跟你耐心解釋這些,要我如文公司馬公那樣,反手就是一道彈章上去!"

"大家明明可以做朋友的,非要逼著變成敵人,我想問,你們就這麼有把握?!"

"還是那句話,別看豐年鬧得歡,小心災後拉清單!"

"沒有參政那樣的襟懷,就不要胡亂干擾參政的治政方略,沒的連累了參政的清名.言盡于此,你們轉告參政吧!"

就聽屏風後邊"嘭"的一聲,是有人摔倒了.

蘇油冷笑著對呂惠卿抬了抬下巴:"這屏風不行啊,台柱子說倒就倒.檢正你忙,我鄭州那邊還有很多事情,就先告退了."

呂惠卿心中波瀾翻滾,趕緊起身相送:"明潤,這上章一事,開不得玩笑……"

蘇油笑道:"就是開玩笑的,我們當然以國事為重,不過也請屏風後邊那台柱子高抬貴手,放過我蘇家人如何?"

"我與參政,相爭乃是為國,何況我並沒有和參政公開爭過是吧?"

說完拉起呂惠卿的手,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檢正我跟你說啊……"

呂惠卿都快哭了:"明潤算我求你了,改天再說行不行?剛剛不是還說事情多嗎?你趕緊,你趕緊!"

媽蛋屏風後邊已經半天沒動靜了!

蘇油哈哈大笑,不為己甚:"行,免得你難做,走了."

剛邁步出來,就聽呂惠卿在後邊喊:"快來人,送公子回府,去,去太醫局叫醫生……"

王安石宅邸.

太醫收起衣箱,對王安石說道:"公子一時激怒,心火上炎,以致暈厥.老夫已經開了安穩心神的朱砂安神丸,先服一療程吧."


8bσoK.сΟм

王安石看著那玉瓷小瓶:"勞問孫太醫,不用熬制湯藥?"

孫太醫說道:"要熬制也行,不過那是多此一舉,藥力還不一定比這成藥好,禦藥局此舉惠民良多,如今遼國,高麗都有使節向官家求成藥的,參政放心吧."

看了看床上面色慘白的王雱:"年輕人,還是心胸開闊一些好,老人心血不繼,倒還常有,這麼年輕……"

說完歎了一口氣,自去了.

王安石給兒子掖好被子,也是歎了一口氣,來到外間.

呂惠卿上前拱手:"明公,惠卿慚愧,沒能照顧好元澤."

王安石說道:"陛下要你召問蘇油,為何當時元澤在場?"

呂惠卿想了想:"明公,元澤只是想去看個熱鬧,是我失計了."

王安石看了呂惠卿一眼:"你用不著給他隱瞞,天天那麼多事情,你忙得到這上頭來?"

呂惠卿低下頭:"蘇軾譏刺參政,辱毀新法,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公子也是出于不忿……"

王安石歎了口氣:"入京時我便與蘇明潤有約,為國相爭,不壞私交.如今他會如何看我?以後讓我如何見他?"

"蘇明潤態度尚好,要不,請章子厚前去紓解?"呂惠卿趕緊拱手:"明公,蘇明潤他也不乾淨,否則陛下如何去了一趟軍器監,就會想起免陝西河北五等戶青苗貸?"

王安石解釋道:"蘇明潤他是三品,位列內翰,本就有參議之責.以前是他不說,但並不意味著他不能說沒資格說,這個怎麼能怪得上他?唉,終是他並沒有負我,我卻負了他."

呂惠卿不敢再接話.

王安石沉思一陣:"獐鹿之別,如果眼睛看不出來,可以通過氣味分辨……寓意頗深啊……"

呂惠卿問道:"明公,這是什麼意思?"

王安石捋著胡須:"我第一次見蘇明潤時,他還是舉子.當時說起雱兒獐鹿之辯,我問明潤,你也是神童,設或當時,又會如何?"

呂惠卿問道:"他怎麼說?"

王安石說道:"他回答--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

呂惠卿想了一下:"如此看來,他其實早已知道分辨之法,只是沒有說出來而已."

王安石說道:"是啊,我當時認為他是智力比雱兒較弱,性格比雱兒優長.沉靜篤實,不欺不枉,也是君子處世之道."

"現在看來,他其實比雱兒聰明得多,優秀得多,不過是顧全老夫面子,不予揭破而已.他當時根本不是在回答,而是在……勸誡."

呂惠卿說道:"可他現在為何又要說出來呢?"

王安石歎氣:"你們啊……"

"他是在告訴你們,越線了.而且雱兒的手法方式,在他眼里堪稱拙劣--他有解法,能反制,而且堂堂正正.要玩這些,他只比雱兒高明,不過不願意出手而已."

呂惠卿說道:"那蘇軾的事,如何處理?這不是投鼠忌器了?"

王安石卻沒回答,繼續自說自話;"如果蘇明潤是富公,韓公,文公,你們還敢如此行事?"

"還是把他當成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混忘了他中探花時的年歲!"

"蘇明潤,是制不住的,當年韓相公看過其治夔之策,都感歎當讓一頭地,何況汝輩!今天韓絳才和我說起他,陝西常平倉充實,實是他的功勞!"

聲音越來越嚴肅:"對于蘇軾,你們大可以直接彈劾他詆毀新法,阻撓新政.但是不能用這麼拙劣的伎倆來攀誣!還想牽扯上蘇明潤?忘了皇室對理工的推崇?"

"他是不爭,不是不能爭!先搞清楚這點,再考慮如何與之相處!"

呂惠卿說道:"是,惠卿記下了……不過,元澤那里,還需參政多多寬慰才是."



⒏вoоК.Cо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