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零九章 家國天下



第一千四百零九章家國天下

元豐七年臘月二十三,熙河路轉運司趙禼奏報:李憲,劉世恒知鬼章狡險,故作輕軍趨赴宗哥,乃留結藥密,魯尊萬人于樂支,堆積輜重,以為誘敵.

鬼章果攜阿里骨長子瞎征,部將納爾溫,祿令占,潛出山谷來攻.

鎮國軍左騎都衛李純元以下五十三士,察知敵情,急奔樂支相告.

樂支城守賈詡,司馬彭孫,請結藥密,魯尊以符節授之,統掌軍務.

純元受命,先以萬騎盡出,殲祿令占部五千于城西南之七里寺,旋回軍固守,隔絕道路.

督師夜戰,先滅納爾溫三千于城東,繼殲鬼章,瞎征兩萬于城西.

一日夜間,王師三戰皆捷,鶻酋膽裂心崩,撤圍待去.

寅初,李憲,劉世恒亦至,遂大圍之,盡掃殘余,降者逾萬.

納爾溫徨然無歸,降.

賈詡搜檢山林,于槐林坡執鬼章.

王孫齏于霹靂,滑帥檻送京師,皇宋軍威大熾,青唐四郡動搖.

阿里骨羽翼所存者,未足一二.

臣熙河路轉運使趙禼,請錄李憲,劉世恒,賈詡,彭孫以下諸將功業于有司,薦李純元,黃虎,高樂,趙哲,馬興,白櫟等慷慨奮節,堪當大任;

結藥密,魯尊奮力前驅,居功亦偉.

陛下宜宣喻忠勇,獎掖虎賁,榮以崇旌? 以勵後來.

……

汴京城,寶慈宮.

高滔滔看著神采飛揚的趙頊:"哥兒這是有什麼高興事兒?"

趙頊給高滔滔請了起居,這才說道:"我勳戚當中? 又發現了一個人才."

"哦?"高滔滔笑道:"誰呀?"

趙頊說道:"收到趙禼電報? 李憲,劉世恒在樂支城大破青唐? 全殲五萬.瞎征戰沒,納爾溫投降,青宜結鬼章就擒!"

高滔滔也是高興:"這就又是一個大勝? 那跟勳貴有何關系?"

趙頊將此戰經過跟高滔滔說了? 然後說道:"此戰靠的是這個李純元,臨危受命,節度有方? 大軍壓城之際還敢出城先殲敵一部? 實非常人所敢為."


"娘娘? 李純元乃是李昭亮的孫子!不是外人!"

高滔滔樂了:"倒真不是外人? 不過哥兒啊? 難題來了."

"咦?有功即賞? 這卻是有何難?"

高滔滔說道:"李昭亮乃是太宗明德皇後兄長李繼隆之子,四歲得封為東頭供奉官,後來做到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仁宗時封節度使,死後贈中書令."

"昭亮軍政皆賢? 唯獨其妻早死? 三個妾在家中搞得烏煙瘴氣? 名聲大壞."

"只有一個兒子李惟賢? 還是仁宗見不是事兒,早早給封了官職才給保住的.後來就成了仁宗伴當."

"也算是吏能出眾,最後官至使相."

"李惟賢死後? 嫡妻鑒于上一代的慘痛教訓,便將家中的小妾都給打發了出去."

"這個李純元偏是小妾所出,長成之後想要接回親娘侍奉,卻被嫡母拒絕."

"純元這孩子挺孝順,不忍親娘寄人籬下,于是拒絕了嫡母安排的太學生員的名額,轉投了皇家軍事學院速成班,早早領一份錢糧."

"祖上那份恩蔭,他分文不要,盡數交給他嫡母;而軍事學院那份哥兒給的錢糧,卻用來養活自己和親娘,也算是勳貴中一份少有的骨氣."

"其余家族的榮光,他是一概不沾,否則以李繼隆,李昭亮,李惟賢三代在軍中朝中的關系,何至于今日才出頭?"

這麼一說,趙頊更加的敬重,站起身來轉了兩圈:"娘娘,此人我要大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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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滔滔笑道:"用人是朝政,那是哥兒的事.我只是提醒哥兒,要用純元,就須得留意給勳貴的體面."

"比如因純元加的誥命,是給嫡母,還是給親娘?"

趙頊不由得有些頭痛:"妻妾太多,還真是麻煩……娘娘你說,要是朝中眾臣,都如司馬光,王安石,蘇油那樣多好?"

高滔滔有些小小的得意:"你父皇不也是如此?不過蘇明潤也說了,這些都是君子內修的功夫."

"所謂尺有所短,寸有所長,你拿去這些勉強外人,外人也能拿別的來勉強你."

趙頊自己就不是從一而終的人,只好訕訕地說道:"說的也是,朝廷制度還是得講,誥命該給嫡母,就給嫡母吧."

高滔滔笑道:"其實也沒那麼複雜,李家本來就是勳戚,勳戚和朝臣的區別在哪里?就是更加倚仗皇室."

"只要哥兒隨便表露一下意思,李家的機靈人就應當知道該如何對待純元和他娘親,再不好做得太過的."

趙頊這才恍然:"還是娘娘高明."

高滔滔說道:"我這算什麼高明,陛下日夜操心朝政,對宗室勳戚這一攤子亂麻汙濫,眼不見為淨也好."

"不過聽哥兒說起純元的出息,我倒是也挺高興."

趙頊說道:"舅公如今也是使相了,還有舅舅,一直在商州料理胄案,夠辛苦."


"我想調舅舅回鄭州來,一來鐵路事務上正好倚仗于他,二來離汴京也近,可以隨時來看望娘娘."

高滔滔沉吟一陣:"你舅公是什麼樣子的人,我比你清楚,平夏之功最偉者不是他,你也應該清楚."

趙頊寬慰道:"也不能如此說,就連蘇明潤的奏章里邊,也說舅公整合五軍,功勳卓著,勞任開創,是我大宋新軍事的奠基人之一."

"這重要性,其實比平夏還要來得大,一個使相之位,恰如其分."

高滔滔不禁失笑:"他倒是會說話."

轉眼又正色道:"如果哥兒一定要讓士林去鄭州,那就有兩個條件:一是士林的官職,不得抬升;二是公紀功繪二人,讓他們出外."

趙頊說道:"舅舅不升官職,可以依從娘娘,不過兩位表弟也是有功之人,京畿檢點數十萬廂軍……"

高滔滔不以為然:"勾管戶冊而已.做事的,解決問題的,又不是他們,那叫什麼功勞?"

趙頊還是搖頭:"舅舅才到鄭州,兩個表弟便要出京,這不是反倒弄得京中娘娘的親人,只剩下舅公了?這可不是做兒子當盡的孝道."

高滔滔說道:"那就打發他們去看顧河渠.對還有一條,外戚各自皆有差遣,沒差遣的,也有四通股份的分紅.所以朝廷頒發的用度方面,這次年節過後,便裁減一半吧,沒必要讓外臣說我們娘倆這份閑話."

此次平夏戰役,以及戰後的功賞地置換,讓朝臣們知道了內廷這些年掙了多少錢,趙頊的權力得以最大的鞏固,元豐改制的背後,是強大的經濟實力的支撐.

以往只要鬧著沒錢,就能拿住皇帝腰眼,比如平夏和功賞.

現在卻是不行了.

朝中現在敢鬧,趙頊就敢問:"差多少?我從內庫撥給,替你補上."

應該說縱觀整個封建王朝,宋朝的皇帝算是大方的,當然也有政治制度不完善的原因,導致大臣掏皇帝內庫是常事兒.

這一點也讓蘇油很不爽,也提議過好幾次--皇家的產業應當公開透明,然後依法納稅,剩下的是皇室利潤--這是一個純商務行為.

外廷問內廷伸手要錢,這本身不合制度體例,今天外廷向內廷伸手,明天內廷就可以向外廷伸手.

防范未然,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不過趙頊沒有聽他的,他認為這道條陳,是蜀國公愛君太過了.

作為大宋皇室子孫,在"家天下"方面,當然應該有這種掏腰包的自覺.

國家用度不足的時候,內庫補貼外廷,不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嗎?畢竟家國一體嘛.

以前仁宗,英宗那是沒辦法,只能在衣食上節約.

現在不一樣了,皇室真是不差錢.

他是壓根就沒有想過,可能今後會有一個子孫,不但會耗蕩乾淨他積蓄的內庫,還會讓外廷想辦法滿足其一己之私欲,最後搞到天下大亂,國破家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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